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女同志构筑的风景线完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当童强走到我们的身边时，我竟没有丝毫察觉。
这让我对自己从军一年来培养出的职业警惕产生些许的怀疑，我首先关注的是童强的头发，印象中童强的黑发天生微微打卷，现如今半栗半灰不黑不黄，颇为直溜，看样子是搞过负离子烫。
一直以来，我对自己识辨事物的善恶美丑及其本质的能力是很有信心的。寒假时，我和老皮曾跟老歪打赌—即使他在假期里成功降下体重20斤（老歪原重175斤），体形向标准军人靠近，我们仍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他，他还是个伪军人，他作为军人的阳刚之气及思想行为中散发出的成熟魅力短期之内还无法超越我和老皮，这种气质能否让人感觉得到与体重无关，不信可以试试。老歪当时置之一笑道，你们激我是没用的，做男人心胸要宽广，不能我比你们强壮你们就嫉妒，我无需减肥，是你们要大补。寒假来以后，第一眼看到老歪，直觉告诉我，老歪的身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但老歪坚称自己在家睡眠倍儿棒，吃嘛嘛香。一次酒后，老歪坦陈心声，寒假在家每天俯卧撑仰卧起坐外加五千米，从未间断，终成功减下体重15斤，一度有过要代表我军参加铁人五项，获得无尚荣光的伟大构思。老歪道我他娘的不信邪，我想比比，你两除了比我高，其他各方面均和我在伯仲之间。我和老皮听后相视一笑。对于肥胖的坏处，老歪深有体会，军训时老歪常被教官点名，通常是在下向右看齐口令以后。
“董国梁，你看齐了吗？”
“报告，我感觉看齐了。”
“废话，什么叫感觉？你低头看一下，是和别人一条线吗？”
“这…报告，我看不到。”
老歪由于肚子太大，完全抵挡了自己的视线。
从此，老歪比别人多了一项训练任务，苦练深呼吸，直到能吸一口气，缩回肚子预留出足够的时间，观察自己所处的位置进而调整。现在这个问题已迎刃而解。
主观方面我识人辨认的能力有待加强，但也有客观原因，童强全新的形象设计具有极大的迷惑性。
我高中时跟童强关系一般，我不大认同他的处世方式，他自尊心强过了头，经常怕别人看不起自己，内心里有强烈的出人头地的欲望，但又不实实在在去提高自身各方面素质能力。记得一次，童强在宿舍吹嘘老爸是某局的领导，出入各种高级娱乐场所吃香喝辣乘坐奥迪，工作的主要任务是到外地旅游考察到下属单位视察云云。这时候隔壁宿舍有人来喊，童强你爸来了在楼下喊了半天呢，童强闻言转身就冲下楼去。我倚在栏杆上，看见一个干瘦的身影被童强拖出宿舍楼大门，那人头发花白，穿着十分朴素，在他离去的地方还停着俩老式“凤凰”牌自行车，车被车架支起，后轮还在“吱吱”转个不停，锈蚀的车身和后座上崭新的棉被形成鲜明的对比。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对童强却再也打不起精神。又有一次，童强在宿舍大方请客，请大家吃了不少东西，我颇不情愿，碍于情面我吃了些。后来搞清楚，童强用于请客的那张饭卡是路上捡的，我想如果卡属于某个贫困生，他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本来并没有打算来看童强，但我想来想去还是来了。与老歪老皮等的日夜相处使我十分珍视宝贵的战友情，也使我加深了对往昔同学情谊的认识，无论当时交往的深与浅好与坏，我们都曾共渡一段青春岁月，所有让人不愉快的细节在之后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给他们的只应该是“他还记得我”这样的欣喜及“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兴奋，男人尤其是男军人的心胸应该宽广，能相聚并有两三年的相处本身就是缘分。
我笑着对童强道：“哟，你小子穿得倍儿精神嘛。”
事实上他这身花花绿绿跟他本人一样让我打不起精神。
“毛主席说过，年轻人是早上###点钟的太阳。”老歪接过话茬儿。
“凑合事儿吧，这衣服你俩儿也喜欢？改明儿带你们买去，日本衣服，‘三宅一生’的，一般牌子。”童强得到了肯定，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看似无意地又告诉了我们一个品牌，我意识到他的老毛病还没改。这牌子我倒也听说过，但童强现在不大可能消费得起，这有点像个乞丐说自己穿的是“阿曼尼”或“范思哲”一样滑稽。这说明青岛也有象北京秀水街一类的地方，这些地方的店铺门面不大，但出售的清一色是以假乱真的世界名牌仿制品，它们的价格同样也居高不下，但和此品牌的真货相比可忽略不计，在虚荣心的诱使下，一批批群众蜂拥而至，感觉进了这条街，就是进了共产主义。
童强穿腿上的是条收腰收裤脚的牛仔裤，裤腿膝盖部分却十分肥大，走路时两边晃荡。这东西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创新，就是小日本参照了我国传统的民族服装灯笼裤的样式，再将料子改成帆布，践行了鲁迅先生的拿来主义。我个人并不十分喜欢日韩风格的服装，感觉设计太中性化，分不出男女特色。
这种裤子要换成国内设计制造，童强就不大可能喜欢，即便东西一模一样，这类人更喜欢的是洋气息，而不是服装本身，如同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战友，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我向童强介绍老歪。
“幸会，幸会。”童强一脸热情，我这才想起来他还有个坏毛病，和人刚交往时客气礼貌，一旦熟了唤起孙子来比谁都勤。
我们就近在校门旁边的饭馆找了张桌子坐下，童强轻车熟路，点了几个菜要了几瓶青啤。我与童强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在等菜的空当说的都是一些你怎么样我好不好的套话，这让我很不自在，直到酒过三旬，我们才开始有了些畅所欲言的苗头。
童强首先向我们介绍青岛的历史地理风俗人情，又结合自己所学的历史专业将话题拉开。对此我有些反感，这看望不是为了集合起来探讨一些学术问题，纯是为了联络同学之间的感情，蓄意显摆自个儿在大学里学了多少东西，给人感觉装腔作势。童强对“平反”、“重新认识”一类的话题极度推崇，热衷于用西方的观点逻辑分析中华民族的上下五千年。
我问童强：“学历史，都能干些什么？”
童强撇嘴一笑答道：“从伟人身上找到自己的身影，找出共性，以充分挖掘自己成长为历史名人的潜质，你信吗？现在学历史，得先学会思考，或者说忽悠，你得能适度的颠覆传统，完全反传统，会被人扣上反人类反社会的屎盆子，一味盲从，又做不到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更重要的是语不惊人没人能认识你。现在比较流行酷评，比方说你说秦桧是奸臣，我说他是民族团结的先驱，你说岳飞是民族英雄，我说他是狭隘的民族主义者，你说慈禧误国误民，我偏说她是卓越的政治家。”
童强的分析头头是道，让我开了眼界，但我和老歪固执的认为研究历史还是应该为了促进社会的发展和人类的进步。岳飞是民族英雄已开始受到怀疑了，我开始有些担心战斗英雄黄继光、人民的好战士雷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公仆焦裕录等人。英雄似乎现在是用来糟蹋的，先是岳飞，接着会是文天祥、于谦、戚继光。言论自由了，话可以随便说了，但一旦失去了民族的精神图腾，过去汉奸没能说出来的话也能张口就来。这让我想起了郁达夫的一句话：一个没有英雄的民族是不幸的，一个有英雄却不知敬重的民族是不可救药的。
“除了学习，都忙点什么?”我想岔开话题儿。
“乐队，我主唱，你们玩不玩儿？”童强一脸兴奋，我意识到没有他不来劲儿的话题。
“有没有有点代表性的作品？”老歪有点忍不住了。
“当然有，我给你们来上一段儿。”
在这大学的日子里想要找点乐子
泡个马子找间房子和她生个孩子
要戴套子没有银子倒有两亿精子
说食色性也是孔老夫子
但我只是小伙子刚开始长胡子
每天都要拉屎后天还要考试
童强挺陶醉，但五音不全，这说明该乐队的水平实在很一般。
我和老歪对笑不语，童强估摸着我们倍儿崇拜。
“这首歌虽然短小，但是精悍，反映了很大一部分同学的心声，自编自唱其实也没什么，但要形成乐队自己的风格就比较难，需要长期的不断总结和摸索。”童强给我们上课的兴趣很浓。
“我们平时也玩一玩儿，但东西都上不了台面，自娱自乐而已。”
“没关系，唱来听听，我搞的时间比较长，给你们指点指点。”童强以大师的姿态穷追不舍。
我们用编过的一段曲临时添上了词：
现如今的中国
在高速发展
一日一个新气象
搞改革开放
不等于道德沦丧
社会再怎么浮躁
气氛再怎么喧嚣
中华魂不会倒
谁说这一代要垮？
年轻的同志不迷茫
伟大的民族要复兴
龙的传人定自强
嚯……嚯……
嚯……嚯……
大家齐步一二一
昂首迈向新世纪
对流行我们也有些接触，这首歌包含了hip-pop及R&B两种风格，我的演唱将曲风的特点演绎得淋漓尽致。
“还行，凑或事儿吧。”童强半天才回过神儿来，神色有些尴尬。
老歪想说：“我们想听您的高见呢。”
我对老歪使了个“算了”的眼色。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有了金刚钻就不应揽不是瓷器活的活。
童强坚持要付帐，老歪已在上厕所的当会儿买了单，我拍拍童强的肩膀，来日方长，我以后还有机会到青岛，童强表示过意不去，这时我在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窃喜，和过去不同，他似乎确实过意不去。
我们在海洋大学门口分别。
“我没说过我这顿饭要出钱吧，你付帐倒挺积极。”我笑着对老歪道。
“一人一半，少一分你休想。”老歪一付声色俱厉的样子。
“做梦吧你。”
最终屈服的是老歪，我答应给他另一半钱，前提是这周的西瓜钱他包了。
离开海洋大学，我们进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老歪和佳蓓约好了在网上聊天，我也期待着能与千夏偶遇，可惜千夏不在。
老歪对人民群众向来热情，因此聊天十分投入。我失望的打量着四周，大批的青少年在网络游戏中浴血奋战，他们中大多数人头发蓬松，面色枯黄，有的在鼠标旁边放上一包烟一瓶矿泉水，累了抽一口烟提神渴了灌一口凉水，即使哈欠连天鼻涕横流仍然全神贯注，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如同吸毒一样，对此，网吧老板视若无睹，他只管赚钱。
一股急火从我的心头窜起，我有种想干老板的冲动。在起身的一刻，我才想起来自己并非文化局的管理人员，而这家网吧也只不过是千千万万家网吧的一个缩影。我是一名军人，我的任务是保家卫国，但这并不是我的管理范畴，看不惯的东西我都想管，但更多的时候我无能为力，我只能寄希望于分管相关工作的同志，希望他们以高度的责任感对待自己分工的社会主义事业。
我认为我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没道理对一种虚拟的游戏比对女同志还感兴趣。网络游戏是互动游戏的一种新类型，是科技发展和人民群众不断提高的娱乐需求相结合的产物，属于娱乐产业，经历其它娱乐产业相似的发展过程，同时又必定会伴随新技术产生新问题。当前青少年容易沉溺于网络游戏，任何新事物的出现，都有一个熟悉和适应的新过程，其时间长短与政府的政策、社会环境、企业责任、青少年自律等是分不开的，疏而不堵，是解决这个问题的基本态度。国内从业企业应该主动出击，占领阵地，使网络游戏成为教育青少年健康发展的新平台，提高人民娱乐生活质量的新形式，传播中国主流文化的新阵地。
老歪的身上隐隐有一些愤青的痕迹，对论坛中一些宣扬不正之风的帖子坚决予以批判，“责任感”极少挂在老歪的嘴上，这可能恰恰是已深入老歪内心的一种表现。
我和老歪每人上了一小时共计四块钱，我掏出五块钱，老板接过钱后表示没钱找。
“拿，找你们两泡泡糖吧。”老板想都不想，一副欠钱是爹的样子。
“少来，我们不吃这个。”老板嚣张的样子让人十分上火，我们当即拒绝了老板的提议，其实我和老歪并不在乎这一块钱，只是看不惯这种强Jian式销售如今已成为众多商家提升营业额的一种惯用方式，照此推算，两块钱就找一代瓜子三块钱找一瓶橙汁四块钱找一袋牛肉干，这样，网吧就顺利实现多元化经营。何况，这两泡泡糖加起来顶多值五毛。
“那没办法，只剩这个了。”老板将两泡泡糖扔柜台上转身去忙别的，不再搭理我们。
我们就在柜台前等，我们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一个小青年走过来买了一张网络游戏点卡将钱扔在柜台上，老歪趁老板没反应过来迅速从中拿出一块钱后我们扬长而去，老板为自己的粗心大意及动作滞后后悔不已。
13
我和老歪实习的单位靠近青岛港，我们每天可以看到各国的商船来来往往，数万吨的货物从这里进出，为社会主义的经济发展提供强大的原动力。每当我们站在悬挂中国国旗的万吨巨轮前，被其轰鸣的马达声及雄伟的钢铁身躯所震撼时，我们就真切、强烈的感觉到建设一支强大的海上力量维护祖国的海上权益是多么重要，转身我们便以加倍的努力投入到实习中。
我对学校里高等数学大学物理等的学习常打不起精神，对专业实习的兴趣却颇为浓厚。由于实习的内容是我好学的领域，加上领悟能力强的老歪的点拨，我终于有了一次笨鸟先飞的机会，我们提前完成了实习任务。
老歪向来号称慧质兰心冰雪聪明，对于这种对自身极不客观的认识，我和老皮等常常义务出手援助，为防其盲目自大—我们不止一次告诉老歪，它的外形给人感觉十恶不赦，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哪一样看上去都能沾边，先天条件差就要靠后天努力弥补，因此老歪做人应该厚道低调，夹起尾巴使劲儿收敛。老歪认为这完全是我们的嫉妒，对此置若罔闻。真实的情况是，如果我是一名女同志，亲眼目睹老歪这一年来的种种变化，再进而展望他在未来的发展趋势，对这位男同志我无疑会产生好感，甚至会情不自禁的暗恋上他。
实习很快接近尾声，一天，我和老歪到港外拍照留念。
我帮老歪选了一艘悬挂有中国国旗的万吨巨轮作为背景，“呜”的一声，巨轮解锚启航，朝着无垠大海的方向，我旋即按下快门，照片里减肥战果辉煌的老歪张开双臂，似乎也要向着蓝天展翅飞翔。
我们想合影，一位个头不高的男同志从港内走出来，这人带着金丝边儿眼镜，神情严肃刻板，看上去挺有涵养，让我们不解的是，他大热天的穿着一身西装。
老歪走上前礼貌的问道：“同志，能帮忙照个象吗？”
“西装”瞟了一样老歪，继续走道儿，不予理睬。
老歪只得走了回来，正觉得自找没趣，那人忽然回头。
“Chinesepig!”
我和老歪的英语水平一般，但西装说的这句话还算好懂，就两单词。
我们恍然意识到，这人不开口的原因原来是一小日本。
小日本轻蔑的举动，将我们原本的好心情彻底破坏。我们强忍住想斗殴的欲望，这天我们没穿军装，真动手教训一下小日本问题也不大，不至于搞出国际纠纷。
老歪追上去将小日本拦住，我紧随其后，小日本被我们围住。
“八个牙鲁！”老歪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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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色道路(10)
小日本被迫停住，满脸的不耐烦，给人感觉是在问我们想怎么样，但其身体显然与脑袋有分家的嫌疑,我感觉到他的腿肚子在强烈的哆嗦。
“小样儿刚才不挺厉害嘛，你妈的怎么说话呢？”我对着小日本举起了拳头，旋即我又反应过来，小日本可能不懂中文，日文我只懂“八格牙鲁”一句，电影“地道战”曾通过这句话把小日本猥琐的形象传到了全中国，就算我还知道其他的日文，对眼前的小日本，只用得上这一句。
“Japs,youtrytosayusChinesepigagain。”我学以致用，“Japs”是我在美国大片“风语者”里学的单词，在英文里是“鬼子”的意思。
老歪的拳头先于我恫吓性的落下，小日本急忙闭住了欲欲其试的嘴。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车门忽然打开，小日本被司机一把拉进去，车子留下一路烟尘，速度极快，透过车的后窗，我们仍能看到小日本脸贴玻璃朝我们骂骂咧咧。
该司机金钱至上的行为方针让我们目瞪口呆，我们难以置信，山东汉子如此没有原则。
突然，出租车一个急刹车，紧接着又调头朝我们的方向驶来。
车在我和老歪跟前停下，车门又重新打开，小日本被推了出来，在我和老歪的面前一个趔趄。
“滚！”司机对着小日本大吼，一脸的愤怒。
这画面让我想到了这样一个镜头：被英勇不屈的人民群众干得仓皇逃窜的鬼子钻上了一辆皇军军车，嘴中喊道“你的，开车”并不时回头张望，这时候车子启动，调头向后方追兵的方向驶去，司机大笑道：“我的，八路的干活。”
司机掏出自己的“石林”，我们一人接过一根。
我和老歪笑道：“我俩估摸着您是卖国贼，见利忘义。”
司机狠掐了一下烟ρi股，仿佛这是小日本的脑袋：“刚才我以为你俩是抢劫的，过来见义勇为，没想丫一吐不出象牙的小日本，赶忙回来负荆请罪。
“这年头还兴见义勇为？”
“我士官三期刚退役，危难关头挺起身，顶天立地真英雄，这歌叫革命气节哥，原来在老部队老唱。“
原来是革命兄弟，三双手激动的握在了一起。
“拉哥俩环城游一圈儿。”司机二话不说将我们推进了车。
“您太客气了。”我们有些不好意思。
“甭废话了，今儿个高兴，谁要是付钱我跟谁急。”
我抽出一份座后面的晚报，张惠妹周杰伦上了头版头条，演唱会门票提前数日销罄一空的大字格外醒目。
司机：“我女儿几个月不用零花钱，这演唱会也非看不可。”
老歪：“有钱买演唱会门票，没见几个人为西部开发希望工程捐个千儿八百。”
司机：“有人先富了，听听演唱会无可厚非，但没几个人愿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无偿为国家多做贡献。”
我：“为什么？”
司机：“你们也别埋怨，我们现在的国民整体素质确实亟待提高，鬼子在这点上看不上我们是事实胜于雄辩，我兜里还有两游戏机币呢，是人混在一块钱钢崩里给我的，能省一块是一块，别说主动去捐了。”
“从自己做起吧。”
“嗯，问心无愧就是别人的榜样。”
太阳块下山时，我们回到港口，临下车时，我们与司机兄弟依依不舍的道别。
我们目送车子开走，我已将钱留在了车上的烟灰缸下。
满天的晚霞映红了整个港口，海水开始涨潮，随之上涨的似乎还有我和老歪澎湃心潮，明天还在等着我们。
我和老歪回到学校，正值抗战胜利78周年。
各地正在举办游行、参观、悼念等纪念活动，以警醒世人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前世不忘后事之师。日本刚好在钓鱼岛闹事，全国人民中弥漫着浓浓的反日情绪，对比德国人对二战罪行的深刻反省，我生出这样一种感觉：跪着的德国人也比日本人身材高大。
一首名为“保卫钓鱼岛”的歌曲在网上流行：
钓鱼岛对着祖国母亲说
妈妈我是钓鱼岛！
曾几何时
我躺在妈妈温柔的臂弯里
和鱼虾嬉戏
亲吻着海涛
忽然有一天
把我抢夺的
就是那曾经沾满了妈妈鲜血的强盗
于是我等啊盼啊！等啊盼啊！
我何时能躺在祖国母亲的怀抱?!
今天
祖国母亲
派我们去探望弟弟钓鱼岛
钓鱼岛啊
我亲爱的兄弟
我们决不会把你抛掉
我们曾经见到了你
亲吻了你
今天
近在咫尺确无法和你拥抱
我们必将前仆后继
无论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当那海面泛起了波涛
还有座思念的岛礁
在那风雨之中飘摇
让我不能够忘掉
那是母亲留下的伤痛
为儿女们刻着记号
虽然远在天涯海角
仍是中国的坐标
烈焰高高
燃我热血的火苗
巨浪滔滔
掀我爱国的狂潮
保卫钓鱼岛
赶走贪婪凶残的强盗
捍卫我们美丽的家园
夺回被抢的珍宝
保卫钓鱼岛
掀起巨龙悲怆的风暴
誓在世界东方崛起
使龙的传人感到
无比骄傲！
我和老歪先回到学校，老皮老枪等还未归来，我们觉得有必要通过某种方式教育大家，两天以后我们的愤慨以说唱风格的形式跃然纸上，我们做了首歌，取名“终日到底”，在歌词中我们写到：
现在的年轻人都思想很前卫，可你也不能盲目的逮谁学谁，眼看着大街上的帅哥美女越来越多，他们的打扮穿着却是同一风格，头发有点黄，还带着点波浪，走起路的样子别提别提有多狂，和那帮那帮小日本是一个鸟样
难道你忘了他们对父辈的侮辱
难道你忘了他们让父辈吃尽了苦
难道你忘了他们用屠杀来打赌
杀了那么多人你怕不怕？
沾满鲜血的双手，你洗了吗？
杀了那么多人你怕不怕？
如果你没有答案，就去问问你妈
日本本来是个偏僻的岛屿,岛上人的生活只能靠打鱼,他们的厨艺简直烂的可以,什么鱼片其实就是他妈生吃鱼,还要终年遭受台风火山地震的袭击,活他妈该
翻开历史书,我们不难发现.这个民族根本没有什么历史痕迹,就连文字都要靠,作弊抄袭,抄袭的水平也有够差劲
抄袭？抽丫的
我们的历史文化博大精深,从象形文字到甲骨文,那个时候恐怕你们还是液体,残留在深海鱼类的肚子里
一会倒搞他妈什么狗P霸道车，一会又去参拜什么狗P神社，最近又跑到注海寻欢做乐，我说小日本，你们他妈是不是疯了？钓鱼岛Сhā旗，妄想扩充地土地，根本没把10几亿兄弟放在眼力，FUCKJAPANESEFUCKJAPANESEFUCKFUCKFUCKFUCKJAPANESE
政治侵略来不成又转向经济，放眼望去panasonic松下和索尼，一年带走几百亿什么经济贸易，我看全都不如我们的爱多VCD，我们是在装傻还是已经被麻痹中华民族的凝聚力到底在哪里，能不能有点骨气别总让人瞧不起
低劣的民族人人变态的心理，拍摄电影你跟本就不用穿内衣，全民皆Se情还有未成年少女，难道Se情就是你们生存的道理，难怪你们能在瞬间摆脱经济危机，不是很偏激，我就是不服气，只是代表兄弟姐妹警告你，不服就单挑，看看到底谁牛B，别说我们人多，欺负你
righthere,rightnow
这首歌定稿的一刻，仿佛拨得云开见月明，我们的身体由于激动发出一阵阵的颤栗。
歌曲完成的第二天，老皮胜利归来，但对我们的做法，老皮不完全同意。
老皮认为，这样做有些右倾激进容易将不理智的情绪煽起，历史的屈辱绝对不能忘记，更重要的是埋头苦干，发展自己。日本也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我们要想不断壮大，就要师夷之技长以制夷。
一鬼子在网上叫嚣，中国人再怎么抵制日本一样用日货，韩国人就是白送也不用日货。
这让我们郁闷。我们要潜心发展，更要团结一心，这一切还是必须要先从我们自身做起。
14
大二正式开始的第一天，我收到一封寄自青岛某大学的来信，这所学校我以前没怎么听说。
我仔细的回想，在青岛期间，我只与夏令营的女老师有过简单的交往，而这位女老师已有了男朋友，我尽量回忆当时交往的每一个细节，她的那些眼神中似乎确实掺杂着崇拜、敬仰等情结。那么就极有可能她是把我们介绍给她的哪位闺中密友或师妹，面对我和老歪这样的杰出青年，她很自然回生出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这样优缺的资源毫无疑问应牢牢抓住而不应浪费。
我激动兴奋得一阵哆嗦同时又有些一筹莫展。毫无疑问，这鲜活的实力说明当代的年轻军人还是有着独特而强大的魅力，但客观上我们又存在着军校大学生不提倡恋爱以及受时间空间限制等问题。
我该如何作答？
我缓缓的打开了信，但当我看到这信对我的称呼时，我的疑问顿时烟消云散。
来信的是位男同志不是女的，但这并不能说明我自作多情，只能说在以经济建设为嫡系部队建设为旁系的今天，作为新时代的年轻军人，我没有妄自菲薄，在如何看待自己的问题上，心态良好，充满自信。
来信的是童强。
童强在信中写到：
真的要感谢你小子这次来看我，你给我带来了莫大的帮助。
我根本不在海洋大学，也没玩什么乐队，我装内行说的那些东西都是扯淡，我只是怕你们看不起。
上大学以后，我的日子过得十分混沌，生活完全没有了方向。我常常思考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却不知除了用于应付考试的那半个月，剩下的每一天怎么去过。有时，我闲得心慌但不知如何去改变。我曾把自己想象成成功人士，却又不知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如何走起。就像你所说的，其实我真的没搞明白我所学专业能给我带来什么，这是个我服从调配的专业，我一度因为就读这个专业而自暴自弃，我感觉它就象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是让我更加失落。我也曾做过各类发展计划，落实到每一天，是明日何其多，我总是在想练习一些东西时，被人拉去吃饭、喝酒、抽烟、打牌、吹牛或者隔三岔五区上网发泄烦闷，我又总是经不住诱惑并且在想，明天再说吧，时间还多着，岁月被我无情的蹉跎，当夜晚来临时，我一想到，自己年龄见长，早就成|人却狗屁不是，身体就被无法填充的巨大空虚所吞没，我在空虚中睡去，第二天又依然如故。
最悲哀的是，我越空虚，越是拼命掩饰自己，形成恶性循环。
我不得不承认，你们在无形中感染了我。
一开始，我觉得你们可笑，甚至傻里傻气，我怀疑你们与世隔绝，我想象不出，这年头还有人在被问及干什么时，把保卫国家这样的口号性内容挂在嘴上，即使你们是军校的学生，从事的是相关职业。但在这样说的时候，你们丝毫不觉得没面子、尴尬，你们的微笑轻松自如发自内心，言谈举止中表现出强烈的自信，给人感觉你们内心深处有坚定的目标，这目标已植入心底成为了人生的一部分，无需经常提醒，各种消极氛围对你们不构成丝毫影响。
我羡慕你们，你们的生活是充实的积极的，你们完全能把握住内心的方向，而相反我却完全被动。我想这可能是环境的熏陶使你们早早的建立起了人生的价值标准。
我思考了好几天，给你们写这封信，正视自己，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突破，我想我也应该有所改变了，日子不能再这样混沌下去。
童强随信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他已理成了短发，头发恢复了黄种人的本色，显得阳光健康了许多，照片背后写着“改变，从头开始”。
我为童强感到欣喜，同时又有些许的失望，我发现，尽管我一直逃避，但在这个年龄，我的内心深处始终对一份爱情抱有渴望。
也就在这天，佳蓓走了，不回来了。
佳蓓只由海x院代为培养一年，即将回到北京本校。
临走前，佳蓓并没有通知老歪。我分析，佳蓓的心情十分矛盾，如果不告诉老歪，一了百了，虽会有不忍或内疚，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告诉老歪，注定要依依不舍，别离了，以后还有思念。
去还是不去？对于老歪，这也是个问题。
老歪最终决定去，当老歪出现在佳蓓面前时，佳蓓正用手机拨通宿舍的电话告诉老歪自己即将离去。
在上车前的一刻，佳蓓问：“有没有什么话跟我说？”
佳蓓的话再一次印证了我的推测，这话问了不见得有答案，不问有心又不甘，再三徘徊之下，佳蓓选择了前者，冒着自作多情或被拒绝的危险。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一名对社会主义有用的人才。”老歪故作轻松，强装笑颜。
显然，老歪的心底是有答案的，但再三思考后，老歪最后选择了不说出答案。
老歪早就对佳蓓产生了好感，佳蓓也对老歪有所期待，但老歪却不能开口表达自己的情感，因为这样的感情有结果的可能十分渺茫，作为军人，我们对所从事的事业有坚定的信念，我们必须响应祖国和人民的召唤，毕业之前我们会被分配，毕业那天，我们将各奔东西，我们只知道，我们去的地方飘忽不定，是根据祖国的需要临时安排，这个地方现在谁也不知道是哪里。这种复杂的感受无法用一两句话说清，与其到承诺无法兑现时后悔，不如在未开始前就放弃。
终于，火车发出“呜”的声响。
火车上，也是常常拍摄电视剧的地方，在电视剧里，男主人公常常拿着串花追到车上，由此成就一段经典爱情，在老歪身上，这只是个笑话。
送走佳蓓后老歪沉默了一整天，寒冷的情绪在宿舍中弥漫，沾染了每一个人。老歪肯定要经历一个过程，伤感不断加剧，直至伤感到顶，辛酸在身体中弥漫，我甚至希望老歪大哭一场，让伤感的情绪尽快流散。
我很自然的想起了千夏，我已喜欢上了千夏，和老歪一样，我不可能张嘴说爱，即使千夏也有相同的想法我也不能说出口，但这种沉默和始终不间断的联系又恰恰说明我们对对方抱有期望，通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可以肯定千夏同志是个优秀的女同志，因此在未来，如果有条件成熟的一天，我会毫不犹豫说出爱的想法。当我想通后我明白，现阶段，我喜欢千夏最好的方式就是尽量不去联系她。我为千夏写过一首小诗，将它塞在皮夹的深处：
美，不是旷世无双，怡人的清新芬芳。
心，非七窍玲珑，慧质的气息飞扬。
最是那莞尔的一笑啊，让我心驰神往。
学校明文规定禁止酗酒，这晚我和作为班长的老皮还是给老歪准备了若干瓶青啤，当这场酒醒的时候，一切照旧，我们依然要在一个战壕里长时间战斗下去,一个也不能少。
也就在这晚，我深刻的感觉到，人生总有无奈，即使你一万个不情愿你也必须去面对它，无奈是走向成熟的必修课。
在老歪的伤感情绪还未消失殆尽时，老皮已经被传染。老皮无法接受林琳关于未来先设法当暴发户横发一笔后再当小市民安度小日子的设想，主动提出分手，事实上，他们真正的开始并未来临。在壮志凌云与儿女情长之间，老皮选择了前者。老皮的情况或许可以用希腊哲学家埃力蒂斯的话解释：又要爱情又要梦想，那是犯重婚罪。有取就必须有舍，都想取，就意味着全部放弃。
无奈的并不只有奢侈的爱情。
几天来，我一直忙于制定本学期顺利通过英语四级的计划。说实话，我觉得自己听力口语各方面都还不错，按部就班的学通过应该不成问题。但同时，对这件自己有把握的事，我又十分排斥。在我的身边，有不少英语成绩比我好的同志，但他们在和别人交流时却是个十足的哑巴，他们只回哼哼唧唧，拿手脚比划，嘴巴却象被万能胶死死粘住发不出一个完整的读音。毫无疑问，这与现行教育体制片面追求卷面分数却不注重实际应用有着莫大的关系。我有一位表哥在北京某大学读高分子材料专业研究生，在该大学常常出现这种现象，已考取研究生的同学在做某个实验时一筹莫展，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请已参加工作的昔日同学帮忙，这些曾有强烈读研冲动具有实际动手能力的优秀学生由于英语四级未通过而被研究生拒之门外，忍受中国教育这个怪胎。我明明知道这种一刀切是中国教育的一次自欺欺人，造成了极大的资源浪费，我仍不得不精心准备，以便一次通过。
我逐渐的发觉，改变不了环境，我只有在期待它逐渐改变的同时去不断适应。因为我无法跳出这个环境，而这个环境的改善不是说一天两天就完。
三
从大二开始，每周二下午是固定的体育活动时间。这时候，老白已经和我们逐渐疏远，他只开出训练计划，除了偶尔到操场逛逛，不再督促执行。老白认为海x院四年，是完成一个老师对学生要求由严到宽，学生自我要求由松到紧的过程，一开始的严厉苛刻是让我们充分认识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继而我们可以将这种认识化作锻炼身体的自觉性和不竭动力。
我逐渐开始体会到跑步是一种自我调节的好方式，之所以是“体会”而不是“发现”，是因为在喜欢上跑步之前就有人这样告诉过我，我不以为然，直到随着不断的实践我也得出相同的感受。很多时候，规律、真理即便已经被人们总结出来，还是有无数的后人以自身的行动去加以印证，这使我明白“理解”一个道理和“认识到”还有距离。我想起佳蓓和老歪，林琳和老皮，很多人说过，这一阶段的主要任务是学习，而我们仍然去验证了，这似乎又是必须的，人在验证中成长。
沿着海x院后山的盘山公路跑步尤其适合缓解烦躁的情绪。这段路跑步的难度极大，D市很少见到骑自行车的人，山城中道路崎岖不平，跑步时地平线在视线中起伏不定上上下下，据说以前乞丐都不愿要当时还是洋玩意儿的自行车，否则骑不到下家门口乞讨就饿挂了。奔跑时很容易气喘如牛疲惫不堪，但这种疲劳的感觉又容易激发出人强烈的斗志，让人不服气，热血沸腾，进而用尽全力，哪怕是到山顶时已筋疲力尽。
我们到山顶时总是一阵臭汗，内心的复杂也随着汗液排出体外，吹着清凉的海风，周身格外凉爽，对着大海呼喊，心境很快宽广。
这年D市的秋天来得格外的早，沿途的山路上铺满了枯黄的树叶，靠近路边的梧桐老态龙钟，近乎光秃，好像老大爷掉光了牙，不见了往日的生气，但远处却还有大片的松树姿态昂扬。
刚跑步时还有点冷，到了山顶，依然有明媚的阳光。
除了英语四级，这学期课程一样吃紧的很。记得小时候，试考得不好我可以在给老师的贺年卡上写上“为了我们家的幸福还有我ρi股的完整，请让我及格吧”。现在即使我还可以这样写，我也不会去做，因为求人不如求己，这是种自尊。
我隐隐感觉到有两种自尊在我身上起着作用，但我却说不清道不明。后来在一次放寒假时我想通了，我的内心中已经有了两种自尊，一种是作为成年人的朴素自尊，一种是军人这个职业的自尊，对于人民对于社会，与军人挂钩最多的是责任二字，因此军人尤其要自尊自重，之所以在学校时没想到通是因为成天置身于这个环境，没感觉到。
几天以来，我一直沉思在童强的来信中，这天，在北京读大学的大傻又给我来信。
信写了七八页，我很惊喜，我有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感觉，又感到惊讶，高中那会儿大傻作文向来是流水账，看来一段时间来的大学生活确实积淀出不少感受。
关于社会、人际交往、爱情、事业，大傻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一些看法。
大傻在信中写到：
关于社会—社会就象是强Jian，要么去挣扎，要么去享受；工作象是轮奸，如果你不上，别人就会上；生活就象是自蔚，一切都要自己的双手去解决。
关于人际交往—嘴的主要功能是：吃饭、说话还有很多功能：亲吻、吐痰、抽烟、喝酒，鼻子堵住时，还可以通气，因此从嘴里出来的东西，很难把握真假。
关于爱情—就算你真的不需要爱情，你也应该不需要他人的嘲讽，这两者只能任选其一；在恋爱中我发觉，女人好像是影子，你若追她，她永远在你前面，你若转身，她反而来盯着你了。
关于事业—上小学时职业规划想当个世界闻名的科学家，中学里想当个风光的企业家，刚进大学想进入一流的外企当个职员，现在只想毕业后在大城市里有口饭吃。
我现在不明白何为人生追求，以前觉得金钱、权利有一即可，但后来发现，再风光的人也不能彻头彻尾的潇洒，我一个同学他爸，位高权重呼风唤雨，但我发觉他也有四怕：怕小姐有病，怕情人怀孕，怕群众写信，怕老婆自尽。
……
大傻似乎已将很多东西看穿看透看破，出家的和尚都是看破红尘的，我想起，自杀在一些高校已不是什么罕见现象，很多时候，缺乏引导，阴暗的东西更容易占据人的心灵。我所处的环境比大傻纯净的多，即使我不想我也不得不承认伴随着经济的高速发展改革开放的步步深入，这个社会目前存在着许多不正常的现象，这些现象又在不断朝正常的方向转变，但又非一朝一夕即能完成，我宁愿把注意力多放在积极的东西上，对于一些阴暗面，采取“难得糊涂”的态度。
上学期期末考试大傻有一门考试未通过，但大傻未象其他人一样去找任课的老师某讲师，以A为代表的另外几人在一家宾馆宴请了教授。
席间，教授已面红耳憨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学生还是老师之际。
A：“我们这学期成绩不好，但我们依然对老师您表示我们最诚挚的感激，我们基础差底子薄，虽然我们已经尽力，考57、58已属不易，如果没有您的辛勤教导，我们可能37、38都考不到，您放心，我们不会自暴自弃，会继续努力。”
讲师：“你们的刻苦我看在眼里，分数说明不了什么问题，重要的是学习的态度，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们应该给予机会，我们更不能打击好学上进学生的积极性，对你们，我仍然寄予厚望。”
“谢谢老师。干杯！”
“不要灰心气馁。干杯！”
大傻在信中写道，吃饭成了写文章，前面的交流感情都是为了Ｇao潮作铺垫。讲师在一番推辞后终于收下了A们的红包，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形式是很重要的，A的假装学习是，A于讲师的推杯换盏也是，假如没有这般你来我往，红包就收得缺乏感情，就像没有男女之间的追来逃去，就不能产生爱情及山盟海誓。
A们的该门考试最终通过。
由此，大傻得出一个结论—这年头，干什么事都得找找人。
一个人还在娘肚子里，就要找找人，看看是男是女，发育是否正常；分娩时也要找找人，以求呣子平安；上学了，更是一连串不停的找人。以后为工作要找人，继而想调动工作要找人，不被精简下岗要找人，买房子想便宜点要找人，生病住院要找人，想被提拔要找人……
总而言之，似乎没有不找人就能够顺利办成的事，当然，这些被找的人都不是你二大爷，找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进大学后之所以逐渐成熟，是因为，进大学前是老子到处跑、找人，进大学后，要自己逐渐学会厚着脸皮去找人。
显然，恰恰相反，这些观点不为大傻所接受。谁要是默认了某些规则或事实，习以为常，就不会总将这些规则或事实向他人提起。但这说明，大傻对我十分信任，他之所以可以把这些话向我提起，是因为他把我当作内心里最后一道底线，如果我也一样认之不讳，大傻就极有可能彻底绝望。
在战争年代，人民子弟兵保家卫国，在和平年代我们力所能及帮人民群众解决困难，广义来说，我开导大傻，虽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是为人民服务的一种形式。
晚上，我拨通了大傻的手机。
大傻：“您好，请问你哪位？”
我：“大傻吗？我是你奎哥。”
大傻：“是你这操行，别瞎嚷嚷，我这名早不叫了。”
我：“在我面前你别装，你的信我收到了。”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大傻：“哦—”
文字和语言还有鸿沟，大傻一时难以习惯在电话中向我倾诉。
我：“你自己没考好心里不平衡吧，管人送礼的干嘛，那毕竟是少数，你就不能学学我这好好学习的？”
大傻：“谁不平衡了，我这不积极准备补考嘛。”不出我所料。
我：“大傻，咱比人差哪儿了咱，你除了没我帅其他都还过得去，非得学人干嘛？傻怎么了？我也傻，咱傻的可爱，傻的心安理得。”
大傻：“你怎么说话的，有你这样儿革命军人吗，你尊重客观事实行不行，你有我帅吗，我傻吗，我只说我看不惯而已。”
我知道大傻没事了。
我：“得得，不跟你扯淡了，我还有事儿，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我象从前和大傻说话一样完全掌握着主动，只有这样表示我的自信，大傻才对我们认同的光明正值的行为方式充满信心。
我又想起了麻子、老二等人，不知他们现在的近况。显然从纯洁的高中时代到充斥着种种匪夷所思的大学校园，每个人的心灵都要经历一场历练，当纯净的校园圣洁的象牙塔中都存在着各式丑恶心态时，对有的人来说是场浩劫，但对更多的人又是必须的，这就像电影“天下无贼”，就算是出于善意要告诉傻根天下没贼也对他有害无益，社会有一天会变得完美，但在通向完美的过程中，个体就得学会辨别抵制尽早建立系统的人生观价值观。
跟###说的一样，这一代年轻军人要尤其经得起考验，要打的赢仗，首先要确保自身不变质。
我们开始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英语司机备考中。一些同学认为当今的中国教育将英语四级与学位挂钩是愚昧的，英语固然重要，但过分强调其重要性让其地位甚至高于母语汉语无疑是本末倒置。据说海x院的四级一次通过率极高，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同志们热情高涨，而是学校将通过四级作为一个任务来下达，因此就算我们怀疑其意义我们也必将全力以赴，我们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教育制度的缺陷不能成为我们不尊重自身职业的借口。
理科是老外的强项，而英语是令老歪最头疼的科目。老歪认为四级考试根本体现不出学生英语应用能力。
关于应用，老歪颇为得意。
一次晚上11点了，还老有人打电话，寝室的这部电话又是机线一体，拔不下来，惹得老歪烦了，铃声一响就拿起电话道：“Hello,thisisJim.”
对方误以为拨通了国际长途，二话不说赶紧挂掉，真正做到了学以致用。
牢骚归牢骚，试还是要考，让我们倍感紧张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们时间不多，因为在这之前我们还有一次为期一个多月的海上实习。
红色道路(11)
这是到海x院后第一次正式的海上实习，这次实习从北海旅顺港出发到西沙后返回，沿途要经历一串沿海城市。
对这次实习，我们都充满向往，在一个地方呆长了，人就会感到倦怠，这是次难得的出海机会，我将有幸目睹改革开放若干年来，祖国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直以来，我的心中就有这种渴望，我十分崇拜改革开放的伟大设计师邓小平。那时候我读小学，我发育比较晚，和其他小朋友一比就矮了一截，我曾一度以为自己长不高，但我并未因个子不高妄自菲薄自暴自弃，我不服，矮说明不了什么，因为我总在电视中看到邓小平爷爷。后来，我又知道了个叫拿破仑的，个儿不高，也是个伟人，拿破仑夺得了政权没能守得住政权，原因是满足了自己的野心但没得到民心，沉迷于征战却疏于治国，法兰西人民要不填不饱肚子要不没裤子穿，完全没有了闲情逸致去发扬先辈们引导世界服装潮流的传统，说出去雄霸一方挺有面子其实内里面大家都不干，最后内忧外困，拿破仑玩玩。让全国人民过上了好日子政权自然稳固，我便一直以为，邓小平比拿破仑更伟大。
实习船只靠在码头上，老远就能看到船舷上挂着红底儿白字的横幅“磨雄心砺壮志建功万里海疆”异常醒目。
船用广播正在寻人，船长寻找战士“苟兵”与“王首银”，这两名字和一些不大雅的名词儿严重谐音，间接反映出两人的父母文化水平不是很高，老皮认为这从一个侧面说明我们的战士来自各个阶层，这也正是我们同一个叫美国的国家其军队的本质区别，我们的军队是人民军队。
上船以后我们才发现条件十分艰苦，不如人意，这才意识到，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乘船到海上学习天文航海等课程，不是游览观光。在甲板上极易滑倒，向前跌倒直接代价是损失两个门牙，向后则是比拼脑瓜子与甲板的硬度，虽说人民战士无所畏惧，也不应作无谓的牺牲，使得队伍非战斗减员，过道、舷梯狭窄也每次只能通过一人，住舱小、闷、热，除去床铺基本没有什么可以活动的空间，因此我们行动起来小心翼翼。由此，一些女同志要改变对军人的传统印象，他们有男人气概又并非个个五大三粗，象我们在船上的实习环境决定了我们这些人是粗重有细。
第一天上午就有同志挂彩，当我在舱面下的住舱整理物品时，一位兄弟摔倒后脑袋撞到甲板上，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发动机坏了。
我迫不及待的熟悉船上环境，绕了一圈后来到船头。如果非得说海军是个优雅浪漫的军种，我只有告诉他现实中并没有泰坦尼克，如果我们想模仿杰克和露丝，闭上眼睛，身子紧贴，张开双臂，立在船头找在广阔无垠的空间中尽情飞翔的感觉，老歪是唯一可替代露丝的人选，这是因为一帮兄弟中老歪的体态最饱满最有类似女性的特征，当然，这样一来，你就绝对要闭紧眼睛，不是为了去陶醉去享受，而是当你沉浸在无垠的广阔中时蓦然惊觉拥抱的是为男同志，肯定会象噩梦般惊醒，心理落差导致的精神损伤再也无法弥补。
各个部门的水兵们配合熟练默契，工作有条不紊，他们已习惯了与大海为伴，但同样会感到寂寞孤单，为了中国海的安全他们常年奔波在海上，让人肃然起敬。
秋天的海风冰凉透骨，风中好像倒进了酒精，在甲板上吹风的感觉容易让人想起小时候打ρi股针，打针之前用沾过酒精的棉花擦拭，备感凉爽，而吹海风就好比这种感觉蔓延到全身，让人禁不住哆嗦，起鸡皮疙瘩。
一位师兄说过，在进入海x院之前，你们当中或许有意志不坚强的人，但你们的意志迟早都会坚强。
上午，全体实习学生在甲板上参加升挂国旗仪式。
我观察到，从上船以后，老歪的表情就一直十分庄严肃穆，若有所思。
这一天老歪在日记中写到：作为一名海军军官，必须严格遵守个人与职业的行为准则。作为一个男人本身，也要勇于对自己加以锤炼。在准则中，责任被看作是至高无上，远远超越了个人的利益与享乐，即使面对危险，乃至死亡，也必须坚守不渝。这是一个有着优良传统满载荣誉的准则，这是一个为国家及人民服务的准则。我愿意将爱国主义理解为“献身于国家的利益，捍卫国家的权利及人民的自由”。
老歪的笔墨让我和老皮惊讶不已，这让我们意识到经历对一个人的成长是多么重要。
我和老皮：“你小子挺能整啊，觉悟越来越高了。”
老歪：“不才不才。毛主席说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咱眼瞅着奔二十的人了，不能一点儿不长进。”
我和老皮：“你觉得自己长进在哪儿了？”
老歪：“我从一个地方小青年成功转变成了一名海军军官候补生，从无所事事混日子图潇洒变得有理想有追求，以为人民服务为己任，境界得到了提升。”
老歪接着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弟兄们。我发现在我们这个年龄段，每个人都会有个困惑期，不知道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在地方大学，我很多高中同学都出了心理问题，度过这个困惑期，只有靠等待，过了那个阶段很多事自然就会想通想明白，但在这个困惑期里，你什么也干不了，只有靠等待，军事化管理，逃不了课打不了架，什么都统一行动，一天到晚与你们在一块儿，当时我十分反感，现在再想，就这环境，让我没法叛逆也没法自我封闭，我更快度过了困惑期，要不我现在可能已退学回家，成天在街上游荡，麻醉在吃喝玩乐抽烟耍流氓中，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或者形成阴郁低沉的性格，神经有问题。”
“应该应该的。”
老歪真一本正经说这些话时我反而感到很不好意思，一方面我们并不知道自己给人带来了这么大的帮助，一方面这些帮助其实是相互的。
在船上呆了两天，当我们自以为已经习惯了海上的自然条件后，船启航了。
这天海上风浪5到6级，对于贯战海上的水兵来说这只是毛毛雨，但对于初出茅庐的我们来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这样的天气是天灾人祸，来临的时候毫无征兆，让我们不知所措，我们晕得七荤八素，常常出现脑袋撞脑袋的情况，有的同志由于自己重量轻惯性小较容易把握方向控制距离而沾沾自喜，却常常被一两个老歪这样找不到北的同志撞到，最后夹在中间，苦不堪言，而如果大风浪是在夜间休息时出现，则极容易出现几个人被船身抛到一块儿，脚丫子对着别人鼻孔的情况。
船在咆哮的风浪上颠簸着前行，虽排水量近万吨但在汪洋大海上与一叶扁舟无异，随着波峰波谷的不断转换，时而一蹦一蹦，我们在里面彻底遭殃，叫天不应喊地不灵，感觉天旋地转，象是被人念了“紧箍咒”，遗憾的是，念咒的人是老天爷，任何人都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船上的各部门依然正常运转，士兵们继续操舵，船长在指挥台上镇定自若，相比之下我们的心理身体素质都差远了去。
又过了一片黑压压的浓云区，前方的天空照射过来明媚温暖的阳光，我第一次体会到风雨后的彩虹是多么珍贵。
风浪过后我们总结：“如果谁已经习惯了风浪，并把风浪当作洗礼的话，那么，之前，风浪对这人一定是痛苦的摧残。”
第一次穿风破浪，我们就倒下了七七八八，各种不良反应随之而来，呕吐被称之为“交公粮”，我硬是咬紧牙关将革命军人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发挥的淋漓尽致，坚决不肯突出一口公粮。
这时，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走到我的身旁。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巨贪’。”
我一看，原来是比我还能“贪”的船长，我在心里说，彼此彼此。
组织上分配到老皮身上的任务是办张宣传各种感人现象的小报。尽管老皮晕得昏天暗地，完成小报的时间并不会因此而推延。负责人一直在催，嫌老皮的动作比妇女生孩子还慢，老批发誓不会难产，会坚决完成任务，用尽力气总算按时产了出来。
晚上，风浪再次来临，我们开始在住舱内吹牛转移注意力。
老皮：“我保证决不会向天气轻易认输，因为兽内中的雄性从不肯轻易认输，而人也是兽的一种。”
老歪：“东方人不这么认为，西方人则在这个问题及类似的问题上认识比较透彻，譬如在英文里‘male’有男子、男性、雄性动物的意思，‘flesh’是肌肤又是肉欲，‘hymen’口语中当结婚讲，医学上称Chu女膜。”
由此我们吹牛的话题延伸开来，反复比较东方人与西方人的区别，我们话题最后的落脚点是美国的政客，这帮人的专注让人反感，因为他们专注的焦点总是谁是对的而不是什么是对的。
我们还想继续讨论，这时候广播响了，示意同志们开饭了，我们早饿蔫了，迅速拿起碗筷冲向餐厅。
老歪松了松腰带，长呼一口气道：“补充能量的时刻总算是到了。”
海面上已经风平浪静。
我承担起了打菜的任务，这是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由老皮老歪二人举手表决决定的，对此我无可奈何，只能心里不服口头上不得不服的看着两人白白享受革命战友的劳动果实。
饭后，老皮对此做出解释—如果和我站在一边，举手表决让老歪去打饭，即使是多数人的意见，老歪也肯定会找出种种借口加以推托，表决失去了意义，因此干脆爽快点，我就是不二的选择。这就像美国的办事风格，当他想人办事时会找几个人来投票，看似民主，而自己却不是候选人。
我的菜总算没白打，老皮老歪还算有良心，饭后主动承担了洗碗的任务。
餐厅里的电视在放新闻，美国人又在电视里谈所谓的民主，联系到打饭的事，可见全民公决看似民主却未必公平，大多数人同意的也未必是对的，我们现在的民主集中制有我们的道理。
这顿吃的菜是炒油麦菜、西红柿炒鸡蛋、糖醋带鱼。由于带鱼十分新鲜，刚上船时，糖醋带鱼这道菜让我倍儿兴奋，第一顿中饭，我就打了慢慢一盆儿，而我观察到和我年龄相仿，被我称之为“老班长”的士官老王只打了个空心菜。
“怎么吃素呢老班长？”
“嘿，油腻的吃多了，换换口味。”
对这些鱼类老王们早就司空见惯，但对常年与食堂大锅饭、水煮油菜作斗争的我们来说，这等于是共产主义已经提前实现了，下一步就是要将胜于以往千百倍的热情和努力投入到学习工作当中去，让全国人民都能达到这个水平。
“以后经常都能吃到这菜吗？”我们十分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生怕是船长是为欢迎我们的到来，开开荤而已，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要好好珍惜这一顿，尽量在碗里留下最为纯粹的鱼刺，刺上不带一点肉渣。
“放心吧，顿顿都有得吃。”老王的笑讳莫如深。
我们悬着的心立马放下，象炸了个最棘手的碉堡般送了口气，旋即以嘴为武器投入到带鱼群中战斗。
第五天中午午餐时，我对老王同志第一天的笑容有了深刻的理解。
看着桌上的菜我有些反胃，管它是熊掌还是海参鲍翅，再珍奇的山珍海味，天天吃也会让人生厌，只有主食米饭才是百吃不厌的，带鱼可以不吃，却不可一天不吃饭，所以我们要知道“锄禾日当午，粒粒皆辛苦”，我感谢我爸，那时候我背不住这句就会让他揍ρi股。渴望带鱼就同偶尔渴望摆脱现在的生活一样，在船上呆了几天，最初的新鲜感丧失殆尽，枯燥无聊乏味是贯穿于每天的主线，我希望有漫长甚至是永远的假期，但我想通了，假期就是糖醋带鱼，只能当调剂，学习工作才是主食，让人感到充实。所以人生是有其客观规律的，人通常在中年以后取得成功，过早成功就容易变得没有追求无所事事，陷入无边的空虚的落寞里。
最要命的是，我们来晚了，素菜被打得七七八八，在海上航行，只吃荤菜，那股子油腻味儿让人极易呕吐。
这时候，革命战友间深厚的情谊开始发挥作用，邻桌的老黄老高观察到了我们怅然若失的表情。
“你仨咋不吃呢？”
当我们一起望向菜碗时两人恍然大悟，那里面没有绿的。
我们的碗里马上多了四五根空心菜，黄天高寒的碗里已所剩无几，但他们的热情很快引发了多米洛骨牌效应，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纷涌而至的同志有如过江之鲫，将我们团团围住，甚至给我们造成了我们是在娱乐圈发展的错觉，旁边都是我们衷心的“粉丝”（fans）。我们感激涕零，以大块的红烧肉回报大家，大家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表示心领了，事后想起来，大家或许想要的是我们仨的签名。
当我们动筷子时，多数人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这时，革命队伍内部再次表现出高度的团结。
“不用谢了，今天这顿你们仨把同志们的碗洗了。”
这是群众交给我们的任务，我们没法不完成。
在后甲板洗碗时，海上吹来凉爽的风，这次干活，我们心里很畅快，毛主席说过，劳动光荣。
我们不懂的东西太多，在船上的每一天都是学习。
老歪认为学习不仅是在课堂上，而是贯穿在整个生活中，是多方面的，譬如以老皮为试验观察对象，老歪已总结出由缓到急由轻到重，具有高度概括性的一些晕船现象—一言不发两眼发呆三餐不尽四肢无力五脏六腑七上八下九（久）趴不起，作为后来师弟们的参考。
“我白当实验品了，我你家小白鼠呢，给钱了吗你？”老皮为这些羞于见人的现象是从自己身上观察得到感到震惊，重振雄风的决心溢于言表。
“这不是你想让我实验，只是我善于观察，研究晕船现象，要从理论到实践再从实践回到理论，我这只不过是实践毛泽东思想的一次有益尝试，阿奎作证，除非你用事实证明我这些观察都是虚构和杜撰。”老歪振振有词。
“行啊，你等着瞧呗。”老皮不甘示弱。
在船上大家蹲坑都不会占最后一个坑，船上采用自动冲水装置，水泵抽起海水，每分钟自动冲厕一次，而水泵的出水口就在最后一个坑处，出水时压力大，海水会向上喷洒，在这里蹲坑后果不言而喻。船上的厕所内，人体排泄的废弃物无论有多少，也不用担心会堆积如山，甚至造成多大的隐患。冲厕所的海水流量不大速度不急，但由于是等同于源源不断的流向尽头，在这种持续的作用力下，废弃物不进则退，最终由水流带动着消失在眼界中。我们谁也不愿做这样的废弃物，既然来到了这个集体，就决不会因为忍受不了艰苦的条件而被淘汰。
晚上，大海上的天空星罗密布，宜昌璀璨，深蓝的底色显得深邃旷远。船依然在大海上航行，马达发出巨大的轰鸣声，我似乎能听到机器上的齿轮在飞速的转动。
紧邻着发动机的船舱火热的如同蒸笼，这时候没法睡觉，就算是垫着凉席，感觉凉席象是蒸笼的底儿，身体粘在上面仿佛包子皮儿。
我有种上甲板看日出的冲动，天一亮，实习的第一个目的地就到了。
我终究在胡思乱想中迷糊过去，这时有人可劲儿敲门，我还以为在睡梦中，老皮已经开门。
是老班长老王同志，我一看表，才四点，原来今天轮到我们舱帮厨。
船上平时固定船员两百来人，算上老王共八名厨师，而我们过来实习的人却有四百多，因此所有实习的按舱室分成若干拨，轮流帮厨。
我还处于睡眼朦胧的状态，老歪一脚将我踹醒，并言之凿凿，是为了我彻底清醒，以防在呆会儿剁排骨时能分清排骨及自己的手。这时我在海X院著名体育老师老白同志教导下成长起来的优良身体素质发挥出了关键作用，我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迅速及时的避开了老歪欲踩在我肚子上的第二脚。我唯恐避之不及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再不起来后果确实十分严重，我不能一贪睡成千古恨，帮厨帮成了残疾，那样就是没有遵循毛主席身体是革命本钱的教导，从此再也不能为党和人民做贡献，另一个原因是对老歪的脚气心有余悸，虽据老歪自称已经根除，并不代表没有复发的可能，老歪最感兴趣的广告里，就有某某牌脚癣一次净。
我们每人用凉水冲了把脸，高喊着“劳动育人”冲向厨房。
在船上做菜用锅体积十分庞大，我们称之为霸王锅。由于火大料多，菜块得切大，否则做出来就是汤，切冬瓜豆角土豆主要就是切吧切吧剁吧，，快刀斩乱麻，用不着动什么脑子。
这种主要倚仗四肢发达的活儿挺适合老歪。
“爽！直接！痛快！这种粗犷豪爽劲儿才符合军人性格！”
老歪两手拿刀不停挥舞，汗如雨下。
“给你，你悠着点，汗都飞到菜里了，船上不缺盐。”
老皮见状赶快掏出兜里时刻为预防肚子不测的手纸，递给老歪。
这时，一位正切菜的老师傅停下手中的活儿。
老师傅对老歪笑道：“在战争年代成长起来的那批军人确实都有你说的这些特点，但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种感觉是粗鲁冒进固执不是果断勇敢，事物要辩证看待，在那个时代，有时凭着胆量一往无前的气概就可以取得战争的胜利，但在今天一个军官仅具备这些很可能就是缺点，更重要的是要能以高科技知识武装头脑，以健康自信乐观热忱的态度对待人生，军人的特点，也因随着时代的进步而有所不同，与时俱进。”
老师傅的言论让我们吃惊不已，有点像“天龙八部”的扫地老僧，深藏不露其实挺有想法，我们当即放下菜刀，立正敬礼表示我们崇高的敬意。
要负责准备数百人的伙食，任务无疑是艰巨的，中国军队有着许多优良的革命传统，艰苦朴素就是其中一样，因此他们总要尽量做到自己丰衣足食，为此，我不得不为一部分女同胞感到庆幸，嫁给军人，那首先等于是在家务上有了保障，在这样的家庭里，男女绝对平等，女方权益可以得到充分保障甚至享有特权。有了在学校经常打扫卫生在船上常常帮厨做饭的经历，我们都想来世成为嫁给共和国军人的女性。
在船上的船员正常作息时间表通常是这样：
0600起床（起床后洗练刷牙叠被子）
0615打扫卫生（包括住舱、甲板、工作场所等）
0700早餐（早餐后洗碗、倒垃圾、准备上课或工作）
0740工作
1140准备午餐
1150午餐
1300工作
1700工作、打扫卫生
1800晚餐（晚餐后洗碗、倒垃圾）
1900值班
2100下班
2130洗漱
2200熄灯睡觉
“这样的工作强度，每月就那么点儿钱，不整个一包身工吗？值吗？”在以经济建设为主要任务的今天，一些钱包率先鼓起来，觉悟却没有协调发展的人喜欢这样评价军人。显然，他们没有经历过战火硝烟，就不思考赚钱的环境从何而来。
钱咱是少点儿，咱精神愉悦，有一些人过着纸醉金迷，堕落糜烂的生活，但常常开口空虚迷茫，无论什么年代，人总得有点追求，理想主义不是过期的旧船票。我又想到街头巷尾聚堆搭伙，四处流窜，染法吹口哨随地吐痰的小青年，要是法律规定人到18岁必须到部队服役两年，在这个大熔炉里他们的价值观人生观必将得到积极改造。
实习停靠的第一站是威海旁边的某个岛屿，因是当年北洋水师的驻扎地而远近闻名，游人如织。
明声响彻一时的北洋水师之所以惨淡收场，很大一部分原因取决于清政府的腐败无能，但这岛现在不大能看出是当年北洋水师的驻扎地，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制度下蓬勃发展了若干年，已出现了逐步向现代化迈进的迹象。不远处的山上，一座钢筋结构的建筑高耸入云，那时岛上最高的建筑，###信号塔。
令我们感到惊奇的是岛上的交通工具中有许多手扶拖拉机，虽然学前班时，那玩意儿是我做梦也想搭乘“神六”飞船似的交通工具。
我同老皮去寻觅岛上特色纪念品，为地方经济建设做贡献，老歪老高大黄要去登山以观沧海，回归大自然陶冶性情。
环岛公路上的小摊小贩极多，显得十分嘈杂，小商品有望远镜、鱼竿、贝壳、珍珠、玛瑙、工艺品等，琳琅满目。这些商品自然鱼龙混杂，有好有次，就如同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学生、农民、工人、文人墨客也有小偷、推销假冒伪劣的骗子及不怀好意的旅游团，如果不是慧眼识货火眼金金，又不想当冤大头，就得耐心的货比三家。摊主招揽顾客个个热情洋溢，在热烈氛围的包裹中，我和老皮反而辨不清方向，完全不知所措。我所能感受最强烈的是这里零售业的竞争压力，一个摊主借助扩音器推销自己的产品，相隔不院的摊上已经用上了录音机这样的工具反复广播优惠酬宾活动。
一位卖贝壳的老大姐将我和老皮直接拉倒摊上，似乎要表达无拘无束真诚交往是社会主义新风尚。
“你俩是军人吧？”
“对啊，您是—”老大姐的单刀直入让我们大吃一惊，我们向来对各种间谍势力高度警惕。
“从你俩走路的样子能看出来。”
我们恍然大悟，虽然身着便装，但精神抖擞的头发及异常挺拔的姿态还是暴露出了我们的身份。
但这也是个好事，要是哪天跟个虾似的晃荡在街上被人认出来“你军人吧，走路姿态看出来了”那我们就差不多了。
“您过奖了。”我们尽量不表现出内心的喜悦。
显然，老大姐对军人十分了解，果然。
“我爱人也是军人—”
这句话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们更了解自己工作的性质，对每一位军嫂我们都肃然起敬。
革命同志皆兄弟，我们挑了一些价格较贵的贝壳，拿满了手塞满了兜。
“嫂子，这钱您拿着，零头甭找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几个贝壳要什么钱。”
“拿着。”
“不要。”
“不要钱我们就不拿。”
“给钱你们就别要。”
一番推让后，最终我们以价格的八折成交。
“走好，一路顺风。”
“也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离开了老大姐我们向下个目的地进发。
我：“你老婆要以后卖贝壳，我天天来照顾她生意，弟妹就跟我自家人一样。”
老皮：“你小子够嘴吐不出象牙，你嫂子不可能卖贝壳。”
我：“你什么意思？你小子看不起劳动人民，脱离群众。”
老皮：“这不是看不看得起劳动人民的事，每个人在这方面的审美取向有出入而已。”
老皮的话挺逗乐，我挥挥手：“得乐得了，你甭解释了。”
老皮顿时面红耳赤，有些急了。
这时，我们到了海战纪念馆门口，这里是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是个示范性窗口。
售票窗口里的男售票员对着排队买票的旅客大声嚷嚷，唾沫横飞，这人猛得一看，一脸麻子，丑陋不堪，仔细一看还不如猛得一看，五官搭配极不协调，特别是两个鼻孔朝天，大有要登上额头，一览众山小的意思。虽然人不可貌相，我还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按规定这地方应该对军人免费开放，显然，如果一个国家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对军人都要收费，说眼重点，这个民族就有问题。不出所料，我们就免票的问题与麻子反复交涉，却没有任何效果。
“你到底免不免，找你们头儿！”钱我们还有，但较真儿的脾气上来了。
麻子在铁栅栏隔着的小窗口后使劲儿缩脖子，振振有词道：“捣乱是吧？没听说这规定，我们这地儿就这样，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别影响其他旅客买票。”
“找抽你—”老皮怒了，欲有所行动。
我拉回了老皮，抽麻子解决不了问题，这是麻子上头的意思。
老皮：“长得丑不是他的错，出来吓人就是它的不对了。”
我开导老皮：“这年头混口饭吃不容易，麻子这样长相的，明知出来要备受歧视，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坐在售票厅里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老皮：“看他不屈不挠挑战命运，这回算了。”
就在我们与麻子交涉时，一位头戴太阳帽身着白T恤牛仔裤，看上去活泼可爱的同龄女生一直站在我们旁边，她目睹了我们交涉的整个过程，坚决要付钱帮我们买票入场。
“我是岛上的土著，现在放暑假呢，还没开学。”女孩的自我简介挺幽默。
“为什么帮我俩买票？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无功不受禄。”我们对纪念馆再打不起半点精神，对搭话的女孩儿也有些警惕。
“你们较真儿，还幽默，挺有意思。我知道你们是海军XX学院的，你们学校每年都来，是中国海军的王牌。”女孩脸上不无得意之色。
“不才不才。”我们连忙谦让。
“让我尽尽地主之谊吧，放心，你们得还我，正想去你们那边玩几天呢。”
“那带我们转转吧。”
“好啊。”
女孩儿招手拦了一辆开过来的拖拉机，开车的老乡朝我们笑了笑，深褐色的脸庞感觉十分淳朴亲切，我们的心情立时多云转晴。
女孩和我们开起了玩笑：“你们也不怕我跟老乡一伙，把你俩给贩卖了。”
老皮不为之动摇：“那你亏大了，别看我们阳光健康，气质迷人，但我们食粮奇大，我们会跟买主说清楚的，你把我们转手还得搭点钱进去才行。”
我挺兴奋：“这是我俩梦寐以求的机会，这种情况我们曾无数次设想过，我们会好好把握这次体验生活的机会，凭借军人的机智英明果敢，一举端掉贼窝，一夜成名，为人民群众除害。”
“噗哧”女孩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孩在山东大学就读，对于她这次善意的举动，我们一再表示感谢，有人说如今世风日下，那是因为他只看到了生活的阴暗面，在我们身上就充分体现了民拥军军爱民的军民鱼水情。
“岛上拖拉机挺多的。”我和老皮感叹。
女孩一脸笑意：“艰苦朴素嘛，岛上海军驻军不少，受了你们影响。其实，是老乡们认为这个污染小。”
“朴实的还是农民兄弟，可事实上，并不符合欧三排放标准。”我们打消了拖拉机特色旅游经济的疑虑。
“呵，你们还挺细心，我会跟他们讲的。”
我们搭乘老乡的拖拉机沿岛兜了一圈，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老乡竟不收我们一分钱。
“你跟老想说说，摆明让我们违反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臭美吧你们，只要老乡愿意拉的都不收钱，你以为你们特殊啊？”女孩于我们划清界限。
“你们该回去了。”
“嗯。”
老乡的拖拉机载着女孩远去，我们有些依依不舍。
“同志，谢了啊—”
“欢迎再来—”
我和老皮带着作为纪念品的两带贝壳回到船上，旋即遭受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老歪大黄等买的贝壳数量品种与我和老皮的大同小异，价格只是我们的零头，随后行走江湖多年的炊事班师傅指出，我和老皮的贝壳与老歪的不同，是塑料制品，假的。邪了，这年头冒充军官的还得半个假证儿，冒充军嫂动动嘴就行。
红色道路(12)
大黄：“做人要细心。”
老歪：“两把刷子是练出来的。”
我和老皮受到了广泛的教育与开导。
老师傅：“受到教训了吧？”
我：“不仅有教训，还有启示，一个是由此可以看出如今的市场竞争十分激烈，以至于让女贩敢于孤注一掷，早知道我们就接受她的馈赠，另外，老歪购买的贝壳与我们的相差无几，这说明我国的仿真工业已经发展到了以假乱真的水平。”
船在半夜就要离港。晚上，躺在床上，我想就算再呆一天，我也懒得去找女贩扯皮算账，不是钱多钱少的事，也不是嫌麻烦，我想到，社会中，当大多数人正直淳朴时不守规矩的就是傻子，要有相当一部分人失去了道德规范时安分守己的就是傻子，反正傻子总少不了，我不如当一回，何况，这样的傻子不止我一个，老皮是，女孩也是，这样一来，我们很快就会被另一种傻子取代。
为了躲避台风，我们修改了先到东海再到南海的计划航线，临时决定由北海之差南中国海的西沙。
船在风浪中使劲颠簸，能听到海浪拍打栏杆，钢筋弯曲发出的声响，早就不见了海鸥，海上已经有了台风即将来临的各种迹象。
这一夜睡得不好，早晨起来，头晕晕沉沉，但当直Сhā南海的消息传来时，这种感觉被冲散的一干二净，和内心的激动相比，这点事什么都不算，很快，我们就可以看到全中国最蓝的海最白的沙，五彩斑斓的珊瑚、海星等。
老歪半夜里“跑马”，我们惊叹老歪旺盛的精力，老歪得意道，知道了吧，牛皮不是吹的，从北海到西沙，在台风追尾的险况下毫无惧色，睡觉气定神闲，生死早就置之度外，半夜还依然可以在仅半人宽的床上上“跑马”，这无疑可以成为若干年后跟儿子吹嘘的经历，你们不行，什么叫革命军人，那就是象我这样，你们还太需要锻炼，还是软柿子。
老歪还想继续发表言论，这时候有人提议关门，大家顿时心领神会，纷纷挤上老歪的床，这个意思很明显，同志们都看不过眼了。老歪被围得密不透风，接下来要上演的是“我们为刀俎，老歪为鱼肉”。老歪似乎早有准备，不打无准备的仗，我们逐渐缩小包围圈，老歪不慌不忙的抬起一只赤脚，这时，最靠近老歪的大黄突然大叫一声“不好”旋即退了回来，顿时包围圈作鸟兽状散，老歪用气味浓烈的脚彻底瓦解了我们的攻势，我们溃不成军不战而败，虽对老歪气味浓烈的脚十分不满，也只有望床兴叹。
大自然喜怒无常，但我们得稳定情绪，海上的天气再怎么恶劣，没有通知，就要照常到船上的教室上课。一位教员在上课前给我们讲辩证法，说大风大浪一方面在短时间内对我们的身体造成了伤害，但同时它磨练出了的坚强意志使我们终身收益。这时船一个颠簸，一只老鼠从天花板上的通风口处掉下来，在地上口吐白沫不停抽搐，教员继续道，好比这只老鼠，本来小脑发达活动敏捷是个优势，而小脑越发达运动神经越敏感反倒容易晕船，这就是辩证法。
风浪继续加大，教员说得没错，以教员为代表的小脑相对发达的同志强咬牙关脸色泛青泛白，另外一部分同志已昏沉沉的睡去，我和老皮不幸的属于前者，幸福的老歪则属于后一部分，恍惚中我想到以前的那些前辈，那时候巡戈万里海疆的或许还是排水量几百吨的小艇，老天爷肯定不会因此就更给面子，没有亲身的经历，就很难体会他们当时惊人的意志，就不知道对他们该怎样钦佩，要这点风浪就不知所措叫苦连天，突然发生了什么事故，难保不会屁滚尿流。
我陡然清醒过来，从老歪开始，接二连三揣醒了一批人，教员大喊道，都上上甲板去活动活动。
登上上甲板，四周一片汪洋，船早就出了远海，看不到海岸线，在大风大浪里如果退怯，面对茫茫一片的海水，很容易生出悲观绝望孤立无援的感觉，而当作欣赏海景，就很赏心悦目。无垠宽广的海面让人感觉到世界的博大及宇宙的深邃，让人觉得生命与之相比十分渺小短暂，算不了什么。这时，我反复思考一个问题，生命到底是为了什么，都是短短几十年。我站在天与海之间，看着鹰击长空鱼翔浅底，同样是生命，他们的体验是不同的，一种感觉在我心中越来越强烈，人肯定得有追求，这和平淡的过几十年是不同的，流星虽然短暂，划过天空的一瞬却是永恒。
午饭吃的是面条，大家都没有什么胃口，有人提议到甲板上去吃有可能看到美人鱼，多流口水将有助于消化，气氛很快活跃起来。
海上的天气变化无常，早上天空阴云密布，阴霾此起彼伏，直延伸到无尽的远方，我们不可能坐以待毙，对阴云视若无睹，该干嘛干嘛，这是我们的习惯，午饭后，太阳突然现身，毫无征兆，盖住整片天空的阴云象见不得光的鬼魂，原本密不透风，当第一缕阳光透射而过时，立马消散于无形。瞬间黑色的海面又重新归于湛蓝。
我忽然觉得明亮的阳光是如此的神奇，海风仍然在吹，但我却不再觉得寒冷，相反觉得暖意融融，大家的眼神中满是欣喜和蓬勃的朝气，大家一起度过这短暂的一上午后，我感觉到，在这样的环境里，世界上没有什么事值得害怕。
这一路实习，我们要路经许多沿海发达城市，这些多是对外开放地区，改革开放以来，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步入知识经济时代后，更是日新月异一日千里，这代人的价值观世界观趋于多元，但这当中不乏不健康容易让人偏激沦丧失去精神力量的观念想法，对年轻一代的军人无疑也是莫大的考验，同海上航行一样，只要我们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信心坚定，什么样的风浪阴云都奈何不了我们，他们可以扰乱我们的视线，但我们不会迷失方向。
一群群的小鱼向着海天相接的方向跃去，仔细一看，这些体积极小的小鱼都有翅膀，原来是飞鱼。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见到飞鱼，他们借着船只带起的海浪，从浪头飞向浪头，直飞到远方的海天交线，在阳光下，才能看清海天线的方向。这是人和飞鱼的区别，人是靠心里面的太阳去导航。
在海上实习的实做内容主要有在甲板上观察岛屿太阳行星月亮，在海图上制定并调整航线，这些都是在露天完成，时而风雨浇打时而烈日暴晒，条件艰苦异常。能不能坚持，这是我以前经常想的问题。其实经历多了，谈坚持的话，不存在能不能，只有想不想。
在宽广的海面上，大家都有放声大喊的欲望，这似乎是人的本能。老歪欲跳入明净的蔚蓝让四肢尽情舒展，在夕阳的照耀下，站在船头的老歪显得自信满满。
这让我想起了，刚上大学那会儿，第一次游泳课上的一个细节。
老白：“你们会不会游泳？”
有人回答“会”有人回答“不会”，这是老白意料之中的事。
老歪对这个问题莫名其妙：“我不会，但教官，非得会这个干嘛，是不是海军的救生船不够用了？”
从此老歪被老白盯上，成为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反面教材。
现在我和老皮都知道，老歪早就不再害怕风浪。
这条实习船已多次出海，到过各个沿海城市，这使得在船上的图书室内，保留下来的各地报纸丰富多样，应有尽有。
课余时间，我的时间很大一部分分配给健身场所，剩下的基本在这里度过。
我发现，现在很多地方的媒体都有媚俗的通病，相当一部分媒体报道的内容根本谈不上什么精神食粮。明星绯闻、娱乐报道、花边新闻比比皆是，常常占据总版面的百分之六七十，模范、学者、文化及国内外要闻屈居次席与婚介、性病专治及各内广告合占版面的百分之二三十，这其中，女人和性又常常是报道的绝对主力。一些媒体在遭到质疑批评时还拼命往脸上贴金，说这是为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是人民群众心里的呼声，这样做是为人民服务是人性化办报。还有一些媒体特别偏爱变相渲染金钱Se情暴力及各类市井消息，满足猎奇—“不良少年8岁有性经验”、“14岁少女怀孕，扯出两起强Jian案”、“千年木乃伊怀孕”等标题让人啧啧称奇。许多媒体半真半假长篇累牍的刊登极致奢华的消费、堕落的价值观，广为传播引得世人都向钱看。被青睐的反面，则是他们对苦难的漠视和调侃，广州有30余人死于酷暑，某媒体细说“广州酷毙30余人”，南京街头一行人被车撞倒当场惨死，一媒体以“公交车轮从头越”为题，报道了该男子惨死的悲剧。
种种报道与马克思主义的新闻观背道而驰，这些媒体反倒可以塑造这样一种氛围，如今的社会，就是追逐金钱权利名誉，喜好新奇的趣闻，这些就是现实，报道这些就是实事求是。如果说媒体存在的意义也是为人民服务，那么他们应该明白占中国人口大多数的始终是工人和农民，但我翻找了半天，没找到一本与工人农民息息相关同时又具有极大影响力的报刊或杂志。除了抗洪抢险，关于军人的各种消息也鲜见于报端，这个没谁去抱怨，服务于人民不是为了沽名钓誉，但得承认的是，报道次数的多少从侧面反映一个社会价值观的关注焦点，而媒体的传媒水平本身又是反映一个国家是否发达富强的侧面，从这点上看，那些中华儿女的传统美德似乎不再有多大的报道宣传意义。无庸置疑，离建立良好的内容秩序，太多的媒体还差的太远。
船上机房的电脑内很多都装有一个名叫“蓝色警戒”的即时战略游戏，这个游戏由美国人编写后经中国学生改编，曾因加入其中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异常强大而一度在即时战略游戏领域中泛滥，年轻人是玩电脑游戏的主体，这说明他们对国家的未来充满希望。我们都坚信共和国军人在世界军事格局中迟早会举足轻重，但没听说哪个军事强国在其他方面水平一般但军事却异常强大，如果有，这种强大也是虚幻的，所有的东西都得协调发展，而只有各行各业都发挥不甘落后及相互学习协调的团队精神，才有可能快速前进。
这样一来，这里面值得看的杂志报刊就不多了，毕竟不象学校图书馆，那儿也有很多不怎么样的书刊，但总量也远比船上大，可挑范围广。闲下的时间，我和老皮老歪宁愿玩玩电脑游戏“反恐精英”，我们的战对取名“兄弟连”，由于中华儿女有打虎亲兄弟的传统，战队组建以来，几无战败。
在进入西沙海域的前一天，进行天文课考试，由于人多，我们被分为若干个小组。我被执教天文的马教授老马同志指定为其中一组的监考官，他对我的诚信誓词有所耳闻。
划分完人员归属并指定监考人员后，有几个同志立马到跟前来套近乎。我没有拒绝，犯不着，我行的正心理坦然，要是以前我会有些紧张。我还是我，谁要问我考试的时间地点、要不要带橡皮铅笔这类问题，我来者不拒，我不会因有了点小权利沾沾自喜，故意摆架子脱离群众，除此以外的其他问题我就没有能力和权利解答。
这门课的重要性不言自明，由于这种实习只有一次，也就意味着一旦考试不及格四年内都再没补考的机会。
天文的考试内容是在一定时间内按试卷要求观测出太阳的一些参数，再填写在卷子上，与事先教员测量出的数据对比，误差在允许范围内就算合格，否则就挂，当场宣布成绩。
几个考试成绩不佳的同志在实做完毕后摆脱我帮帮忙，我知道标准答案，只要我将他们的测量成绩登记成误差范围内的数据，他们就过。提前我已经想好按原则办事，但真到了这种时刻，面对着一张张天天瞅见的脸，我发现自己的心理依然充满矛盾。是照顾同吃同住的弟兄还是依照纪律严格把关我一时难以决定。
站在上甲板上，我看到已经考完的一部分人在后甲板上谈笑风生，其中有老歪老皮。我扫视了一下全场，还没考完的人，除了极少数躲躲藏藏闪烁不定的眼神，其他都是自信心膨胀。多数人的想法很明了，没什么好犹豫了。
肯定会有几个人对我有成见，但这在所难免，顾不了那么多。
现在人经常谈换位思考，可即便是常常换位思考的人也往往是只能理解不能感受。没有这次当监考官我就无法深入了解拒绝熟人办事时的心情。我想起了海X院的一项制度，这项制度规定，凡从海X院里毕业的人，大学期间或这个组织或那个社团，或大或小，一定都当过干部，刚入学那会儿老歪吊儿郎当，现在也挂了好几个协会的“委员”头衔，除了让每个人都培养领导才能，让所有人都有过类似拒绝他人这一类的感受，从而能互相理解支持包容与宽慰也是一个重要目的。
几个没考好的同志，眼神中有掩饰不住的难过与悔意，这还是让我失落了一阵子。
对他们的成绩，老马暴跳如雷，真跟马似的。按照老马的说法，这次考试题极为简单。老马吆喝着说有种就拿自己的一辈子去堵，扬言要让这次实习考试成为不吸取教训的人一辈子痛苦的起点。
“还有机会吗，教员？”
“没了。”老马斩钉截铁。
“再给次机会吧教员。”
“少废话，你们也该受点教训了。”
这里面有和我住一个舱室的秦林，这小子平时挺圆滑，喜欢来事，剑走偏锋，有劲不使在刀刃上。看来，人有时不吃点苦头真是不行，这天整天，秦林追回不及的后悔写在脸上。秦林在实习日记中写到：我终于发现自己混了好长时间日子，也算明白，无论社会如何变迁，一个人有着怎样老道的处世经验，有多么聪明，要想在任何一点事上取得点实在的成绩，最终他所有的经验都要归结到努力才能成功这类最简单的道理上来，简单的道理往往是真理。对学习，特别是涉及到一个人今后本职工作的专业学习，绝对来不得一丁点虚假，虚假的东西总有露出马脚、现形的时候，有多假，酿成的错就有多大，这是个铁的定律，谁碰谁流血，而且要出大血。思想觉悟骤然提高了好几个高度。
秦林并没有放松天文，后来返程的途中，老马突然通知几人补考，结果皆大欢喜，老马的目的也达到。回到学校后，师兄告诉我们，这是老马的惯用“伎俩”。
航海考试紧接着在下午进行，教室只有一个，所以分成两个批次考。考试用的是平时的课桌，在第一批考试期间，有几名在甲板上复习的同志分别以取文具、拿书为借口，欲溜进考场偷瞄几眼考题，被监考老师微笑着拒绝。监考老师认为，这些机敏的同志适合上伪装的渔船到敌后搞侦查工作。
船在第二天下午抵达西沙海域，我们在西沙群岛所属的某岛附近锚泊，决定在第二天早上登岛。
这地方是南中国海的最南端，海水蓝的透明，可以看到船对面的岛上绿树成荫，与小楼、沙滩相映成趣，我象进入了画里，心旷神怡。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无疑可以净化人的心灵，在好莱坞大片中这种地方是富豪度假用的。
船连续航行了半个月，一部分人已产生了十分厌烦的情绪，典型的症状有，说话不耐烦、动则发火，特别暴躁。船上有一位上年龄的老师傅，干的是机电维修，在温度最高的机舱里成天与黑乎乎的机油打交道，我每次看到他，他总是灰头土脸，但我从没听他说过半句怨言。老师傅在船上呆了十几年，而且每年有大半年是漂泊在海上，有人劝他，您工作性质特殊，早该歇着了，老师傅总是回答，我愿为祖国一直战斗，什么时候干不动了我就不干，你们甭管。一开始，人都以为他是在装高尚，过不了几天就下，到现在，嘴都闭上了。
一位同学向老师傅请教：“这么多年您怎么过来的？”
老师傅回答：“不想它，开始我要就想我要在这呆十几二十年，肯定捱不到今天。”
同学又问：“为什么半个月我就烦？”
老师傅回答：“年轻人缺点定力，这才哪到哪儿。对面那岛，你看着象世外桃源，呆一天两天行，呆几年你试试，那么点地方，一共几十人，调到这守岛的，最少干满三年。”
老师傅的话让这位同学羞愧不已，后来我们得知老师傅所言非虚，一名岛上的战士曾在岛上养狗，这条狗在岛上呆了3个半月后由于忍受不了寂寞，跳海自尽。
老师傅教导我们所有人，有些东西，摆在那儿，但你从不同的角度去想，感觉就不一样，好比跟前这岛，你要想附近茫茫海域中再没有其它陆地，难免绝望，你要想这是这一带唯一的陆地，把它当沙漠中的绿洲，那就是希望。希望和绝望其实是一回事，取决于人自己。你是正常人的话，肯定选希望，你要觉得绝望就会越发绝望。
我们虽觉得老师傅打的比方不是很确切，但这番话让人深受启迪。
锚泊后船刚停稳，许多人争先恐后涌向上甲板。当他们面向海岛时，满脸虔诚崇敬，却又十分自然。“南中国海的门户”这样几个字出现在脑海里，每一个年轻人都会不由自主的心潮澎湃，到了这样的地方，自然而然容易把思想融入到历史、责任、国家、使命、荣誉等事务中去。首位祖国边疆的兄弟们，常常被人带上傻子的帽子，建成傻帽。对这样的称呼，我们嗤之以鼻，谁要说过这话，亲身来一次，保准后悔得抽鼻子。这里的场景可以让人心经顿开，感觉生活中很多俗的虚伪的追求，是与非的追问都没有了一点意义。
我发现，“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描写的是人内心的一种感受，不单单是对景的刻画。在海上，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仿佛就在头上，抬眼就望到硕大的圆盘，只是很容易想起还有谁再看月亮，一股思念之情条件反射的流淌出心房。我的大脑迅速搜索着思念对象，马上出现的有父母亲戚，同时跟着他们一起蹦出来的居然还有一个人，千夏。她在脑海里出现的太突然，令我猝不及防。我迫使自己不想这些，尽力摆脱扰人的情绪。
为庆祝实习顺利过半，晚饭加餐。
“干！”
“干！”
我们举杯将酒一饮而尽。一点酒不喝说明我们还没长大，当能品出酒的乐趣还能控制量时，这人就成熟了。
老歪以为大家没注意到，抿了一小口就放下杯子，企图再一次蒙混过关
我没借酒消愁的习惯，这天破例，我打算将扰人的情绪冲散，明天还是个晴天。
半夜里下了一场雨，第二天登岛的天气不错，湛蓝的天空象被洗刷过一样，没丁点云，风和日丽。我在学校图书馆经常看“美国国家地理”及“世界博览”等杂志，岛上阳光的纯净空气的清新胜过美国加州海岸，海水的清澈透明沙子的柔软干净不逊于马尔代夫，更不象许多名不副实的度假海滨，污染严重，海湾里黑水横流，海滩上布满了塑料袋、果皮、易拉罐甚至还有避孕套，整一个垃圾场。这里没有经过旅游开发，除去眼睛所见之景，十分庄严肃穆，整个空间是一种神圣的主题，风光再绮丽，也无法与之相比。
老歪疯狂的搜集珊瑚贝壳，我走上前：“行了行了，你带得了吗，回头上海南岛买去。”
老歪：“这个你就不懂了，家花不如野花香，买的没有捡的好，再说了，我主要是想体验自己拾掇的乐趣，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水之间。”
老皮趁机戏弄老歪：“我看八国联军进圆明园就你小子现在这眼神。”
老歪振振有词：“我们性质不同，他们那是垂涎三尺，是骨子里流露出的贪婪，而我表达出的是对祖国一草一木一块贝壳一捧珊瑚的无限热爱。”
这时，两个“脉动”饮料的塑料瓶被海浪冲上来，这地儿是不应该有任何垃圾的，于是我和老皮各用一个瓶装满沙子作为纪念。
走在岛上，我们的步子自然轻了下来，有点朝圣的感觉。
一块长方形的地上，战士们在点火烧着什么，待土地一片焦黑后撒上些种子，俨然还是在刀耕火种。这地其实不能叫地，就是在水泥地上铺上层土，种点韭菜什么的，可就是这么大块地，土还是岸上运过来的，这儿艰苦的不仅是自然环境，物质也比较匮乏。
在一个十字路口，我们向一位士官大哥问路，士官大哥坚决要带我们到目的地，我们边走边谈。
“您在这儿待多久了？”
“这是第三年。”
这个只比一二大的数字在这里意义完全是不一样的，这位士官老大哥是我们的战友、同志，但我们还想亲切的叫他一声“哥们儿”。
“兄弟几个是我这两年来头一次见到的陌生人。”士官兄弟开玩笑的口吻中不无兴奋和激动。
“您反应敏捷，思维活跃，说明您心态良好，这怎么做到的？”士官兄弟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他同我们没什么两样。
“自我调节，没其他办法，想通了就好，而且不是总让一个人在这呆着，换班来，一班三年，我这最后一年了。”
“怎么个调节法？”我觉得三年在这儿也不短。
“当是锻炼，我是自愿过来的，我爷爷参加过抗日战争，置于死地而后生，这培养了他老人家坚韧不拔的品质，我没那样的经历，但过了这三年，以后碰到什么困难我都不当回事，都能雄起。你们不要以为我唱高调，在这儿呆几年，实在的好处也不是没有，这里除了蔬菜稀缺，海参鲍翅随便吃，保健效果肯定好过海狗鞭胶囊，花这三年疗养，人生寿命增长十到二十年。”
“我们挺佩服您，您的幽默感还在。”
“那是，没这个自信我也不来。”
“在这岛上，您得小心随时有人侵略过来。”
“那最好，生活太平淡了，正缺点刺激。”
这期间，全国各大媒体都在报道一个叫“徐本禹”的青年，他大学毕业后从大城市到偏远的乡村，并坚持下来，赢取了无数人的感动。他确实是个典型，现在很少有人毕业就支援支边，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喧嚣的城市里呆长了，觉得日复一日的日子是虚度生命，感到空虚寂寞，这时想到到边远地区干些事情有意义，那才是为国家为社会做贡献，你要一开始就让他去边远地区，他又会觉得妈的凭什么，凭什么我受苦别人享乐，我最受不了那些一听说支边就骂“傻x”的人，对他们我嗤之以鼻，这些人能当一天寄生虫就绝不会主动为他人着想。
这时，地方到了。
士官兄弟：“我也不容易，我不在这儿守着，你们就没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环境。”
我们：“那是那是。”
士官兄弟：“行，你们可千万别让我知道你们在学校稀里糊涂。”
我们：“放心吧您。”
士官兄弟：“那再见了。”
我：“我觉得您应该对我们说后悔有期。”
士官兄弟：“为啥？”
我：“因为您挺象个大侠。”
士官兄弟：“少拍马屁，我走了。”
我们目送着老大哥离去。
岛上有个超市，我们走得渴了，老歪提议去买几瓶水。
我们走进超市，正与挑选饮料，一位收营员走过来。
“你们不是岛上的吧？”
“呃。有什么问题吗？”
“这些东西我们不卖。”
“为什么？我们有钱。”
“不是钱的问题，岛上东西少，是定期供应，我们想将不多的东西留给岛上的同志。”
“那送给他们得了。”
“他们不要，但他们可以过来买。”
“不好意思。”我们立马转身走出超市，这是种没有哪本书上提出的经济模式，不是市场经济也不是计划经济，让我们慨叹不已。
超市隔壁的电话吧排起了长龙，每人允许在这里打电话三分钟，三分钟就够打一个电话，在这地方，选择打给谁，无疑有特殊意义，轮到我时我并没有想好，我下意识的拿起电话拨了一串号码，直到通了我才意识到拨的是千夏的手机。
“怎么是你？”千夏的话中带着点意外还掺杂着兴奋。
“不能是我啊？”
“不是，你去哪儿了，这段时间给你打电话宿舍总没人，还以为你出什么问题了。”
“担心我啊？”
“是朋友我都关心。”千夏滴水不漏。
“我出来实习了，这算是任务，要保密，所以事先没通知你。”
“现在在哪？”
“南海的某个岛上。”
“谢谢你。”
“谢我什么？”
“那地方打电话很难吧？”千夏挺聪明。
“意识到你的重要性了吧。”
“呵，多长时间？”
“就三分钟。”
“好，那等回来好好跟我讲讲。”
“那当然。”
“那先挂了吧。”
“好。”
“再见。”
“再见。”
放下电话，我顿感心情舒畅了很多。
一面石碑面朝大海，上面雕刻着鲜红的共和国地图，我们决定在石碑前留张合影作为永久的纪念。
站在石碑前我不自觉的全身一个机灵，好像有千万双眼睛在看着我，一股股能量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流入自己的身体，中华民族所具备的各种有代表性的精神似乎穿越时间空间汇入了这一点。
快门一响，我嘴中喊了句“茄子”，一阵风吹来，风沙迷住了眼睛，照出来的的却是“苦瓜”，成了西沙之行的一大遗憾，但它的独一无二也让它显得异常经典，我的表情同周遭的氛围一起被定格在了一个永难忘却的时空。
照相用的是高象素广角数码相机，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清晰可见，他们有的象我一样照成了“苦瓜”，有的不上镜想微笑却没笑出来，看上去哭笑不得，又有的使劲挤出个笑脸显得十分做作，真正笑出来的看上去也有些沉重，但无论是谁，都身姿挺拔神态庄严，大家都在想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仔细观察每一个人的面部，和入校军训时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的嘴边都多了一圈黑色的茸毛，有的茸毛已经发硬变成硬扎的胡子，岁月开始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他们人生的全新阶段已经开始了。
船在晚饭后就要从另一条航线返航，它又要开始劈波斩浪，如同我们的岁月一样，踏上新的征程。
10
早上七点，海上的雾刚刚散去，船速渐慢，开始进港。
船在狭窄的水道中徐徐行驶，港内被山遮挡住的部分逐渐显露出来，岸上的椰子树沿着海湾延伸到远方，芭蕉肆意点缀在草坪上，空气中弥漫着热带的气息，让人为之陶醉。
我意识到到了三亚，南中国海上的重镇，最早改革开放的城市之一。
这地方温度不高，又不能在外边走的时间太长，感觉这地儿臭氧层似乎稀薄很多，紫外线穿过了大气层，抵达了在其它地方时不能达到的地方。小时候，我玩泥儿蹦坑儿把才换的衣服糊了一身黑我妈就说我皮欠痒，这会儿我很是理解我妈，皮晒得火辣骚痒，非得用力拍打直至麻木才能缓解症状。我想起了在军事领导学课上讲的一个故事，一只落进沸水的青蛙死不了，本能会让它条件反射的跳出来，假若把这只青蛙放凉水里煮，青蛙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希望，等它意识到了差不多就要蔫了。这时的我，就象这只青蛙，凉水就是三亚的太阳，紫外线作用有个过程，反应通常滞后。有位先于我们毕业分配到这里工作的校友告诉我们，这里的观念也一样，十分开放，开始时你感到好奇，要不把握度，就会深陷其中，等反应过来已不能自拔。我们赶忙拦了辆“夏利”驶向市中心。
红色道路(13)
车沿着滨海大道行驶，海滩上不乏躺在伞篷下穿着艳丽的比基尼女郎，民风早随着城市的开放而开放。四处可见高达数十层的烂尾楼，它们是那会儿海南房地产热的后遗症，是改革开放过热过犹不及的一面，带来的损失无可估量。
天涯海角壮观而又深远的海景与满岸幽绿的亚热带风情浑然一体，让人流连忘返。旅游区内四处是出售纪念品的商贩，一些小贩不象是商人象是逃犯，他们卖的是小商品牟取的是暴利，由于没有上税的习惯而躲躲藏藏，谁要喊声“工商”来了，他们就会四下逃窜。
老歪长得比较富态，有点像暴发户，常常受到以游击队这种形式为主要存在方式的小贩贴身或跟踪兜售。一个小贩紧跟老歪不放，从老歪来自哪里来干嘛一直问到姓氏祖宗，就差直接问老歪穿没穿内裤穿什么样的内裤，因为他兜售的是保健内裤。小贩是从一拍脑袋称是老乡开始，接着介绍自己出家谋生好多年十分不易，又细说了三亚的风土人情玩点看点，然后是一阵寒暄，称和老乡见面是缘，最后才转入正题开始推销商品，由于老乡的缘故保健内裤多买多送，自己还有个老婆看守的固定摊位，除了身上携带的商品，要买什么尽可以过去挑选。我和老皮注意到老歪要真穿上小贩兜售的具有保健功能的热带风情内裤，确实风情万种。
“这保健内裤能干什么？”
“补肾，壮阳，穿上立马见效，绝对好使。”小贩甩着条内裤，洋洋得意。
“我要它干嘛，我身强力壮。”
“嘿，这是一次性的，穿十分钟后包你两小时金枪不倒，年轻人到了三亚都争相抢购，因为这种产品与这里的环境相得益彰。”说完小贩又露出“响鼓无需重敲，明人不用多说”的笑容。
“谢了，用不着。”老歪不为所动。
小贩愣在原地，他为老歪自信心的爆棚感到震惊。说白了小贩是怂恿我们去找小姐，来这里找小姐潇洒潇洒天经地义。老歪当然有自信，但不是这么个表现法，子弟兵还没想过通过这种方法搞军民共建。
我们自己找了个店面较大的地方买了几样小东西，这里东西并不便宜，但我们不想因为贪图便宜而买到假冒伪劣产品，这次我们牢记老师傅的嘱咐，在这买东西还价不能对半，一般来说，商品售价和进价相比已提高了数倍，对半还价商家会不假思索的出售，而这时不买就违背了诚信原则。
从北海到南海，我们切实体会到在北方不算长的头发在南方酷热的夏天是个不小的麻烦，我们随便在路边找了家发廊解决。
这家发廊外边有个小厅，奇怪的是小厅并不做生意，服务员把我们领进了里头的隔间。隔间中光线幽暗，淡粉色的灯光包裹着空气，忽明忽亮，氛围十分暧昧。与隔间相连的还有一件小屋。
老板似乎是个本地人，虽然五大三粗皮肤黝黑，但跑前跑后端茶倒水，热情周到，笑时露出的一口白牙让人心里踏实不少。
理发要先洗头及按摩，入乡随俗，我们也没有大惊小怪。黑老板招招手，三个坐沙发上的女同志马上围过来，我看到镜子里服务的三个女同志衣着暴露手指纤细修长，媚眼如丝，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我猜测这或许是这个行业里的招牌式笑容。
女同志的手在我松软的头皮上轻轻的揉动，很快就滑到了后脑勺上并沿着脊椎向下游走，一会儿又回到上方，上下下上，来回反复，动作时急时缓时轻时重，有时仿佛已完成了按摩，却又重新将手放下。
我感到全身并没有放松，反倒一阵缩紧，甚至起了生理反应。这时我走到水池边准备冲干净头上的泡沫，我刚擦完头转过身，突然女同志拿喷头的手飞快奔向我的腰际，紧紧箍住了我，紧接着，我听到什么东西吧哒一响。
11
女同志呼之欲出的胸脯紧紧贴住我的身体，等我反应过来并挣脱，老歪也正急急忙忙的将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解开的皮带扣扣上，老皮也迅速将放在另一个女人胸部上的手抽开，这只手是被陷害的，是被扯过去放在胸部上。这时我们有些庆幸老歪没买小贩的保健内裤，她们或许对之十分熟悉，会继续贴上来肉麻道：“大哥，你都穿上这个了，还装啥正经啊？”
我们瞬间意识到，发廊里的女人不能称之为同志，我们不可能志同道合，发廊不宜久留。
老歪直奔房门，扭了两下却没反应，门不知什么时候已被反锁。
这时黑老板从小屋里走出来，脸上阴阳怪气。
“哥几个是大学生吧，让学校知道你们在外边嫖娼什么后果？”黑老板口气不容置疑，好像我们真嫖过，原来是想敲诈。
“龟孙子还想吓你二大爷？”我们想看看黑老板能玩出什么花样。
“你们仨别嘴硬，你们那德行都录下来了。”黑老板洋洋得意，志在必得。
挂在墙壁一角的电视机这时候亮了，我惊讶的在里面看到了自己及老歪老皮，录像重现了我们挣脱几个女人之前的过程，看上去还真象那么回事。
我们面面相觑，我们的确很难证明自己的清白，这样将会带来极其严重的后果—开除，没有二话。
情况确实让人一筹莫展。
忽然，老歪轻声道：“我身上有个mp3。”
我们顿时心领神会。
“兄弟，虽说我们确实没干过，但我们认了，你说吧，多少，开个价。”老歪首先软了下来，我和老皮没张嘴，言多必失。
“一万。”黑老板轻描淡写。
“一万？你把我们卖了吧，身上不到一千块钱。”老歪一脸无奈。
“你他娘的少来，用我电话找人借去，钱打到银行卡里，钱到拿录像走人，要不你们等死吧。”
“关键我们没干过呀，你也不能太狠吧。”老歪改用乞求的语气。
“你们是没干过，谁能证明，你拿老子勒索的证据啊，一个子儿也—”黑老板目露凶光。
“那我们要是不给呢？”老歪突然打断黑子，反客为主。
我和老皮相试一笑。
“小x养的，还整不死你们？”
黑老板用录像威胁我们，我们瞅准了这人不是强买强卖的主儿，动不了粗，要来真格的，他绝对不是以保卫国家和人民为己任的子弟兵的对手。
我们懒得再搭理黑老板，各顾各的躺在了沙发上，这时候，我们看上去有些象痞子。
门突然开了，我们感觉到有晃眼的阳光照进来，两个穿着黑制服的同志站在门口，在一片花花绿绿里显得极为醒目，是人民警察。
我们喜出望外，大家都迈开大步向对方走去，我期待着他们也同我们一样伸出双手，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就跟两只经历千山万水会师的八路军队伍一样，激动人心。
两位警察果然也伸出了双手，一道白光晃过我的眼睛，几乎是同时我和老歪老皮的双手被冰凉的手铐铐上。
这两警察声称来抓嫖客，二话不说将我们推出发廊，我恍然大悟这两人是警察中的败类与发廊黑老板狼狈为奸。
我注意到这辆警车后面的玻璃上有几个大字“不得袭击警车”，我心里一紧，毕竟不是警车的车占大多数。
车子开进了附近的一个派出所，我们被直接带进审讯室。
“公了还是私了？”一高个儿警察直入正题。
“私了我们承受不起，还是公了吧。”
“给脸不要脸，装有种是吧，今天让你们死个痛快。”警察扫视了我们三人一圈后从我们的衣兜里掏出证件。
“当兵的？”高个儿愣了一下。
我们的目光在空气中撞上，持续了两三秒钟，可惜的是这是一次庄严与伪庄严的较量。
我笑：“同志，我们分别负责我们伟大祖国内外部的安全，严格来讲是一家人。”
高个儿：“少废话，套近乎没用。”
老歪：“那你搞清楚事实经过了吗？”
高个儿：“老板报案，我们就要抓嫌疑人。”
老歪：“凭什么他说你就信，我还报案被人敲诈呢。”
高个儿：“他们先报。”
老歪：“那就该一起抓，凭什么只抓嫖客不抓卖淫的和拉皮条的？”
高个儿：“……”
老歪的这句话让高个儿彻底噎住。
好半天高个儿反应过来：“部队有严格的纪律，让上面知道了，你们也不好办吧？”
高个儿还不死心，边恐吓边拿起电话。
“少废话，要打电话快点。”这次轮到我们，感觉有些象即将就义的英雄烈士，将生死置之度外。
这时高个儿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又已经骑虎难下，海x院的电话被接通。
半小时后，被委托全权处理这件事的船长感到，这事一旦查证属实，将造成恶劣影响，同来的还有公安局一位领导。
老歪要求提供一对有源音箱并解开手铐后才予以解释，当老歪同黑老板的声音清晰的在音箱中出现时，我们长吁了一口气。
晚上我们在住舱里庆祝，这次我们帮忙清除了公安队伍里的少数垃圾，老歪能录音的mp3功不可没。老歪立的头功，整个住舱研究决定给予老歪一次住舱嘉奖，每个人予以口头表扬，前提是老歪请客，老歪不服，但民意已成不可违逆之势。
我们互换这天的经历。
老高被个未成年女孩盯上。
女孩：“大哥，开房吗？”
老高：“开什么房？”
女孩：“一百块钱我不是那种人，两百块钱今夜我是你的人，五百块钱今夜别把我党人，一千块钱今晚无论你来多少人，一万块钱无论今晚你来的是不是人。”
老高：“这是什么？”
女孩：“服务档次和收费标准。”
老高：“你出来搞社会服务业还挺早的，象你这个年龄，应该还在学校。”
女孩：“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老高：“不蛮你说，我是个军人。”
女孩：“那你在部队里压抑久了，更需要发泄。”
老高：“你家哪儿的？”
女孩：“我来自一个小山村。”
老高：“我身上就四百块钱—”
女孩：“那也行。”
老高：“我不是那意思，我不干那个，你拿去当路费吧，我劝你改良回家，回去好好念书，做点对社会主义事业有贡献的事。”
女孩接过钱：“你有神经病啊。”
老高总结这件事得出结论，改革是把双刃剑，好处坏处同样明显。
老歪笑道：“老高，你不会这么老实吧，做了什么错事就应该及时向组织承认，对组织要坦诚。”
老高：“你也太小看我高某人了，我岂能因为要满足自己的欲望，就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培养。”
老歪：“你还装？”
老高：“谁装谁孙子。”
洁白的月光透过舷舱照进来，船在轻轻的随波荡漾。
12
经过一昼夜的航行，我们到了广州，这是我们这次实习回校前最后一个靠港的城市。
广州街头行人熙熙攘攘，打工的旅游的以及我这样过路的混杂在一起，城市的流动人口根本无法估计，人的成分及思想意识无疑也十分复杂。
广州在改革开放的地区中地位举足轻重，作用十分突出，异常繁华。耳边全是粤语，在高楼大厦间穿行，我突然想到了上海的南京路上好八连，他们每天都要穿着军装齐步在南京路上来来往往，不由得肃然起敬—既要保卫建设成果捍卫人民权益，又不能过分融入其中以防在各种诱惑下迷失方向，同时还要学会调节单调的军中生活及灯红酒绿之间的落差，他们的营院和外界可能仅一墙之隔，白天，当人们在享受祖国蒸蒸日上、日益现代化的成果时，他们可能正在墙内进行艰苦的训练，外边车水马龙，各大商场的竞价促销声、小贩的叫卖声、乐队的呼喊声、男男女女的亲密交谈声响成一片，而围着这座营院的极有可能是各色饭店酒店，它们的气派浮华与院内一面漆片脱落、看上去破旧但却干净的墙上四个醒目的大字“艰苦朴素”形成鲜明对比，没人知道院内有一群人为保卫这安定的环境正汗流如注，晚上，华灯初上，高楼大厦金碧辉煌相映生辉，是大上海一天中最显繁华的时刻，这时他们应该是在统一组织收看新闻联播，唱着“社会主义好”及“歌唱祖国”，当外面灯火通明，人们的夜生活刚刚开始时，也到了他们吹号熄灯就寝的时刻。设身处地，我才感觉到这些矛盾极难克服。
约我出来的是高中同学孙超，孙超高中毕业没考大学来南方亲戚公司捞天下，寒假见面时，他曾反复嘱咐我，到了广州一定要通知他以尽地主之谊。
孙超已经在约定的酒店包厢里等待，这家酒店很是气派，就连包厢的名字也不同凡响，叫“霸王顶”。酒店的服务员都穿着统一定做得蓝底金边的旗袍，个个面容姣好，身段苗条，据说现在的高档酒店比的主要是就餐软气氛，装潢装修也没什么好比的，服务人员的档次就是软气氛的重要组成部分，秀色可餐，同时，在漂亮女同志面前，人都不愿太吝啬。一路有服务员向我客气的喊着“先生，中午好”，她们的笑容热情洋溢但千篇一律，反倒让我感觉压抑与不自在，我更喜欢和老皮老歪等人去吃烤肉自助餐，酣畅淋漓爽快，我最服老歪，他每次吃自助，都是扶墙进去又扶墙出来。
孙超在电话中声称自己现在每天夹包出入各种酒店写字楼，人模人样，但当我真见到他时我还是吃了一惊，孙超衬衣领带光鲜西裤笔挺皮鞋乌亮，无一不是我都叫不出名的名牌，似乎确实混的风生水起。
“孙老板，都认不出来了嘛。”
“哪里，坐，坐，服务员上茶。”孙超一边说一边地给我一张名片，上面的头衔是某某公司的营销总监。
“以后要叫你孙总了，够大的。”
“也不算大，中层管理人员，其实部门总共七八个人，其他都是副总监。”孙超还挺谦虚。
“我不是说头衔，我是说这名片快有我巴掌大了。”
我向孙超说起在三亚的经历，孙超置之一笑，说这说明这年头流行的已不是什么拜金主义，应该是跪金主义舔金主义，太多的人愿意被金钱所奴役，钱这东西象是来自潘多拉魔盒极少有人能抵抗住它的魔力。
孙超称这种事已经耳濡目染了很多，反复提醒我如今社会很复杂，防人之心不可无。
“还记得高我们两届，在广州读大学的李大明吗？”
“记得，他怎么了？”
“他就差点让人给骗毁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一天，李大明在广州人才网上发布了自己的简历，第二天下午李大明接到一个深圳某公司打来的电话，这人的口音完全是广式普通话，说核实完善一下李大明简历，关于他们公司的情况他会在周一发到李大明的邮箱里，之后这人问李大明除了现在的这个手机外还有什么其它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李大明于是将他爸的电话和寝室电话告诉了此人。第三天中午李大明接到个奇怪的电话，一个自称是重庆市公安局的，现在广州追捕一个网上通缉的逃犯，那个逃犯已经将他的手机呼叫转移到李大明手机上了，希望李大明立刻关机1小时以配合警方的工作，接完之后李大明信以为真，立刻关机了。之后的一个小时李大明去网吧上网，直到后来李大明所在班的两个人找到李大明，并告诉他所有的人都找他找疯了，因为听说李大明被绑架了！李大明立刻明白了一切。就在他关机后的一小时，所谓的公安和广东人打电话给李父说上午李大明和一个女的在市中心逛街被抢了，那个女的被捅了15刀当场死亡，而李大明也被捅了5刀，已经送到医院抢救了，希望李大明的爸爸在15分钟之内寄3-5万到他们在案发现场捡到李大明的身份证开的银行帐户上。李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赶快打李大明手机，手机关机，打李大明寝室，没人接，于是李父的大脑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赶快给李大明寄钱，当时李父的身上只有几千块钱，先寄来救急，幸运的是家里到广州的银行线路不通，无法一分钟快汇，电汇至少得一天。于是李父逐渐冷静下来，他先通过114台查询了广州所有的医院的号码，得知广州这边没有接到这样的病人，于是他放心了点，但是催他寄钱的电话不断，于是他怀疑李大明被绑架了，又查到李大明学校保卫处的电话，保卫处打到系里，系主任和导员们到处联系人找李大明，包括打电话给李大明的女朋友。直到后来李大明被找到，一切疑虑才消除。
孙超紧接着表达自己的观点：“所以说这年头没他妈不黑心的人，我知道你在学校学的东西比我多，但有一句话我懂，你也肯定知道，说的是国与国的关系，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只有绝对的利益，妈的，出来混这就是真理，天下乌鸦一般黑，谁都一样。”
对孙超的话，我不完全认同，这看法太偏激，起码把类似我这样对社会主义事业充满信心的青年也划入这个类别就属于窦娥冤一类的事件，我有些后悔没把老皮老歪带来。
“其实—”
“你甭说了，听我说完。”我正待开导孙超，被他挥挥手打断。
“你别不服，我说的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规则，美国够发达吧，秩序够好吧，老太太在街上摔骨折了，你还不能去服，要不人告你性侵犯，妈黑着呢。你很快也要参加工作了吧，我结合这几年的经历给你传授些在社会上行走及工作中处事的经验。现在你可能不以为然，将来你发现是字字珠机，感谢我都来不及。”
我没回应孙超，心想：“我以人民子弟兵的名义保证，要真那样，我象敬仰毛主席一样敬仰你。”
这时，我有点懒得反驳，通常不想反驳一个人时，要不是力不从心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要不是不屑于反驳，我知道孙超已经被自己讲的这些东西浸淫已深，我一时半会儿说服不了他就像他也说服不了我。
孙超点了一根烟，靠在软椅上道：“在社会上，很多逻辑与你们在学校接触的情况完全不同，不管你从事什么事业，对这些逻辑都应该有清醒的认识。比方说一位给领导开车的司机向同行面授过机宜—开特权车就是要横冲直撞敢闯红灯，就是要横一点，不然交警以为你是假的。比方说，一位老医生真诚的对年轻医生传授过心得—收红包就是要大胆一点，不要不敢收或是不好意思收，不收的话，患者就不放心你。比方说一位当红男歌星这样谈过成功经验—唱流行歌曲就是要象嘴里含着胡萝卜，如果歌词过于清楚，歌迷就认为你太老土了。比方说一个为人正派的男导演说过—对那些漂亮的女演员就是要热情一点，你如果不找她深夜谈戏，她就可能认为你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比方说一个参加工作多年的老师谈过切身体会—对学生就是要凶一点，如果对他们太和气了，家长就会认为你管理松懈，不是一个负责的老师。比方说某资深秘书升迁之时，对接任他位置的继任反复强调过—为领导写报告，就是要会写几个错别字，比如把‘千里迢迢’写成‘千里条条’，否则领导作报告，把‘千里迢迢’念成‘千里招招’不是闹天大的笑话让领导出丑吗。比方说一个欠银行几千万的企业老总谈过花钱不得不大方—花银行的钱就是要心安理得，你花得越多，他们就会贷的越多。等等，不一而足。”
这时菜上齐了，我基本上只光顾着吃，孙超说的东西有些我也听说过，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只想快些吃完东西走人。
孙超递过来一根“中华”，我摆摆手，孙超笑笑自己点燃一根，猛吸一口接着道：“再谈些具体的，以前那会儿在学校，年终老师都要写评语，不知道你们现在有没有，在我们公司人事部门年终也有考评也写评语，但我们的评语中只会指出你的不足，你必须的学会理解其中的含义。比方说‘普通员工’意思是‘不太聪明’，‘格外出色’意思是‘目前还没有犯错误’，‘善于社交’意思是‘是个酒鬼’，‘观察能力强’意思是‘经常打小报告’，‘工作态度热忱’意思是‘固执己见’，‘思维敏捷’意思是‘能迅速找到借口’，‘复杂问题逻辑清晰’意思是‘能把工作推给别人’，‘模范员工’意思是‘上班准时’，‘与世无争’意思是‘无所事事’，‘善于自我调节’意思是‘上班经常打瞌睡’，‘独立工作能力强’意思是‘谁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眼光长远’意思是‘任务一再推延’，‘具有极佳的口才’意思是‘能忽悠’，‘富于幽默感’意思是‘总是在工作时讲荤笑话’。”
我暗想，也就是在军队，养成的是人直爽透明的性格，要是我们成天要为揣测领导的真实意图而大伤脑筋，执行起来肯定没一点效率，还打个屁仗。
孙超似乎看透了我在想什么，但他对直爽的理解让人哭笑不得：“在外边行走，要学会伪装自己，刚到广州时，我也是挺直爽一人，有一次别人问我人生追求是什么，我说金钱和美女，立马遭到人唾弃，后来又有人问我人生追求是什么，我说事业和爱情，由此受到重任的敬仰。”
说完孙超顿了一顿，望了我一眼，意思好像是“你服不服”，我假装看到，我觉得想的丫根不一样，犯不着。
孙超继续道：“现在干什么都得讲究策略，要赚钱其实不难，关键在你有没有魄力，能不能改变观念，想他人之不能想，努力探索新的市场与商机，我一哥们在东莞自办箱包厂，生产皮箱皮包，用的牌子是‘路易威登’世界顶尖名牌，和真正的‘路易威登’比，款式质量一点都不差，所以不是以次充优，是以优充特优，不伤害消费者的利益又满足他们贪慕虚荣的心理，可以说既造福了于人民，又振兴了民族工业，何乐而不为？”
对孙超，我彻底受不了，这小子或许不是病入膏肓，但俨然已形成一套系统的自以为是的理论。
见我兴趣不大，孙超终于想转换话题。
“你找女朋友了吗？”
“唔呃—”我含糊其词，不置可否。
“嘿，上了吗，没上可得抓点紧了。出了学校你就知道，如今Chu女已经成为一种稀缺资源，你想想—一不小心自损一批，犯罪分子破坏一批，感情骗子诱骗一批，合法程序破产一批，看破红尘留守一批，还能剩下几个？”
这时，我已经吃撑着了，我也来赴约了，差不多该走了，再呆下去没多大意思，我借口回去还有些事，要先走一步。
“劝你一句，本科读完也就算了，再读书没多大意义，现在四处是大学失业待业大军，站广州中信广场大厦上，一板砖下去，能砸死一堆硕士。”
“谢了。”我说了句客气话，孙超没什么恶意，但我们的距离已越来越远。
“有空再来。”
“看情况吧。”这句话是句真心话，看情况就是说，哪天我要是跟孙超差不多了，我肯定来，要是他跟我比较靠近了，我也会来。
在路上，我想这么一个问题，我是不是在象牙塔里军队里时间呆长了，观念与社会有些脱节，我的结论是，或许是有些脱节，但这脱节是必然的，而且未必是个坏事，改革开放使得经济迅猛发展，精神文明没来的及与物质文明匹配，孙超的许多想法是自个儿衍生出来的，本身就挺多垃圾糟粕，但挺前卫。
一群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从我面前经过，他们蹦蹦跳跳唱着“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十分带劲，他们或许尚未明白他们唱的到底是什么，但我希望当他们明白时，他们还能像现在一样，迎着明媚的阳光，自豪而快乐。
我意识到，个人成长的走向与在这个年龄时所处的环境有着密切的关系，定型了就很难改过来，就像螺丝钉开始拧歪了就很难再扳正，但螺丝可以从头拧，人没法从头来，所以说大力加强未成年人思想道德教育特别重要。
路边一家商场前，###在搞促销，买的主要是各种电话卡、冲值卡，有人讨价还击，促销人员大声怒斥不买别瞎搅和，这让我想起了电影“天下无贼”，那里面有个镜头，冯远征扮演的劫饭乙对乘客大叫“严肃点，严肃点，我们这儿正打劫呢”和这一幕颇像，即便是改革开放市场经济前沿地带，仍然大量存在着卖方市场，这说明，在这方面，我们的改革还任重道远。
与###并排吆喝的是一溜儿卖盗版书伪书黄书的小贩，书摊前人声鼎沸，培根在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时肯定没预见到眼前这种火爆的场面。这段时间，网上有一个叫“木滋美”的女人很红，这人把自己同许多男人Xing爱的经历以日记形式发布在网上，并把他们贬得一文不值，该系列日记被编成一本叫“遗情书”的书，热卖一时，广州是“木滋美”风的发源地。关于“木滋美”的一切，是千夏首先提议我去看一下，一开始，我大为不解，经过我缜密思维的分析后，我得出结论，这里面有两种可能性，一种是千夏向我暗示军人这个集体与当今社会有着相当程度的脱节，这种可能性很快又被我自己排除，凭我对千夏的了解，她不大可能是借此鼓励我解放思想，去搞性开放，显然千夏是想听听我的看法，这说明她的思想也十分矛盾，感到困惑。
我告诉千夏：“我算不上封建，但对妓汝文学，我不感兴趣。”
千夏半信半疑：“真的？”
我斩钉截铁，对这种问题不能有丝毫犹豫：“真的，以军人的名义保证。”
千夏乐道：“对我保证干嘛？”
我挺起胸膛：“我的正值要让人民群众看在眼里。”
千夏：“从你的角度出发，你就不想和很多异性茭往？”
我：“如果客观条件允许，军人都有从一而终的好习惯。”
千夏：“你就张张嘴，我怎么知道这是真的？”
我本来想说“我会证明给你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尽管我明白自己对千夏的感觉，但鉴于客观条件上的限制，如果我们相互心仪，从战略上讲最好的做法就是维持现状，日后若有可能，再谋发展。在这个问题上，我要将话说死，说我们一定有以后，而在等待的过程中发生了不可预料的变故（这主要是指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我的去向还很不稳定），付出的感情没有结果，只会造成极大的相互伤害，要是说一定没有以后，日后却有机会肯定后悔莫及痛心疾首，所以综合考虑做朋友做有希望的朋友是现阶段最明智的做法。
最后我说的是：“会有人证明给你看的。”
“遗情书”销售火爆，购买的有农民工也有知识分子，涉猎该书的人群其职业分布十分广泛。“木滋美”或许是有暴露癖，欲以暴露自我的高曝光博取功利，强Jian了文学的同时也强Jian了社会伦理，但事实证明，相当一部分人对于性及隐私问题，趋之若鹜乐此不疲。
“木滋美”问题，我和老歪曾有过探讨，他的见解十分深刻，对“木滋美”他嗤之以鼻。老歪认为，妓汝的概念无非是生活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从之，以出卖肉体色欲而获得收益位职业的女性，从古到今这种职业一直存在，一是满足了生计所求二是满足了一些男人过剩的性欲望，历来的妓汝都想从良，其从良的过程可谓比登天还难，就是真的勉强嫁为人夫了，也难逃曾为表子的愧悔和无奈，所以女同志只要有饭吃，没有一个甘当妓汝的，当让人感到惊讶的是，而今新时代妓汝晴天一声霹雳，拿着高学历还赤身祼体，踏着七色祥云，翱翔于情Se的天空，口中大呼我是妓汝我怕谁，伟大的邓小平同志的“解放思想”再一次成为鲜活的接口。
红色道路(14)
然而此时，亲眼目睹“木滋美”的强大影响力，我不敢不服气。两个民工打扮的同志买了一本“遗情书”，一个浏览后大骂我操，这就是新时代的女性，眼中充满失望，对未来的憧憬消失殆尽—他或许是刚下火车，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城市，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繁华和摩天大厦的气派让他啧啧称奇震撼不已，他暗暗下定决心，要通过各种努力，哪天使自己成为城市的一分子，拼出一块自己的天空，当她接触到“遗情书”的一刻，内心中的美好荡然无存。另外一个翻看后兴奋不已大喊我操，这广州真来对了，这地方女人自己上门，不要钱。
他们完全不同的反应，给了我这样一种感觉—亲者痛，仇者快。
如果这时，“木滋美”就在我身边，我很想对她说这样一番话：“这位同志，两三天前我还在西沙群岛巡戈，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如今的国际形势是十分复杂多变及严峻的，能在这样的形势下安享生活是很不容易的，但你唯恐天下不乱的做法显然是玷污了共和国军人神圣的劳动成果，你有你的自由，但你要再次萌生这类想法时，我劝你去看看革命英雄纪念碑，去天安门广场看一次升旗，看在毛主席和无数先烈的份上，三思而后行。”
我还想向“木滋美”推荐首老歌—我们走在大路上，这首歌的歌词是这样的：
我们走在大路上，
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屹立战旗奔向战场，
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旗帜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六亿人民发奋图强。
勤恳建设锦绣河山，誓把祖国变成天堂。
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旗帜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我们的大路多么的宽广，
我们的前程无比辉煌，
我们先辈鲜血创立的誓言，
已经全部无限融化。
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旗帜不可阻挡，
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流行歌曲我们也经常听，但我们也越来越喜欢红色经典。
这有个过程，高中那会儿我听过“崔建”的红色摇滚，崔建也是个老兵了，那时觉得“崔建”脑子有病，这歌早过时了，谁还没事听这个呀，其实恰恰相反，这些东西丫根没过时，只是现在咱做不到了，达不到这个标准了，就喜欢将其抛掷一旁，越不愿搭理，心虚的。要是感到空虚时唱唱这个，越长越觉得震撼。就像共产主义，这说法不是过时了，是离实现差远了。
人还是得有理想，特别是年轻人。
13
这天晚上，船要过台湾海峡，老马特地把最后一门考试安排在这天晚上。
老马又放狠话：“这门课谁他妈不过，以后所有我带的课他都过不了。”
现在没人埋怨老马的形式作风，他的为人，大家早有定论—爷们，纯爷们，没得说，典型的军人。
我一直就觉得老马似曾相识，想来想去，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做法和我妈如同一辙，人的成长很需要老马这样的良师益友，老马是我的首长，但有时，我很想越过师生关系上下级关系，过去拍拍老马的肩膀：“兄弟，怎么没早点认识你。”最怕的是碰上“豆腐嘴刀子心”或“刀嘴剑心”的老师。
船在海上锚泊，夜幕降临，不远处有无数只进行捕鱼作业的小渔船，它们其中得每一只只能发出可见度极低的微光，风浪大时说完就完，但这些小渔船自发的从一边到另一边连成一望无际的一片，照亮了整个海面，极大方便了相互之间的通讯增强了抵御自然风险的能力。渔民兄弟不完全来自同一个地方，有福建的有浙江的但弟兄们都知道团结就是力量，尽管捞鱼时免不得有点矛盾，但同是中华儿女出来相互依存，没什么不能商量。这样互相帮助的感人场面再往前延伸硬是不行，隔着湾浅浅的台湾海峡，两边的渔民弟兄都知道本是同根生，但那边有个姓陈刚当上“总统”的小子，成天嚷着分家自己过，无所不用其极，使得海峡成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老皮最看不惯的是这小子嘴硬，来真的又不行，去找个超级大国M国狐假虎威，每年大量上交保护费。老皮认为这人要出生在东北，肯定夭折，不象个爷们，人见人大。这超级大国钱多，颐指气使习惯了，仗着有七八个人三五条枪，谁的事都想管什么好处都想拿，就想所有好事全他家的。M国为富不仁，总担心有人图谋不轨，惶惶不可终日，画地为牢，它也知道霸道惯了，很多国家想干它，觉得自己是很不安全的国家，但它不夹着尾巴做人还以此为借口，看到不顺眼的就灭，美其名曰主动防御先发制人，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台湾问题根本不关它屁事，它唯一说的通的理由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以往没少受它气，小样儿得寸进尺。
老马选这天考试是用心良苦的，这等于是返校前的最后一课，同志们责任十分重大。
行万里路好比是读万卷书，向来对诗情画意不敢兴趣的老歪文思泉涌，赋词一首，经我和老皮修改，基本成型：
破阵子
醉里劈波斩浪，
梦回军港鸣笛。
万里海域筑长城，
风流世界海军。
战舰疾驰飞快，
炮如炸雷天惊。
了却中华天下事，
维护世界和平。
可怜未毕业。
四
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撰写实习报告。
实习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我觉得“一心只读圣贤书”未必是好事，有些事非得亲身经历不可，我最直观的感受是，伟大的毛主席曾提醒革命军人要警惕“糖衣炮弹”，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糖衣炮弹”也在向“巧克力皮于原子弹”等更高级的形式不断演变，更隐蔽渗透力更强威力也更惊人。
晚上，我给千夏挂了个电话。
千夏告诉我，林琳不知道在哪儿找了个近五十岁的舅舅，三天两头开着“凌志”车来找林琳，我告诉千夏，这叫各有所需，老头子是由于年轻时一心扑在事业上，错过了男女之间的许多美好，林琳成了他人成第二春的催化剂，对林琳来说，她的选择是由于人们需要用钱从来不看它的发行日期。千夏反问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买彩票要中了五百万我还不知道怎么花，我听了有些感动，同时一阵窃喜。千夏知道，军人收入没两个钱，但这不是长久的，党和人民不会忘记我们。
老皮接到一封高中同学的来信，这同学在上海某著名大学就读计算级专业，想辍学搞IT，欲征求稳重的老皮的意见，并邀其入伙。
该同学在信中写道：长期以来，微软的比尔盖茨，戴尔公司的迈克戴尔，甲骨文公司的埃里克森辍学经商直至成为美国巨富的佳话被千家万户传颂，却没有人能解释他们当初为什么能放弃哈佛、耶鲁等万人景仰的大学。现在，这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我从理论上给以严格证明：
已知：知识就是力量(knowledge=power)，时间就是金钱(time=power)；定理：功率(power)=功(work)/时间(time)或时间(time)=功(work)/功率(power)
利用已知条件得：金钱(money)=功(power)/知识(knowledge)
即：做同样的功(work)，知识(knowledge)越多，挣钱(money)越少。
结论：知识分子难以致富。
但这时候，老皮已经没有了两月前想退学的想法。
实习使得很多人进入了一个崭新的状态，这种状态最明显的是体现在老歪身上，和之前的老歪相比区别明显。实习回来第一天，老歪宣布：从现在起，我要给人活泼健康积极向上的感觉，我要向你们传递这样一种信息，生活本身就充满乐趣。老歪每天早上六点准时从床上弹起，好像ρi股给烫了，穿好衣服后一蹦三跳到水房洗脸刷牙，模仿的似乎是乔丹，虽然从身材与姿态上看上去更像是相扑选手跳芭蕾，因为我睡老歪下铺，老歪每次起床，下铺感觉跟地震一样，这时我即使是在梦里，也会觉得山摇地动炮声隆隆，倍受惊扰，一天当一次董存瑞，两天做一回黄继光。我不止一次提过意见，认为老歪的动作有损军人的良好形象，老歪对我的审美水平表示不屑，表示年轻人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并说我要有意见他下一步要考虑鲤鱼打挺式起床，我赶忙作罢。老歪每顿饭，盘中的菜绝对一扫而空，不浪费丁点儿，有一次，老高推荐老歪去当“净坛使者”，老歪也显示了惊人的判断力，准确把握了老高的特征，推荐老高去当“弼马温”。每晚睡觉前，老歪必做俯卧撑一百个仰卧起坐若干组，最终唱着“好汉歌”，做完后大喊一声“爽”接着马上在自己的呼噜声中睡去。
老皮热衷于琢么各种与军事相关的问题，这等于是将所学的专业激发成了兴趣，学习完全自主，用不着督促。受到老皮的感染，很多人的生活变得明亮生动。学校常常强调每个人肩头的责任，时间长了成了种心理负担，而我们很少被告知承担这个责任的过程及其所涉及到的各种知识本身就充满趣味与挑战，让很多人产成逆反心理和厌学情绪。老皮对许多武器的技战术性能了如指掌，通过对步枪技术性能的研究，老皮得出结论，cs中的AK47与M4仿真的比较符合实际。比较是件充满乐趣的事情，只不过不同的阶段，喜欢比较的事物不同，小时候喜欢比较的是玩具“变形金刚”，看“铁甲龙”与“猛大帅”谁更厉害，动画片就是那会的兴趣所在，它可以是生命的全部。
秋去冬来，天气逐渐变冷，我没有意识到一些潜伏的危机随着季节的改变正步步向我袭来。
我们又见到了老白，游泳课开始了。
上这个课，每次上课前我和老歪都要上厕所去小便，感觉紧张，有时我突发奇想，或许有便秘小便困难一类疾病的患者，在老白的课堂上能得到有效治愈。老白这人，在感情的表达方面，十分直率，老白表示一段时间没见，对大家十分想念，这时很多人在嘀咕您可千万别想我。尽管老白一相情愿，我们也不得不接受。初中那会儿，我喜欢过班上一个女生，并展开过猛烈的攻势，结果收效甚微，我想不通，我觉得自己还挺帅。老白的一相情愿效果截然不同，现在我是一名共和国军人，得遵守纪律，在课堂上老白是我们的教官，我必须得无条件服从，即使他是自作多情一相情愿我也要表现出两情相悦乐此不疲。我和老歪担心的事终究是发生了，从这学期起，除了游泳，还要学习跳水。从5米跳台往下跳，下边水深4米，再加上人高近2米，看上去12米高，我是真晕。
老白哨声一响，就必须得往下跳。
这事对于老皮来说十分轻松，他给我们做示范。
“看我，学着点，往前直走就行了，别往下看，把它当回事。”
我眼瞅着老皮，一路哼着小曲轻松自在，在5米跳台的尽头照直往前走，仿佛前面还有路。这反倒给我和老歪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看到老皮消失在跳台的尽头，觉得有点象是发生了大桥坍塌，人一下子落了下去，朝夕相处的战友突然就没了。
在极窄的跳台上，我一步一步走向尽头，本想一鼓作气冲下去，到了跟前又毫不犹豫的转身退了回来，这时，我的表现倒是十分果断。老皮等已经跳完的同志及老白在台下翘首以盼，哨声已经响过三遍了。第四遍哨声响起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是掉头下去，报告老白我有恐高症，跳不了，训练要讲究科学方法，循序渐进嘛，来日方长，但这行不通，老白一向认为作为一个爷们，特别是一名共和国军人，内心里越惧怕什么就越要去做什么，要敢于挑战自我，我的第二反应是佩服田亮，我承认对追星向来不热衷，而现在田亮要在下面我肯定去要个签名，并亲切的喊一声“亮哥”。我想出了种种向老白解释的方案又一一被自己排除。
台下的老皮在冲我大喊大叫，游泳馆里比较空旷，回音很重，老皮喊了半天，我才隐隐约约听清他喊什么并最终反应过来。
我急忙转头，这时一股凉风蓦的向我袭来，我感觉ρi股上重重挨了一下。
我斜着身子掉入了水中，在空中滞留的一秒钟时间漫长的象一千年。
掉入到水里后，我感觉还挺好，觉得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想大喊一声，我终于下来了，再上跳台的时候还是哆嗦、害怕。
老皮送我一句忠言：“量变引起质变，你的量还差的太远。”
跳还是不跳，这是个问题。
这节课上，我被老白揣了三次，我们之间逐渐形成一种感应，我不用看下边就知道老摆正往跳台上走来，这时，也是我跳还是不跳思想斗争最激烈的时候。后来我想通了，死活是要下去，磨磨蹭蹭还要多挨老白一脚。
老歪被踹了五次，和我半斤八两。
下课后，我和老歪等人被老白叫到一旁训话。
老白：“跳水有什么感受啊？”
我：“报告，我知道了什么叫失重。”
老歪：“报告，我明白了为什么有心脏病的老年人不能去坐过山车，因为它和跳水一样，是极危险的运动，是真刺激。”
老白：“屁！哨响不跳等于号响不冲锋，我那个时代，刑都判了。下次上课你们每人先跳十遍。”
我们：“是！”
接下来的每天下午，我和老歪又自行加课，在上课时仅仅会跳就没什么意思了，非得给他整出两花样儿来。
这期间，老皮举办了好几次军事讲座，两百人的阶梯教室次次爆满，我和老歪没赶上。老屁侃侃而谈幽默风趣，与平时同我跟老歪说话的风格不大一样，已有些台风，校园里甚至出现了“皮图腾”现象，老皮俨然成了这一领域里的专家。
老皮的进步十分明显，老歪的改变却要用心体会。老歪还是喜欢嬉皮笑脸开些不大正经的玩笑，不同的是，以前他是Сhā科打郓无所事事，这是他生活的主要内容，现在主要是拿来调节气氛或煽情，偶尔为之。以前感觉他太肤浅，现在逐渐有了些对待生活从容豁达的意味。我体会到调侃或许是人与生俱来的本事而幽默则是靠人生经历厉练出来的智慧。回想很多事，我真得好好感谢老歪，很多时候因为一些事灰心、郁闷、沮丧，老歪看似漫不经心的一些玩笑话让那些包袱变得十分轻松。
我们曾说要当有中国特色的海军军官，一天晚上，我们在一块，郑重的总结出了几条人民群众比较容易理解的标准，该标准将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完善：
一、 性格：积极向上，必须具备中国军人传统特色中的正义、硬气与勇气，敢与号称好莱坞硬汉的“布鲁斯威力斯”或“施瓦辛格”同台飙戏，也不能少“詹姆斯邦得”式的优雅，这种优雅的底蕴是吸收各方优点，不断发展着的中华文化。
二、 外形：健康，有感染力，能吸引人。
三、 谈吐：幽默，稳健，脱离低级趣味。
四、 学识：全面发展，学有所精、所长。
五、 信仰：为人民服务，永远。
总结标准后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我们在教室上英语课，老师对大黄刻苦勤奋的学习精神大加赞扬，并号召大家学习，这时一位教务处的同志敲门进教室点大黄的名，说是全优学员的奖学金已经批下来，要大黄去填些表格，教室里顿时一片欢呼。
我注意到教务处的同志没什么表情，严肃的有点象香港的廉政公署，看着他木然的脸，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
大黄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样兴奋，他过了好半天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将课本一本一本收进包里，出门时，大黄回头来回扫视了全场很多遍，我看出那是依依不舍的表情。这时课堂已恢复课上的宁静。
果然，中午大黄没有回来吃饭，老高认为是奖学金金额较大手续比较复杂，我和老皮老歪觉得不大对头。
下午大黄仍然没去上课。
下午上完两节课，当我们急急忙忙赶回宿舍的时候，教务处的同志还在，大黄正在收拾东西。
一个消息象晴天霹雳般向我袭来，大黄被开除了，当这个消息被确认时，我的脑子里仍然是一片空白，我想大喊一声，不可能，我不信，但公布栏里已经贴出了公告。
前几日某宿舍失窃的笔记本电脑经查为大黄所盗，由于大黄惯来表现优异且认错态度较好交出了赃物，学校决定开除其学籍，不追究其它责任。
大黄盗窃的理由让所有人感到震惊，他是为了进一步资助那个女孩，她家仅有的两间毛胚房也已被风刮倒，大黄认为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她的痛苦。
许多人联名上书，学校不予理睬，理由是大黄是一时大脑发热，也是个人才，但不适合当一名海军军官，可以考虑以后在其它领域有所发展。
大黄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行李，我们都避碰着彼此的目光，诺大的行李箱空空荡荡，里面除了几本书，一双破旧不堪的“回力”球鞋，一双后跟已抹掉鞋面却很干净的人造革皮鞋，两条洗的褪色的军用内裤，一套裤脚露出白边的秋衣，一双前面破了又缝起来的军袜，别无它物，大黄不止一次开玩笑，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而他曾得过的奖学金和盗窃笔记本的用途是一样，此刻，如果把笔记本电脑也放进箱子，和旁边的物品相比，它是如此的刺眼，它们甚至不象一个时代的产物。这个行礼箱也是配发的，如果没有它，大黄将抱着这些东西回家。
此刻，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么说，我的心里，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良久，大黄开口说，你们制定的标准里应该加上一条，忠于职守，诚信待人。
两行苦涩的泪水终于从大黄的眼中流淌出来，他低着头，声音哽咽模糊。
一股巨大的心酸用上我的心头，我们不约而同冲上去，所有人抱头痛哭。
这时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想法就是，大黄回家后会考取另外一所大学，他还年轻得很，他的人生依然美好。
教务处的同志问，你还有什么要求。
大黄说，我想再好好转一遍生活了快两年的校园。
风一吹，粘在公告栏上的处分通告掉了一半，它旁边的一面墙上，是学校的校训-献身、严格、求实、图强。
最后我们来到操场上，当初我们来时，塑胶刚铺上，现在，操场已没有那么光鲜，草皮露出黑底，跑道开始斑驳，但学生们运动的热情不减。
大黄说，我现在跌下来，知道了什么是痛，以后就会沉着稳重，我甚至应该感到庆幸，如果我爬的更高了再掉下去，肯定惨不忍睹，恐怕已没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记住，我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但今天，不是结束。
吃过了最后一顿聚堆儿饭，我送大黄去火车站，老皮老歪去取我们送给大黄的纪念，一块牌匾，牌匾的正面镌刻着我们的诚心誓词，反面则是制定的标准。
火车即将开动时，老皮老歪还没有赶过来，我送别大黄，那块牌匾我们会寄过去。
临上车前，大黄说了这样一番话：我人生的简历中永远包含以下内容-我曾在海军XX学院两年，虽然没有毕业，但我永远忘不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永远铭记该校校训，我永远记得一个战壕里呆过的兄弟，我曾经受过重大挫折，但我不会气馁，因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进行曲第一句是-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再一次紧紧拥抱。
列车员在催促大黄，车就要开了，列车前我们是最依依不舍的两人，其次是一对刚分开的恋人，他们哭的稀里哗啦。
我：“珍重，兄弟，保持联系。”
大黄：“珍重，兄弟，再会。”
道完别，我掉头就走，我们说好谁也不用回头，悲伤已属于过去。
我还是回了头，大黄没有，我看着火车启动，直到它轰鸣着消失在视线中。
下了公汽，我不要命的往医院冲去，老歪老皮正在抢救，我无法相信接二连三的打击。
一个又一个路人被我撞倒，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希望去取牌匾的人是我。
老皮老歪取了牌匾去火车站追送大黄，在火车站出口撞到了网上通缉多时的抢劫杀人犯，为了避免伤及无辜，两人悄悄跟踪歹徒到偏僻处。
四下无人，两人迅速上前将歹徒围住。
歹徒反应极快，“嗖”的掏出三角刮刀，俨然已是惊弓之鸟，要逼急了肯定困守犹斗。
老歪：“哥们，看你年纪轻轻，现在自首，从宽处理，还有希望。”
歹徒：“少他妈废话，不让开捅死你妈个X的。”
老皮：“有句话你妈没让你少听，怕死不要去当兵。”
老歪象山，老皮象塔，将歹徒牢牢围死了，有刀也很难突围。
歹徒：“那这样吧，我这有两万块钱，哥俩先拿着。”
老歪：“你身上要有两千万我就要。”
歹徒：“我手上有刀，你们不是我对手。”
老皮：“刀我们没少玩，看你就是个生手，瘦疙瘩样儿肯定干不过我们。”
歹徒：“你们想清楚了，我走不了你们也活不成。”
老歪：“少吓你大爷，我军为何能在物质装备条件处于绝对劣势下打赢朝鲜战争，靠的是排山倒海，坚韧顽强，奋勇冲杀和不惧牺牲的精神。”
歹徒让老歪说的一愣。
这时老皮突然出手夺刀，歹徒瞬间缓过神来，同时向老皮刺去。
老歪立即向歹徒扑去。
……
……
我不在场，但我跟他们当时的心是相通的，他们肯定想到了长年累月守卫在高山、海岛上的兄弟，还想到了在冰天雪地的朝鲜战场一把炒面一把雪都吃不上依然冲锋不止的兄弟，在零下40度严寒中单衣单裤作战冻死在长津湖畔的先辈……
一阵寒冷的逆风吹来，但它阻止不了我的加速奔跑，我的身体已不象入校时那般弱不经风。
我的眼睛不是因为风大，也不是因为迷进了沙子而湿润。
老皮老歪或许已经醒来，正迫不及待的要向我描述这次英雄的经历。
老歪肯定还是嬉皮笑脸：“其实当时我也怕死，但我没想那小子一副文弱的小样儿，他还真敢动刀，大意了，大意了。”
老皮则是一脸不屑：“屁大点事，别看他装狠，我告你，干仗，就一条，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会毫不犹豫的回敬他们：“行了，都让人干成这样，还瞎哆嗦。”
三人相视一笑。
夕阳透过发黄的梧桐叶照射在地面上，将整条路染红。
街边的音像店里在放着闹哄的流行歌曲，叽叽哇哇，听不清唱的是什么。
闹点就闹点吧，崔建你在吗，咱都喜欢你的红色摇滚，要那种闹法。
在“新长征路上的摇滚”里，崔建唱道：
一、二、三、四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想什么，做什么，是步枪和小米
道理多，总是说，是大炮轰炸机
汗也流，泪也落，心中不服气
藏一藏，躲一躲，心说别着急
噢，一、二、三、四、五、六、七
问问天，问问地，还有多少里
求求风，求求雨，快离我远去
山也多，水也多，分不清东西
人也多，嘴也多，讲不清道理
怎样说，怎样做，才真正是自己
怎样歌，怎样唱，这心中才得意
一边走，一边想，雪山和草地
一边走，一边唱，领袖毛主席
噢，一、二、三、四、五、六、七
红色，红色。
每种青春都有自己的颜色。
我们红色的青春正在进行时，红色的道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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