、浪漫。海军漂亮威武的全白制服尚不至于浪费我不逊于潘安的相貌，时常出访传承真诚的友谊，文明之师的形象无可阻挡的深入每一个人的心底。

五、现今令人厌恶至极的教育制度。军官院校的课本式学习会少得多，我已经在中国教育一刀切，不切合实际的大环境下，在所谓的学习上，浪费了太多的­精­力。

我根正苗红，体检、政审，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地出奇，这似乎预示着我的军旅生涯将有一个美好的开端。

收到通知书的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穿着笔挺的制服，开着迷彩军用猎豹吉普，打击恐怖分子逮捕流氓地痞，腰间别着小手枪神气十足，成了正义的化身，四处受人景仰。由于有了我的存在，人民从此安居乐业，世界从此歌舞升平。谁说生活不美好，那是在万恶的旧社会。

我为自己这次万全的考虑洋洋得意，在一片惊悚的目光中，我告别了亲友，登上了奔校的列车。

狗子、大傻向我挥手告别，车门关上的那一刻，透过窗户我看见这两咧着大嘴­淫­笑如花。我已经听不清楚窗外的声音，临别了，那通常是祝福。

“­操­，你小子也想当英雄，人民军队要出问题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这两小子嘴巴不­干­净，到我走时也没能吐出象牙。

海军军官学院（下简称海x院）是我人民海军第一所正规高校，有着光荣悠久的历史优良的革命传统，据说该校已经为人民海军培养了一万多名军政指挥人才，号称一海校，海军军官的摇篮。人民海军不断强大，海X院功不可没。

也正是因为此，海X院毕业的学生也是全军高校中最不讲师兄弟感情的。水面舰艇军官为海X院所垄断，出去自然就只讲革命同志不谈同学友谊，大家再熟悉不过，先毕业的同志连哪个专业哪个姓氏­性­别的老师是否秃顶是否戴假发假牙是否有口臭洁癖是否喜欢放屁引起讲台下的同志互相猜疑这一类与人有关的异闻趣事都一清二楚，至于他们惯常的姿态更是不在话下，甚至冬去春来时野猫在教学楼前的第几棵法国梧桐下叫春这样的自然景观也能绘声绘­色­惟妙惟肖的描述出来。

这些同志也可以告诉你自己当年在新宿舍落成时第一个蹲坑没冲水但没好意思承认，睡在某某寝室的某张床上四年期间跑过多少次马。当你获知那张床刚好是你睡过四年的铺时，在化学成分上，虽消除了你长期以来的困惑，这些话听起来也不免让你吃惊不已。而那时人也已经毕业，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而部队毕竟是部队，是个严肃的地方，何况毕业之时昔日的学生早已是上司是领导，这样的绝对隐私也只有在醉酒的夜晚，大家情绪畅通，通到爷孙式的年龄关系过渡到口头上的兄弟时才能被娓娓道来。军人也是人对各式的正常生理现象我表示一万个理解，那是人在青春岁月里留下的印记。据说某位在军内外都有着极高威望的将军就毕业于海X院，我期盼着能得到他使用过的某件物品作为永久的纪念。

海X院在其所在的海滨城市D市的知名度超出了我的想象，听说我是海X院的，我发现分布在我周围的乘客都有反应。

一个按年龄划分应叫我哥的女孩我在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喊了我一声解放军叔叔，我猝不及防的回了声，哎乖，这使我感觉自己的形象陡然成熟高大起来，同时又感觉到年华易逝，美好的青少年时代已离我远去。我想起在电视里看的阅兵片子，我军官兵总是大喊为人民服务，带着这样的使命心理，我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满足周遭人民大众的任何理­性­要求。搬行礼递东西，我甚至意外发觉自己在唱婴儿催眠曲及照顾未成年儿童方面颇有天赋。想起了我妈总说的一句话，人得靠逼。在这趟列车上，我的临时称呼是个日本名字叫“未婚先有子”。热情的人民群众让我在短短数小时内体验了多种人生角­色­，可谓壮举。我说的是真的，我不是象演员演戏作秀，一会儿我就感觉腰酸背疼，可以去为巨能钙做广告。这让我在服务人民群众的同时，心里也划过一丝不安，怕承担不起人民群众所托付的重任，这种不安转瞬即逝，被大家持续高涨的热情迅速淹没。成为人所信任的人是幸福的，就连朴实的农民工兄弟在去方便时也刻意的将暗黄|­色­帆布包放在我的脚下并投来信赖的目光。这种眼神让我感动，一种莫大的快感在我的血液中翻涌，这样的快感在乘警同志向我投来志同道合的一瞥时达到顶峰，也就是说，我也得同样做好准备，以应付各种突发事件，承担防扒防骗防流氓及打击恐怖犯罪在内的一系列重任。

岳飞在而立之年就发出过“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的感慨，而我在不到二十岁时就能以微小行动体验为人民服务的感觉，没理由不感到激动。

由于以上种种原因，我受到了乘客们最淳朴也是最值得珍惜的礼遇，在我起身方便时，挤满了人的狭窄过道上腾出了一条近人宽的通道，将“争分夺秒，时刻准备着”的列车厕所定律暂时­性­打破，也给“两点之间，线段最短”这一数学定理的验证创造了条件。高中那会儿，军事书籍我还看过一些，据说在美国军人眼里没有“和平时期”的概念，只有“战争时期”与“准备战争时期”，与火车上挤厕所的形势差不多。火车硬件条件及人民素质都有待提高，但不变的是军民鱼水情。

我下定决心，从今以后，在祖国和人民需要我的时刻，我定会将我扮演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

海X院座落在D市风光秀丽的老虎滩旁，结合我自身的情况，我觉得这很容易让人想起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住在卧龙岗。

老虎滩是旅游景点，本着熟悉革命的自然环境的目的，我并没有早早进校。

正直旅游旺季，过往的人群中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花枝招展彩裙飞扬。我真实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年轻，在人与景相互辉映的场景中，我情不自禁的心旷神怡心旌摇曳。一艘退役的军舰停搁在老虎滩旁，重新刷过油漆，英姿勃发雄赳赳气昂昂，折­射­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震撼光芒。隔着一湾浅浅的海水，对面是海洋公园，在这光芒的照­射­下社会主义中的人们幸福安康。

我发现我的心潮在被陶醉后又迅速为澎湃的激流所取代，又想起了幼儿园那会电视中看过的三国演义，几个爷们喝酒吃­肉­时就容易谈论起天下江山，感觉十分崇拜，顿时之前看过的琼瑶阿姨的梅花三弄男女卿卿我我之类就烟消云散，这在语文里叫对比，后来大二时我学了模拟电路，在那里面计算常常不需要­精­确结果，因为与一些以亿甚至更大单位的数量级相比小数点后的数字没有多大意义。这种由心而生的爱祖国爱人民爱江山的情感常常被女­性­理解成一种大男子主义。

海X院正门左边竖立着“军事管理区”的白­色­标牌，右边岗亭前的哨位上卫兵腰别手枪，神圣庄严，亭内士兵锐利的双眼警觉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我手持通知书迈进校门，卫兵立正敬礼，我想还个礼，又没还，说实话，作为一个地方青年，在中国教育主要强调应试这种素质的素质教育的大环境里呆了这么多年，蓦的换了个礼节周到又热情的环境还真有些不习惯，觉得做作。

和我一起迈进校门的有还礼的，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谁是新生谁是老生，新生还礼犹豫，畏畏缩缩，还完礼后偷偷瞟卫兵两眼，不象个军人，瞅着象个做贼的，老生则步履从容、大方，手掌加速划过前额的刹那，很有些洒脱的味道。我十分羡慕老生，期望四年后自己也可以象他们一样自信。

一条大路延伸到视线的尽头，路旁花木郁郁葱葱，按照指示，在第一个路口处向左拐是我报道的地方。路上人来人往，我发现军装同想象中的威武漂亮大方完全不同，甚至土的掉渣，宽松肥大棱角全无，特别是穿在女­性­身上，完全见不到所谓的什么飒爽英姿，玲珑曲线，倒是辨不清燕瘦肥环，一装遮百丑。

还好我不至于耿耿于怀，一方面对于军人来说这个不是最重要的，另一方面我向来认为有较强的心理适应能力，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

学生以队为编制，我分在37队5班。班不是中学时代的班，是部队编制，每班六人同住一个寝室。寝室里的另外五人全部到齐，已经换好了着装。我大致扫了一下，有三个人打牌吹牛兼顾，两个正在发着中华大地正流行的一类短信—“我绝望了：花果山被开发成旅游师父前几天也和白骨­精­结婚了昨天没钱吃饭我把金箍­棒­也卖了，真怀念我们一起取经的日子，八戒，你还好吗”，对于这样的短信问候方式，大家已见怪不怪。

六个人互通了姓名并很快熟了起来，吴思奎、皮涛、董国梁、潘峰、高寒、黄天。一分钟后，六个人已经能对号入座，辨明每张脸孔的特征，我松了一口气，这说明屋里每个人智力正常。我高中时住的那屋，就很有几个得智障的，成天为你偷用了他一卷手纸，他盗用了你半瓶开水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勾心斗角，烦死了。

我观察了一下，除董国梁外，包括我在内的其余5名同志外形都算得上阳光俊朗，照这个趋势下去打造文明之师的海X院同时具备了兼职培养模特的功效。

国梁同志其貌不扬，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混进革命队伍的狼。天不遂人愿，事实常常与人们的期望背离，这小子怎么看怎么不象国家栋梁，如果这小子能锻造成钢，说明共和国部队这座熔炉确实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哥几个再次一起从寝室门走出去的时候都不再以名字相称，大家很快混了个脸熟，皮涛简称老皮，潘捍简称老潘，大家心照不宣，其实我们还年轻的很，只不过来到部队了，就得有点革命的味道，从今以后大家是同志了，这说明从小到大看过的革命题材电影电视还是起到了一定的宣传作用。我和国梁是个例外，国梁简称老歪，这个命名的由来是取决于国梁的歪脖子及走路时的八字脚，同志们一致认为马上就要搞军训了，为了国梁同志能时刻警醒自己并最终收到良好的训练效果这样称呼是十分必要的，希望国梁同志能体会到同志们的良苦用心，对这件事正确对待。对怎么称呼，老歪兴趣不大，甚至不屑一顾，这给我的辩解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使得我的处境极为被动，在这种以牺牲革命同志尊严为代价的不正确的命名观下，我由“吴思奎”的谐音“吾是鬼”得到了“鬼子”的外号，按照大家的理论“老歪”的主要作用是警醒自身，我的存在是警醒全体同志，前事不忘后世之师，不忘耻辱的东瀛鬼子侵略史，时刻保持高昂的斗志。虽然我对此表示极力反对，终究是寡不敌众胳膊拧不过大腿，个人意见最终为群众的意志洪流所淹没并受到了深刻的教育，要求我向老歪这种毫无怨言的同志学习。这从一个侧面证明了西方的特别是美国式的民主存在极大的弊端及局限­性­，多数人同意的意见未必正确，多数人选出来的总统未必是好总统，全民参与有时更象是场游戏。

我发现同志们来自不同地域地区有着不尽相同的习俗习惯，但从来海X院的动机来看，多数同志有一个突出的共同点，大家同样受中国现行教育荼毒至深多年都还仍保持着极为清醒的头脑，故来到了想象中训练多于学习的学校。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们把学习减负的希望寄托在###门身上是不切实际的甚至是幻想，个人的历史个人写，我的“国际歌”向来唱得倍儿­棒­，我深知要主动的走自己的路，才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这年代的人从不熟悉到熟悉常常从吹牛开始。

老潘忽悠人习惯了，称潘长江与自己的老家在一个地方，按照族姓里的辈分自己还要高一级，潘长江要叫自己叫爷。这种说法引起了老歪的浓厚兴趣，老歪恍然大悟，说怪不得觉得潘长江这人无论身高长相看上去都和老潘挺象，同志们纷纷表示赞同。接着老皮开始危言耸听，说自己对海X院的情况最为了解，这地方既是地狱又是天堂，只要勇于自我磨练可以修成正果反之则走火入魔，总之四年大学生活相当于一次长征，其难度让去西天取过经的唐僧望而却步。宿舍里嘘声一片，老皮一副不信试试看的表情,老歪的表情是我他妈就不信这个邪。

来自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已全部到齐，口头上要煞血为盟，欲轰轰烈烈­干­一番事业，引出一段为后人传颂的佳话。

老歪张口就挺他妈烦部队现在的军装，男人女人一把抓，没有线条棱角现不出身材体形，愤世嫉俗。这件事上我和老皮的看法一样，军装的改革明显没有跟上时代的节奏，体面的外表与战斗力并不矛盾，相反更能展现我军威武之师文明之师的形象，号称­精­通古今军史的老皮认为，一个人只要正常，站在审美角度上，咱现在的军装设计理念落后于亚非拉一些贫穷国家，甚至达不到英美德一些发达国家20世纪初的水平。

这话题引发了宿舍里第一次热烈的争论。

大黄对我们几人的看法不以为然：“哥几个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现在还是发展中国家，没几个钱。”

老外认为这全是借口：“警服怎么就能改革，这年头贪污腐败多了去了，没钱拿什么贪。”

大黄不甘示弱：“艰苦朴素是我军优良传统。”

老歪当即火了：“你脑子有病啊，换好点的衣服你又不是不穿，我知道部队要忍耐，不知道就是这样忍耐，­操­。”

这次交流以老歪的一句骂娘结束，大黄欲言又止，没人想跟老歪再争下去，宿舍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这时我还不知道，大黄是来自边远贫困山区。

走廊里人声鼎沸，新到的阶级兄弟扎堆在一起海侃，我在连着拒绝了五根烟之后，被一个魁梧板扎，理平头­操­着浓厚东北口音的同志叫住问话，他是佩带军衔的同志中第一个与我打招呼的人，我赶紧一个立正，我心情紧张，感觉好像只要给这个人留下好印象就马上可以是上将。我首先告诉他我是一个马克思主义的坚定信仰者模范实践者优秀传播者，用毛泽东思想邓小品理论以###重要思想武装头脑，成为一名无产阶级的革命战士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是我的终极理想，所以我报考海X院。我努力回想初高中政治课本里的一些术语及平时或听或见到的一些零星信息。这同志不置可否的看了我一眼，我隐隐感觉到不妙，后来我才知道他还不是军官，他肩牌上的两枪一拐是士官军衔，他是部队考上来的同志。第一次作秀，以失败而告终。

我正在汇报，这时，集合的铃声突然响起。

这是同志们第一次召开军人大会，也是我个人革命生涯的第一次会议，因此也受到我的高度重视，我心情亢奋，我认定这次会议是非同寻常的，可能和遵义会议差不多，这时我对共和国伟大的革命史并没有什么深入的了解，我能想到的革命史上的重要会议就这次会议，其他的我不知道。事实证明我的猜测很有些道理，但会后我心情沮丧，前后冰火两重天。

在会上本队队长简明扼要陈述了一些部队的基本条例条令，对这些东西，我还没有什么切实的感受但随之而来的对同志们一些“左倾”意识的纠正，对日后四年的生活产生了重大影响。海X院规定，学生头发理平头板寸，半月一理，禁止抽烟发现轻则处分重则开除，手机禁用寒暑假除外，除周日外不准踏出海X院的大门。

“搞错没有，我不是来当劳改犯的，真这样，我准备退学。”会后不知谁发了句这样的牢­骚­，当时我的心情也比较郁闷，没有在意。

来之前，我对部队是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的，我只知道部队的学校也是大学，从小学到高中，无数个老师给我们提过，现在是苦点，你们老老实实学吧，到大学就好了，那时我们以为大学是自由的天堂，脱离了一切束缚，无比向往，这也是弟兄们一直能忍受他们霸占体育、美术课，周六周日加课，寒假暑假补习，实施应试教育的根本原因。海X院的规定与想象中落差太大，这下好了，出了狼窝，又进了虎口。

老歪觉得放弃自己飘逸的长发理平头是他妈开国际玩笑，本着既来之不想安之也不得不安之的指导方针，我们在寝室中寻找平衡。老皮劝兄弟们想开点，削发是为了明志但不理成光头是为了在看上去­精­神­干­练的同时与监狱中的犯人区别开来，至于禁止抽烟是由我们的工作­性­质环境所决定，革命军人是火药的兄弟，玩火者自焚，不能出身未捷身先死。一个同志不同意道不抽烟哪能算是男人，老皮不屑道你小子身上毛还没长齐。

老歪最无法忍受的是学生不能随便外出及不能用手机，这等于是说在信息时代我们被封闭隔离，在社会主义国家里公民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甚至连我都开始后悔自己对未来的选择，我可没想过到部队来是为了隐居，那是闲的，我没体验过的东西还多着呢。

收音机里正是交通广播音乐台的点歌时间，老外愤愤不平，最后一次使用手机，发短信点了首“算你狠”。幸福生活的人民也不见得就意识到了为了这和平安逸的生活，革命军人付出了多少，我以前就不知道。唱“算你很”的人声音有点像土匪，我问是谁唱的，老歪道陈晓春，这是个­性­，学着点。

我打电话将所见所闻所感告诉我以前当过兵的表叔，那边好像喝高了，劈头盖脸一顿骂，你小子别他妈不知足，在我们那个年代理的是平头吃的是青菜豆腐，无论从发型上还是伙食上我们都是最接近和尚的一群男人，不行就回来，别他娘的丢人现眼。

我原本以为，军事院校只用练习打靶­射­击擒拿散打及体能训练，事情远不象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大老爷们先要学会­干­女人的活，整理柜子叠被子­干­卫生统称整内务。我感到很压抑，我看过的以男军人为主角的电视电影里，主角在家庭里总是尽情的发挥大男子主义，我这才意识到部队这座大熔炉与我的价值观道德观冲突甚至背离的地方会越来越多，我怎么也想不通被子叠的好坏与战斗力的强弱有什么狗屁关系。我和老皮老歪三人被分到一组­干­卫生每天打扫厕所，都吊儿朗当没当回事，老歪是­干­脆不愿­干­，我和老皮是想不通。我们仨三天两头挨训挨骂，在评比及通知家长来领人的威胁下，我们将厕所横拖竖擦最后放大水冲了趟龙王庙，厕所焕然一新，放眼望去，窗明便池净，地板上的水迹在阳光下摺摺生辉，俨然星级宾馆水平，让从事家务数年的无数中国­妇­女汗颜。这一役，我们积累了丰富的厕所清洁经验。老歪说以前在­干­净的厕所里大小便觉得是种享受，这下由自己打扫，再上厕所还真有点舍不得，毛主席说的没错，劳动光荣。老歪问我和老皮有没有亲戚朋友在中央电视台，自己早想上电视露露脸了，现在的社会，已经出现了不少女尊男卑的现象，那儿有必要设个年度“十佳­妇­男”奖，给哥几个点儿安慰。

楼下的小卖部腾出来当临时理发店，还未养成站如松坐如钟习惯的同志们三三两两在店外吹牛胡侃，老皮认为这帮人不知道什么叫勤俭节约，吹牛是种稀缺资源，也要省着点用，在这地儿呆着，一两天牛就吹­干­了。出来的人板寸上搭着贝蕾帽，与还没理的人长短颜­色­不一或分或倒立的发型形成鲜明对比，我注意到从他们眼里迸­射­出的仿佛是种失去了宝贵贞­操­般的眼神，一想到这一去似乎会度入空门就不寒而栗，怪不得和平年代的军人也总谈牺牲奉献，牺牲不单是在战场上，就以前高中那会的生活也是来之不易的，有太多的同志在某个角落默默的付出。理发店的门有点像是佛教的“不二”法门，进去后从此就得一心一意，专心致志为人民服务。我在椅子上坐下，理这种头只需要剪刀和推子，一本万利，理发的女的居然没点同情心，搞­性­别歧视，不把男同志的头发当事，手起刀落，漫天飞舞。这种场面让我想起反映美海军飞行学院学生生活的影片“冲上云霄”，主角桀骜不逊在挫折中一步步成长，但事实上，我更喜欢汤姆.克鲁斯主演的“壮志凌云”，在有金发美女做伴的同时实现凌云壮志。

这一天太劳累，躺床上就睡着，梦都没有。一宿过后大家清醒过来，这才纷纷意识到这地儿奇缺女生。对这种现状同志们无不表示遗憾失望，那会儿在高中，同志们总被告知不要急着早恋，到大学就好了，爱咋恋咋恋，没人管，靠，哪有那么好的事。我挺纳闷，­妇­女能顶半边天，为什么不尊重女同志不招收女同志，都说人权状况现在每天都有新发展，作为向来争当先锋的子弟兵应该积极表现出先进的一面。我问老皮为什么，老皮说不为什么，女人晕船所以不招，老歪说我还晕船呢。老皮奉劝兄弟们不要再抱什么幻想，先安心过日子，这件事必须得从长计议，另觅它途。

红­色­道路(2)

老歪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老皮说那你爆发试试，老歪说那是以后的事，时机还不成熟，你别激我激我没用。

又是次天不遂人愿，这也使我强烈的感觉到类似的情况会越来越多，我带着怀疑和自我安慰的心态，总结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长或许就是在经历种种不顺后心态逐渐平和的过程，当意识到人生通常不如愿或不能顺利如愿时，人开始成长，不完美就是真实。这是肯定的。老皮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老皮认为残缺也是种美，老歪说，屁。

我怀疑老歪能不能挺过去，老皮说，屁，我敢打赌这小子不会有事，这小子没事对着天空嗷嗷叫，这是发泄不是脑子有病。后来，我输给老皮一支冰棍。

从小到大家长老师都说我们是跨世纪的一代，给我们种错觉，好像所有的东西都要因我们的到来而改变，走上红­色­的革命道路使我比别人提早发觉跨不跨世纪没什么区别，在社会主义里，最重要的永远是为人民服务。

第三天军训开始。

这是我期待的，特别是体能训练时，我的脑海中常常浮现着“施瓦辛格”这样的屏幕硬汉形象，够男人。

意志不坚强的同志往往会受到他人的影响甚至是同化，在以玩命的我和老皮为代表的5班，由于不间断宣传有中国特­色­的个人英雄主义，5班中弥漫着激进的红­色­思想。一开始，不少人不以为然有的甚至反感，但时间一长不管别人讨厌不讨厌，都十分明了我们鲜明的立场。我意识到哪天我从部队退役我适合到广告界闯闯，这年头广告都这样，你再不喜欢我天天轰炸，多方位多角度轰炸，你有印象我目的就达到。在训练中，我们是极少数敢以邱少云黄继光等英雄形象激励自我的班级之一，这让很多同志感到不可思议谈5班­色­变。

一次，我逮住个眼神疑惑的同志。

“有什么问题吗？”

这同志没看我，看了看我身后。高大强壮的老皮站在了我后面。

“没有，我正想讨教。”

我又跟老皮打了次赌，只要肯投资，由我塑造的英雄董存瑞的荧屏形象一定深入青少年的心底，比“拯救大兵瑞恩”中的汤姆.汉克斯形象高大百倍，让人敬仰。这次我有了进步，老皮没赢我，当然，我也没赢老皮。

无论是队列还是体能训练，5班成绩都名列前茅，原本铁定是拉后腿主力的老歪也落不下面子以铁的事实重新树立了自己的形象。有那么几个同志还没改高中时的习惯，在背后开我们的玩笑。一部分人认为美国拍摄的电视剧“兄弟连”感动了数亿人，但如果说他们再拍部“傻X连”，5班全体是当仁不让的主演，另外一部分人认为5班应授予“老不死班”荣誉称号，这帮人总能在训练场上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又以什么老皮老歪相称，这两特点和一块儿就是“老不死”。

隔行如隔山，要适应一种新的生活特别是要完成由高中生到共和国海军军官候补生的转变绝不是那么简单，更何况我们年轻没有从事及转变行业的任何经验。但辩证的看这好像也是个优点，因为我们年轻，特别是我年龄最小，能拿出更快的节奏适应，这就象块新玉，由于没有固定的外形可以不费力气的打磨成任何形状，而一旦定型，样子反倒难以更改。

节奏再怎么块，若­干­光年的距离也只能缩短成几光年，这个距离也不短，没法一步到位。海X院还有很多具体规定，诸如“随地吐痰是不讲卫生的恶俗，走路一个人行动是单溜是没有组织观念纪律观念的体现”……人没变，衡量的尺子在变。

按老皮的话说，在组织眼里新来的同志不懂规矩，尤其要严加管教，管天管地，也管拉屎放屁。

这天晚上老潘回宿舍就开始收拾行李，我们疲惫不堪谁也没有注意。

第二天醒来，老潘已经不在了。

老潘递上去了退学申请就不声不响的走了，老潘在递申请的时候说不想影响其他人，希望组织上事先不要公告通知。

“多姿多彩崭新的每一天才是我想象中的大学生活，这里的生活太枯燥，我怕是没法为国防事业做贡献。”这是老潘在海X院说的最后一句话，这时候长达两个月的军训才进行了十天。

老歪时常在集合时忘戴帽子，拉大便耽误了吃饭时间，当再一次忘打领带时，老歪成了第一个挨纪律处分的人。

两事堆一起，我感到莫名的焦躁。

老歪说没事，死不了人。

我突然渴望日子变得更加残酷，残酷至及，残酷到不讲人­性­，甚至希望这样的残酷充斥整个四年。我很矛盾，我觉得外边的人都很舒服凭什么我这么苦，我又觉得残酷才是真实的战场，不妨更残酷，习惯了地狱的日子，任何日子都是天堂。

宿舍楼前的几部IC卡电话永远都不够用，我常常在楼内看到电话亭内空无一人，兴奋得拿起电话卡冲锋，等到时总发现电话亭已被若­干­分队包围。我逐渐发现等电话需要技巧，电话亭内外由于间隔一堵门，虽并不严实，亭内还是成了个人隐私的桃花源，当打电话的人面带或甜蜜或窘迫的微笑持续若­干­分钟，电话的那一头必是位处于妙龄之年的女同志，当打电话者唾沫星子飞溅，时而捶胸时而脚蹬亭壁则必是在同昔日的弟兄侃大山吹大牛或发泄种种不满。这两种电话基本不必等,值得等的电话是那些打电话时表情柔和或不耐烦的人，通常来说，电话的那一端是父辈或更老一辈，这种电话是走走问候及嘘寒问暖的过场，亲情并没有淡化，只是在这人生的这个阶段，人都觉得自己已完全长大，懒得听家里面的唠叨。

几天以后，我发觉考虑问题过于简单，忽略了几种常见的排列组合。当我在电话亭外耐心的等待时，表情柔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开始捶胸顿足，完了挂下电话后又再次拿起电话，重新拨号，接着面带甜蜜的微笑。有一次我也这样，打完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亭外的人没说什么。

怎么说不自觉的人还是少数，谁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这样，要不就等着和兄弟们单练，病号队适合收留这种人。

集体生活，大家不知不觉开始理解万岁。

强化体能的教官是为中年中校，姓白。这人个儿本来就不高，肩宽脖子短，这样的身材再稍微有些发胖就缩成一团。但教官身材却挺匀称，显然这是与大量的运动分不开的，我能想象到这人体力惊人。中校说体育锻炼是为了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因此锻炼应该是科学的人­性­化的。我暗暗感到庆幸但之后的事实表明我还太幼稚，后来我和老歪给老白的科学化人­性­化训练作了个补充，意思变得清晰明了--体育锻炼应该是科学化的人­性­化的，但人是有奴­性­的惰­性­的，要养成自觉锻炼身体的好习惯首先不是要人­性­化是要不仁道，人­性­化是以后的事。老白跟其他人一样，在这所学校里的老师都有严字当头的职业病，据说老白要带我们四年，那天我和老歪郁闷了一个下午。

按老白的话说，前几堂课的主要教学目标是要全体同志的体重恢复到正常人的平均水平。第一堂课就有5公里跑的项目，老白许诺这次及格的同志以后不用再跑。我又找到了几个月前的感觉，我发现我高考前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同不用跑步的体育课的憧憬同样强烈。同志们一窝蜂从起点出发，争先恐后，老歪在后面不慌不忙，冷哼了一声说全他妈弱智。这次大家的表现不幸让老歪言中，但老歪的本意是没有这个必要，老白是一傻冒儿，不管他怎么说，不用搭理他。同志们缺乏经验，不知道5千什么概念，当作百米跑，一开始就舍命一搏，很快就没有了吃­奶­的气力。起跑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我觉得5千不该是这样跑，这个速度冲后面肯定没力气，但我还是冲得最快，我回头看，后面人个个诚惶诚恐不相上下，有点像刚解散的难民营。

这次及格人数寥寥，大多数人的命运将会和老歪一样，老白只管结果。

一次，老歪在电话中自豪的对人说，我们这儿体育课我是代表­性­人物。

老白怒不可歇给这堂课的评语是，热情有余后劲不足，个个跟挣笼而出的­鸡­一样。

第二堂课，老白还是全体总动员，引起一片只敢藏在心里的不满，老白的解释是第一堂课及格的同志是为了不跑而跑，目的­性­太强，所以并不能说明有着良好的身体基础，有必要再检验一次。这课纯粹是买方市场，老白说了算，我们不得不跑，我们跑的话，还有点希望。课后老歪感叹，中国人民逆来顺受习惯了。

第三堂课，照例是全民参与，老白的说法是人不能太自私尤其是革命同志，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革命队伍是个大集体，走在队伍前列的同志要积极主动帮助他人，有了榜样落后的同志才不至于掉队。这时候我已经及格，成为少数人中的一员。

这堂课上老歪发了两句牢­骚­，被老白听到叫了过去。

老白：“你说我出尔反尔？”

嬉皮笑脸的老歪：“没有，我说严师出高徒。教员，我还没跑完呢，不能半途而废，您忙您的，看准时间，我先走了…”

老歪反应挺快。

这次我可以作证，老歪确实没说老白出尔反尔，老歪说的是强Jian民意。

我也看老白不爽，我挺反感老白。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对一个人的为人不能只凭借短时间的接触就盖棺定论。我小腿上有块疮，奇痒，得抹“达克宁”或“皮康王”，每年十月必复发。我省下了一段时间吃牛­肉­­干­的钱，买了几管药膏严阵以待，出乎我意料的是这次它居然没来。我想来想去，估计这是免疫力增强内分泌恢复正常的缘故。我一高兴把几管药都送给了老歪，老歪有脚气，没想到老歪手一挥说不用了，我正纳闷呢脚气它自己就好了。

这里三天两头还有劳动课，学校的说法是这是个育人的过程。在一次劳动课上，我不小心挂彩小腿划破一道口子，流出的是新鲜的血液不再带有脓毒，人好像获得了新生。我对老白的感觉于是变得很复杂，老白给了我不少东西又总是不断有新的花样，叫人又爱又恨，庆幸的是四年以后我和老白之间的爱恨情仇最终以爱的表现形式驻留。我还发现，劳动也确实让我强壮了很多，我的身材由绿豆芽变成了黄豆芽，我找到了男人的感觉，照此下去，可以发展成为豆角。总的来说，运动与劳动我比以前积极，但我不愿意承认是从老白的训练中受益，我宁愿跑步时装作一脸爽快的对人说，毛主席说过生命在于运动。

每次上课前老白必说一句话：“现在的严将来的爱，现在的宽将来的害。”

这句雷打不动的开场白一直是老白统领体育课的根本宗旨，从头到尾，他坚决贯彻，坚决杜绝形式主义。

然而很长一段时间，每当老白说完这句话，下面的嘀咕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老白，你就害我吧。”

后来，针对这股自虐风，老白专门开展了几次整风运动，老白严肃的告诫同志们，不能向困难投降，王明式的右倾投降主义悲剧决不能再次上演。

好几次课后，老歪等人还是没有及格，老白就逐渐开始施展自己的绝活。老白嗜骂，骂人有瘾。老白习惯脸对脸鼻孔对鼻孔指桑骂桑指槐骂槐，开骂时踮脚伸颈。为此老歪向所有说汉语的女同胞作了个保证，老歪保证骂街再狠的也骂不过老白，老白的骂是国骂，属于国学的一部分。老歪相信自己很快能及格，因为老歪从前几届同志那打听到现在的老白和以前相比已经收敛了很多，人­性­化了很多。

老歪没办法，开始拿睡觉蓄意打呼噜，每天一根蒙牛牛­奶­提子冰棍等诸多方式对我进行威逼利诱。我被迫经常陪跑，每次400米跑道12圈半。对长跑，我现在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长跑绕圈时起点终点的不断轮换，意志不坚强时，停下来，也就到了终点，许多事情也就就此打住，但只要坚持，终点就是新的起点。

及格的人都七七八八了，老白还是没大满意，觉得我们速度是起来了但仍是层次划分明显距离拉得挺开，对我们的比喻由先前的出笼公­鸡­变成了脱缰野狗，缺乏在及格的前提下同快同慢的团队­精­神。

老歪是最后一个及格的，终究是过了，及格的早就都不用跑了，老歪一个人在课上孤军奋战好长一段时间了，以后也不用跑了，为此老歪给了我和老皮个承诺，请我们喝酒，当然这是个空口承诺，海X院严禁酗酒。老歪的空口承诺很快遭到报应，这次课后老白新一轮的计划开始启动，以后每次课所有的人不用再跑五千，跑一万。老歪因此陷入了无边的郁闷，开始回想并忏悔人生的前18年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后来老歪跟我和老皮说自己想痛改前非，态度绝对诚恳，但想来想去无从改起，觉得自己没什么需要改的。

体育课上的娱乐活动离不开足篮球，这两项运动最大限度的不受天气场地等客观因素的影响。搞篮球个人秀，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的老皮有两把刷子，我挺服老皮，还好学校没什么女同志，我能想象出来观看的女同志是什么样子，下意识痴迷的用粉拳顶住下巴，要不就是大声嚷嚷“北方爷们”，所以我的心态还比较平衡。

可惜的是，在赛场上独来独往的老皮好景不长，老皮很快品尝到了亲手酿造的苦酒，理想中的个人英雄主义外在表现为个人狗熊主义，这事总算让老歪抓住了把柄，给过老皮几次你小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眼神但老皮置之不理，一天老歪跟老皮把话挑明，老皮说你少来，好像你做得挺好似的，结果同志们纷纷指出这个问题老皮才得以接受。老皮的自尊受到打击，痛定思痛决定彻底改变自身形象以增强自身的可信度及威信。这件事过后，也使得老歪尤其反感美帝国主义，对自身问题毛病一堆还喜好指责他人人权状况所招致的反感感同身受。

与篮球相比，足球的进球频率可以忽略不计，但正是稀少才显得弥足珍贵。十一人汗水的不断累积换来进球，即使奔跑不断，流汗不止也未必能进球，但没人会因此放弃，裁判没吹哨，希望就不会消亡。那来之不易的一刻太激动人心，给人的诱惑常常是致命的，让人心甘情愿为之期待，这种独特的魅力似乎使得足球更具有号召力。踢球的地点是厕所边的­操­场，这样说是怕在哪踢人家不知道，这会儿­操­场还小，没有改造，相比之下旁边能同时容纳数百人的厕所就格外经典，引人注目，不久海X院­操­场改建了还加了塑胶，我们不再用厕所当­操­场的定语，由此我们判断出伟大的祖国有取得了可喜的进步，财政收入增加了，单位个人都有钱了。几个来自偏远山区的同志比较偏激，觉得国家又加大了搜刮民脂民膏的力度，这些同志后来被老歪逐一改造，老歪在这方面经验丰富，自身就经历过由偏激愤世到健康活泼的转变。

这会儿在这地儿踢球感觉和高中那会儿有极大不同，同志们个个体力惊人，整个比赛过程中­操­场上始终是飞沙走石烟尘四起，煞是壮观，感觉是找名摄影再找名导演在旁边喊“action”、“卡”就能速成一部活生生的电影，这部电影零成本但成就了个世界级导演外加几个演技派影帝，是世界电影史上的奇迹。大黄是我见到的跟想象中的球星最接近的人，这小子古灵­精­瘦,个儿不高身上没多少­肉­,因此从脸到脚显得棱角轮廓分明。由于大黄的外表迷惑­性­太大，一开始是一二两队替补队员互相谦让的对象，踢了几次后，大家乖乖老实，各队主力争抢大黄。大黄孱弱的病体常在禁区里忍不住激灵，­射­门时叫声象陈真或李小龙，给人股子不当东亚病夫誓要为国人挣脸的气概。有好几次，老黄禁区里拿球还没开始假动作，对方后卫就软地下了。

老黄总­射­球门旮旯的脚法我挺推崇，请喝了几次可乐虚心请教技巧，可乐喝的是“非常可乐”，我支持国货，老黄不喝，我抓住了把柄打算教育老黄，老黄说我只喝“健力宝”，可那玩意儿找不到。老黄说，我说你别不信，我农村来的，那会儿在家不踢球，玩石子儿­射­黄牛，­射­的是牛ρi眼，比球门小多了。我恍然大悟，革命队伍成分来自各个阶层，只要一颗红心滚烫，这地儿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还想起老黄总拿这话教育老歪，你要象我家老黄牛一样，任劳任怨。

我一直不相信学校还能有女球迷，但确实有，首先发现的是老歪。一次体育课，老歪指着­操­场外靠东一民房第三层，大喊：“看，女球迷。”经老歪一指，我也想起，阳台上的女同志每周二必来。我的视力好于老皮老歪，我辨认出那是位老太太，当时老歪在唱：“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足球宝贝。”我忽然就明白了为啥男女老少疯追f4，为的是对美本身的追求，我们一直相信自身老少皆宜的魅力，老太太是个具体的体现。老皮认为，老太太那个时代不让追星，我们满足了老人年轻时的一个梦想，这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一种。

老歪习惯赤脚踢球说是自我挑战，一开始我还奇怪，自残不象老歪的作风。这样一来在球场上碰到带球的老歪的人都躲躲闪闪，怕踩着老歪。我分析了一下，这里面有这么几个原因，一个是中国人民生­性­善良爱好和平，宁愿自个儿不进球也不想伤及他人，同时我们又是威武之师文明之师，不乱伤人。老歪带球如入无人之境，常常洋洋得意，说现代战争已不单是人与装备的较量，要将心理战的研究提高到战略高度上来。我想老歪要将这种勤于动脑的­精­神用到训练中，五千一定不至于比我差。老歪总是要求踢前锋，虽然没有人阻拦，老歪常常在临门一脚时将球踢飞让人怀疑其真实身份是对方后卫，演了几次这样的“无间道”后老歪被主力队伍开除。但老歪是绝对替补。老歪在球场上的声明传得挺快，到后来只要有人见到老歪脱鞋，就知道这小子想利用人道主义­精­神，人群作鸟兽状散，老歪成了球场毒药，这让老歪不得不考虑重新走上正道。几周以后否极泰来，老歪由毒药变成了球场上的一员福将。同志们发觉或许真正适合老歪的位置是门将。不管哪个前锋，­射­门特别是大力­射­门时只要老歪在附近，球必不进门改飞向老歪的面部，屡试不爽，我第一反应是想起了小时候用的铅笔盒，吸铁石封口总能粘住钢笔帽。有一次对方前锋连连补­射­导致老歪被迫下场，事后老歪得到了全体同志的一致表扬。

这样一来，我们球队也还算可以，有固定的女球迷还有杀手锏。

刚来海X院的一段时间内，我对食堂的伙食很不习惯。

我常常发牢­骚­，老歪老皮也一样，但我有时也觉得这样不合适，一次我问老歪民以食为天但作为共和国军人是不是不该总想着吃，老歪摆摆手说­妇­人之见，我们不能脱离群众。那以后只要有人说，民才以食为天，老歪就唱“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饭桌上的南北差异显而易见，北方的豆角只有长短之分基本没有具体的名称，南方有扁豆四季豆豇豆五花八门。大体上南方人的划分清晰明了细致，北方人不怎么命名认为这与吃关系不大。管中窥豹，南方人细腻温婉北方人粗犷豪爽，这些共识使得同志们在饭桌上也不断成长。食堂包子是我最受不了的食物之一，每次咬一小口没见到陷咬一大口还是没见到，食堂女服务员挺逗，说咬一大口就咬过了，吃包子要细心耐心。我挺纳闷，我在家里吃的不这样，我怀疑可能南北方包子不同，为此我第一次对中华传统食品的历史产生了浓厚兴趣，结果是我找到包子是诸葛亮在西部的创造，传到南北方的应该一样。我明白了很多东西是来之不易的，要努力追求，比如说包子馅，能遭遇到包子馅是一种幸福。

食堂是承包给快餐公司的，据说这公司还在另一家地方大学承包了食堂。在其它地方行得通但在海X院不行，作为共和国军官候补生我们有义务在维护合法权益上做出示范。就这事我和老皮老歪找过几次大厨，我们不信邪，结果人没给当回事。

找大厨时我们挺有礼貌，在这环境中熏陶出来的。

“师傅啊，这意见提了好几次，咋不见有改进呢？”老歪开门见山。

这小子打量了老歪两眼，说话简明扼要：“改？挺好的，改啥呀？”

老歪回头看了看确认老皮和我特别是老皮没走，胆子一壮：“别说我没给您机会。”

“怎么，想­干­我啊？”这小子瘦疙瘩样儿，声音盖过了老歪。

当时的结果是老歪的左手右手分别抓住我和老皮的右手左手，边往后撤边大喊，你们别拉我。

单挑的话，这小子不是老歪对手，但不能打，老歪和大厨大架就不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殴那么简单，传出去是军民纠纷，在海X院的环境中，我们更早知道了暴力解决不了什么根本问题。

我强调工夫要用在刀刃上，但一开始好长时间我们都没找到刀刃在哪里，于是我们需要实践。每次伙食检查食堂滴水不漏，一次抽查，我们故意撞到督导组的身上把掰开的包子滚了一地，事先我们已有过祈祷，希望农民兄弟这次能原谅我们，并且我们早就观察过好多次，几个督导组的同志身强力壮，肯定抗撞。

以信息为主导的作战方式是未来的趋势所在，没有哪个集体比我们更加强调信息的重要­性­，这年头导弹覆盖全球，现在的战场已不分前方后方，只要掌握了对方位置、配备等信息，剩下的就好办。掌握这套理论我们没花多长时间，我们是新时代的青年。受过一段时间这方面的高等教育后，大家开始应用，从此以后和外校踢友谊比赛时大黄总跟人说门­射­得准是因为自己是学­精­确制导的，我们一分析，最原始的­精­确制导可能还真是那么会事儿。老歪将这个概念的应用加以延伸，认为未来就是个信息社会，因此及时掌握各种资讯十分必要。这事儿挺矛盾，我们最注重信息，但在生活中由于各种约束，我们的信息又相对闭塞，常常显得与时代脱节。

这天我们分头去想获取外界的信息都有哪些可行的方式，碰头时我说的是报纸、电视、网络、收音机，老皮说的是电视、网络、收音机、报纸，老歪说的是收音机、报纸、电视、网络。我们补齐了这几种方式的定语，否则我们的信息渠道是无所不包的，准确点说我们的方式有偶尔有时间看一看的电视，偶尔可以上一上的网，数量十分有限的报纸及可以随时随地收听的收音机，这样一来收音机的重要地位就凸显出来。老歪认为本来还有女同志的嘴这种与电视网络不相上下的信息传播载体，但数量上的客观条件决定了她们传播信息的巨大作用在海X院可忽略不计。

我们发现，夜间电台里谈论的十有###是与­性­有关的话题，这令我们这样一个以青壮年男同志为组成成分的集体兴奋不已，一开始我们颇为好奇，后来我们就习以为常，再后来我们就能轻易指出主持人在回答听众问题时的常识­性­错误。由于竞争激烈，各医院不断派出资深医生在夜间做客各类­性­节目，使得我们对一切­性­保健及­性­疾病治疗的最新方法最新科技最前沿动态了如指掌。我们在非公共场合不避讳谈­性­，也就是说我们心里没鬼挺坦荡，畏畏缩缩的人反倒有可能充满疑问并导致产生一些非正常的心理。由此我们意识到在我们的下一代身上及时开展正确的­性­知识教育十分必要。电台节目的事实说明时代到底还是在发展，尽管个别西方国家总认为我们各方面的开放程度都还远远不够。以前那会儿，­性­只有两个已婚男女在夜间的黑暗中瑟瑟探索，如今还是在黑暗中，但方式成了探讨，并且可以为广大的人民群众所收听并进行互动式交流。

军训结束后，步入学习阶段。

课本发下来，我和老歪蓦然醒悟同时诧异不已，桌子上摊着高等数学、大学物理等薄厚不一的书籍，这意味着，我们逃避学习的伟大构想落了空，将继续在无边无尽的书海中至少苦行四年。事实是，我并不讨厌书，甚至对相当一部分书心驰神往，但相当一部分科目的学习真的是浪费时间，所谓培养缜密的逻辑思维方式完全是借口，这种学术上的思维习惯在中学时代就已经定型。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的教员对我们深表同情，教导我们改变不了环境只有去适应，这是整个中国教育大环境的问题。这种大环境就决定了风靡中国高校的考前突击法在海X院同样适用，没人愿在考试前去学这东西。我常常看到报纸上说现在的大学生懒散懒惰，不爱学习。我每天都能看到的报纸不超过三分，在这三分上这样的观点经常同时出现，可见在整个社会中这样的观点十分具有代表­性­。反驳这种观点，我身边活生生的例子是老皮，老皮高考分高得一塌糊涂,学习高等数学大学物理一样是突击，因为深究没有意义，只需要掌握基本原理，但在学习与未来息息相关的专业课程时不遗余力。

我经常去图书馆，看门的是个老大爷，在这地儿呆了有些年头，举手投足间也沾染了些军人气息，挥动手臂时激扬文字指点江山，有点像电视中的毛主席。

图书馆进口处有个电子探测器，有人铤而走险，试图将书带出图书馆，常用的做法是撕掉书上的磁条消磁。据说一位同志对如何使探测器紊乱产生浓厚兴趣，在一次试验未成功后被校方当作盗窃开除，后考取了北京X大化悲痛为力量，对该技术深入研究，极有可能成为发明界的怪才。这也是人才但不是海X院的培养目标。也有过一些伟人在成名后谈过学生时代偷书的经历，但反倒不是什么丑事，成了笑谈。有几次看到崭新的画册我也手痒痒，但我保证不了拿了这本书我还有机会成为伟人，我也不想当发明怪才。老大爷责任感强，警惕­性­挺高，常本能地以貌取人，为此老歪被盘问了好多次。但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我们开玩笑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要辩证地看待事物，大家觉得老歪可以吸引注意力，真要偷书，由老皮塞裤裆里老歪凭借自然的外貌特点加以掩护，基本十拿九稳。

图书馆里的杂志质量良莠不齐，一些看似无奇的杂志报刊里充斥着Se情暴力，同一类型的杂志内容千篇一律相互抄袭但仍然大有市场是各种广告向往的天地。我发现一些人对低俗的杂志乐此不疲并将这些杂志存在的原因解释为“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也有一些人极少涉猎杂志报刊认为是消遣浪费时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热衷于阅读的同志逐渐分化出了主力。这取决于一所学校有没有某种氛围的熏陶，海X院强化的氛围突出民族荣誉国家，老歪也开始选择­性­地阅读相关杂志。这个年龄的人，价值观还很不定型，引导十分必要，在阅读中，有人成了罪犯有人成了英雄，尽管基础一样。我发现，大学生的思想很容易受到小说的影响，由于有一定的文化基础，他们常常批判的看待一切，不轻易接受某种思想，而一旦接受则坚信不疑。

学校规定每晚七点至七点半必须收看新闻联播，之前的近二十年，这个时间段里我在cctv-1上花的时间肯定没超过在海X院的半年。一开始我对这种强迫表示反感，时间一长成了习惯。再后来我觉得这是个好习惯。很多好习惯常常难以靠自身的自觉­性­养成，人的懒惰天­性­总会与这些习惯打拉锯战。最常见的是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对自身有百利而无一害，而在习惯的养成之初，总少不了强迫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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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道路(3)

起初我们并不知道从新闻联播中去看什么，这有个过程。

一次老歪在电话中开导一个高中同学。

“我劝你小子每天看看中央新闻，感受一下时代的主旋律，做个心态积极思想健康的人…..”

新闻播出前后总会有各种广告不间断Сhā播，这让我们深刻感受到如今是市场经济，大力发展经济是当前社会主流，它决定着上层建筑。

浪莎丝袜的广告语是“不只是吸引”，广告内容是一名漂亮的女同志秀出自己的美腿。柒牌服饰的广告语是“让女人心动的男人”，广告内容是一名男同志拦腰抱起一位诱人的女同志。这两让人浮想联翩的广告其实可以连在一起，情节绝对流畅。我和老歪老皮群策群力，客串导演，将这两个情节重新编排了一下，女同志秀出美腿说“浪莎丝袜不只是吸引，还有勾引”，接着穿着柒牌服装的男同志出现，让女同志心动，并将其抱走。老歪说自己曾试过，在男女情愫朦胧的高中时代，自己曾买过柒牌服装在心仪的女同志面前走过，试图让一切明朗，结果月亮还是那个月亮。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证明，当前的广告有种不正常的走向。

10

海X院的游泳课开设在十一月。

我一度把自己设想成索普那样的异类，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以尽量调整恐惧的情绪，让自己激|情高涨热衷于这项运动。当第一次走进空荡荡的游泳馆，我还是禁不住哆嗦。本来冬天就冷暖气还不热这地方还大我心里很自然就怕。当同志们以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一个接一个入水后，轮到我站到跳台上，这时我两腿开始打摆子。打摆子是双腿向左右两边晃荡，不是前后晃荡，我十分希望它是前后晃荡，这样我就可以不由自主的入水。

我终究还是跳下去了，这一变化所带来的恐惧还不至于能激起我足够的勇气与老白当面对抗。

我将自我心灵激励法的效果不佳归咎于这里缺少能鼓劲的女同志，后来真的有了女同志，我还是没能马上转变过来，残酷的现实让我认识到我是在找借口。

老歪入水前勇气信心十足，入水后说的第一句话是“老皮，救我”。

老皮开始对老歪作心理治疗。

老皮说：“人以前就是生活在水里的，是从水里来到陆地上的。”

老歪回答：“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更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没的。”

后来这话成了一部电影中的经典台词，这让我一度怀疑导演毕业于海X院，因为这样的人生感悟绝对得靠切身的体会。

第一堂课后老白又大发雷霆，老白认为学了两节课还全他妈是狗刨。老歪想接两句，教员，这次我跟您想一块去了。

下课前老白集合众人训话：“娘的，这还真是堂长见识的课，你们这帮狗刨，姿势各有不同，没想到狗的种类还挺多。”

我在练习时常常当着老白翻白眼，以博取同情尽量减少与水的接触时间。本着革命军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优良传统，老歪与我结成战略同盟，宁可受到老白的责备，总是以生病上厕所等各种理由逃避游泳时间。为此，我和老歪创下了课间蹲点时间最长纪录，直到大部分同志都有模有样了，我们才开始玩命练习。我们意识到，海军不会游泳是个笑话，一方面游泳是这个职业本身的要求另一方面我们也有必要积累一些在家乡父老乡亲面前炫耀的资本。还有个原因生死攸关，这是门考试课。

为了完成这项艰巨任务，我和老歪共同申请加课，这次申请注定不会顺利，但我们不得不硬着头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把革命­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个过程概括起来就是，老白大声斥责了半天，我们同时唯唯诺诺了半天，并紧接着信誓旦旦了半天。

每天下午的第八节课，是我和老歪的加课时间，因为这一时间游泳馆照常开放。

男同志的课都安排在其它时段，这一时段的开放针对的是女同志。

有一首歌里曾唱到过这队人马，这歌的名字叫“红­色­娘子军”。海X院学生里几乎没有女同志，确切的说，这批为数不多的女同志并不是海X院学生，她们来自一所地方高校，该校的师资力量一般，这批女同志在海X院学习两年数学物理等通科课程后返回母校继续学习专业。

这是个意外的惊喜。

老歪挺兴奋，哼起了张信哲的老情歌，不管曾经流过多少泪不管未来我会多么累相信我雨天过后彩虹会无尽的美。

我们幻想着自己的身姿极度迷人矫健，以无比高涨的热情投入游泳训练。队长的谆谆教导老白的殷切希望，还有良辰美景，怎能不奋发图强。

有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动力，一个又一个下午过得飞快。

但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我们自认为技术也确实有了很大的提高，从没有固定姿势到狗的姿势到青蛙的姿势不断取得突破，可仍然没有得到热烈的关注，这让我们沮丧。

有个重要的原因使这种状况一直得不到改善。这批女同志有个带队的女老师，老歪将其比作羊群的牧羊犬，这样一来，我们只有在属于自己的两条泳道中老老实实呆着。

几天以后，我和老歪开始练习潜泳，在练习时常常串错泳道，没办法，技术太差。

在连续几次串错泳道后，老歪被一名女同志叫住。这名女同志五官和谐，声音清脆悦耳，齐耳短发浸湿后看上去象朵出水芙蓉。

“我们能谈谈吗？”

“当然可以，除了台湾问题，我们什么都可以谈。”老歪挺逗。

“你知不知道你游泳姿势特难看，象青蛙，不，是蛤蟆---”女同志开门见山。“但我挺佩服你坚持不懈的勇气。”

老歪一脸镇定，不慌不忙：“怎么称呼？”

老歪把这当作培养“沉着冷静，机智勇敢”战斗品格的一次实践。

“佳蓓。”

“佳蓓同志，是这样的。我姿势是挺象蛤蟆，但我不是在练蛤蟆功，是在苦练本领，从蛤蟆进化到青蛙有个过程。至于坚持不懈及勇气，作为一名男同志，一名军人，那是本­色­。不能说怕丢人我就不练，我练本领是为了保护祖国和人民，这当中也包括你。也许你觉得我傻，不错我是傻，魏巍老师‘谁是最可爱的人’大家都学过，军人就是傻得可爱……”

老歪意犹未尽，这时候有人喊叫佳蓓的女同志。

老歪与佳蓓交谈时，我已经潜泳回了原来的泳道，离老歪三五米的地方，我感觉我要站在旁边一言不发或间或Сhā两句话都挺尴尬。

佳蓓转身时我瞥见她脸上隐隐露出了强忍住的笑容。

这天晚上，老歪魂不守舍。

一连几天，老歪­干­劲倍增，开始反常的早到迟退。显然，老歪有某种期盼，这种期盼带来了一些积极改变，这也可以体现在我的感觉上，一星期以后，老歪如果有迟到早退的情况出现，我就会感到反常。

在榜样老歪的感召下，我的技术也进步神速直到娴熟自如。我对两个月前的自己充满疑惑，搞不清当时怎么就觉得游泳挺难。想起了小时候学骑自行车，刚开始上车就倒，学会后想忘都忘不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老歪与佳蓓三天两头地在图书馆不经意相遇，当我有所察觉时图书馆里已经有一男一女习惯了出入成双。但海X院不提倡学生恋爱。我不时的提醒老歪注意这里的规定，在又一次提起规定时老歪的忍耐到了极点，我们爆发了入学来的第一次争吵。

我被老歪骂作“傻X”、“制度的走狗”。

我感到惊讶并陷入迷茫。

是因为其貌不扬的老歪结交了端庄秀丽的佳蓓我感到嫉妒，还是因为不想老歪犯错误，我不敢给出确切的答案。

如果我是老歪呢？和老皮也是，自从老皮当上班长以来，老歪、我和老皮似乎没有了从前那样多的共同语言，被同时入学的老皮管理，总会自觉不自觉的心生叛逆。

我也尽量设身处地去体谅老皮的心境。但每当我因为犯一点小错误被老皮当众人的面伴着脸训时，我就有些不平衡，我心想，你有种，有本事以后别找你大爷讲话。

理解万岁是人与人相处永恒不变的真理，我不明白的是“理解”二字本身如何理解，什么才算理解。

我一时苦闷欲在漫漫书的海洋中寻找答案。在看到马尔萨斯“将时光浪费在隔阂或记恨上毫无意义”的阐述后蓦的开朗。我发觉自己一直是这样想，但直到找到了一句名人名言也这样说心里石头才算落地。

经过一段时间的选择，我挑出的常看报刊杂志是“参考消息”“读者”“瞭望新东方”等，这些报刊杂志充满了评论­性­新闻及人文关怀。在阅读时我每每心潮澎湃，感觉自己就象是总统或国家主席，国家有太多的不合理需要改进，应该制定哪些哪些政策大­干­一场，一旦合上书本，就迅速陷入现实的泥沼，感觉个人的成长都异常艰难，将将起步的路上满是荆棘浪涛。

感触了书中提及的种种不合理，我意识到各种各样的不合理其实就在身边。

学校所谓的室内体育馆网球场等娱乐设施陈旧破烂，台球桌乒乓球桌已是风烛残年，需要的不是维护是彻底更换，在紧张学习的同时充分愉悦身心成为一纸空谈。

学校有座两层楼的内置医院，设置了内外等多个医疗科。我对这地儿的医生深切同情，，以老白同志为典型代表的体育教师队伍,使得同志们身体健康，于是医院病人寥落，医生难得万事如意。医生常常要绞尽脑汁撰写论文以申请晋职晋衔，事实是极少能接触病人更少能接触疑难杂症。

一次我在火气蒸腾牙周肿痛的情况下狼狈窜入。

我面部肿胀，似乎遭受过剧烈的撞击，而事实上引发这种症状的原因是牙龈牙周的炎症。我在牙科受到了明显的­性­别歧视，在先来后到与女士优先两者间我被迫选择后者。我看得出来，医生同志有意考察我的风度，当然这是我的优点，所以直到用微笑迎来并送走每一位女士之后我才坐到医生的面前。这是我觉得，从风度上讲，共和国海军军官候补生与酒店服务生或许有共­性­。医生一口咬定我的病不属于牙科诊断的范畴，并嘱咐我赶快到其它科治病要紧。这病我以前得过，我对自己有信心，但白大褂穿在医生身上，我又不禁对自己产生怀疑，白大褂意味着不容辩解，否则我会被看成说自己没神经的神经病人。在被牙、外、内一二三科轮流打发之后，我终于在专治无名小病的保健科领到了一盒消炎药一盒中药­性­质的解毒丸。医生说我“火热内盛，咽喉肿痛，牙龈肿痛，口舌生疮，目赤肿痛”我一听，术语专业，讲的症状还真是那么回事，真人不露象，放保健科真是屈才了。一股暖意及钦佩之情在我心中油然而生。

在楼下领到药，我细读牛黄解毒丸的服用方法，发现盒上标明的针对症状感觉挺熟，“专治火热内盛，咽喉肿痛，牙龈肿痛，口舌生疮，目赤肿痛”这才想起正是医生刚才所说的，一字不差。悻悻的走出医院，我隐隐感觉到以后或许有光临­妇­科的可能。

不爽不爽，通通要改。

我带着唯美的眼光发现太多的不合理需要改进后，心态反倒趋于平和，正因为太多的东西需要改，改革才非一日之工。比如食堂已经在搞整改，这一切没法同时进行。那天我站在海X院最高的山上，看着山下坐落有致的家属区、教学楼、游泳馆，心里生出“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感觉。

在食堂整改后的第一次周末加餐上，我和老皮老歪成功结束了同志关系连续一星期疏远的劲头，并使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我感觉这是迟早的事，我们都是心胸宽阔的人，用老歪的话说因为男军人是雄­性­中的雄­性­。我们在往回走背离其他人的同时，其实心不甘情不愿，纯属赌气，这种不情愿象是根套着身体的皮筋，当我们不想再走时皮筋的弹­性­生效，我们被弹回原来的方向且走得更远。

在酒­精­的刺激下，没人觉得主动打破桌上的尴尬气氛挺没面子，大家畅所欲言，­干­杯道歉，多日来的不快烟消云散。

从入校的第一天起，我就发现我们有个最大的共同点—豪爽，不拘小节。

这次加餐为后来的一节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课提供了素材，当老师问量变引起质变的例子是什么，我们的第一反应是---酒­精­。我们显然缺乏饮酒的经验，开始时它是推动问题解决的积极因素，随着量的不断加大成了过犹不及。当我伸出两个手指问老歪是三还是四时，老歪说是五，老歪合拢五指握成拳头说我出的是剪刀，但敌不过石头，我输了应该继续喝。我说不行了，老歪一手伸向腰间一手拿过两瓶啤酒，皮带扣子“吧哒”一松，两瓶酒也分别放到了我和老皮的面前。

“喝！”

我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身子不住摇晃，老皮告诉我我们是海军，船正在波浪中航行，有些晃正常。

食堂里已没有几个人，突然，老歪大喊一声,有情况！

我们依稀听到有女服务员的叫喊声，循着声音望去，一厨师正紧紧抱着女服务员。我身边一位一米八六的山东汉子腾地站起，嘴中哼着“好汉歌”走上前去，将厨师饱以一顿老拳，只见他瘫软在地，如一堆烂泥。

我张开了嘴却喊不出声音，眼中一片混沌，老皮的景象在十万八千里以外。我想告诉老皮，我听清楚了女服务员的喊叫，她喊的是，这儿人多，你讨厌。

11

显然这是一次没有得到肯定的英雄救美，老皮有­干­扰公民自由恋爱的嫌疑。

由于老皮没怎么碰厨师，厨师就自己坐到了地上，所以我们赔偿了一定的费用，厨师问题不大。

吓出一身冷汗后，我们仨各一分五千字的检查备留在案。严格来说，这也属于命题作文，我从中学时代就对千篇一律的命题作文反感之至，从来是胡编瞎写，这次由于亲身经历反倒文思泉涌，下笔有神，认识极为深刻。我对自己有了新的认识，以前不是我不行，是命题脱离实际不贴近生活。

这事后来被改编成小品搬上学校元旦晚会的舞台，老歪被公认为是扮演厨师的不二人选，即使老歪对同志们自己“长得就一副欠打样”的结论表示怀疑，老歪不得不服从民意，因为除此之外老歪还有一种选择，扮演女服务员。

老皮感叹造化弄人，等这次机会等了十几年，却以失败而告终。上次有这种冲动时老皮还在幼儿园大班，当时老皮发育慢，比那个现在只有一米六八的男同志矮出八公分。老皮觉得白白长得身高马大英气逼人，老歪接口用虎背熊腰牛身豹眼修饰更恰当就出了宿舍，老皮追出去大喊，小样儿不服单挑。

大量同高中时一样的课后作业仍是让我感到头疼的问题。老歪总是号称自己才貌双全，当然这一点我和老皮是很清楚的，老歪在学习尤其是理工科学习上确实有些才能，至于容貌，虽然我与老皮的看法高度一致，老歪坚持认为正确的审美观掌握在少数人手上。老皮的作业堪称典范，这种美好的东西拿在手里很难不产生临摹的欲望。老歪显然从高中时代起就掌握了高层次的学习方法，常常在抄袭的过程中指出老皮的错误所在并加以指正。按老歪的说法，这是逼出来的，那会儿成天想玩，家里压力还大，但两样都不能少，一不小心，自己成了个应试的人才。我曾一度想探寻这其中是否有些秘诀，老歪语重心长，告我这事需要天赋，我最终被迫放弃。凭借后天努力，在这方面我要赶上老歪的天赋，无疑需要若­干­年。老皮安慰我，不要放在心上，这世界是公平的，老歪长得比我丑。

我同意老皮的看法，但老皮没完全看懂我的心思，我主要并不是想争这口气。老歪抄作业一直心平气和，而从一开始，我心里就有隐隐的恐惧，我没底。我想找到捷径，但没有成功，当我意识到时，在大学的第一次期末考试即将来临。这时候作弊的想法从我的大脑中冒出来，但一想到海X院最深恶痛绝的是不诚信及那些因考试作弊开除回家的惨痛教训，我就如履薄冰、绝望、如坠深渊。考试却在我的挣扎当中一天天临近。

高等数学大学物理都不是我的强项，我觉得凭自己的实力，通过的可能­性­不大。如果在过去的十八年中我时常将作弊当作攻城拔寨的兵器，作为一个军人，我面临着两种选择，一种是缴枪不杀，从今天起在这个战场上不再使用非法武器一种是铤而走险，继续贯彻老的政策方针即使被当场击毙。这是个极难做出的选择，选择前者，我与这种兵器已相识相知多年，依依不舍并有挂科三门失去学位的巨大风险；选择后者，极有可能成为考试这个战场上的甲级战犯最终器毁人亡。我不知道，在这个战场上，是荣誉高于一切还是兵不厌诈，我不愿意做出选择。

我鼓起勇气向老皮老歪将我的痛苦和盘托出。老皮坚信革命军人不会为任何困难所吓倒，我完全可以在他与老歪的帮助下彻底抛弃陋习。当老皮拍着胸脯保证，牵着老歪的手玩笑说“夫妻同心，其力断金”时遭遇了老歪半是冷淡半是暧昧的眼神。我猜中了老歪的第一反应，却没有猜透结果。老歪当场怒斥老皮水­性­杨花，因为这话老皮两天前还对大黄说过。为了让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老皮老歪经过研究，出台了“文攻”“武斗”两套方案。

老皮经过充分准备，给我做了次以说服教育为主的演讲，这次教育从语重心长开始经历了谆谆教导娓娓而谈最后是慷慨激昂，以祖国、人民、责任等为中心，老皮十分投入。但是，令老皮老歪没有想到的是，听过老皮的演讲，我反倒产生了种说服老皮的强烈欲望。我告诉老皮，考场作弊与战场作弊是两回事，一个是为了生活一个是为了生存,我考场作弊不等于战场作弊，战场作弊我就挂了，我向来爱惜生命。老歪耻笑老皮，说一开始就不应对“文攻”抱有什么幻想。老歪所谓的“武斗”是，不管何时何地，只要我吐出“作弊”二字，就往死里做俯卧撑仰卧起坐。一直以来，老歪对西点军校新生的“兽营”训练推崇有加，当然这种推崇只停留在观摩阶段不包括亲身体验。我了解老歪，由于我们这方面训练挺人­性­化，做不到把人当兽，老歪嘴上总说想亲身实地感受。老歪明知道不可能有人逼我们去吃酸葡萄，因此总嚷嚷着要吃以表现自己挺爷们儿。但这点大家都一样。

体验不了不能就因此放弃，这次老歪坚持认为作为一名革命军人，决不应因为夙愿与现实的差距就长吁短叹捶胸顿足，而应该坚定不移的追求自己的理想，最终将其实现。在我身上就包含了出现这种欣喜的极大可能。为此，我主动认识到了锻炼身体的种种益处，自觉养成了锻炼身体的好习惯。我不用老歪吩咐，每次先摆开架势做俯卧撑，边做边与老歪讨论作弊的可能­性­，做得兴致高时还摆两个造型，大喊几声，气势惊人。一次老歪看到个运动鞋广告，感觉词挺熟悉，做广告的是陈晓春，边运动边向场外招手喊着“一起来吧”，动作和我如出一辙。这些让老皮老歪近乎绝望。

在这种情况下，老皮老歪痛定思痛，本着团结就是力量的想法，发起了人民战争。从此只要在宿舍，我无时无刻不在遭受群众的打击。

大黄对我毫不客气：“你小子诚信比谁喊的都响，其实自己就跟他妈屎一样。”

老潘的观点也一样，这点东西还他妈靠抄，死了得了。

我的代号直接成了“傻X”，老皮老歪不再喊我的名字。

这件事让我后来总结出一句话，有自尊的男人永远不会麻木，但可能会假装麻木。

装作不在乎了几天，我装不下去了。我保证痛改前非，并首先从理论上规范自己的言行，起草一份具有中国特­色­的军人诚信誓词，这种想法与老皮老歪不谋而合。

我参考了古今中外大量的誓词，仍然没有与这些文化背景不同水平参差不齐的誓词擦出思想的火花，一片混沌的大脑并没有豁然明亮。

我发现，西方人的誓词大多抽象、模棱两可，国内的誓词则是内容空洞，形式主义泛滥，如一潭死水，读过后心头不起一点波澜。

我信奉马克思主义哲学，这个信奉大致分了两个阶段，那会儿不大点儿，具体年龄记不清，讨厌看鬼片，有时尿裤子，所以我对不相信有鬼的人崇拜得一塌糊涂，这当中最典型的代表是马克思同志，老歪也不信鬼，但现在我信奉马克思主义的原因已经变了，我切实感觉到马克思主义可以指导实践。所以我相信在有了一定的积累后灵感是可遇不可求的产物。我决定敞开脑门守株待兔。

那段时间，老歪热衷于跟我和老皮谈佳蓓同志给自己带来的感受，翻来覆去说，就那点“豆腐三两,三两豆腐”的事，老皮对老歪谈话的­性­状归结为罗嗦，老歪自己的解释是热爱生活。

我和老皮已不怎么打击老歪，挫折教育是必要的，但也得掌握时机、火候、分寸，过犹不及。老歪显然心虚，每每在谈感受前必说人不可貌相。老歪坦言，自己相貌虽稍逊于潘安，但具备战胜一切征服一切的勇气，这恰恰是一个军人最需要的东西，一直以来这些潜在的元素仿佛以石油的形式蕴藏在心底，无边无际，十分沉寂，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佳蓓同志如同火苗，闯进了这片大海里。老歪郑重向我和老皮声明，未来会证明你们歪哥我身上的能量已觉醒并将全面爆发。

我的灵感就在这时光顾，为此，我轻易原谅了老歪，老歪关于自身相貌的描述听似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但他对自身相貌的认识与客观情况南辕北辙，会让我寝食难安噩梦不断，但相比所得，这次牺牲是值得的。

老歪的比喻反映在我大脑中的是另外一种意向，我似乎看见一抹阳光执照进了无底的黑暗。当我大声朗读着拟定的誓词，浑身竟感到一阵颤栗，作弊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是个从不动摇、牢不可破、无懈可击的堡垒，在这一瞬却忽地土崩瓦解，新的价值堡垒赫然形成。

拿着自己拟定的誓词，我找到了做父亲的感觉。

我马上记下了出现在脑海中的的誓词：作为一名自豪的海军军官学校学员，我胸襟坦荡，时刻准备接受阳光对心灵最深处的照­射­。在诱惑面前绝不动摇，在名利面前绝不虚伪，在困难面前绝不后退!让荣誉充满我的良知，让良知指导我的行为，让行为证实我的誓言！

哥几个认为，此誓词真实客观反映了海军军官候补生的现实信念及理想企盼，这份誓词因此也可以成为宿舍诚信誓词。

老歪对誓词赞赏有加，又对我颇为疑虑，为达到誓词最大的束缚效果，老皮建议将誓词广泛传播，对宣誓人构成监督。我问老歪这年头信息传播最快的方式是什么，老歪毫不犹豫的回答电视、网络、女人，这也就注定了，由佳蓓给老歪的感受催生出的诚信誓词必将由老歪反馈给其本人。

老歪提醒我尽快做好心理准备，很快我的回头率会取得历史­性­突破，这当中是有人对我许以肯定的目光，还很有一部分人会说我脑子有病。

老皮说，切，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怕啥？

老歪说的没错，有一次走道儿时，我听到两个人在我附近窃窃私语。

甲：“看猴了。”

乙：“哪儿呢？”

甲：“那个，就那个诚信誓词。”

乙：“可惜了，长得这么帅，脑子有问题。”

………

老歪笑，看，有人说鬼子退化了。

老皮说，应该是返朴归真。

我顾不了太多，想的只有全力以赴通过考试。我比较了一下，高等数学、大学物理、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三门课当中,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最有把握。

我总结了一下，最大的原因只可能是在我身上逐渐显现出了博览群书的趋势。我发现，在理解的基础上，不时可以经常发挥，在回答一些问题时，思路如喷涌而出的泉水。我变得勤于思考。我常在翻阅课本时感觉和马克思同志有同感，甚至偶尔会冒出斧正经典理论的冲动。

我每晚加班至深夜常常疲惫不堪，但却不肯舍弃每晚七点的新闻时间。我不再满足于仅仅追逐流行，而不去思考表象的背面。我隐隐感觉到作为男人，善于思考是件很爽的事，虽然我还差老了去。

学校的学生相当一部分来自农村，常常可以看到，新闻中每当放映关于农民的镜头，总有同学或皱眉或唬脸­阴­沉不语。当我明白是由于农民的形象常在不经意被糟踏时我痛心疾首。电视新闻中总是导演一些农民数钱的镜头，这些农民要不憨厚腼腆要不咧嘴冲镜头乐，总要在导演安排下说两句感恩的话。我蓦的想起丑化、糟踏，往农民头上扣屎盆子的事绝非仅有，已经俯拾皆是。春节晚会上，大腕扮农民，务必演出傻气呆气已成为雷打不动的保留节目，一些欲取悦观众的导演除了会丑化农民取消农民已黔驴技穷。我又想起，一些媒体有时甚至替罪犯感到惋惜，因为受其侵害的对象是农民，如果侵犯的是与自己身份相当的人，受到惩处也算值得，为一个农民就是糟踏自己，无不是“混账逻辑”。我没忘了我家在爷爷那会儿还是农民，这世界一开始也没有城市。

老歪比较直白，觉得当前教育实在­操­蛋，口口声声喊着成才，成|人的倒没几个。老歪看新闻得出的结论是，男人活在世上，应该关心政治。

海X院的制度让人费解，在这地方生活的主要内容不仅是学习，还要打扫卫生、站岗、按时锻炼身体，象一名士兵一样履行义务。我被吃紧的复习时间逼得心急火燎，这些义务却不会暂时­性­的做出丝毫让步。一连几天，我气的骂娘，脸上多出几个青春痘ρi股上长出火疖子。复习连大便的时间都用上。鲁迅说过时间跟海绵里的水一样，可以不断挤出来，我一下子理解了，在那个年代，为了拯救水深火热里的人民，鲁迅同志的工作是多么繁忙。除了正常的工作时间，人的时间就只剩下吃喝拉撒，因此鲁迅同志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要想时间多点吃喝就搞快点，拉撒也派上用场。这是我那段时间生活的真实写照。

对于士兵一样的义务，我消极对待了一段时间，直到我发现肱一二三头肌胸肌逐渐结实硕大。这样的身体反倒给紧张的复习提供了保障，我能加班能连续作战能抗，也就是说，身体这东西确实是革命的本钱。

老歪有的是时间，但老歪同样想逃避义务，虽然没能逃脱。

同我一样，老歪的心态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一次佳蓓问老歪：“你的减肥计划好像提前完成了进度。”

老歪回答：“是健美计划，不是减肥，我体型本就不错。蓓蓓你应该看得出来，我这人向来高标准严要求，坚持自我锤炼。我早就说过，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肯定有好处，无产阶级革命先辈总结出来的制度，肯定有它的道理。”

老歪不假思索，当时说话是违心的，但后来老歪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图书馆的老大爷说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我口头上不服，事时上还真差点。

后来有次上面搞思想调查，抽到老歪，问：“怎么看待海X院的制度。”

老歪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首长，育人。”

学期伊始组建的美术、文学、书法、计算机、音乐、散打等社团、俱乐部已人迹罕至，名存实亡。这些组织通常在同志们的强烈要求下组建，在摩拳擦掌后纷纷出台自己的活动及发展计划，接着相继抛出豪言壮语热血沸腾，激|情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消耗殆尽，在种种主客观因素的影响下知难而退，在消极情绪弥漫开来后关门大吉，整个过程消耗了大量人力物力­精­力财力。极少有俱乐部或社团能坚持四年，埋怨的多是认为缺乏种种生存条件。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红­色­道路(4)

老白对三分钟热血的做法很是不屑。老白认为发展个人爱好好比业余选手征战长跑万米，一开始欲欲其试，却少有人坚持到底。坚持就是胜利，在他人一个接一个放弃时，胜利自然就是还在跑的人，放弃的人在功亏一篑的同时还受到自信心的打击，所以这世界上注定只有少数人能续写成功的传奇。

我整理了老白的一些语录后，得出一个道理，一事无成的人将爱好仅仅看作是爱好，所以不能克服种种所谓的困难去坚持练习。好比锻炼身体，自觉才是硬道理，很多人知道自觉的必要，但还没有尝过自觉的甜头，而要真正开始自觉，又是在尝过甜头以后，这够矛盾的。所以几乎所有人都不可能克服惰­性­自然形成自觉的习惯，这得需要一个过程，一种暂时的强制，直到在强迫下尝到了甜头，开始自个在轨道上运行。

卫星最终是要自个飞行的，上天却少不了运载火箭。

这理儿很容易想通，但在受到强迫的过程中，思想的激烈斗争总是不断。

在东北，大冬天的，六点起来跑步，那是真冷。看着银装素裹，一片白的校园，我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些雪是好东西，农民兄弟乐开了嘴，“瑞雪兆丰年”什么的，明明吹过来一阵冰冷刺骨的寒风，我还得给自己打气“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出门碰到早起过来做饭的厨师，不打不相识，上次以后，我们已经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了，问：“鬼子，你老缩着­干­吗？”

我答：“唉，跑了好多圈了，出了一身汗，粘的难受。”

老皮又说弟兄们不要想是在遭罪，这些都是育人的过程。

我们也努力做出积极回应：“育人育人。”

每早的晨跑都是一次折磨，最难过的是快跑完的时候，本以为快解脱了，回头冲老白喊：“老白（这两字是心理默念的），明天见。”

老白：“老白啊，天天见。”

在最后一堂体育课后，我迎来了在海X院的第一次期末考试。

为期三天的考试，由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打头，紧接其后的是高等数学与大学物理。首轮考试我应付自如，感觉是在挥笔扫千军，在这场攻坚战中我做到了运筹帷幄敢打必胜充分体现了海军军官候补生的魄力胆识及不凡的指挥潜力，整场战斗­干­脆利落漂亮不失大气，战斗结束后顿感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因此这门课也就根本没有作弊的想法。首战告捷，面对后面的狼虎之军，我多了几分斗志，老皮三门都不是问题，不得不考虑拿奖学金的问题，由于第一门比较简单，对待后面的两门反倒更为谨慎。

对于后面两门，我在战略上高度重视战术上更是不敢不重视。

这会儿也甭扯淡想那些考试的意义不意义了，考试对军人来说就是战斗，在这场战斗中，谁倒下一次就失去学位，倒下一次后又倒下一次就只得沿原路返回，而更多的人则是扫清障碍，在这条路上继续行进，对于他们来说这还算不上敌人。

我总感觉挡在前进路上的两个敌人­阴­险狡诈难以捉摸，尽管我已尽我所能做好了准备，仍有掉入陷阱的极大可能。这时，我自然不自然的想通过其它途径加以解决。坐在考场上，我发现自己有点象是在戒毒，当答题没有把握时，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在冬日的贴身内衣接连两次被冷汗浸透后，从过程上看，我算是顺利通过了考试。

我没有作弊，当众宣读的诚信誓词成了我的道德底线，一旦越过，我将无法面对诸多的熟悉面孔。我心中忐忑不安，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超越了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胜利，敢不敢与成不成象是一对孪生兄弟，前者先出世才有后者，同时前者即便呱呱坠地紧跟其后的兄弟也有可能胎死腹中。老歪让我不要多想，并提供了个建议。抛掷一元人民币硬币，牡丹面为正国徽面为反，正面考试全部通过反面则不够理想，一局定胜负。万幸的是，我总能正确看待生活中的不如意，在一局定胜负未出现期望值的情况下，我们认为这种做法随机­性­太强，从概率的角度分析不可信，应该采取三局两胜制，最终在实行七局四胜制后我们得到了满意的结果。从理论上讲，掷的次数越多，结果越可信，而七次足矣，我们不可能无休止的抛下去。我们从实践中得出了抛掷硬币的正确方法，尽量多次抛掷，直到达到大家都认为合适的次数。这或许是种自我安慰，但在结果已无法改变的情况下不如在自信中期待。

12

考完试，有个很头疼的问题等着我们，怎样购买到及时回家的火车票。

铁道部###值得让人诚挚地感谢，那里出台的政策使得学生可以优先优惠购票，虽然有时事与愿违，常常有人以更优先的时间更优惠的价格购票。

我们是学生，我们是受惠群体，同时我们又是军人，因此我们又要发扬先人后己的风格。经过一段时间的滞留，在地方大学的兄弟姐妹们购完票后，我们不得已，与农民工兄弟展开竞争，这个时候时间票已所剩不多，即使可以再一番谦让，但购票局势瞬息万变，我们同样要预防白云苍狗式的不测。

这个时候的火车站容易让人百感交集，有人衣着光鲜大摇大摆Сhā队，从售票窗口拿走一叠叠最近车次的卧铺票，有人衣衫褴褛，象是搬家，带全了行李为一张站票挤破了头。

不时有枯发黑脸的小朋友拽拉我和老歪衣角甚至下跪乞讨，或拿着碗在人群中穿梭。高大强壮的老皮没人拉，这年头小孩早熟也学会了见人行事。钱同志们还有一些，但我们不愿给，我们许诺让几个小孩吃上一顿饱饭，从他们的眼神我看出，这样的好叔叔已经不多了。事实上，我们愿意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当中包括扶老助残救孤济困，但我们清楚给钱的话，受益的不是这些祖国的花朵，是少数几个人渣。

我们有意带着这拨人马，在火车站里七弯八拐，有明显身高优势的老皮同志，凭借职业军人的机警，沿路观察，早瞧见了几个冬天戴墨镜的幕后策划。我们还没落伍，在这个季节以这种方式彰显时尚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我们最终在一家小卖部前落脚，向祖国的花朵们分发面包。

老歪：“怎么弄？”

我：“管定了。”

老皮：“妈的，老子要是警察，弄死这几小X养的。”

老歪：“我服了后面那几个小子，也不看看，我正处于血气方刚的狼虎之年。”

我和老歪留下来吸引注意力。

我们有些出乎意料，当老皮与两位派出所的民警出现在墨镜男身后时，祖国的花朵们已发起了对面包的第二轮冲击，从消灭第一拨面包的速度数量看，他们雷厉风行，已抵得上职业军人。幸好老皮及时赶回，我放私房钱的左口袋已经­干­瘪，正准备挪用右口袋里同志们的购票公款，一边祈祷组织上从宽处理，我是被迫挪用。

我和老歪与花朵们交流的过程持续了二十分钟。我发现，要带好小孩子很难，要带好小女孩更难，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象“激|情燃烧的岁月”里的石光荣，动则吼打，认为那是典型军人­性­格是认识上的误区。主要原因是我没有与时惧进跟上现在儿童思维的步伐。但花朵们的天­性­始终存在，对什么扮鬼脸、学蹦猴儿等各类滑稽动作信手拈来的老歪，明显比我技高一筹。

几位刚从公安大学毕业的同志与我们年龄相仿，谁也没将为人民服务挂在嘴上，有的只是心照不宣的互拍肩膀。

作为让他们提前完成当天任务的感谢，我们收下了一瓶暖身的二锅头及附有联系方式的纸条。

售票窗口前的长龙，始终让人望而生畏。没有哪个窗口明显人少，我们东张西望，有些焦急。

一个穿黑皮夹克的盯了老歪半天，老歪也盯着黑皮夹克，那人突然嘴角一个微笑，径直走了过来。这场景让人想起地下党接头。

我和老皮一致责备老歪，八成是他长得太丑太引人注目。

黑皮夹克可能是便衣，怀疑老歪是恐怖分子。我们正猜测着，这时。黑皮夹克已走到了老歪的跟前。

13

这人走近了，我立马意识到先前判断的错误。

看不出这人黑皮夹克的真伪及档次，但下身的深灰­色­西裤卷起了毛边，裤脚严重脱线，整个人脏兮油腻，灰头土脸。这套行头显然是常年混迹于火车站的工作服。

皮夹克挺象是难民，我有种想上前询问阿富汗战况的冲动。

皮夹克凑近老歪。

一直到事后，皮夹克的这个动作让我和老皮纳闷了很长时间，老歪怎么看怎么象跟班的，不象老大。

“兄弟，要票不？”皮夹克声音低沉。

我和老皮对视了一眼，这小子是黄牛。就是说，才认识的两个警察兄弟估计要超额完成任务。

我观察到离皮夹克十来米远的地方愣着另外几个人，我们被几个黄牛同时盯上，皮夹克抢先占领了有利地形。这年头僧多粥少，竞争无处不在，但先来后到似乎是这个行当里不成文的规矩。

“到北京的怎么卖？”老歪发话。

“特快硬座八十，硬卧一百六，吃多了，低价处理，多买多优惠。”皮夹克满脸堆笑。

我感觉，单就服务态度而言，皮夹克强过车站售票员。

老歪接过一张样票打量。

“我还真想多要两张，一百张有没有？爷是订团体票的。”老歪口气挺痞“不过嘛，钱忘带了，先借两张用用吧。”

老歪挥挥手，我和老皮一左一右，成三角形围住皮夹克。气氛骤然紧张。

皮夹克一愣。老歪竭力想让皮夹克看出，现如今少年犯罪率居高不下。

“开开玩笑，瞧你那样，知道你也不容易”老歪口气又忽的缓和“一百张硬座咋优惠啊？”

皮夹克回过神来：“一百张还说啥？您看着给吧。”

“敢情咱还能小赚一笔嘛。”老歪头歪向一旁，对着老皮“狗子，回去拿钱。”

我和老歪继续同黄牛攀谈。

皮夹克思想挺活跃，说“黄牛”是票贩子们的自嘲，这行当里的人贩票忠厚老实对顾客从不说谎，再个买票也不容易，三更排队，做什么都得靠个勤奋，“黄牛”的称呼挺形象。

我差点没乐出声，我想唱学习黄牛好榜样。这种人太缺了。

老歪也乐了：“牛哥，没警察逮吗？”

皮夹克一脸严肃：“实话跟您说，现如今谁不知道警匪一家，我倍儿熟，我每年得送多少票呢。”

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皮夹克的肩膀上，老皮站在来人身旁。

“牛哥，又见面了。”

皮夹克突然瘫软下去。

所售车票均为假票，警察弟兄笑道：“三进宫，我们确实老熟人儿了。”

皮夹克还真没骗我们。老歪大笑，叫黄牛原来是爱吹牛X。

我们与警察同志在警车旁告别，警笛响起，一阵风吹过，我感觉自个儿挺酷，如果有记者，我会欣然接受采访，我更愿当有名的英雄。

我估计我会有点紧张，但肯定故作轻松：一旦穿上军装，对任何丑恶现象就不会恐惧，我勇气倍增，祖国和人民赋予我在阳光下清除黑暗的身份，我代表最高的意志，有无穷的信心与胆量。

黄牛开口贩票时，我脑海中还真有个画面，一警察举枪对犯人高喊，不许动。

想起老歪对自己“狗子”的称呼，回去的路上，老皮将老歪一顿暴打。

二

二

假期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和老歪老皮等人在火车站告别。

又一次登上了火车，我年龄又大了半岁。

火车以每小时百多公里的速度在寒风中呼啸着前进，从北到南气温逐渐升高，春节临近，人们的心情也逐渐转暖。

我渴望着立功受奖，在火车上抓扒手甚至生擒歹徒。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感到失望，而当这种想法彻底没有了实现的可能，我又感到兴奋。社会治安有了可靠的保障，人民的生活幸福安康。

我想起了一句话，战场是军人最好的舞台，但和平是对军人的最高奖赏，以前我觉得这话土得掉渣。

百无聊赖。我睡下铺，睡在我对面铺上的是位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同志，一挺帅的男同志与之相伴。

女同志清汤挂面发型，清新秀丽的脸庞，淑女套装。

我能感受到女同志身上的青春活力，我也是青春年华热血儿郎，我想搭讪，但我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没有主动纷扰。

我又没有忘记我有义务为人民群众提供一切正当的合乎情理的服务。当听到有人喊我解放军叔叔时，我知道自己有任务了。我长得和蔼可亲，被女同志旁边的男同志请求辅导功课。我没有拒绝，这小子七八岁，是祖国的花朵，看样子是女同志的表或堂弟。

对于女同志致以谢意的一笑，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这是我应尽的职责。

我负责帮助祖国的花朵完善作文中关于解放军叔叔的描写，通过辅导，我发现，中国教育只注重课堂教育的弊病依然没有得到解决，在下一代上，问题制度得以修正的端倪没有出现。花儿在作文中写道：解放军叔叔一个个匍匐前进，就象一条条绿­色­的青虫在地上蠕动。这个句子反映出的情况有喜有悲。可悲的是，学校显然强迫了花儿们描写并没有见过的匍匐前进，作为海军，我都没见过，但我严肃的告诉花儿，毋庸置疑的是，这个动作由叔叔我来完成，让人立马想到的词肯定是英气蓬勃。可喜的是，在当前恶劣的大环境下，花儿并没有丧失丰富的想象，希望还有。

我简单翻了一下作文本上其它作文，总的来说情况不容乐观。我发现了许多诸如此类的描写：“XX坐在椅子上，大大的ρi股就象地里的冬瓜，衣服下面露出一大jie­内­裤”这种描写显然很不确切，在描写人物动作时，花儿写道“他在跑步，跑啊跑啊跑啊跑”。这些用拼音替字及为了凑齐规定字数的手法，与当年的我如出一辙。那时候我为完成老师布置的日记，在日记里写上“我陪妈妈去买菜，白菜八分钱一斤，真便宜啊真便宜真便宜啊真便宜”，最后一数不足两百字，就又加了几个“真便宜啊真便宜”。

我以对祖国的未来高度负责的­精­神，在肯定花儿的同时对问题一一加以纠正。我不敢说自己的行为让女同志多么感动，但我的确引起了她的注意。我并没有正视她，没有那个必要，我经常练习“向右看齐”，余光有较强的感知力。

我估计是由于个­性­。在这个助人为乐、真诚、博爱在年轻人当中已不怎么流行的时代，我的行为显得另类。在女同志开口与我交谈的一瞬间，我决定展现一下当代海军军官候补生的形象，凛然、刚毅又不生硬，幽默、豁达却不张扬，谈笑自如的外表下不乏沉静与澎湃的对峙。

女同志叫千夏。千夏所在的学校是D市一所###直属的财经类高校，对这所学校，我有所耳闻，该校以男少女多，­性­别严重失调而著称。

我首先向千夏同志声明，虽然她的专业是财务管理，将来是财主，但我的辅导绝不是为了钱，我是一名共和国军人，为人民服务是我根本的行为准则，我理应承担照顾未成年花儿的义务。

我带着花儿上厕所,在厕所门口我确实感觉到了中国十几亿人口的压力,这让我深刻认识到计划生育作为一项基本国策无疑是正确的,应长期坚持。我被花儿厕所中的大小便流向哪里一类的问题问倒，我承认自己都不能被自己给出的答案说服。倘若有一个固定的地方存放大小便，大量的积累无疑会极大增加火车负担，进而增加危险系数，那么，这些东西随风飘散，在大自然中净化的可能­性­更大。环境污染与安全系数是个矛盾，此消彼长。有得必有失，如同我在海X院的半年，我的自由常常受到限制，但我也有所得，起码我身高长了公分，躯体变得结实健康。在这以前我嘴边毛没长齐，现在胡子飞一般滋长。在即将到家的时候，由此及彼，我联想到自己这半年的情况。

我和千夏的聊天很快进入白热化状态。千夏跟我一样话多，缘分的感觉让人思想活跃。一开始，我们还有些拘谨，事实证明，相对陌生更容易互诉衷肠坦诚相待。我和千夏不属于一个群体，但谈的都是共同语言。这有点像火车上的泡面，都是面的范畴，只是味有红烧牛­肉­还有翡翠鲜虾。只要愿意就可以相互沟通了解，是否愿意只取决于开始的一瞬间。

以后想­干­什么？千夏问。

英雄。

我对未来的定位是英雄，这种定位似乎是时代的冷门，我甚至奇怪自己能将这个想法脱口而出，若是在某个公开的场合，我会考虑这样的表达是否会引起他人作秀的猜测，或是不成熟、幼稚。

火车在开阔的平原上疾驰，进站出站，走走停停，车内光线忽明忽暗，过道里的灯早已熄灭。在这一刹那，我无法判断，对面方向的亮光是来自车站里的路灯还是千夏的眼睛。我们继续交谈，直到意识变得模糊。在呢喃中，我们沉沉睡去。

火车穿过一条隧道后，视线豁然明亮，我一看表，八点。

千夏主动邀请我共进早餐,以方便面为主食。

这次千夏请客。

“方便面，不介意吧？我可是发扬了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勤俭持家的传统。”

千夏莞尔一笑，充满自信。

我果断的接受了千夏同志的邀请，但我声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是群众对我拥护又欢迎的前提，也就是说，我需要一个联系方式，以便日后报答群众的情意。

我这才想起我居然一直忘了告诉千夏我的名字。

我拿出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速战速决解决了方便面。我在花儿稿本上郑重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及电话，我确定千夏认识这三个字并能准确读出他们的发音。

我对人民群众高度负责，我提醒千夏不要忘了这位解放军同志还欠她一碗泡面，品牌是康师傅，型号是面霸120，口味是红烧牛­肉­。

千夏蓦的低头不语，握紧了手中的叉子，碗中的泡面还剩一半。

火车已深入中原地区，我扭头瞄向窗外，不远处的青山下世小桥流水人家。这意味着快到了。

“吴-思-奎”，我一惊，就在这时，我听到有人用极严肃的口吻一字一顿喊我的名字。

“到-”

我很快判断出这三个字出自千夏的嘴中，连忙起身立正站好，我意识到自己或许犯了什么错误或是人民群众要对我有所指示。

千夏预感自己这天的人身安全会受到威胁，作为一名人民子弟兵我有义务充当护花使者,将她与花儿安全送到。

这种措不及防让我感觉到一丝惶恐，仿佛受到威胁的是我。

车上有乘警，他们可以确保旅客同志的安全，我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千夏认为乘警不可能始终守护在自己的身边，而危险一旦发生，警察再赶到时往往为时已晚，并且我不要忘了还欠她一碗泡面。

我骑虎难下，我有责任与义务在身，同时我又欠群众一碗泡面。

我并没有丧失一名军人应有的警觉，我仔细回想之前的每一个细节，没有迹象表明千夏同志是敌特分子。

“是-”想清楚了这个问题，我­干­脆的答到。

我坐下，笑容重新浮现在千夏的脸上，但我对千夏同志声明，说句老实话，革命军人也想家，因此我要尽快返回。

我拿出手机，拨通家里的电话号码。我告诉家里由于临时执行一项特殊任务，要晚点回家，至于内容，部队的规定，保密。在我爸没反应过来之前，挂掉了电话。千夏也拨通了个电话，叮嘱那边接站的女同志帮我买好票，返程票间隔这趟车到达时间，就半个小时。

我找到乘列员补票，千夏比我远几站路，一两个小时。

我问千夏以前对军人的印象，千夏的回答是抗洪抢险救灾站岗。这种抽象的回答似乎有些不公平，事关我军荣誉，我觉得有必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具体深化一下共和国军人的形象。

我详细叙述了我军的各种优良传统及优良作风，并举出种种鲜活的事例证明当代军人一样可爱伟大可歌可泣。这样的军人并不用去刻意寻找，这些特质都是他们的共­性­，他们无处不在，看看身边的我，就知道这样的形象是多么生动。

千夏列出一批违法犯罪分子，他们都有军人经历，曾造成过恶劣影响。对这些害群之马，我嗤之以鼻颇为不屑。这些人的行为都是发生在退役以后，这恰恰说明，他们是受到了当今社会中种种不正之风的影响，况且不能以偏概全以点带面。

千夏对我的说法不以为然，最显见的一个例子就是我看上去就不象个好人，不象，就不象。

对这样霸道的强盗逻辑我百口莫辩，给人感觉是兵遇到更兵有理说不清。

怎样能让千夏同志对这个问题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正苦苦思索教导该同志的良策，这时候，火车汽笛一声长鸣。

我唯有通过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所言属实。

我能做的就是主动承担千夏全部行李，我不得不俯首­干­为孺子牛，以表现我为人民服务的本质。

接站的女同志与千夏年龄相仿，女同志温文尔雅，和蔼可亲，她在微风中的微笑让我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值，很显然，这是发自内心的微笑，这会心一笑说明军民情就是鱼水情。

千夏介绍说我是她的同学，我正欲解释，千夏拿过她手中的返程票递给我，我急忙拿出钱包掏钱，刻不容缓，车很快就要开了。

在离开前，我伸出左手，欲以社会主义国家通用的方式，表达我的谢意，谢谢千夏对一名共和国军人的信任，千夏却已调转头。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走向成熟,因此当千夏欲激怒我时,我只会冷静,理智,宽容大度,用事实而不是嘴巴与拳头去体现自己的涵养与风度。我转头再一次朝出站口走去，这时，一只温软纤细的手从后面拉住了我的手。

“总的来说，军人的表现比警察强得多。”千夏看着我笑，“你什么感想？如果现在是实话实说现场，你有什么话想说？”

比警察强算是个什么样的评价，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火车已经进站，我已来不及仔细考虑后再回答千夏，我只能说，我十分想见赵忠祥。

我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千夏的手，抽开后向站内跑去。后面传来千夏的喊声：“吴思奎，告诉我的手机号码没错吧？”

我一脚登上将开的列车，身后似乎还有千夏的声音。

车门关闭，这时候有人打来电话，是千夏。

铃声响起，在车厢内回荡。旋即，一堆不解的眼光将我包围，我的手机铃声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寒假的一天早晨，我接到了几个高中同学的电话。

几天来,我曾经练得很娴熟的一套动作没派上用场。生物钟自作主张将醒来的时间范围定到了六点到七点之间，我不得不条件反­射­起来晨跑叠被。

那会儿在假期中，10点钟以前，我只会沉浸在慵懒的睡梦中，有电话响，大脑就下意识的让左手从被窝中伸出，一举将电话线拔掉，现在想起来，这个动作快准狠，还真有那么点从军的预兆。

一连几天,我的主要任务是走亲访友。

这是种委实没有多大必要的社会活动，却是个不成文的传统。自人民解放军诞生以来，对于首度归来的从军之人，人民群众似乎统一了评价他们的潜台词。进门出门进门出门，我听到的都是“回来了？高了，壮了。”我无法无暇去辨别这种千篇一律的台词是否是形式主义。事实上，每一个时期的军人面对的都是同一种类型的潜台词，在国民党统治时期，这种潜台词是“回来了？­干­仗了？发财了？”几句简单的话背后可以看出一个时期的军队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

我还常常碰到这种情况---进一家的门，就有孩子躲躲藏藏，直到我已离开良久，这种后遗气氛仍会在屋内延续一段时间。我想起了千夏的话，我这人长得就不想好人。但这肯定不是理由，这样说太武断，我确实还算帅。真正的原因，来自家长的恐吓，小时候，每当我调皮滋事，我妈就说，当兵的来了，当兵的有枪，立马把我镇住，我知道抢的厉害，那会儿，我每天坚持收看黑猫警长。

我翻出了一张一年前还爱不释手的照片，照片中的我蓄长发手Сhā兜，伸颈候腰，感觉很个­性­很潇洒很不可一世。那会儿有个叫“灌篮高手”的动画片风靡一时，我一度让人怀疑成是主人公樱木花道的原形。我在镜子前调整好了造型，直腰挺胸微微昂首，看上去坚定勇敢很是男人。这种可喜的变化即使算不上脱胎换骨至少让人颇感欣慰，看得出来，是个英雄的雏形。

去参加聚会，我信心爆棚。

我到了聚会地儿，是座座北朝南的三层楼房。

楼房装饰一新，一楼是游戏厅，一楼半的拐弯处放着尊半人高的关公象，二楼是网吧，三楼休闲。

进门处站着两染黄头发戴黄耳环着紧身衣喇叭裤，黄牙刁烟的地方小青年。两小青年一高一矮，看样儿是在等人碰头。

鉴于两人是瘪三的可能­性­较大，我在进门时用冷漠的眼光与高个儿对视。其实我的眼光并没有什么特别，这小子要不是瘪三在他看来，我的眼光肯定正常，反之在他眼中我是在挑衅，让他不爽。这玩意儿跟猫和老鼠差不多，这俩小子要不是老鼠，我眼神就谈不上有什么杀气。

高个的目光随着我的身形移动，直到我登上二楼。在一楼半拐弯处，我瞧了一眼关公象手中的刀，寒光闪闪。这象毕竟是假的，往往只能吓唬君子，吓唬不了小人。

三楼的氛围还算得上优雅，应该说是安静，我们这地方小，人均教育程度低于全国若­干­个百分点，要做到这点就很不容易。这说明一方面这儿老板有能管教大声喧哗者的方法，另一方面来这儿的消费者自觉­性­公德心相对较高。我心想着麻子、老二现在还挺会挑地方，不象以前，哪儿方便便宜就往哪儿钻，到底是读了大学的人。其实主要还是图便宜，现在也图，但大家知道分场合，这一年一次的碰头也不容易。

我选了个靠窗的地方坐下，若隐若现的灯光照­射­在以米黄为主要装饰­色­调的墙壁上，给人温暖的同时也产生了一些­阴­森，灯光到底不能完全取代阳光。麻子、老二还没来，我这才想起这两人一般是在挣开眼睛时就打电话，挂上电话又沉沉睡去。

我随便点了几样东西，突然有点紧张，不知道呆会儿是个什么状态。

半小时以后，麻子、老二说笑着走进来，两人聊兴正浓，看样子是在楼下刚碰头，好像是在互赞着对方的变化，给人感觉是支“两人行必有我师”的队伍。这种略带恭维的客套反倒给人生疏的感觉，显然，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还能带来让人很难习惯的变化。

我的变化看来明显，在离二人十米左右时没被认出来。我在二人即将走过时腾的站起。这个动作我想象了好半天，反复揣摩，就像唱歌前找高调低调，我想尽量在看麻子、老二时找到种睥睨群雄的感觉,或者是君临天下。我的短发已经取代了昔日与麻子共领风­骚­的长发，至于阳刚之气，更是不在非得用男­性­身上某部位自命名的老二之下，总的来说，我自我感觉，在通往男人的道路上，我一不小心领先一步。

麻子在一怔之后先缓过神来，半年以前他比我高出半公分，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对方会心一笑。我又望向老二。老二所期望的阳刚之气不但没有与时俱增，反倒又多了几分书卷气，这应该是来自重点大学的氛围熏陶。

红­色­道路(5)

是要迅速成长为男人还是在青春期继续逗留一段时间，这个问题我矛盾了一段时间。最终，我还是想通了。既然选择了红­色­的革命道路，作为革命军人，我就应争当先锋，拿出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气概。

我们找了个包厢边等边唱歌。一开始，我就唱了首军旅歌曲，又感觉这样似乎格格不入跟不上潮流，又唱了一首流行歌曲。我将两者风格进行对比，军旅歌曲雄浑豪迈流行歌曲随意­性­强朗朗上口。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同学，一个同学说，太土了。我回头吼了句，土什么，人民解放军为人民。麻子、老二拍手叫好。流行是生活的一部分，但与职业并不矛盾。

人渐渐多起来的时候，相互交谈的内容迅速改变。大家在有意无意间都戴上了经过伪装的面孔。开口闭口都是大学生活的新鲜刺激，一位昔日不苟言笑的同学大谈特谈自己爱情的风花雪月，带着炫耀的谈笑是为了维护自己的自尊，却让我感到枯燥无趣乏善可陈甚至自欺欺人。

让我遗憾的是那会儿总和我一起骑单车回家的张娆没来，感觉有些失落。也许，张娆来了我盼望的又是其他没来的人，这个时候，没来的人对于我是一种希望，我希望他们相对从前有所改变，相对已来的人与众不同，给人带来惊喜。当然，总的来说，大家还是有了不少变化。特别是女同学，素面朝天的开始了化妆并尽量想打扮的风姿照人，虽然效果不见得很好，另外一些的减肥已经卓有成效。

我借口家里有事先行一步，麻子、老二相继起身，跟上来的还有以前的同桌强子，想法似乎与我不谋而合。

一楼游戏厅中的人还不多，我正待离去，瞅见染发小青年已增至四人，在角落里围成个弧形站着，里面隐约有个眼神惶恐的中学生。

我做了一口深呼吸，拿出手机迅速发了条短信。这个时候上前，在人数上我们没有劣势，但麻子老二强子显然又与老皮老歪不同。楼梯上又有几人走下来。

我快速走上前，揪住两黄毛的飘飘黄发，妈的，我早就看不惯小青年染黄发。我趁两黄毛还未反应过来，将两黄毛脑瓜子撞一起。这一撞使尽了我吃­奶­的力气，同样是吃­奶­的力气，但如今它显然与半年前有很大不同。我没有犹豫，在这一刹那，我想到了老皮老歪甚至还有千夏，我已患上军人的职业病。

­操­你妈的，找死啊，我一边动手一边破口大骂，以便能将另外两个黄毛唬住。我知道对付这帮人就得靠狠，以毒攻毒。这招果然凑效，中学生愣了愣旋即不见了踪影。麻子、老二、强子已拿起凳子站到了我的旁边。这点我早就料到，刚才楼梯上下来的几个是女生，处于男­性­的朴素自尊，麻子老二强子一定不好意思将我一人晾那儿，硬着头皮也得上，同时，肯定会有女生上楼通风报信，同样是出于朴素自尊，大队增援人马会不断到来。

身后的人越来越多，我瞅了瞅躺在地上的两黄毛，这两人也正睁开眼瞅我，又马上闭上。这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让我信心大增。

这时候背后有人喊“f4”。我承认单论长相我与“流星花园”里的四小子有得一拚，但他们资本家出身游手好闲是纨绔子弟，我根正苗红走红­色­道路伸张正义，本质显然有着极大的出入。但无论如何此时此刻从女同志嘴里喊出这个词让人不禁心头一震兴奋不已。嗷嗷­干­嚎的黄毛古惑仔看多了，自称是铜锣湾四少。古惑仔我也看过，打扮和黄毛差不多，但不象两人这瘦疙瘩样儿。我虽对四人受到不健康港片的不良影响深表同情，但他们已经犯下罪行，我还是决定一网打尽，在教育这方面，我觉得看守所里的人民警察比我更有经验。

我们步步逼近，随着距离感的步步消除，我想到了电影“林海雪原”，仿佛自己是杨子荣，准备代表党和人民枪毙十恶不赦的座山雕。

蓦的，两黄毛狗急跳墙，双双从怀里掏出了埕亮的弹簧刀。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他们已经被包围，如果他们没有失去理智这个时候要做的应是放下手中武器，等待党和人民的宽大处理。我心跳的算不上厉害，但脊背上已经开始有冷汗冒出。我定了定神，流血可能已在所难免，在火车上未实现的夙愿看来要在现在实现。

两黄毛冲了过来，我顺势­操­起一张凳子，大厅里响起“啊”的一声惨叫。

黄毛的身后站着两人民警察，警察同志手中的电棍让他们瘫软在地。两警察有一人是收到我短信的小表叔。望着从后门潜入的小表叔，我吁了一口气。在小表叔以同志们辛苦了表示慰问时我回应的是为人民服务。

看着先前被我解决的两黄毛，我庆幸自己留的是短发。

聚会归来，我觉得寒假没多大意思，除了确实应该过个舒坦年陪陪家人父母。

我决定将剩下的大部分时间花在写社会调查上，这是唯一的寒假作业。调查的内容是“如何建立有效的机制及防范措施，以消除改革开放以来种种糟粕意识形态对青少年的不良影响”。

我妈在闲谈中告诉小表叔我成天闭门不出，小表叔说这样也好，搞不好黄毛有残余党羽会报复。我不出门不是胆小，为了避嫌，我不得不重新考虑隔三茬五外出放风，我偏不信邪。

后面的事是辞年过年拜年，全国人民欢天喜地迎来了新春，黄毛事件后，我最终是平淡无奇地过完了整个寒假，临上火车前，我还跟小表叔打电话，对不慎失足的青年要好好教育，但也要相信，健康的青少年还是绝大多数。表叔是我的长辈，但我的口气语重心长，我是把话说给小我几岁正在成长关键期的小弟小妹，我对祖国的未来充满希望。

锻炼了几天身体，新年就已悄然来临，大年三十下午，我妈接到了找我的电话。

电话那头讲的是标准普通话，似乎是来自学校，我听后心中不由一紧。莫非…

我花了两三秒时间反应这个问题,我觉得自己虽然是军人,行动的指导原则中也还有人道主义­精­神,学校这个时候打电话让我准备补考显然与全国人民敲锣打鼓贴对联吃饺子的主流喜庆气氛极不相符。不可否认我意志坚定百折不挠抗打击­性­强，但这并不能成为学校这样做的理由。大概人都有这样的天­性­，喜欢捏软柿子，喜欢打击坚强的人。

我忐忑不安的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是吴思奎同志吗？”

“我是小吴，请问您是-”电话中的声音让我觉得似曾耳熟，我仔细的在大脑中搜索相似的音频信号。

“我学校的，是这样的，考试结果已经都出来了，对于你的成绩，我挺遗憾-”我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句话，我大脑中终究还是空白了一会儿。

“你的马克思主义哲学82，除此以外的课程，都是-六十几分。”

虽然对方极力想使自己平静，但颤抖的语调没有掩饰住内心的激动，我听出来了，这电话果真是学校的，那头是老歪。

老歪装得还挺像，一度蛮过了我妈，让我妈觉得这声音挺成熟，我问老歪是不是放假在家喂了带激素的饲料又开始发育了，老歪回答你有种，到学校收拾你。

老歪的遗憾让我大为振奋，我看着手中的对联，忽然想起了蒲松龄的一副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副对联仿佛是为我量身打造。

我迅速取代我妈打扫完了屋里的卫生，片刻之后屋内焕然一新，我完全做到了学以致用，在通往优秀家庭­妇­男的道路上又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在年夜饭上我向长辈们一一敬酒，我已有了一定的饮酒经验，在喝得半高不高的时候，思想最为活跃，能以最佳的状态与他人交流。我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千夏的电话，我决定向千夏同志拜个早年。我难以掩饰心情的愉悦，在按键时哼着小曲。

科技的发展给通讯带来了巨大的便利，但也带来了负面影响，千夏并没有马上听出来是我的声音，也难怪，在现实中，我的声音更有磁­性­。

从一个陌生人的角度我可以感觉出这是个有礼貌的女同志，我确实喜欢这样的声音，轻柔自然又不做作，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天使安琪儿一类象征美好事物的名词。

我以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不知在这除旧迎新之夜姑娘可否陪我一叙作为开场白，有一搭每一搭闲扯始终不表明自己的身份，作为一名军人，我理应光明磊落，但在生活中，军人也不见得要时刻严肃，军民鱼水情，是亲密无间的关系，当然可以开开玩笑。电话那边良久无语,传来的只是那边电视中赵本山的忽悠声,虽然我有点醉,但在判断对方是否已挂机这样的重大问题上我的大脑时刻清醒。

我搞不清千夏在想什么，半年的军旅生涯，我已经逐渐学会了处变不惊，我继续调侃，但到底没能沉得住气，确切说是气还有但已江朗才尽，千夏以不变应万变以逸待劳，战术比我高明。

我正准备跟千夏摊牌，放在电话旁边的手机蓦地响起，屏幕上一颗心状图案在跳动赫然显示着“千夏”，待我反应过来，三大注意八项纪律的铃声已通过话筒传到了另一端。

我听到“扑哧”一声笑，随即传来千夏银铃般的声音，千夏道：“吴思奎同志，我对你虽未头顶边关月，仍情系天下安，时刻惦记着人民的举动表示感谢，但这个时代的年轻军人似乎畏畏缩缩没有继承前辈们的气魄与胆量，革命的道路还很长。”

我正欲辩解，千夏在一声“新年快乐”后已将电话挂掉。我愣在电话机旁满脸尴尬，我对没能扼杀千夏同志尚处萌芽状态的错误认识后悔不已。我拿起手机发送了“人民子弟兵，只要一声令下，敢上九天揽月敢下五洋捉鳖”的短信，以对我的胆量做一个说明，得到的回信却是千夏回发的猪头图标。我不属猪，新年也不是猪年，我知道猪是可爱的，解放军也是最可爱的人，但这种表达内心热爱的方式似乎不甚恰当，一时间，我的大脑如同如今的春节晚会一样找不到方向。

我开始在年初主动去亲戚朋友家拜年，寒假已接近尾声。我在家里想念老皮老歪，在学校又想念亲戚朋友。在寒假开始之前，我的心情是激动的，与故人的重逢包含着种种期待，聚又是为了离，聚又使得我到了新的地方后有值得留念的东西可以感怀。流动丰富了人的感情，这种感情已经开始充实我的人生，但一想到在以后的军人生涯中我会时常流动，我的心中又满是感伤。

我对一些问题的认识在加深，这使得我从一个起点到达一个新的起点所需时间更短，它好比是返校时的火车提速。火车和我一样，提速后还有极大的提速空间。

新学期开始，密密麻麻的课表显示这学期的课程铺天盖地，除了各种考试考察选修还有计算机二级。

在正式开课之前，我们首先要通过的是老白同志的恢复­性­体能训练。

老白问：“在家有没有坚持锻炼身体？”

我们异口同声：“有。”

我们的想法显然雷同，以为这样回答，凭着对革命同志的信任老白就会手下留情，事实证明我们是幼稚的，其结果是老白不打算做任何准备活动，直接让我们跑五千，以检验寒假自觉锻炼的成果。

后来第二年我们又不约而同地答“没有”，结果是老白当机立断只让我们跑三千，但要求我们坚持不懈，每天在他的监督下跑两到三遍。当时我马上想起了一个人—张三丰，这人让后人明白了什么是太极。

对老白苛刻的训练方法我们无可奈何，我们开口提意见面临的就是俯卧撑50个，而如果继续说话就是俯卧撑100个，以此类推逐级递增，只要有足够的胆量，不排除出现被老白要求突破俯卧撑吉尼斯世界纪录的可能。老白的做法在形式上有些类似于某些地方的交警，对违规车辆敬礼后罚款50，开口解释则罚款100，这样下去，车主就有留下车子并脱光裤子才能走人的可能，敬礼本来是个表示礼貌友好的姿势，很多司机却一看警察敬礼反而哆嗦。老白和警察的不同是老白不敬礼，但其实我们也清楚的知道，老白并不是为谁创收。我们常常在当时怨气冲天，在事后又表示理解。老白还跟以前一样，规定五千米一次及格的人第二次不用跑，我们明知这是假话，却仍对光明的未来抱有一丝希望，每次大汗淋漓不遗余力。我和老皮常在跑步时哼，苦不苦想想长征两万五，累不累革命英雄董存瑞。

老歪由于踢球时踝关节严重受伤，真的歪了，暂时逃避了训练，幸免于难，并提前开始了与佳蓓在图书馆的自习时间。这一特殊经历，让向来不善言辞的老歪汉语表达能力迅速提升，发出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感慨。

我们抱着极大的热情投入到计算机二级考试的准备中。报纸电视各种媒体，从军队到地方，都在大张旗鼓地提及信息化，信息化似乎也必定会成为某些西方霸权主义国家在未来穷兵黩武的利器。作为立志投身国防事业的新时代年轻军人，购买电脑用于学习是相应时代号召的具体体现。

我同老皮购买的是价格适中的联想品牌机，同霸权主义国家一样，老歪坚持认为品牌机是穿着裤子强Jian民意，老歪手头比我们更宽裕，但老歪觉得挑选零件组装的兼容机更具­性­价比。

电脑市场鱼龙混杂，在没有内行认识指点迷津的情况下，组装一台满意的机器存在着诸多难题。各种牌子的配件质量良莠不齐，以次充好以旧充新偷梁换柱移花接木的现象在零售商中泛滥成灾，在多卖机器的同时尽可能在每台上牟取暴利，厚利多销是市场中的销售主题。正品厂家防伪技术不断更新，市场仿制技术不断改进，正版衍生了盗版，盗版又促进了正版的技术革命，这是一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道再高一尺魔再高一丈的过程，在这个市场中没有永远的火眼金睛。

按照预先研究好的配置单，货比三家后，我们选定一家开始组装机器。老板的热情和蔼可亲让我们放松了警惕，这里络绎不绝的人流也让我们放心。我和老皮去挑选一些常用的软件。

电脑城里的盗版光盘不计其数，让人眼花缭乱，各式的吆喝声从四面八方袭来，一个个摊贩前，主客在挑选讨价还价，除了所卖东西不同，这里同菜市场别无两样。我沿路浏览，一些在大西洋彼岸还未上映的好莱坞大片，在这里已上市多时，在预先没有任何打算的情况下，我买了几张DVD新片。一个摊主在介绍新片时眉飞­色­舞绘声绘­色­滔滔不绝，这学期正在学法学概论，我感觉摊主给人带来的心理影响有点象是法学概论中提及的不可抵抗力。汤姆克鲁斯、汤姆汉克斯，这厮那厮真正应该感谢的是这些遍布神州大地的盗版音像制品的制造商与贩卖商，而不是电视网络等媒体，为了能多卖处一张DVD类的信息载体，商家门费尽口舌将主演的演技吹得天花乱坠，是他们迅速窜红赖以成名。

每当这时，我就想哪一天会有象我这种颇具英雄气概的人来塑造中国式英雄形象，该片也在好莱坞的音像市场被大吹特吹，哪怕是盗版的也好。

一个商贩的促销手法显示出了他对电影行业不浅的研究功底，让我目瞪口呆。

“十面埋伏？有。不就张艺谋的新片嘛，拿-”

“只听说十面埋伏这电影，不知道张艺谋谁？‘英雄’你知道不？入围奥斯卡，迄今为止投资最大的一部内地影片。这你都没看？我这还有几张，都热销两月了--”

我注意到顾客正准备掏钱。

摊主：“可惜呀，这两部片虽好看，却赶不上老谋子前期影片的艺术­性­强，现在他转型拍商业片了，以前的片儿那部部是经典，‘红高粱’您听说过吧，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就这里面的歌，你看看。‘秋菊打官司’您总知道吧，反映的是广大农民的心声，我这也有。唉，现在这种体现艺术界责任感的影片越来越少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我这就两张了，再卖一张不卖了，自个儿得留着收藏......”

我和老皮在这家碟摊前发了会儿呆，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一些教授的讲堂上，这时候我有点能理解为什么现如今应聘，工作经验至上，这年头商业竞争之激烈，造就了大批实用的推销人才。

我在这里看到不少兴致勃勃各选所需的老外，据说在欧美群众对盗版嗤之以鼻，也没有地方能买到盗版。嗤之以鼻的就包含眼前这群人，我还听说北京秀水假货一条街老外是那里购买的绝对主力，这些残酷的现实告诉我们，要解决盗版问题，寄希望于短期内大众素质的提高是不切实际的，唯有通过健全的法制解决问题。

我和老皮无意中碰到了个锻炼听力的好机会。一家碟摊前，几个老外在翻译的帮助下导购，翻译要求老板尽量提高光盘的价格，老皮听出老外的大概意思是在问翻译跟老板讲什么，翻译回答由于你们是大批量采购我让他便宜点，老外微笑着伸出大拇指连声感谢，翻译点头哈腰。这次我也听清了这句话，有种史无前例的兴奋，老外一口气说了五六个“OK”。这个场面很容易让人想起抗日题材电影里鬼子表扬翻译的镜头，但这俩翻译显然又有着本质的不同。翻译拍拍摊主的肩膀说我们都是中国人，语气有些大义凛然，这无疑是种表达爱国主义热情的方式，我和老皮有些愕然。我和老皮猜测，这翻译也极有可能毕业于海X院，该行为的初始战略指导方针是利用外来资金促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但由于个人能力问题，在具体实施过程中规模有限，到头来只是便宜了麻木不仁没事偷着乐的摊贩。

中国人并不缺乏品牌意识，我发现即便是在盗版光盘中也有品牌。同是windowsXP­操­作系统，盗版光盘就有几十种之多，而各摊上都卖的牌子基本上是做的比较成熟的盗版品牌，质优价廉，返盘率极低。一张印有“普天科技”的光盘在包装上写着：一直以来微软就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我们从未不尊敬它，我们还无法超越它，我们一直模仿它，所以它到哪里我们到哪里，如影随行。这或许是对微软垄断市场的一种讽刺。

买下这些光盘时我心安理得，拿到手后又感觉有些失落，我并不想支持盗版，我甚至想过打击一切盗版，但在想过与该现象相关的种种因素之后，我不得不承认，共和国军人的正义感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

我们满载而归，待走时市场里不知什么时候添加进了一大批手提黑塑料袋的流动人口，这样的统一配备容易让人想起武侠小说里的丐帮，但在现实里，这帮人有组织也好是自发的也罢，反正肯定是在从事同一项活动。这些人能一眼从消费者中区别开来，陡然冒出来似乎是蓄谋已久，待市场热闹起来后，堵住人群的退路。我问老歪猜猜这帮人­干­嘛的，老歪笑着说肯定不是义务过来搞环保收垃圾，这里确实很多光盘是垃圾，但不免费捡，要不自己天天来。黑塑料袋们目光锐利，记得小时候看过一部叫“布雷斯塔警长”的动画片，该警长有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所见之物皆为猎物，鹰的眼神似乎就是这种眼神。

一个黑塑料袋走到我们跟前。

“兄弟，要生活片不？”我一惊，这人看上去四十开外。

“多买多送，质优价廉，画面清晰，绝无马赛克。”黑塑料袋一脸­奸­笑。

黑塑料袋张开袋子，老歪探头去看是什么样的生活片，虽然袋口足以盛下三个脑袋，我和老皮还是留守在外把风，总觉得那黑不溜秋的玩意儿是个圈套，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片？”我和老皮问。

“美女与野兽。”老歪答道。

我们拒绝了黑塑料袋的­奸­笑，在这些生活片中­性­是生活的全部，生活的唯一主题。但更多的黑塑料袋又不断向我们涌来，仿佛黑压压的潮水。

骁勇善战，遇敌沉着冷静，在形势不利情况下亦能审时度势粉碎敌方­阴­谋是我军的优良传统。一开始，我们毫不畏惧，将这种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发觉，在这种重重的软包围下，我们也开始显得力不从心。一来是由于我们虽然意志顽强，但加入革命队伍时间不长，又正值青壮年，抵制能力有限，难以做到无欲则刚，二来由于我方势单力薄，敌方人多势众，轮番轰炸，欲通过不间断消耗彻底拖跨我方防线。与其强行突围，不如以退为进，争取宝贵时间思索破敌之良策。老歪找到了一处公用电话，果断地拨通了公安局扫黄打非大队。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敌情，有几个与黑塑料袋做交易的让我大为震撼，如果说秃顶不足以反映出他们的年龄，那么佝偻的行走姿态­干­皱松弛的面部皮肤足以说明他们至少到了知天命之年。最让人吃惊的是他们交易时神采奕奕光彩照人双目炯炯有神，当然眼神里也有些惆怅和惋惜，好像在感叹，我们那个时代怎没这种东西。

老歪挂掉电话，我们开始主动出击，暂时化敌为友，讨价还价，将对手拖住。

突然，有人吼道检查的来了，顿时，市场内的各类商贩一哄而散，速度不亚于我解放军的紧急集合。

显然，公安队伍中，出现了内鬼。

这天千夏来电话说邀请我和同学周日去财经大学参观，我似是而非地答应了两句，实则欣喜若狂，我知道财经大学男女比例极不协调，­阴­特别盛阳几乎没有，这种与当今中国男多女少光棍一堆的大环境的极大反差养成了该校男同志自以为是自命不凡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个­性­，D市素有好女不嫁财经狼之说。无数外校有志男儿义愤填膺，无奈受条件限制，象男人想帮生孩子的女人，空有一腔热血使不上劲。

我和老皮一致赞同有志女青年不嫁财经狼的做法，该做法是新时代知识女­性­特别有骨气的集中体现。作为一名革命战士，在制度不允许的情况下，我们当然不会有非分之想，这次去财经的次要目的是开拓视野提升自我的审美品位，最主要的目的是让财经的女同志在对比中找出差距，谈不上救民于水深火热之中，至少能让天真善良纯洁活泼的女同志们认识到这个世界上除了­阴­险狡诈凶狠的狼还有正义勇敢威猛的狮子，这也算是为人民服务，是头等大事，因此我们高度重视。

这学期，我和老皮加入了学校的招牌组织军乐队，开始苦练各种乐器，陶冶情­操­，增强艺术修养。老歪以自己五音不全只擅长于欣赏为由拒绝了我们的邀请，但老歪还是逃不脱每周一到两次全员参与的合唱大练习，每一个海军军官候补生都要学会在一定程度上被人欣赏。一开始大家是鸭公嗓破锣嗓嗓嗓齐上，这种唱法显然满足不了展示文明之师形象的要求我们也不欢迎明显高低八度颇能展现个­性­的个人主义唱腔，在整齐划一唱音优美的前提下，还要练习多重唱分声部唱。老歪果真是五音不全，老师在要求我们分两个声部唱时队伍中必会出现三个声部，假若要求分三个声部队伍唱时就会有四个声部，老师最终找到了破坏源是老歪，老歪的声音与所有人不同，常常自发的形成一个自己的声部。

但该老师并没有批评老歪，只说老歪是不安定分子。按我理解这就是说老歪唱的坏，该老师说不安定分子也最容易成长为关键角­色­，好就是坏，坏就是好，事物并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要辩证的看待问题。我觉得这老师说得挺玄乎，我当时马上想到的就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与老师说的句式相同，我并没有心思深究老师话的含义，我更关心老歪。老歪并没有像我想象中的愤愤不平，而是坦然地走到一旁单练。后来果然有首歌曲只有嗓音比常人低两个八度的老歪才能领唱，还得了一等奖。

我告诉老歪你小子变了，不像以前有事就嚎，老歪回答这事儿特殊，自己长得帅，有机会单独出来露脸让大家看看人类进化的趋势，巴不得。

这是借口，我和老皮都清楚老歪牙根儿不帅。但我们还是高兴。

我们训练的地方是学校礼堂上的俱乐部,这是间十分宽敞的屋子,本来是好几间,后来中间的墙壁被一一打通,打通以后闭门造车的情况没有了,大家可以边练习边交流,革命队伍显得团结友爱积极向上,但其实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腾出更大的空间。条件十分艰苦，但以苦为乐是革命军人的优良传统，我们经常在排练前相互重申计划生育的必要­性­再开始排练。大家一致的意见是人确实太多了，但站在这屋里的一批人生出来也就生出来了，再制造下一代时要切实注意。人多的直接表现是窗子总开着，屋内空气还常常混浊不堪，各­色­乐器一齐发声显得十分嘈杂。差强人意的环境丝毫没有影响我们的排练热情，这里是少数可以大声嚷嚷的地方之一，音乐需要自在的气氛。乐队里有萨克斯、黑管、长号、短号、圆号、大号等各种乐器，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乐器中时，对外界便能置若罔闻，甚至能感觉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味道。开始时，我总是受到外界­干­扰，这要求我必须蓄意听音辨器，经过了漫长而又痛苦的磨合期，我的耳朵里只有萨克斯声，这种感觉好比跟人说话，旁边无论有多少猫叫狗吠，也不会分散你的注意力。

音乐的魔力无孔不入，吸引来了四野八荒五湖四海的兄弟，我常常在排练时听到“­操­”、“我日”、“儿了”等发泄情绪的各地方言，这些不同的表达样式却是同一种含义，源于一种思维习惯，万变不离其宗。当然也有“###”一类的外语表达方式，洋为中用，显得略微含蓄。

一段时间大浪淘沙过后，金子开始闪闪发光，一批批同志选择了更换场地或放弃，但确实可以陶冶情­操­的音乐让我和老皮更加着迷。老皮的“­操­”嗓门从开始就是最响，但每次“­操­”过后，技艺就­精­进一层，老皮“­操­”的时候通常是碰到了卡壳的环节，于是常常边“­操­”边练，居然总能顺利过关屡试不爽。我高度认可老皮的“皮氏训练法”，但我和老皮都清醒的指导，这种方法不适合大面积推广。我和老皮每每在人去楼空时继续训练，关上门窗，万赖俱静听不到一丁点外界的声音，偶尔大脑中会有灵光一闪，收获了心得，仿佛悟得禅机，这一纵即逝的感觉虽短暂，只可意会的美妙却让人痴迷。

离开这间屋子后我们就会谨慎把握自身的形象，方言外语等都收起来。并不是我们表里不一沽名钓誉，我们认为，排练方法在有底线的情况下没必要形而上。

千夏所在的财经大学地处D市某区的繁华商业地段，对这样的安排我们颇为不解，将象牙塔置身于灯红酒绿的氛围内充分浸­淫­，以财经实践为借口的所谓互动在老皮看来好比是让未成年的女同志去卖身。大学时期，人的价值观人生观仍然十分动荡，这种环境增加了触发种种危机的可能。

由于共和国军人的特殊身份，一段时间来，我们与外界沟通甚少，而这个以报纸电视网络为媒介的信息时代让人可以足不出户，思想触及四面八方。就要到财大，附近还有几所二三流大学，这时可以看到公汽内外，一批批青年­精­神萎靡灰头土脸，Сhā兜吹口哨叼烟随地吐痰，打架骂娘哗众取宠大声嚷嚷。社会高速发展的同时产生的一些不良文化使他们深受感染，他们行为张扬眼神饥渴燥热难耐，老歪觉得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这使我们“闭门造车不谙世事”的担心灰飞烟灭，一扫心中忐忑，原本就高涨的信心再次激增。

红­色­道路(6)

我这时意识到海X院是给了我东西的，但我还没总结出是什么。

老歪道我看那小子留个长发还脏不拉­鸡­的就难受，这说明老歪闭关修炼了一段时间，辨别事物真伪善恶的能力还真有点提升。

此行，我们的主要目的是交流，本着相互学习共同进步的指导思想，寻求一种军民共建的途径。我们丝毫不敢小觑财经大学的女同志们，加入这是相亲，我承认唐伯虎门要面对的是秋香。

阿斯图利亚斯说过“女人让男人变得完美”，辛格说“没有女人，男人只是半个男人”，从小时候开始，当我意识到生活中有两­性­存在时我便开始印证这些定律背后的含义。在幼儿园里有其他男同志看到我同园花一起过家家我会很不可一世，于是我常常希望这种场合被人撞到。在小学没有女同志当啦啦队的运动会我的成绩会大失水准。在初中我常常为窗外有等我一起回家的女生沾沾自喜。在高中无论是学习还是娱乐我完全缺乏持续稳定的动力，偶尔能振奋­精­神，实在是因为那个理科班没有几个让人兴奋的女生。这事的后果是严重的，高中三年，我的运动水平好像封建社会的女人般裹足不前，这导致刚来时我甚至在有些方面被老歪称作运动低能，由于我的出现，老歪踏实不少，在我的身上老歪找到了山下有山一山更比一山低的感觉。

革命队伍不提倡过早恋爱，这并不等于不能结交女朋友，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正确认识、处理男女关系是一个男同志持续健康成长的前提。

我知道，千夏寝室的女同志们在严阵以待。

经过目测，我们保守估计，财经大学女男比例大于七比一。在财经校园里，我们偶尔能看到几个零星的男同志，感觉很衰，不象是传说中的财经狼。

财经男同志人数是固定的，所以在这里星星之火显然没法燎原，况且其质量惨不忍睹。这些现象表明，外来优势火种介入财经，是历史的必然。

我挺了挺胸膛。一种义不容辞的使命感蓦的涌上我的心头。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同志们是祖国未来的希望，所谓财经狼并不具有代表­性­，作为外来火种，我们必须要让她们对生活与未来充满信心。我们清醒的认识到担子很重任务很艰巨，由于海X院的革命教育与众不同，我们具有无论何时都能接受挑战的勇气。因此，即使离千夏的寝室楼越来越近，我们也不感到丝毫紧张，我们相信，有着光荣历史与传统的子弟兵不会让人失望，他们将续写荣誉使上的新篇章。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我和老歪老皮决定，要将这里两­性­气氛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们很清楚的知道我们责高任重,我们被太多同志寄予了厚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财大之行顺利与否决定着相当长一段时间内海X院的军民共建活动是否能卓有成效的开展。这跟打仗一个道理，我们是先头部队，前锋如果旗开得胜，则主力部队信心暴涨，攻城拔寨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反之前锋受挫，则主力部队信心锐减士气低迷，溃败的几率大大增加。

来之前我们反复进行积极的心理暗示，我们把自己想作是春初的一场喜雨，雨后则竹笋纷纷发芽树木遍地开花，其实比作在千里之堤上打洞的蚂蚁更为确切，小洞开则后方汹涌之潮水势不可挡，但这样比喻有搞破坏的嫌疑，既有悖于我们的初衷，又不符合我们人民军队的形象。

这次军民共建的主角本没有老歪，只有我和老皮。因为如果老歪参加，就极有可能由于建立新的军民互动关系而影响了其与佳蓓同志的军民鱼水情，最大的问题是，我们保证不了财大女同志的质量，结果极有可能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得不偿失，因小失大是兵法中的大忌。

老歪的财大之行源于前一天晚上的一个电话。在电话中老歪的高中同学关于地方大学生活的描述激怒了老歪，这小子一谈到学习锻炼身体不屑一顾，一谈到抽烟喝酒打架逃课泡妞补考兴奋得抽搐，完全没有了新世纪青年应有的人生追求，特别是该同志称自己恃­妇­女之友，而该校又素以­阴­盛阳衰而著称。星期六加餐，我们也刚好喝了点小酒，面对这小子气势上的咄咄逼人，老歪当即表现出了革命军人非同寻常的血­性­，毅然与之对垒，成本校追自己的女同志有一个加强连。事实上，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首先，海X院的女同志人数寥寥，其次，虽说以貌取人是不对的但还是有很多人以貌取人，即便女同志都拜读过《巴黎圣母院》，在这些不多的女同志中能象佳蓓一样察觉到老歪平凡的外表下纯朴善良正直的本质并奋起直追的更是少得可怜。我和老皮跟老歪摆事实讲道理，力图将老歪的一些错误意识扼杀在萌芽状态。女同志少，这是现实，同时你老歪来海X院才半年，女同志要发现被你外貌所掩盖住的优点尚需时日，路遥知马力日久才见人心，这是古训，你刚才的话无疑违反了诸多的自然规律，革命军人，说话做事要实事求是。老歪解释说，敬爱的周总理说过，共产党人要实事求是，我还不是一名党员但以后肯定会是。

按照那小子的描述，当今的许多地方大学生生活是匪夷所思的，是有悖于种种传统逻辑的，甚至是迷茫的消沉的颓废的。对此，老歪深表忧虑。老歪认为，如果财大之行考察属实，作为一名人民子弟兵，在有能力的前提下决不应该袖手旁观，而应通过面对面的交流结成互帮对子等形式加以开导，以体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三个人的力量不够，可以发动集体，向组织上申请规模较大的军民共建。鉴于可能导致的种种误解，老歪告诉佳蓓，星期天去财大参加老乡会。

女同志宿舍严禁男同志进出。在千夏的宿舍楼下，我们出示了证件向以忠实履行职责而远近闻名的楼长老太太说明了来由，事实证明，我们身上的正气她人是可以感受得到的。

老太太一脸欣喜道：“我家兄弟就参加过抗美援朝。”

老太太仿佛找到了知己，不住的向我们倾诉，谈到如今一些大学生的作为不住摆头痛心疾首。这使我们觉得我们过来是抗击种种不正之风，顿感光荣自豪也有压力。

老太太充满企盼的目光一直将我们送到楼梯拐口，我发现，在楼前有几个抽着烟似乎是等人的小子目瞪口呆，如置身于梦境有人可以受到老太太这样的优待。

千夏所在的宿舍门户大开，里面的六位女同志正有说有笑吃着零食。走进宿舍，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室内物品摆放整齐井然有序。我不知道千夏的宿舍是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我有个表妹在一所地方大学，她告诉我女生宿舍平时也跟狗窝一样，但这至少可以说明，女同志们的态度是端正的。

我对千夏同志说了句别来无恙，并在千夏同志的介绍下一连说了五个幸会,老歪扬起嘴角喜笑颜开，对于有这么一次难得的交流机会表示深感荣幸，希望大家可以交成朋友相互帮助共同进步，高大帅气的老皮没有过多的言语，脸上始终保持着迷人的微笑。

一位身材苗条的女同志问道：“你们学校给其它学校搞过军训吗？”

“当然。”我答到

女同志旋即也笑着将目光转向老皮：“那是不是微笑也属于军训的内容，是你们的招牌，可以随时向受训者示范并号召他们学习？”

老皮一愣，脸稍微红了一下，我以为老皮会尴尬甚至不知所措，老皮马上恢复了镇静：“目前还没有这个内容，不过我们可以向组织提建议，如果作为人民群众的你们有需要。”

开局良好，革命军人的大方果敢沉稳已得到了初步体现，室内气氛活跃。

千夏首先把我单独拉到一旁进行批评教育。对于老皮，千夏给娱了充分肯定，阳刚阳光英俊高大，而老歪，给人的第一感觉是有损子弟兵的形象。事实上,如果说老歪的到来是为了衬托老皮,那么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老皮已经够帅无需衬托,倒是在对比之下,老歪相形见拙。我对身为战友的老皮有一丝嫉妒，老皮比我高，帅气又不亚于我，同时，对同为战友的老歪我也深表同情，革命同志团结友爱不会让每一个置身于其中的同志掉队，但这属于自然条件，老歪只有通过长期的环境熏陶就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及我和老皮的不懈改造，才能在气质上不断向组织靠拢。

“千夏同志，对这个我带来的同志不完全符合要求我表示歉意，但作为新世纪的大学生肩负祖国及人民的希望，你以貌取人的糟粕意识是应该摒弃的，外貌固然很重要，但我们子弟兵终究是靠内涵取胜的。”

千夏笑着总结陈词：“总之你带一个和你差不多的人来就是不对，或许万事没有绝对，兽有兽的魅力。”

我忽然有种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老歪有喜欢在宿舍唱歌的习惯，由于五音不全，调常常走得七八头驴拉不回来，“歌兽”的大名早已不胫而走。对此，我们不止一次劝过老歪，老歪的说法是：“唱得好不好听是一回事唱不唱又是另一码事，爱好歌唱显示出一名革命军人对人生的乐观对生活的热爱，部队行动讲究整齐化一但不代表不能有自己的个­性­，我建议你们向我学习。”

我回应千夏道：“至于我也是兽的说法，主要是因为你对这里的男同志太失望了，自然就会对外来的男同志期望过高，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我承认我有不少优点，但我还谈不上完美，也正由于不完美，咱两才有互帮互助的余地。”

千夏瞟了我一眼，意思是“臭美吧你”。

我寻思着千夏也应该知道人的提升空间是无限的，因此她的真正意思是要和我长期地互相帮助下去，只不过表达方式欠妥，女同志嘛，又年轻，比较容易冲动。

在进行了初步的交流后，身段苗条叫林琳的女同志问老皮是否可以单独谈谈。林琳同老皮一样，脸上始终洋溢着微笑，这种笑又有别于老皮的阳光，有点象是春风，但给人感觉仿佛又是空中缥缈的事物，掉不下来。

老皮挺逗：“当然可以，除了台湾问题，对了，还有钓鱼岛，我们什么都可以谈。”

上一学期我们学过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一样事物并让它为我所用通常都分三个阶段，是什么—为什么—怎么样，包括健康的男女关系。我知道同志们都处于第一个阶段的初期，路漫漫其修远兮，可以上下而求索，所以大家都乐此不疲。

时间及恶劣的环境不见得能消磨人的意志，革命军人尤其如此，而一旦换成其他集体就得具体分析。现行的教育制度使得我们前面近二十年的时间只有一个目的—应付高考，因此许多学生对大学里的一场恋爱充满了强烈的渴望，老歪面队的四个女同志不怎么出众，在女同志严重超编的财经大学，几乎无人问津，有的甚至开始出现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亟需开导。面对严峻的现实，老歪依然镇定自若谈笑风生，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将革命军人的坚强果敢表现得淋漓尽致，完全践行了临行前的诺言，让人心生敬意。

老歪从当代中国社会的人口比例开始分析：“中国的人口比例是男多女少，具体说是比1，为数居少的女同志中能考上大学的不算多，能考上一类重点大学的就更是少得可怜，你们是女同志中的­精­英，再去掉未成年的幼女上了年龄的老太太，正值青春妙龄之年的女同志又有多少？你们是当今中国社会最稀缺的资源，财经大学的男同志荒是十分罕见的，这使得你们没有挑选的余地，宁缺勿滥，我建议你们有意识的开阔自己的视野，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外面更­精­彩更广阔的世界中去，展现在你们面前的是多彩纷呈异常绚烂的未来。”

老歪的这次讲话，是财经大学男女关系史上值得之重书的一笔，即使那些财经男同志在得知后极可能产生群欧老歪的欲望。

有两个女同志在听完老歪的讲话后当即想通，另外两个女同志在后来也一一想通，更重要的是她们把老歪的话付诸了实践，果真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广阔得多的外部世界。

一个女同志后来告诉千夏：“他（老歪）长相平平，但他都对未来都充满信心无比乐观，我还有什么理由妄自菲薄。”

千夏将原话转告给我，我听后摆摆手：“这很简单，告诉她，老歪是爷们儿，还是共和国军人。”

宿舍中已经不见了老皮及林琳的身影，老皮从军名共建走向了军民各建，速度比得上被世界特称为“中国速度”的伟大祖国的经济发展。我无意责怪老皮，我们有纪律在身，但我相信老皮可以把握。毕竟罗素说过：人的本能应该加以引导，而不是被压制。

在回去的路上。老歪唱起了学习雷风好榜样，这一次我和老皮没有反对，这首革命歌曲从老歪嘴中唱出来有一种抒情的风格，似乎是直抒胸臆有感而发，别有一番风味。

一天晚上，大黄接到一个找老皮的女声电话。老皮神采飞扬的接了二十分钟。又一天晚上，老皮在晚饭后打了一个电话直到熄灯好吹响。对于向来­干­脆利落的老皮，老黄老潘等人感觉十分反常，对于老黄的疑问，老皮的回答是对方是自己的一个老乡，回答老潘的回答时老皮随口说那是自己的表妹。这两种前后不一的说法暴露了老皮的动向，这两种回答也迅速成为经典，同志们中掀起了一股“寻老乡，寻表妹”的热潮。

大黄学习勤奋踏实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因此，大黄只在闲暇的时间里交几个笔友作为一种­精­神食粮。有一段时间，我对大黄特别刮目相看，由于网络交友常常伴随着欺骗与玩弄，一批批女大学生们开始返朴归真，选择了以信交友的方式。有好几次，大黄在一天内收到若­干­封信，有的居然是用英文书写偶尔还附有照片。由于这些照片大黄兴趣不大，在对方要求回寄照片时，我们建议寄张老歪的照片过去，老黄采纳了这一英明的建议，果然再回应者寥寥。

大黄于是要了老歪的一张照片的底片，洗了一打，对这种盲目崇拜的行为，老歪沾沾自喜，并作为铁的事实想我和老皮证明，我们过去的判断是多么武断。我和老皮表示同喜同喜，其实差点儿没笑掉牙。

但有一天，大黄在收到一封附有照片的信后，却回寄了自己的相片，我们的眼睛为之一亮。

当看到这张照片时，我们却兴奋不起来，照片上的人是个小女孩，皮肤黑糙头发枯黄衣衫褴褛，看上去不过十岁，照片上的背景是一间土砖青瓦房及几棵零星的胡杨。

我们这才知道，大黄一直在一声不响地帮助失学儿童。

我一下子想起了一个笑话，说得是某贫穷落后地区村民的生活—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性­生活基本靠手，当时觉得挺好笑，对照这幅照片，我意识到该笑话其实是黑­色­幽默。

黑­色­幽默又远远不止这些，我发现，由于见怪不怪，自己开始变得麻木，直到力所能及帮助他们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出现，才蓦然醒悟。

“也许你们觉得我高尚，其实我十分害怕自己高尚，因为我高尚就说明帮助他们的人太少了，所以我显得高尚。我只觉得这是每个人应尽的义务，何况我们是人民子弟兵。”老黄苦笑。

这次谁也没有笑。一刹那，我很佩服大黄，我知道大黄想说这话肯定已经很长时间了，在这个时代确实有一部分的人道德不断沦丧甚至整个社会也缺乏相应的关注，报纸上的头版头条更多的是各类名人的八卦新闻，这让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大黄反而还得偷偷摸摸，象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总会有人跳出来说他们沽名钓誉装­嫩­装清纯，是傻X一个。

晚上我又看到农民工子女在城里入学受到歧视的新闻.据说在某市的一个小学,农民工子弟被集中安排在一个班里,这个班的学生享有许多“特权”，别人是彩­色­教材，这个班是“黑白版”；几个班一起上体育课时，这个班独享阳光—在太阳底下暴晒。由于农民工子弟的课本是黑白的，教师问农民工子弟大还是什么颜­色­时他们说黑­色­。

看到这则新闻时，我感到钻心的疼痛，“轰”的一声，仿佛有一枚炮弹在脑中炸开，让我站立不稳。有教无类，将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三六九等，连最后一块净土都不再­干­净。

我想起自己的职责是保卫祖国，而建设祖国军人也应该尽力参与，只有祖国安定繁荣人民幸福安康才值得去保卫。

学校有一家建设银行分行，在超市的隔壁，我开始在有零钱时经常光顾，那里有失学儿童基金捐助箱，以前买完东西所剩零钱，只会被我用来买“巧乐兹”冰棍或者“蒙牛牛­奶­提子”。

军校的生活是充实的，而莫里亚克说过“最充实的生活里，也能腾出给爱情的位置，一个日理万机的国务活动家在情­妇­等待的时候世界也为之停止”。

老皮同林琳同志的关系是淳朴的，但青年男女只要经常交流，其关系就很难永保淳朴，这就像本来相距挺远的两块磁石，一开始的交流只是由于极­性­不同而相互吸引，待交流到了一定程度，磁石就靠得很近，这是两者间的作用力会陡然增大，迅速越过所有距离，啪的就可以粘在一起，爱情就此拉开序幕。

在我看来，老皮暂无受到男女关系­干­扰或消极影响的迹象，显而易见的是老皮本来已经很好的成绩不但没有丝毫退步反而加速了突飞猛进，我怀疑老皮已在某种程度上将林琳同志当作了首长，而林琳下达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命令，老皮又是标准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并且雷厉风行。这说明，健康的男女关系的力量是伟大的。

对于学习，我的心态也暂时趋于平静。从高中起，我就对中国的现行教育充满质疑，这种教育只注重卷面分数，轻视思想品德教育，课程设置极不合理，为了考试的结果，甚至以扭曲人­性­为代价。即使是在海X院，置身于中国教育的大环境，一些体制的弊端照样通行，我对某些课程极度厌恶，这些课程对以后的工作毫无帮助，只是在浪费时间。老皮老歪虽也有同感却常常劝我现实不要过多的思考其意义，这个世界上不合理的东西很多，不是一天两天可以改变，但要有信心，我们意识到了这些问题，世界的未来是我们去书写。我的心情十分矛盾，想拿出军人的勇敢去做反抗的先行者，有时会萌生出退学的冲动，又想着在这个文凭说明一切的社会不能失去文凭，其结果是没有彻底反抗也没有总是按照既定的模式去学习，走走停停，仿佛是与自己过不去，不只是执著还是鲁莽。

千夏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三天两头叮嘱我好好学习，要求我向学习优秀的她看齐。我尽量沉下心去。

我不能总学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毕竟还有许多感兴趣的东西可供学习。一切还在继续开展，在红­色­道路上我继续前行。

五一将至，我们正做着五一长假的计划，突然接到命令到陆军学院进行为其一周的陆上单兵战术练习。

由于职业的特殊­性­，我们即使有时间来得及也没有必要向包括双亲在内的人说明去向，这种蓦然而至的人间蒸发使得我们在外人看来常常比FBI还神秘。

陆军学院在D市郊区某区，三面环山，为各种军事训练提供了便利。我们坐着敞蓬卡车在崎岖不平的土路上颠簸着前进，路上扬起阵阵粉尘，后面的卡车在穿过粉尘后继续前进，大伙儿的脸在粉尘中若隐若现，让人马上联想到军事题材的电影，事实上，电影就是来源于生活。

老歪由于呆在第一辆卡车上，冲着我和老皮十分得意，突然一阵大风从正面吹来，老歪大叫一声“不好”，原来一只苍蝇飞进了老歪的喉咙里。

这地儿整天呆着什么也不­干­，也一样是灰头土脸，吃沙子跟吃饭似的，哪天不刮沙尘暴都不正常。大风有点像是山代王，砂石草砾是小喽罗，成天跟着代王四方游戈，见谁灭谁。外边的人是无法想象的，这都21世纪了，我不禁又想起了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

条件是艰苦的，对陆军兄弟们我们致以崇高的敬意。我­精­神振奋异常，这正是我所期待的，与枯燥的课本相比，这无异于一次旅行。

第二天，我们就开始了带81式步枪在遍布石子的山上摸爬滚打。一天下来，我腰酸背疼，在这高强度的摩擦中，迷彩服居然完好无损，我哪个部位也没见破皮流血，我怀疑自己受的是内伤，由此我得出一个结论，军用品质量过硬­性­价比高。我想这时候要有千夏按摩就好了，老歪主动代千夏提出了这个要求，我当即感恩戴德的拒绝，我亲眼见过老歪用肥厚的手掌劈砖开瓦。

在进入海X院之前，我设想的各种训练异常艰苦，结果果然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我才逐渐习惯，在来陆院之前我认为自己已不难适应各种新情况，但训练的艰苦卓绝还是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些单兵战术动作诸如各种匍匐前进、腾挪摔打都有危险系数高难度系数大等特点，最困难的是，我们常常被要求发挥连续作战­精­神，练习几个小时后啃完面包灌完凉水继续­干­。还好长时间以来我接受老白的训练，心理上已经有了一定的经验积累。在练习一个动作时比如剪刀腿，如果主动从空中摔下内心就会充满成就，如果由于胆怯而在他人的口令下强制完成，只会在疼痛的同时加以抱怨。第一次训练空摔老歪就受到了特别关注。

“那个同志，挺强壮的那个—”教官指着老歪。

“说你呢，就你，还看别人—”老歪发现了苗头不对，一边装傻回头看向老潘，一边思索着缓兵之计。

“你空摔的幅度怎么这么小？”

“报告教官，我质量大，重力势能大，地球引力对我特别关注，我已经尽力了，但是我能力有限。”

“你说的倒是客观情况—”教官打量着老歪比例极不协调的身材。

“谢谢教官--”老歪喜形于­色­。

“正因为如此你才应该更加勤奋的练习，抓紧时间减肥，要以革命军人特有的紧迫感使命感要求自己，使自己早日回归到广大的革命同志中来。我决定从今天起，每天对你进行特别指导。”

“……”老歪没想到，这位教官的想法与老白完全雷同。

这天的训练量很大，晚上洗漱完以后我就倒在床上，卧谈会尚未开始，我已沉沉睡去。

老歪每次训练，迷彩服下，护膝护肘等防护装具一应俱全。老歪认为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安全第一，训练要讲究科学的方法，唯有保持良好的身体状态，才能达到最佳的训练效果。阵阵疼痛使我被老歪的话折服，我在第二天加入了全副武装的行列，但在第三天我又当了“逃兵”，卸下了各种护具。我意识到我此行并不是要单单体会单兵战术，更重要的是为成长为男人继续增添砝码。如果要在这地方以同样的强度训练365天,我会毫不犹豫地戴上护具，武装到牙齿，而对于这为期一周的短时间训练，即使不用护具，状态也不至大幅下滑，感受适当的疼痛可以加深印象，使得这段经历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逐渐消除，反倒可能会历久弥新，成为人生的财富。

我们训练的场地是陆院周边最高的山头，每次坐在山头上休息我可以看到其它矮小山头的情况。一个山头上有一大块平地，上面住着几户农民，我常常可以看到平地中央的场地上，一头勤恳的驴在围着磨不知疲倦的打转。有人说人生就是演戏，而如果只把一场戏当走过场，人就象拉磨的驴，演戏象拉磨一样索然无味。

我们窝在山沟里训练着的时候，太阳照样升起落下，外面的世界仍在旋转。一天中午，我们收到自学校转过来的信件，其中一封来自老歪的高中同学，这封信谈的主要是北京某高校的大学生活进行时，老歪邀我和老皮共阅。在这封信里出现频率极高的一些词是“喝酒”、“泡妞”、“逃课”、“作弊”、“­操­你丫的”、“郁闷”、“真他妈不公平”、“凭啥”、“迷茫”、“爽”，与跟老歪打电话的那同学有很多雷同之处。该同学结合自己一段时间以来的大学生活得出预高中时不同的全新的人生观（高中时没有人生观）—人活着就应该实际点“唯利是图，金钱至上”。在这封信的最后，该同学奉劝老歪“人生苦短，应及时行乐”。老歪指出这是该同学高中毕业后，思想及行为无政府状态的一种延续，但该同学在高中时表现中规中矩，因此他在信中描述的地方大学生活应该具有一定的代表­性­，这也暴露出，相当一部分在现行教育制度下成长起来的大学生，辨别、抵抗各种不良影响的能力不强。我们努力想从这封信中找出一些当代年轻人所具备的优点，在竭尽全力后我们算是找出了比较牵强的一点，那就是“­操­你丫的”是句北京话，说明该同学入乡随俗，适应能力强。

这封信看得老歪热血沸腾，好像是八路军听了老乡对地主的血泪控诉，我感觉这时候该同学要在老歪身旁，老歪会毫不犹豫伸出自己颤抖的双手，激动的道：“还等什么，起来翻身吧，跟我­干­革命吧！”

老歪当即决定回信。老歪决定在信中一针见血的指出该同学当前存在的主要问题，并语重心长的开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老外在信中写到：你小子听着，由于有了吹牛的需要，你们常常聚堆喝酒，牛总有吹烦的时候，那时候你会一天到晚喝酒，喝闷酒；泡妞是为了泡妞而泡，单纯追求感官的刺激，妞总有分手的时候；如果你天天逃课，考试只有作弊，抓住便开除，即使没有抓住，你顺利毕业，回过头来看，你发现这四年学的都是狗屁，那时你会天天喊“­操­你丫的”“凭啥”“真他妈不公平”感觉极其“郁闷”唯独没有了“爽”……

这封信让我触目惊心，我认为一个人如果认识到了这样严重的后果，就不能不对未来作一些具体打算，且在这之前五味不津大小便失调连日噩梦­精­神出现一定错乱，心理脆弱的有可能从此生活不能自理，看得出来，老歪写这封信是破釜沉舟，大有让“百二秦关终属楚”之势。这事结果出乎我的意料，老歪的同学没有回信，只在qq上给老歪留了几句话：­操­你丫的，你丫有病啊，尽装逼，关你丫屁事，没事儿找抽，并在留言后加了一串刀子炸弹装的图标警醒老歪，气氛之情溢于屏幕。老歪号召人革命不成，险些让人反革命。

老歪感叹，社会主义的思想道德建设要从娃娃抓起，报纸上连篇累牍报道“加强未成年人思想道德教育”的必要，当前的形势是紧迫的，刻不容缓。我们继而想到了更深层次的一些问题，当前我们社会，各种制度体系还很不健全，但令人费解的是，问题即便是会引发严重后果的问题刚出现时人们总是漠视，直到成了普遍­性­问题才亡羊补牢。这时我有一种冲动，呼吁政府要求所有的年轻人都有服兵役的历史，很多年轻人对社会甚至对自己的责任感已淡化到极至。

这次训练，总的来说是很成功的，我们顺利地通过了考核，当最后一个考核的老歪也将动作一气呵成之后，全场掌声雷动。

老歪咧着嘴对着场下的同志们道“承让，承让。”

老皮异常高兴，走过去拍拍老歪的肩膀，骄傲的宣布：“同志们，从今天起，丑男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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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道路(7)

从此，老歪对老皮“怀恨在心”，每日在宿舍唱赵传的歌成了必修课，老歪总对老皮唱，你很丑可是你还不温柔。

个人通过考核后,我们又集体进行了汇报表演，圆满完成了任务。

我们都感觉有所收获，决定用DV补拍几个片断留下永久的回忆。

老歪在七天里掉了八斤­肉­，成绩斐然，有着他人所没有的独到体会，为此，这七天里，老歪养成了写日记的好习惯，准备哪天将所悟所感编写成减肥秘方，在社会上大力推广。但这也养成了老歪一个毛病，学校超市后面是个菜市场，从此老歪常常经过时，过去看人称­肉­。

­肉­贩称完­肉­，告诉人：“八斤二两。”

“不可能，这顶多七斤九两。”老歪用手掂了掂，打抱不平。

“你小子别瞎讲--”­肉­贩拿着菜刀，怒气冲冲“凭什么说七斤九两？”

老歪一急：“你废话，我减过我还不知道。”

自那以后，菜市场里没人再短斤少量。

拍摄的地点是个坑、包、坎、树都比较多的山头，选这个山头的目的在于我们能充分的学以致用，将所学的有利利用地形地貌的知识充分运用，如果是平坦的山头，就只能比谁先开枪谁视力好，意义不大。

我们假设一个经典镜头，红蓝二方对决后双方各只剩下老皮、老歪二人，两人分别藏身于一块石头后面密切注意对方的动向，老皮每放一枪，当然枪声是模拟的，老皮就猫下身去，又迅速起来，趁着空隙朝老皮的方向放枪，老皮又猫下身去，如此反复，以充分表现灵活利用地形地貌的战术。镜头先是分开拍的，先拍老皮，枪响后移到老歪身上，枪又响后在移到老皮身上，最后镜头合在一起，老皮老歪是分别埋伏在同一块石头的左右两侧，算是完工。

我们正兴致勃勃的发挥自己的导演与表演才能，这时山路上驶过来一辆驴车，是个典型东北农民打扮的老大爷，长得象赵本山。

老大爷下了车径直走过来，满脸洋溢着热情，我们没穿军装，似乎还是被看出了身份，不禁感动万分，这个镜头让我想到了日夜思念大陆亲人的宝岛同胞，一下飞机见到了多年不见的亲人，立马上前相拥而泣，一切尽在不言中。

老皮喊了声“老乡”就伸出双手奔向前去。

老大爷步伐匆忙，经过我们的身旁并没有逗留，直到走到一棵树的前方。我听到“啪嗒”一声响，是皮带的金属扣子开环的声音，接着，“哗哗”的流水声传来，空气中腾起一股热气。

老大爷小便完后转身上车，我缓缓地抬起右手中的DV，准备继续我们的拍摄。

就在这时，老大爷突然又向我们的方向奔了过来，依旧是一脸的热情，我们大为不解。

老大爷看着我手中的DV，冲着我一脸兴奋道：“你是梁朝伟吧，俺认识你，你拍的戏俺和我们家娃可爱看了，特别是那个‘花样年华’。”

老大爷的这句话让我倍感惊诧，梁朝伟可能长的是有点象我，但他和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显然也比他年轻的多，我在心里慨叹流行文化的魔力无孔不入。

“还有你我也认识，黎明—”老大爷头转向老皮，“哦，还有你，你是曾志伟—”又转向老歪。

“早听说你们要上俺们这儿拍戏，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签个名吧。”

老大爷激动不已，表情象劳动模范到北京天安门见到了毛主席。我觉得老大爷说的话挺耳熟，想起了是电影里的台词，那是游击队与鬼子周旋，就在快撑不下去时等来了八路军，从此这地方建立了革命根据地。

我们不想冒充什么明星，幸好老大爷翻遍了全身的兜只找到了半卷皱巴巴的手纸，这纸是没法写字的。

老大爷还想再翻一遍兜，老歪及时转移了话题。

“大爷，这解放军打枪不比拍戏好看啊？”

“打枪不能当饭吃，没法跟明星比。俺跟你说，俺一直想让闺女当明星，就是不知道咋整，你们能帮忙不，出钱没问题，俺现在有钱。”

老大爷随即拿出一个银白­色­的手机，是“三星”新上市的40和弦。

“要不我让她来试试镜，只要能让她上镜就行，我们不要演出费用。”老大爷满眼的渴望。

“直接告诉他得了，咱是海军爷们儿。”老皮忍不住了，被老歪一把拦住。

“您女儿漂亮吗？”老歪问。

“漂亮。”

“气质呢？”

“没得说，跟山上的花儿一样—”老大爷左右环顾，努力的想从这满是土包石子儿的山上找出朵花儿。

“那不好意思大爷，我们这片里没有适合您女儿的角­色­？”

“为啥？”老大爷一脸困惑。

“我觉得这世界上适合您女儿这样的女同志的只有一种角­色­—”

“啥？”

“军嫂。只有神圣而崇高的共和国军人才配得上她，最好是海军军官，浪漫而多情，扮演任何其她角­色­都是对她的埋没。”

老歪准备继续掰乎，我接过话茬儿。

“我们回去考虑考虑吧，到时给您答复。”

我挥挥手示意老皮老歪收工，转身就逃之夭夭。

这次跑步，我有点哆嗦。

我们士气高昂准备返校，老歪寻思着是否能每人发朵大红花佩带在胸前，但我们没有想到，完成了训练场上的项目，训练课程并没有完全结束，学校临时决定，夜急行军百里，徒步返回。

在海x院呆了半年，我已不象刚入校时，有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我已认识到，很多事，无论是艰难险阻还是荆棘浪涛，当组织上已经决定时就木已成舟，作为军人就必须坚决贯彻，与其埋怨消极对待还不如调整心态积极面对，反倒每次都有新的收获。

我军的前辈曾在抗美援朝期间创造了两条腿赛过四个车轮子的神话，成为战争史上的美谈。当今世界并不太平，国际局势复杂多变，我们认为世界的主题是和平与发展，但少数霸权主义国家认为我们一厢情愿。突然下达这个任务，正是为了考察我们这代表着希望的年轻一代是否具备应付突发事件的良好能力，同时考察新时期的革命军人在身体未完全恢复时是否能连续作战。时代再怎么改科技再怎么发展，这些掌舵革命军队的­精­神一万年不变。

所有的锻炼都是为了一切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准备，在黎明到来之前，我们必须返校，那时我们肯定疲惫不堪，但街上的车辆来来往往，到处都是早起的学生、匆忙的上班族、舞枪弄­棒­耍太极的大爷大妈，打开电视我们能看到几个曲线玲珑的女同志在喊“天天跟我做每天五分钟”，广播里在播着世界各地重大新闻---中国以外的一些地方战乱不断，躺下来休息的时候我还能听到外头小巷卖煎饼果子及­鸡­蛋灌饼的吆喝声，这些略显混沌却并不失序的身影是我们最大的安慰。回来宿舍后，老歪对着窗外大喊了几声，我问老歪什么感觉，老歪回答，激动，还有幸福。保卫祖国，是一项浩大的工程，我们参与其中，虽然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我们­干­了什么，一股自豪感与成就感油然而生。老皮的感觉是，人们常常将“保卫”与“男人”联系在一起，我人民解放军的革命英雄史自不必说，现今风靡世界的好莱坞大片也证明了这一点，象“空中监狱”里的“尼古拉斯凯奇”，“独立日”里的“丹泽尔华盛顿”，“第五元素”里的“威尔斯史密斯”演绎的无不是硬汉传奇，这些事例说明，我们在迅速成长，爷们的特­色­愈加鲜明。

显然，急行军也是我们为人民服务的一种形式，当然，我和老皮老歪相信，如果千夏林琳等女同志能随军鼓舞士气，子弟兵可以更顺利的完成任务。还好，我们行军之时，她们也能象其他人民群众一样安详的躺在睡梦中，这也能让我们倍受鼓舞。

我们在夜幕降临时出发。

老歪拿出革命军人雷厉风行的作风，在出发前的一小时内制定出了一套完整的应对途中疲劳的方案。在随身携斜挎的背包中，老歪放满了各种食品，充饥显然是次要的，重要的是维持新鲜多样的口感。老歪的背包中，光提神食品就有绿箭口香糖、槟榔、袋装咖啡、袋装茶叶及金嗓子喉宝。对于我和老皮关于金嗓子喉宝的疑惑，老歪解释这并不是为了润喉，这样解释等于是让我们悬起的心又立马放下—如果老歪欲以自己的独们绝唱位同志们鼓舞士气，后果不堪设想，对这一点我们有清醒的认识。老歪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金嗓子喉宝这药真正的作用不是润喉,这药口感奇差似乎是为了印证“良药苦口利于病”的古训，但其刺鼻的味道倒是可以用来通气，提神也是这款药歪打正着的一个范畴，另外该药在电视中是罗纳尔多做的广告，这似乎向人们暗示，这药也是治疗跌打骨折的玉林秘方。老歪大肆发表自己的见解，我和老皮一边表示赞同一边将老歪包中的物品悄悄转移进了另一只背包，并摆弄成原来的样子，放在了老歪的床头。这只完成偷天换日的艰巨任务的背包隶属于老皮，同老歪的背包不同之处在于包的左下脚磨了个洞。老歪早就想收藏这只包，收集这类军用品人们通常喜欢油漆斑驳的水壶，瓷片脱落的牙缸，它们象征着一段历史，如同旧邮票值得珍藏，怀旧情节中包含着人对往昔岁月的缅怀，老歪对这包情深意切，老皮遂决定忍痛割爱，在此包正式退役前便赠送给老歪。这包上的洞不大，即便颠簸着行进，也不至于让各类食品从包中滑出失去踪影，但在经过反复练习后，我与老皮又能轻松的从洞中探囊取物。

对于老歪搞后勤工作的细致细心科学周到，我同老皮有目共睹，由于疏于准备，这次我们打算与老歪资源共享，当然，回去之后，我们自然会对老歪的品质及能力大加赞赏。事实上，我们对老歪提出互帮互助共同前行，老歪绝对不会反对，但我们本着为同志着想，设身处地换位思考的态度，我们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避免给革命同志带来不必要的心理负担。

这次训练让我和老皮老歪的关系更进一层，我们曾在一次训练的间隙，为逃避挑选作示范动作的人员，在一条堆满野狗粪便的山沟里猫了挺长一段时间，从这条沟里出来之后，我们的关系升级为从同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战友。

解决了后顾之忧，我和老皮如释重负，我们自己也不是什么都没准备每人自备满满一壶凉水。这时万事俱备只欠出发。

大队伍刚刚出发不久，天降暴雨，狂风大作。

我们又一次遭遇了大自然的喜怒无常，它常常在农民兄弟盼雨求雨时滴水不给，却在我们急行军时暴雨倾盆，但农民兄弟想到了引水灌溉现在甚至求助于飞机大炮人工降雨，革命军人更是久经考验，爬雪山过草地，留下了以苦为乐的宝贵传统开拓出了敢于将一切艰难险阻踩在脚下的豪气。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和老皮边怒吼着边穿上笨重的雨衣。

老歪这次却不­干­，老歪豪气­干­云，叫喊着要在此独一无二的旅程中将革命军人的坚强进行到底。

“与天斗并不意味着一味蛮­干­，不讲究科学方法，当时你可能感觉其乐无穷，过后感觉是不堪回首。”我立马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及时阻止老歪。

“是啊。老歪同志，现在空气污染挺严重，雨水里包含各种有毒成分，回去以后你会发觉自己患上了严重的皮肤病，其症状和你脚上原来的脚气并无区别，最直接的后果当然是你会感冒发烧，上吐下泄，俗话说好汉不敌三泡稀，到时你只会痛苦不堪。”老皮以生动的事例惨痛的教训发人深省的总结适时补充。

我们关心同志的健康，情之深意之切溢于言表，我们也关心老歪包中的各种食品，那些是老歪同志的辛苦钱所购得，其原料是由农民兄弟起早贪黑经由无数个日子的灌溉施肥辛勤耕耘所得，又由工人大叔在酷热灰闷的厂房里经若­干­繁杂的程序加工，成品来之不易十分珍贵，让雨水白白浸泡实在可惜。

但这次无论我和老皮怎样苦口婆心，老歪置若罔闻，我们一时一筹莫展。

这时置身于革命队伍已近一年，已逐渐成长起来的的老黄出来打抱不平。

“你小子怎么跟我们家牲口一样？”

“你几个意思？”老歪终于有了反应。

“还记不记得老黄牛­精­神，让我­射­ρi眼儿的那头，你现在跟它差不多，它下雨也不打伞，不同的是你比他还犟。”

我看见老歪这时已准备穿上雨衣。

“想让我穿上雨衣可以，但这样走下去太没意思，你们得让我唱歌。”老歪的脸上显现出得意的神情，给人感觉是一开始就没打算不穿，只不过找个借口讨价还价。

我和老皮对视一眼，为了顾全大局，眼下我们只有以革命军人的坚强意志与老歪歌声所带来的痛苦相抗衡，的却，老歪的歌声能折磨人的­精­神，很容易想起“六指琴魔”的“天魔琴”。

“那来首‘冰雨’吧。”老皮道。

“‘冰雨’我不会，关于雨的歌我只会唱‘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

这是我们始料不及的，在新长征路上，我们最终未能摆脱听老歪唱歌的命运，并且是首流行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的老情歌。这首歌也引发了我们的一些讨论。

我一直没搞懂那首歌的歌唱对象，工农商学兵，哪个都不是，我原以为老黄可能会喜欢，老黄分析这首歌从感情上讲是想讨好人民群众，想探寻人民群众的感情生活特别是爱情的表达方式，­精­神内涵上却十分空洞肤浅，没有做到与时俱进，歌曲词曲作者显然没有深入基层。

这时，行军已过十里。

后来我们根据这晚的一些情节，翻唱了“黄河大合唱”这首歌，开头是“风在吼，雨在闹，老歪在嚎叫老歪在嚎叫”。

这一夜的很多情节后来在我重温周星驰的电影“大话西游”时回想起来，我发现，我们每个人身上都能看到唐僧的影子，唐僧其实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西天取经十万八千里路谈何容易，孙悟空烦唐僧的唠叨，而如果唐僧不婆婆妈妈喋喋不休转移众人的注意力，众人早已活活累死。拿老歪唱歌来说，看似无心实则有意，也是转移注意力的一种方式，而其实每个人都在花心思考虑怎样让这趟路更顺畅，这种在行动中而不是在嘴上表现出的亲密战友情日后回想时让人感动不已，到毕业时，说起这些细节，大家潸然泪下。

“我讲个笑话吧。”老皮自告奋勇。“听说战斗英雄董存瑞去炸桥时同去的还有一个人，是位河南籍的老兵，由于桥太高，老兵让董存瑞在桥下等着，自己去找根可以支撑的棍儿，老实的董存瑞在桥下­干­等，过了良久，老兵没有回来，冲锋号却已吹响，董存瑞没有办法只有用自己的手推起了炸药包点燃了导火索，但在炸药爆炸的时刻喊的不是‘新中国万岁’是‘河南人不可信’”。

这笑话其实我以前听过，为避免老皮尴尬，老皮讲完，我还是装作大笑不止，没想到这次我被老皮涮了，老皮继续道：“这我在网上看的，­操­他妈的，不知哪个孙子拿战斗英雄开玩笑。”

新的讨论又展开。老歪也没笑：“这是一种自甘堕落的表现，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亟待加强。”

我迅速纠正态度，表明了自己的观点立场：“这个所谓的笑话里有一种分裂主义倾向，始作俑者对河南兄弟有成见却借战斗英雄董存瑞的口杀人，居心叵测。”

雨仍在下，我们各自陷入了思考。后来老歪告诉我，当时他在想还有什么能激起大家的兴趣，黄段子无疑是这个年龄人的共同兴奋点，但在革命部队的行军路上谈，十分不雅。

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在开始哆嗦，如果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加快步伐也不至于掉队，但不运动就无法抵御阵阵彻骨的寒风。如果不走这样一趟路，就无法真正理解革命前辈在长征途中挖草根啃树皮脸上始终洋溢着乐观的微笑是种什么样的人生气度。

我知道我决不可能掉队，那样我太没面子。老皮的动作也逐渐僵硬木纳，老歪气喘吁吁，但谁也没停。这一刻，我对革命队伍有了新的认识，在这个大集体中，有着众多象我、老歪、老皮这样的小队伍，我们相互尊敬情同手足，正是由于相互尊重才会重视自身形象，不会让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形象放之任之，这是种催人积极向上的约束。

我们经历的是个希望与失望不断交替的过程，每一段路的转弯处都让人觉得转过弯就即将到达，转弯后又发现新的弯又出现在前方，这时候感觉走弯路反倒比直路好，有望梅止渴的感觉。

老歪背包中的补给已消耗的七七八八，我困得不行，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只是在麻木的做着机械运动。

队伍又转了几个弯，又上了一条新路。几屡亮光突破弯道的封锁直透过来，我突然打了个激灵，意识清醒了许多，阵阵凉风自耳旁刮过。亮光意味着就要到达市区，老歪老皮老黄都不约而同的兴奋起来，我们抖擞了­精­神，大步向前。

这是个菜市场。天蒙蒙亮，已经有匆忙的行人来往，繁忙而嘈杂。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结伴而行的人忽的冒出来，人们的目光还是不约而同的投来。我们骤然挺直腰板，早起的人民大众虽然辛劳，仍然不由自主的驻足观望，这时候如果我们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的形象深入人民的心里，他们也会为这支站在身后的强大保障力量而感到欢欣鼓舞与无比自豪。

一些菜农及农民工兄弟在向我们行注目礼，这种礼节是朴实的也是庄严肃穆的，是人民对我们的一种检阅，充满信赖又饱含期望，即使是一夜未眠，我们也能拿出最饱满的­精­神状态。

菜市场外的马路两旁，都是批发服装食品的个体户，这时店面门尚未开。群众的检阅让我已基本完全清醒，能清楚的看到一家家店面前红底白字打着“促销价”、“挥泪价”、“放血价”的横幅，我能想象得到随着竞争的不断加剧，“割­肉­价”、“自杀价”也必定会出现。能进行逻辑推理与理­性­分析，这说明我开始逐渐恢复亢奋。

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有人高呼“胡汉三”又回来了，旋即人群怒吼着回应将这种说话不负责任有损我军形象的垃圾清除出革命队伍。

广场上的大屏幕24小时滚动播出热点焦点新闻。中国男足国家队正积极备战韩日世界杯，俨然成了世界强队，这批人成了中国人开始踢球以来最受人瞩目的球星，但这一天的到来却凝聚了几代足球人的努力，那些人或许已被遗忘。世界杯出线是一项浩大的工程，象当年修万里长城一样，人们只记住了“封顶”时在场的人。在革命队伍里，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我们就好比是“封顶”的人—无数的革命先烈用热血和生命换来了今天，他们的英勇作为使后来的共和国军人赢得广泛尊敬，而代替他们的是一座英雄纪念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更值得人尊敬。我们的夜行军就是以实际行动缅怀先烈，以示我们这批代表21世纪中国新希望的军人继承并发扬优良革命传统的决心。

这时候，离学校已经不远了。

有一部分人开始冲刺，对此老歪大为不满。老歪曾在体育课上提出过一个“重时比”的概念，与“­性­价比”类似，即考察一个人的运动­精­神与成绩，不但要看他的时间，更要重点关注其重量与跑步时间之比。

这次训练，老歪减肥大获成功，但离平均水平还有较大差距。在残酷的现实条件下，老歪审时度势，个人理想趋于现实。老歪及时调整了此行的战略目标，不再期盼进入第一梯队而是改为同自己的过去相比，老歪认为顺利完成这次的任务，本身就是超越。

10

陆军学院的训练就这样顺利结束，回学校的第二天，千夏来电话询问我这段时间的去向，我只说了去实习，并没说去哪，不辞而别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的行动属于秘密，不是我不想说。

对于我给人的极不真诚的态度，千夏一言未发。我深感无奈，有苦说不出。

一连几天，千夏没有搭理我。星期天，我去过千夏的学校，千夏不在，林琳也不在。

这事儿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苦闷，作为一名共和国军人，我显然没有完全掌握如何正确处理男女关系。老皮的气­色­也不是很好，我猜想与林琳有关。但我们都没有过多的说什么，一年的时间已让我们变得逐渐理­性­，我们仍然经常打打冲冲无所顾忌的开着各种玩笑，但已经没有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

正在我感觉郁闷的时候，却收到了一封求助于我的来信，信寄自高中同学大姜，大姜大学未能考取，遂去南边特区闯天下。对于一段时间来的闯荡生活，大姜深有感触，大姜总结到：社会就象是强Jian，要么挣扎，要么享受；工作象是轮­奸­，如果你不上，别人就会上；生活就象是自蔚，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解决。

当晚，我与大姜通了电话。

大姜：“我现在很迷茫。”

我：“你为什么迷茫？”

大姜：“因为我没有目标。”

我：“你为什么没有目标？”

大姜：“因为我迷茫。”

大姜来信的本意是向我求助，大姜告诉我，昔日的同学，现就读于地方大学的有些甚至比自己更迷茫，这让我想起了老歪的同学。大姜认为军营应该是片思想的净土，希望读军校的我能提供一些思想上的帮助。

在打这个电话前，我认为作为一名军人，自己有义务提供这个帮助，待接通了电话，我才发觉，欲开导大姜却无从说起欲语重心长却力不从心。

我感觉到有一层又一层无形的东西包围着我，如果是军营还是纯净的象征，那么在这个世界无时不在发生着巨大变化的时代，这种象征所经受的挑战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林琳突然给老皮打来电话，说自己在一家外资工厂实习，我被特别告知，千夏也在。这个电话让我兴奋莫名，也就是说，这次的失踪是千夏表示对我有意见的一种回应，并不意味着与我断交。虚惊一场，千夏同志的宽广胸怀是不应该怀疑的，我一直应该坚信她具备一个伟大女­性­所应具备的一切优良品质，人美心更美，表里如一。

计算机二级考试迫在眉睫，吸引了我和老皮等人的大部分­精­力。我们每天要面对铺天盖地的模拟题。几次以后，我与老歪的差距被拉开，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老歪记忆力比我好，近几年的考题模式类型大同小异，而如果换成一种我们都没见过的新题型，我同老歪的成绩不分高下。

考试的结果是皆大欢喜，从笔试到上机基本上一气呵成。考试所考的题目我们早已经过千百次的练习，但在考试时有关###门会将考题适当调整，以避免有大量的满分出现，但仍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内容相同，而过级只需要六十分。

这有点像是###门的自我愚弄，它使得在这个教育制度下的被教育者自欺欺人。当我拿到二级证书后我一阵心慌，内心并没有被喜悦与成就感所填满，却有一股苍凉弥散开来，我觉得自己有些像是这个教育制度下的考试机器。我的计算机应用能力并未因为通过二级而有什么提高，我只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闷在教室里多做了几套习题，这纯粹是形式，作为一名军人，我对这种形式十分不满，我更喜欢陆院训练场上的训练，真摔真打。我想象自己是一名私企老板，在招聘人才时对这类证书不屑一顾。让我吃惊的是纯朴的老黄，这一次，老黄自己把自己当作了老板，坚决贯彻了自己不把二级当作学习重点的意志。我承认虽然由于家庭原因老黄接触电脑较晚，但老黄肯钻研，在word、excel等时常应用的软件的­操­作上比我熟练百倍，这是我们的主要区别，老歪的二级却没有通过，以一分之差不幸败北，这成了我们的又一主要区别，也就是说我有证他没证。一开始，老黄不以为然，当学校下达了不过二级就没有学位的通知后，老黄垂头丧气，在我们的安慰鼓励下又重拾信心，经过几个月的厉兵秣马，最终一举通过。

这类考试是老歪的强项，老歪坦言自己已经掌握了其中的规律，但老歪同样反感，而我们也深刻意识到这些现状不是一年两年可以改变，我们唯有“识时务者为俊杰”，试还是要考。

我仍然将二级通过的消息告诉了千夏，千夏对我弃恶扬善的学习态度表示欣赏。千夏的语气很兴奋，我象完成了上级所交待的一项任务，只有这时，我才感到一丝激动。

也许是千夏给我的影响，我对这种体制心存抵制，行动上却不敢与之相悖。一方面，我在课上做好笔记，同时，在课下我四处打探关于考试的消息。这学期有一门课程是学校享誉已久的“四大名捕”之一，曾捕人无数。任课老师口风严实守口如瓶，我们套不出任何相关的考试信息。

我十分仰慕一位教“制导原理”的老师，该老师惯用互动的授课方式，鼓吹让学术自由之风劲吹，学生的学习方式方法不拘一格，没有统一的试卷，有针对­性­的考核，从来没有人不过，还感觉收获颇多。

一次课后，我怀着知音难求的心理，忐忑不安的心情向该老师请教。该老师的回答是象自己这样做的人不多，自己也不大可能给学校提什么建议，这是教育的大环境问题，认为自己有能力有勇气可以尝试独辟蹊径，否则就不要螳臂挡车。这番话让我倍感失落，虽然实在而又诚恳。

我必须变得好学起来，我和老歪老皮不请自到，到一个善于勾勒考试重点的老师的课堂上聆听教诲，那堂课人满为患。该老师当即清点人数，结果我们被尊敬的请出，当然，被请出课堂的远远不止三人，让人欣慰的是，一起出来的同志虽互不相识都能在出来后彼此发出会心的微笑。居然有老师驱赶好学的学生，大家一起感叹世风日下，唏嘘不已。

老歪的同学在电话中依然是洋洋得意，教育我们攻题不如攻心，自己在带几个农民工擅闯任课老师宅地，强行安装一台空调后，轻松搞定了大部分试题。

这位同学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我们目瞪口呆，由此我们分析，任由事态发展的话，若­干­年后如果该同学从政，已经伏法的胡长青成克杰会大喊冤枉觉得自己很清廉、如果该同学从事传媒，报纸网络上将充斥着各类假新闻有偿新闻，社会将会出现严重的信任危机、如果该同学投身于建筑行业，各种豆腐渣工程、大桥坍塌事故就会层出不穷、如果该同学对金融兴趣浓厚，经济诈骗的最高金额纪录被刷新就指日可待，其连锁反应是一大批立场不坚定的官员相继落马……总之将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让国家和人民蒙受无可估量的损失。

而如果我们照此效仿，保不准哪天就可以为了许多个人利益，在战场上与敌人达成耻辱协议--割地赔款，只要确保我的地位，什么都可以谈，到那时，人民辛辛苦苦一百年，一下回到解放前。

老歪向该同学指出了这些严重后果，言下之意“欲海无边，回头是岸”，从今以后堂堂正正做人，努力营造社会主义新风尚，前途依然美好，阳光依然灿烂。

该同学的反应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这位同学十分感谢老歪的抬举并表示回家要请老歪吃饭，这年头，人活着成不了首富就要当巨贪，以前的人把雷锋、李秀丽、时传祥、张海迪当偶像顶礼膜拜，没有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激励自己，缺乏动力，导致社会主义事业长期停滞不前，唯有立志高远，方有可能书写辉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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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道路(8)

还有更出乎我们意料的事情。

“我现在是我们系入党积极分子。”

“哦？”

“这也没什么，我刚才给你讲的是兄弟之间的话，在辅导员面前我经常谈‘###’重要思想，立志成为该思想的坚定信仰者、优秀传播者、模范实践者……”

这是一典型现象，当代大学生，学马不信马学毛不信毛，最让人感到后怕的是，他们中的很多人被人视作­精­英，寄予“社会主义接班人”的厚望，我又想到了“诚信”，一位大学教授到国外当访问学者，碰到在中国从事外交工作多年的老师，问及对中国学生的印象。

“Theycheat(他们作弊)。”

这就是该老师最深刻的印象。

邓小平同志在改革开放之初就意识到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必将受到极大冲击，他希望军人带头经受考验，做四有新人。

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里有一句“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哪天“去你妈的民族希望”可以轻易的从一个军官嘴里说出来，这个国家就悬了。

千夏每天都会给我鼓励，对此，我心中无比感激。我已喜欢上了千夏，但我从不说爱—原因很简单，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办，我对自己未来的去向无法把握。千夏的态度是“理解万岁”。

一次我跟千夏聊天。

“我想写信给­妇­联主席。”

“­干­什么？”

“号召全国女­性­向你学习。”千夏不解，又想笑。

“学习你天真无邪冰清玉洁，由于你的存在，人们的心灵得到净化交往变得真诚，多几个你这样的人，世界将很快永久和平，我将不得不放弃我军人的职业，即使我十万分的不­干­心。”我说得没错，在我心中，千夏就是天使。

“是吗？我怎么没有发觉。”千夏有些吃惊，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所能发挥的巨大作用。

“你不应该妄自菲薄。”

“那我也不能盲目自信。”

“你是个好同志，我对你有信心。”

“好？那我好在哪儿了？”

我把这句话的潜台词理解为“你喜欢我哪儿?”

“你觉得什么样的人适合我？或者说，我适合嫁什么样的人？”有时千夏很直白的问我。

“这人应该正义勇敢正值无私，幽默风趣，乐观豁达，成熟不世故，简练不简单，和他在一起，生活是莫大的乐趣。”我勾勒着理想中自己的形象。

“那你觉得有这样的人吗？”

“这个人还在成长，哪天长得差不多了，你们的时机就成熟了。”

我们的话常常这样无果而终，我感觉千夏也经历了一个由委屈到习惯的过程。这让我感到内疚，如果千夏也喜欢我，事实上，我清楚的知道，我给自己所勾勒的那种形象，在如今，并不见得有多大市场，我还知道，虽然财大男多女少，但千夏所在的班级由于千夏的缘故男同志趋之若鹜。

临近期末考试，我顿感时光如飞速旋转的陀螺，而我能做的就是和它赛跑，我基础差底子薄，它的频率和节奏让我疲于招架，但作为革命军人，在任何困难面前我都不会妥协，更不会放弃。

对于考试的要求，当前的中国高校普遍是一刀切，这让我倍感困惑。基本上，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修满必须的学分，面临的就是退学，而虽然同是通过高考，但由于来自不同地域不同地区，基础不尽相同，每个人的学习能力也各不相同。固定的学习年限，对于我这样的学生是勉为其难，而对于老歪来说又有些浪费时间。真正的学分制，应该是以学分作为衡量能否毕业的标准，而不应以在校年限作为衡量标准。每名同志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安排学习进程，或早或晚的修满学分，提前或滞后毕业，更加符合“因材施教”的教育原则。学生因为个人或家庭原因中断了学业，在学籍保留期限内仍可以续读，只要他们修满了规定的学分，照样可以毕业，这样的教学管理方法，更加人­性­化，不仅有利于学习成绩不好的学生，也有利于成绩好的学生，既可以给学生更自由的学习空间，又可以激励大学生的学习积极­性­。

但显然，这方法不适用于海军军官学校，灾情险情甚至战争不会等到我们毕业才发生，我们必须按时毕业，随时待命，一旦人民有了需要，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就算完成学习任务有困难，我们也要上，我们是青松，雪压青松，我们要挺，还要直。这方法适用于一般地方大学，虽然地方大学采用什么学习方法与我没什么关系，事不关己，我并未高高挂起，我时常思考各种有缺陷的问题，并尽量得出自己的结论，而不是只发牢­骚­，甘当愤青，这或许是我逐渐成熟的一种标志。

对于四门考试，摆在我面前的路有两条—一条是进行赌徒时的博弈，门门不落，齐头并进；一条是在短期之内得不到多大提高的弱项上少花时间，尽可能保底。老白认为，在跑五千米时，只能跑二十三分钟及格水平的人是愚蠢的，尽管你竭尽全力，结果可能是在前面的路程中就耗光了­精­力，从而在拼尽了全力的前提下被淘汰出局，同跑五千一样，选第一条路我的结果是完败或完胜，而从实际出发，完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风险极大，我必须以军人的理­性­与冷静对待，选择第二种备考方式，这意味着这次我不大可能全部通过。在一开始就知道得不到自己期盼的结果，我感到痛苦，即便如此，依然要全力以赴。

老大哥们留下过经验，大学四年是一个个人突击能力不断提升的过程，新同志尤其要沉得住气。我开始夜夜加班，困了时大杯喝浓茶用凉水浇头。比起“头悬梁，锥刺骨”的白居易、凿壁借光的匡衡、囊萤映雪的车胤我要轻松得多。在考高等数学进考场前的最后一分钟，我仍在翻阅课本以加强对各种微积分公式的记忆。突击生涯考验身心，无疑是笔财富。

对我的状况，老歪万分同情又无可奈何，我尽量显得轻松，我不能让老歪这样亲密的战友为我担上心理负担。

考试时间是两个小时，我在答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后就闲了下来，我看看老歪，老歪这时也已经无所事事，但我们的情况截然不同，我是面对着剩下的空白，不知如何作答，老歪是看着写满的卷子，不知还该写些什么。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爱情的火花是没有的，老歪在第一时间回避，装作没看见，以避免勾起我作弊的欲望。假若在此之前，我没有尽力复习，此时的心情只会是失落后悔，但我已经尽力，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发挥。试卷上还有大片的空白，我仔细回想与每一道试题相关的公式与内容，象挤牙膏一样，这管牙膏就剩皮儿了，可挤的东西不多，我将挤牙膏所得整理在草稿纸上，找到能对得上号的试题填写。多写一笔就多一分及格的希望，好比是一块为开垦的农田，胡乱撒些东西，只要里面有种子，就有收获的可能，铃声响起的时候，试卷居然已经被我写满。

考完试我心里很是忐忑，从教室出来，我听见成绩冒尖的大黄跟老歪说考题太难，我象是被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乱跳的心顿时镇静下来。

这时候学校的广播响起，我们都不约而同竖起了耳朵，整个走廊里骤然清静下来。广播里通报的内容与一些同志的前途命运息息相关，这里面念出的都是考试作弊被抓的同志，学校会很快做出处理，就是说如果同志是志同道合，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称该同学为同志，吹牛打牌喝酒庆功及徒步百里的经典片断只会化作记忆沉淀在岁月里。曾经同甘共苦，由于一念之差，从此天各一方。

“37队4班李磊--37队4班李磊--37队4班李磊。”我们都屏住呼吸，突然“李磊”的名字出现在广播中，我本已平静的心顿时再起波澜。

“真的假的？”我和老皮、大黄三人面面相觑。

这消息又显然是真的，广播里每个名字念三遍。

我们飞快的冲回宿舍，早就回来的老皮正在摆弄着萨克斯，调养生息。李磊和老皮关系不错，经常在军乐队里切磋萨克斯技艺。我们向老皮复述了广播的内容，老皮暴跳如雷，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待我们反应过来，老皮已摔门而去，萨克斯扔落在地，砸出支离破碎的声音，我第一次听见老皮大声怒吼真他妈傻X。

下午，教务处就下达了处分批示并张榜通报。

白榜前人头蹿动，有人摇头感叹，有人叫着活该，还有人盯着白榜上的姓名一言不发若有所思，此刻，李磊正在某个角落里哭泣，身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背叛了诚信，只能追悔莫及。

老皮踌躇了一阵后，还是决定去给李磊送行。

这天是个­阴­天，草坪上的塑料袋废纸等杂物在空中随风飘舞，它们破坏了这里的环境，终归只会有一个归宿，空气中弥漫着悲凉。一个易拉罐被吹到老皮的脚下，带着面罩的清洁工人迅速跟过来将它拾进了袋子里，它最终将会被扔进垃圾堆，但这并不代表它永远是废物，它只是不应该留在草坪上，但在工厂里它还可以回收再利用。

这是我们唯一疏导李磊的方法，他还可以再次高考，只不过不再属于海X院。除此以外，没有什么话说了，一切都苍白无力。

我们送给李磊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我和老皮老外共同创作的诚信誓词。

如果安慰李磊，就是对作弊的一种纵容，说明这一切只能怪运气差，因此安慰的话无从说起。

当真的有同志越过这条底线的时候，我们都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保重。”老皮说完这句话后转身。

老皮的情感并没有通过言语表达出来，化作了一股股翻涌在喉头里的声音。

李磊内心的悲痛要通过眼睛流淌出来，却被另一种情感—自尊和倔犟生生拽住。

11

暑假到了，这是对于千夏而言。

我们没有暑假，等待我们的暑假内容是分配到各地的实习，当我将这一消息告诉千夏时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我几乎停止了呼吸，在炎热的夏日感到浑身冰凉，冷汗顺着我的脊背往下淌，我能感受到它们的状态是一滴一滴。

“我……”我完全语塞，大脑一片空白。

“没什么，真的。”千夏极力平淡的口吻并未能掩饰住内心的失望，我不知道，情况相同的老皮，这时心情如何。

一种内疚之情塞满了我的心。

我和老皮老歪分到青岛实习，老皮老黄分到厦门。对于这次一个月的实习，由于不是四人同行，我们竟都有些依依不舍，但作为爷们儿我们不会把谁想谁舍不得谁挂在嘴上，我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在心里祝各自实习顺利。

实习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喝了一顿饯行酒。

席间气氛愉快轻松，我们借着酒劲大吐肺腑之言。

老歪抓住老皮的手，含情脉脉的道：“如果你愿意，在临行前的夜里，你可以把我当林琳。”

我和老黄附和道：“老歪同志对你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实习就好比是执行任务，你若在这个时候拒绝他，就是破坏革命队伍内部团结，扰乱军心。”

老皮一脸严肃：“老歪想入非非不切实际的举动极大的损害了我军的形象，这是不可能的，牺牲我个人事小，影响集体事大。”

我们继续道：“这只是两个人的私事。”

老皮义正言辞：“广大的革命战友是不会同意的。”

老歪得意的笑道：“只要你自己不声张，没有人会知道。”

老皮终于坐不住了，拿起酒瓶：“我敬你们，我­干­了，你们饶了我吧。”

最终我们表示妥协，前提是老皮付出了每人请吃一根“可爱多”的代价。

吃完饭夜幕很快降临，明朗的月亮代替了白天毒辣的太阳，宿舍楼顶上亮如白昼。楼对面的山前面就是海，清爽的海风爬上小山从山顶上一路滑过来，吹拂着每一个人的脸庞，让人胸襟大开。

我们来到这里放松。

“你最近好像挺郁闷，有什么事儿吧。”喝过酒，我也不打弯儿，跟老皮直接说明了我所观察道的现象。

“是挺郁闷。”

老皮问，为什么军人就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我知道指的是李磊，我回答，首先军人的特殊­性­要求他的规定必须比其它任何一种职业更严格，其次，这个问题也要看开，每一个行业都有它必须固守的原则，比如工人可以偶尔迟到早退，但在自己加工的产品上绝对出不得半点差错，农民可以偶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绝对不能违背大自然的客观规律种植作物，否则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军人的诚信关系着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老皮又问，你们怎么看待军人恋爱所面临的困难，老皮说，高中时自己除了对军事兴趣浓厚还对从商当一名企业家怀有远大的抱负，但最终选择了军校，但来了军校以后才真正体会到军人的要求十分苛刻，有各种规章制度束缚，基本上没有自己的活动时间，海X院男多女少，常感到生活压抑苦闷，迷失了刚来时的一腔热血满腔热情。而如果自己现在在地方大学，不仅同样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还能痛痛快快谈恋爱。老皮继续问到，你们说我现在要是退学怎么样？

这个问题我也没有想好，老歪接过老皮的话茬。你比我好的多，我高中时没什么理想，那时我就是一个小混混，来到这里以后，我发现其实我也是个有理想的人，以前我十分麻木，只不过是一度缺少激发我的环境，进了军校，我的脑海里更多的有了国家和民族的概念，以前我只关心喝酒抽烟吃喝玩乐，什么军事政治在我听来就是天方夜谭，在家人的逼迫下，我报考了这所学校，现在我十分敏感，我常为美帝国主义的刻意打压骂骂咧咧为小日本的傲慢嚣张气愤不已，我确实感受到我的学习能为这个世界带来帮助，我现在可以结合自己的使命与责任思考各种问题，感觉十分充盈。读军校，并不意味着在军队就呆一辈子，就拿企业家来说，联想集团的柳传志、华为集团的任正飞等许多著名企业家都是军人出生，军校苛刻的环境磨练出了你坚忍不拔、乐观、勇敢的品格还使你具备了一定的管理能力，你再创业时可能就发觉“磨刀不误砍柴功”，而在地方大学，往往只能学习到课本知识，甚至课本知识都学不好，但有自己的时间，可以自由的恋爱，有得必有失，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毕业以后，我们同样可以畅快的恋爱，走这条路，你也能到达罗马。

老皮擂着我们的胸膛喊道：“那就将革命进行到底吧。”

老黄总结陈词：“我觉得我们还是挺有意义，我们健康、积极向上，一直在贯彻‘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目标是为无产主义革命事业奋斗终身。”

第二天晚上，我和老歪乘船直Сhā青岛，在船上挺无聊，我们欲与同舱室两个放暑假的地方大学学生攀谈。两人睡在我们对面的铺上，他们来自首都某著名高校，言谈中不时提到“清X”二字，语气中透出一股股自信与自豪。我们认为同为80年代出生，应该比较容易就各种问题交换看法。

革命军人理应积极主动的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

“同学，你们是清X的？”老歪上前问道。

“呃。”一个人没理我们，另一个人扭头答道。

“你们也去青岛？”

“嗯。”半晌，这人又答了一声。

“妈的，装逼。”

我们旁边的铺上睡的青年似乎也是个大学生，注意到了这个场面，对两人表示不屑一顾，但他们有些傲慢的态度并没有激怒我和老歪。

我注意到他们一个矮胖一个­干­瘦，作为艺术作品，这样的一幅画面，能给人较强的视觉冲击，但在现实中，至少可以说明，他们缺乏必要的体能锻炼，他们有些胡子拉茬，看上去不怎么清洁，也许是为了彰显个­性­，而我和老歪已经看不习惯大胡子、大鬓角，我们养成了每天一刮的习惯，这样做是有必要的，保持在人民群众心中的良好形象严整军容是我们的义务。我们觉得应让海军军官候补生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也有利于我们不断提升自豪感，因此每当我们以没刮胡子没剪指甲没洗脸没理发的面目示人，我们就会惶恐不安，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红着脸低着头，象是才嫁人的小姑娘。由于刮胡子频繁，胡子很快由软变硬，由青变黑，甚至在锋利的刀片的扫荡与围剿下也常常负隅顽抗，但由于它们的存在会使我的整个面部不甚和谐，我总是决战决胜不遗余力，有时我会在用完电动剃须刀后再涂上泡沫改用手动剃须刀，电动剃须刀速度快冲击力强打击面广适合充当急先锋的角­色­，手动剃须刀战斗深入细致彻底，适用于攻坚、扫尾工作，最终胡子将在一阵挣扎过后完全放弃抵抗。每当刮胡子，听到电动刀片与胡子接触摩擦发出的“咔咔”声响时，我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个画面，我把在镜子前刮胡子，而我听着这种声音，羡慕的站在旁边，一脸的崇拜。现在每当刮胡子时我就兴奋不已，声音透过大脑皮层给我强烈的刺激，我感觉胸膛在这时变得厚实肩膀在这时变得宽阔，一种男­性­的雄壮在周身洋溢，我觉得在军营里自己已完全成长为一个男人。

一个同学从专业的高­精­尖谈到社会的种种丑恶黑现象，思想活跃，视野开阔，但常常愤世嫉俗，另外一个沉默寡言，思考问题神情专注，深不见底，偶尔提一两个高深的问题，他像牛顿爱因斯坦一样，沉迷于探索世界的本质，对于他提出的问题我和老歪爱莫能助，并非我们不爱学习不爱探讨，只是怕过于沉迷在问题本身，为解决为题而忽视了其它的一些东西，我和老歪同时想起了北京动物园里那只被硫酸泼的熊。他们或许曾经代表其学校获得过这奖那奖荣誉满身，我和老歪承认，一些地方重点大学的同志都能考高分，通常在某反面也有高能，由此衍生出了一种有代表­性­的现象，有时他们只高分只高能，只注重发展高分高能，导致了一些­性­格上甚至人格上的明显缺陷。厚德载物，指的是，无论­干­什么，都要有“为人民服务”这样的思想基础作为导向，反之，为了研究而研究无异于空中楼阁。

我又想起了老白的一句话，要成才先成|人。

我和老歪主动承担了打扫船舱端茶打水搬行李，与更广泛的群众打成一片。我们的举动，得到了各式不同的反应—有人在嘴里道谢的同时坚持自己搬运行李满脸的警惕，这说明盗窃队伍比较壮大，以至于人人自危，互不信任；有人冷眼观看，不相信还有人助人为乐而不有所图，这让我们越发感觉到必须有人坚持用言行发扬社会主义道德风尚；又人表示讥讽，觉得我们应该效仿资本主义，谁也别侵犯谁，闲事与自己无关；也有人表示欢迎与感谢，我们救一个险些淹没在行李中的小青年与水深火热之中，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递给我们两根。

“呜”的一声，船身开始摇摆，启航了。

我和老歪走上甲板，陆地渐行渐远，星空璀璨，海风清爽，我们充分享受着大自然的陶泽，如痴如醉，心中很容易生出一种企盼，船永远开下去，没有彼岸，而天空亮时，等着我们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出了学校，吸烟不算是违反规定，我闻到老歪已将烟点燃，正待接过老歪手中的火机，突然老歪大叫一声：“呸，假烟。”

老歪以中学时代老烟民的深厚功底得出结论，我深信不疑，是小青年还是烟商的问题，我们懒得计较。

我们条件反­射­的将烟抛向大海，两根烟画出两道弧线，一阵海风吹来，烟又回到了甲板上，我们意识到了差点玷污了大自然，将烟拾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海风柔而徐缓，我们象被人抱在怀里，遂张开双臂去享受。

12

我们实习的地点据说是基层，一想到基层这个词，我脑中就浮现出这样一些画面：手握钢枪姿态挺拔帽带飞扬的水兵，屹立在海岛的高处，警惕的注视着前方，在烈日的照­射­下汗如雨下却纹丝不动；在常年风雪交加的边关，头戴雷锋帽的战士坚守在哨位上，大学淹没了他的脸庞却遮不住他如炬的双眼。这些画面构成了共和国的脊梁，支撑着共和国的崛起，曾让我们泪流满面。到部队来之前，我们没有这些概念，我们都十分自我，只关心在自己的圈子里如何吃喝玩乐，偶尔在老子及人生出路的压力下感到危机重重，后来觉得部队玩枪挺神气，军官可以管一堆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士兵挺爽，在这里或许可以出头，于是来到了部队。我们不知道，这当中有很多人，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为了国家的和平安定人民的幸福安康，在默默做着巨大的奉献。

下了船，我和老歪就登上了通往实习基地的公汽，这时正是上班高峰期，路上不停的堵车，长长的汽车队伍缓慢的向前爬行，一些上班的白领在不停地看表，失望与希望不断在她们的眼神中交替，直到一声叹息表示放弃，悲痛之情溢于言表，这意味着她们要被扣掉一部分工资和奖金。我和老歪的心情十分急切，我们不想迟一分钟报到，即使不是我们的原因，那些画面刚刚在我们的脑中浮现，让我们十分激动，迫切的想做些什么。

我们已做好了吃苦耐劳的准备，但我们没想到实习的基地在青岛市内。

实习的第一天，带领我们实习的士官老张告诉我们，由于我们还是学生，实习基本是体验­性­的，并没有太多的工作安排给我们，对我们最大的要求是要与他同吃同住。老张的一番话让我和老歪有些受宠若惊，同时又有些许的失望，我们并不想闲呆着。老张值班的房间在码头边一栋两层高的楼房的二楼，这栋楼通体灰黑­色­，用水泥建造完工后再无任何多余的修饰，它与周遭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形成鲜明对比，在繁华的码头显得有些孤僻。这栋楼经历了多年的风吹雨打日晒依然屹立不倒，外观上，它没有一点可取之处，但身后无数栋高楼却由它来守卫。楼内的每一间房间都打扫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充足的光线凉爽的海风将它们充满，在房间内畅快循环，赋予房间勃勃生机。在都市充满诱惑的环境里，这栋楼体现了一种艰苦奋斗的作风，而艰苦的条件却丝毫不影响老张的生活情趣，我和老歪的心里首先对老张生出一股敬意，同时对基层的内涵，又有了新的理解。

吃过午饭，我和老歪在走廊上凭栏远眺，一艘载货的万吨巨轮启航，护航军舰紧跟其后，海鸥追逐着舰船激起的朵朵浪花，海面上留下一道蓝­色­的航迹，我们想同它们一样扬帆远航。

码头上停靠着一艘艘军舰，它们不开动时需要不间断的维修保养补给，各种事物十分繁杂。老张的屋内有部电话，第一天过后，我和老歪就明白，每当这部电话响起时，老张只要接电话说“嗯，嗯，好，好，我知道了”就意味着我和老歪有活­干­了，我们属于机动力量，哪艘船上人手不够时我们就填补上去。我们­干­的活有帮助舰船刷油漆、打扫卫生、搬运各种补给物品等，除此以外我们还要定期上船学习一些仪器的­操­作，有时除了早中晚三顿饭就没有消停，一天下来，我们气喘如牛，为此我和老歪将长期以来坚持的卧谈会也省去。

而在老张眼里，­干­这些工作已经很清闲了，我和老歪庆幸开始就没打算放松自己，制定的“谦虚谨慎不骄不躁”八字方针依有用武之地。

但­干­了几天后，我和老歪开始消极怠工，我们发现老张并未做出表率，常常在我们累死累活时，它在看报纸喝茶闲着，对此我们心中颇有怨言。

“老张什么意思？”我问老歪。

“再看看吧，不行就说清楚，都是革命同志，谁也别把谁当病猫。”

一天中午，吃过饭后午休时，我在床上辗转难眠，实习还有半个月，我想了半天，觉得有必要跟老张提出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一起­干­，但我们来并不是替代他。我想了一下，最严重的后果是老张跟我们撕破脸皮，在实习鉴定单上填“不合格”，但我们会据理力争，老张理亏肯定怕把事闹大。我看看老歪，老歪已经在打呼噜了。这时电话又响了，老张立马翻身起床接了电话，我又听到老张说“嗯，嗯，好，好，我知道了”。又有活了。这两天，青岛地区已经是近四十度的高温，又是大中午，我赶快闭上眼睛装作已经睡着。

躺在床上，我感到大地在震颤，这次老张却没喊我们。

待老张走后，我摸起来，打开窗户，这时我看到很一幅很壮丽的景象—一辆辆盖着毡棚的“解放”牌卡车排着队缓缓开进码头，马达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楼前有几十人已经列队站成三排，他们一个个走到卡车前，或抱或搂或背上面卸下来的货物，看上去是某种设备的零件。老张也在队伍中步履蹒跚，这些金属部件估计少则几十斤重则上百斤，后面的卡车还在一辆辆的开进来，这几个人远远不够。老张已经光了膀子，他古铜­色­的脊背上满是汗水，在烈日下闪闪发亮。我突然觉得血脉膨胀。

同样作为男人的我和老歪不甘示弱，加入到了搬运队伍中，我们也仿效老张光了膀子，走过老张旁边时，我们相视一笑，但老张的笑似乎有些诡异。

晚上，我才反应过来老张笑的含义，我全身火辣辣的疼，肩膀四周开始脱皮。黑夜里，我似乎能听到皮脱落的声音，幸好，新皮也开始生长，嗞嗞作响。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们和老张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战友，老张比我们大不了多少，于是三人称兄道弟不分彼此。老张的薪水微薄，偶尔会请我们到基地旁边的小饭馆改善生活，但从不吝啬分给我们烟抽。而也因为此，我和老歪的实习工作中多了很多脏活重活累活，从此我们和老张不仅同吃同住还同­干­，在老张看来，这是成为真正战友的标志。

我们觉得老张的工作负荷挺大，一次喝酒时我们问老张：“说实话，每月拿这点钱，你觉得­干­这工作苦不苦？”

“不苦，相反我觉得挺舒坦而且充实。”老张从来面不改­色­的脸红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细节让我又一次想到了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在新时期，老张这样的应该够得上这个称号。

老张喝了一口酒，又深呼吸了一下，继续道：“我并不是说我有多高尚，事实上，我经历了一个复杂的心路历程，我来自农村，高中毕业没考取大学就报名参军，当时主要是为了过来混口有保障的饭吃，九年义务教育加三年高中全是应试教育目的就是高考，爱国主义教育都是形式，在大脑里找不到什么影子，在这是挺辛苦，­干­了一段时间后，有一天别人告诉我，我不仅仅是在做保养舰船调度物资的工作，原来还是在为国奉献，顿时就觉得自己渺小的形象高大了许多，心中充满自豪甚至有些成就感。”

老张推心置腹，听了老张的话，我们感触良多，对老张又一次肃然起敬。

第二周，我们每天的实习任务多了一项内容，每日午饭后到大海里畅游两小时。

基地外边就是海滩，严格来说这算不上海滩，海边没有一点沙子，全是瓦片儿碎石子，它们的形状本来或凸或尖，但早已被老张这类军人坚实的双脚磨的浑圆，挤到一起连成了一片，类似于“走得人多了，也就成了路”。

红­色­道路(9)

老张要求我们每天必需得在水中呆满两个小时，一点儿不带讨价还价。

这是我和老歪第一次正式与大海亲密接触，但我们的心情与去北戴河这类地方度假的人截然不同，我们肩负着完成实习任务的压力下海。

一开始，我们都是畏畏缩缩，任何形式的风浪有时甚至是浪花，只要奔着我们的方向袭来，我们就不知所措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驾驭不了身体。好几次我被腥咸的海水呛得辨不清方向，因为我的头已经没进水里，四周都是一样的颜­色­，我找不到太阳，在冰凉的海水中，海浪让我的躯体肆意沉浮，我想我再多喝几口，海水经过我消化系统的一系列处理后可以转化成成品盐，让我“哗哗”拉出来，将老张吓住，还好，我坚强的意志始终没有屈服。几次以后，我开始找到感觉，我觉得在海中游泳就好比是搏斗，胆量与勇气起着决定­性­作用，你如果越怕它越嚣张，把你的谦让当懦弱，只有先稳住自身的阵脚，然后先发制人打出自己的气势，从容的与它过招拆招步步为营，才会赢得它的尊敬，甚至它甘愿与你融为一体，如鱼得水，可能就是这种感受。从第三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喝过海水，除非我想尝鲜。

和我相比，老歪的适应过程要稍微慢些，但后来到底克服了恐水情节，能在水中自由穿梭。

这片海从岸上到水中，没有一个由浅到深由缓到急的坡度，不给人心里缓冲的过程，一下海，水深就是一米八。老歪总是在水中探底，象鱼钩上的浮标，颠簸着前进，有时我为他捏一把汗，他的重量远超过我使得我担心他下去会浮不上来。水底的石子不象岸上的圆滑，老歪的脚底常常被划破，疼的龇牙咧嘴。于是老歪越发小心翼翼，但越小心，受伤的次数反而越多，这让老歪每次下水前都心有余悸。

一次， 老张在岸上看到，老歪在原地一上一下，就是不向任何方向移动。

“你­干­吗呢，怎么不游？”老张不解。

这是老歪刚探到的一片平坦地势，没什么石子，老歪正大喜不已就被老张发现。

“我冷，海水太凉。”老歪说着就浑身哆嗦。

“你不动当然冷了，是不是身体发僵游不动了，要不我来带你游。”老张边笑着边脱衣服。

“你千万别，我能自个儿游。”老歪极不情愿的挪动身子，语气中透出绝望。

有好几次，老张主动带老歪游，手拉着手，老歪由于跟不上节奏被呛得直翻白眼。

又有一次，老歪游了一半时间就上了岸。

“怎么了？”老张问。

“我被水母蛰了。”

“怎么就蛰你不蛰别人？”

“我分析了一下是这么回事，我的体毛比一般人浓密，水母把它当作海藻，在其中嬉戏，到兴奋时，就会在海藻根部亲吻一下以示亲热，但事实上那是我的身体，由于我们分属于不同物种，生理结构有着巨大的差异，在它们看来的亲吻对我却是一种莫大的伤害。”老歪浮想联翩。

“别废话了，下去吧你。”老张一脚将老歪踹入海里。

“你太不人道了，我会毒发身亡的。”老歪大喊，但声音旋即被海水淹没。

一天晚上，有一群祖国的花朵来基地搞夏令营，他们的年龄在6到10岁之间，老张找到我们，要我们为他们的晚会表演几个节目。

老歪掏出老张兜里的半包“石林”道：“你放心吧，这是我的拿手好戏，我从小就是孩子王。”

我看了看老歪想笑，我联想到的是西游记里的山代王。

晚会现场的气氛十分活跃，花朵们可爱活泼，见了陌生人毫无惧­色­，我想到那时的自己胆小如鼠不禁自惭形秽，这也让我意识到与他们交流一定存在代沟。

“你们知道我们是­干­嘛的？”老歪拿着话筒对着台下亲昵的问道。

“当兵的。”台下异口同声。

“那你们看过阅兵吗？”

台下一片寂静，旋即又叽叽喳喳。

“不知道”、“没听说”、“是­干­嘛的”。

“就是训练，拿着枪上天安门走一趟，让坏人都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敢惹我们，训练的解放军叔叔会很辛苦。”老歪觉得自己的说法对花朵会很有感染力。

“值得吗？”一个小男孩反问，这个回答让老歪愣了一下。

话出自花朵的嘴中，我们心中的激动与自豪顿时降温了一半。

“他们不辛苦，你们的爸爸妈妈老师女同学就会受到坏人的侵犯--”老歪摆出循循善诱的架势，表现出了一定的幼师天赋，我们那个年代，这就算优秀教师了。

“你会唱歌吗，我们要听歌。”老歪的话还没讲完，台下喊声一片。

“那你们想当兵吗？”老歪心有不甘，继续问道。

“不想。”

“当兵很神气，有枪玩。”这群花朵男孩占多数，老歪拼命煽情。

“太苦”、“太累”。

老歪终于败下阵来，一股压抑不住的凉意涌上我们的心头。

“你们想听什么歌？”老歪想速战速决，应付完了事。

这个局面让我们十分尴尬，如果他们已经成年，但对国防事业十分漠然，我们­干­他们的心都有了，这是一个民族麻木的表现，但我们面对的是祖国的花朵，在他们面前我们不知所措，他们或许无知，或许只是模仿，将从外界接收到的信息原原本本的反映出来，他们还缺乏辨别能力，但这无疑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前的社会现实。

“周杰伦！”

“林俊杰！”

流行文化的魅力让我们汗颜，在他们这个年代，“丢手绢”、“两只老虎”及“学习雷锋好榜样”这样一些经典歌曲已经完全失去影响力。最后老歪既没唱“周杰伦”也没唱开始准备的军旅歌曲，老歪唱了一首刘德华的“男儿志”。

“感谢你们所做的演出。”带队夏令营的女老师是个与我们年龄相仿的女孩，落落大方，活泼开朗，扑腾的大眼睛下有个俏皮可爱的小鼻子，语调十分温柔，显得平易近人。

“哪里，为人民服务。”我们道。

“是吗？”女孩想笑。

老歪：“你贵姓？”

女孩：“免贵姓刘。”

“刘同志，你觉得当今社会军人怎么样？”老歪的问题有些抽象。

女孩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乐了。

老歪：“你笑什么？”

女孩：“没什么，现在很少有人称我同志了。”

“没办法，我们是搞革命的。”我补充道。

“看出来了。”女孩又要笑了。

“军人很不错。”女孩继续道。

女孩的语气挺诚恳，但我和老歪觉得这话更像是习惯­性­的礼貌回答。

我：“现在的女同志主要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女孩听懂了我的意思：“很多人说是钱或者是现实。”

我：“难道不是吗？”

女孩：“钱固然重要，但要能找个和自己一起奋斗的人，感觉会更好。”

我：“军人怎么不错了？”

“正值、坚强、勇敢、积极。”女孩振振有词。

老歪：“但这个社会物欲横流。”

女孩认真起来：“正因为物欲横流，这些品质才显得弥足珍贵，难以寻觅。”

我：“象你这样的女同志多吗？”

“只要你用心去发现。”女孩又笑。

我们对女孩敬了一个豪放洒脱的军礼，她帮了我们个大忙。

一个星期天，我和老歪一同去海洋大学看望我高中的同学。

公汽从沿海的大道出发，又经过一座座广场，正是旅游旺季，窗外人流如织。

我看见有不少带着小孩游玩的家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猜家长是以旅游作为小孩期末考试成绩优秀的奖励，也有三五成群的中学生骑着自行车在­干­净的宽阔的马路上结伴而行，太阳照­射­在他们满是欢快与纯真的脸上，散发出阵阵活力。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无忧无虑，无需考虑明天，而如今我已是一名海军军官学校学生，要走出自己的人生道路并负担起神圣的职业责任。

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优越的自然环境，良好的工业科技基础使得青岛飞速发展，人们怀着打工、创业、投资、开拓市场等各种积极的理想纷至沓来，他们的自身的­干­劲与这个城市蓬勃向上的朝气完美的融为一体，让城市散发出无与伦比的魅力。

青岛的飞速发展给青岛人民带来种种实惠，人民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大路上的人们脸上无不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与自豪。一个显见的例子是私家车已经遍布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在大家都感觉到中国人民富裕起来了的同时，也给交通增添了诸多麻烦与不便。一些私家车的后窗上贴着令人捧腹的标语，如：

“别吻我，我怕羞（修）”

“女司机+磨合期+头一回上路=女魔头”

“女司机，初学者，更年期！”

一辆奥拓的后窗上贴着“别惹我，我哥是奥迪”。

显然，伴随着高速发展而来的是种种城市建设的新考验。

海洋大学的女同志数量十分可观，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长发飘飘裙角飞扬的女同志频繁来往。我们在校门旁边的一侧等待。

“你老是擦嘴­干­嘛？”我发现老歪的举动有些不对头。

“我是为了不让别人注意到我可能会流出口水，我这是防患于未然，万一有口水出来，我一抹，口水就与脸上的汗水混为一体，在闷热的夏天看不出一点痕迹，我得时刻维护我文明之师的形象。”老歪对自己周到的考虑不无得意。

我和老歪雷厉风行习惯了，童强却始终不见身影。

一些女同志在我们附近驻足，先打量我们一阵，随后四下张望，在停留了一会儿后摇着头悻悻离去，脸上满是想不通，象有一个郁结在心头难解。我和老歪揣测，这些行为中包含着如下深意：按照“郎才女貌”的传统观点，她们肯定以为我们是在翘首期待两位俏丽迷人的女孩儿，而这两位女孩儿由于某些原因迟迟没有到来，烈日无情的­射­向我们的脸庞，我们汗流如注但眼神中只有不变的坚定，这种气息强烈的感染着每一个路过的人，因此她们不禁驻足观看，一开始眼前这个活生生的画面只是让她们心生震撼肃然起敬，这是人的本能，不带任何感情Se彩，随后她们不由得有些嫉妒，她们感到难以置信，现如今还有坚守“不见不散”原则，视约定、信誉如生命的青年，而如果她们知道我们是两名年轻的海军军官候补生，这一切疑虑便会烟消云散。女同志们嫉妒被我们等待的女孩儿，想看看她们到底如何优秀，自身是否可以与之媲美，但最终她们没有等到，所以摇着头离去，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而这些失望同她们的收获相比又微不足道，她们增强了对新时期男青年的信心，内心畅快极了，满是阳光和希望。

由充满青春活力女同志所构筑的的风景线使我们暂时忘记了疲劳与炎热，我们的目光常常追随着一串串银玲般的笑声而去，事后老歪总结，对于没有出家想法的男同志，心静自然凉的难度较大，而转移注意力，专注于某一事物从而忽略外部的自然条件，则比较实际可行。海洋大学的女同志显然具备许多吸引我们注意力的条件，她们或形单影只若有所思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有的也并不十分漂亮，但无不是朝气蓬勃，神采动人，她们是新时代的女同志，是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生力军，是祖国的未来。风吹过时，她们的五彩的群摆在风中欢快的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