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这一番癫狂言语,听的萧飞逸心中咝咝直冒凉气。这样极端的一种爱,比那择人而嗜的凶禽猛兽更加可怕,爱之不得,便欲其毁,这种变态的感情,还能称其为爱吗?
抖手把鸡蛋扔出老远,红菱再次向萧飞逸的怀里扑去,这回萧飞逸早有防备,急速地一个侧身,人已到了她的身后。红菱去势未歇,一头便朝对面的墙上扑去。萧飞逸急伸右臂,捞住她的肩膀,卸了她前冲的去势。
其实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一系列动作,也只是发生在红菱话落的两秒之内。就在红菱身形未及站稳,萧飞逸来不及收手之时,只听得拐角那面一个男人的声音骂道,“他妈的,红菱你这个□,原来你是在骗老子。”
话音未落,一个人已经由拐角处转了出来。
萧飞逸与红菱站立的位置,乃是临街的一条小巷的入口,这条小巷,正是通往肉铺后巷的必经之路。当时萧飞逸拐进这条小巷之时,便见红菱走了过来,因此他也就站在巷口没动。所以两人所站的位置,正是街面连接巷口的拐角之处。
这个男人由拐角那面走了出来,又骂出如此难听的话,估计已经在拐角的另一面,把红菱的话全部听了去,如今见再无什么话可听,这才混骂着走了出来。
红菱见到这个獐头鼠目的男人,不由怔了一怔。及至站稳身形,男人已来到近前,扬起手掌,就要往红菱脸上招呼。
萧飞逸冷眼旁观,只见这男人瘦脸狭颈,左眼下一颗大大的黑痣,宛如一个黑色的甲虫死命地扣在下眼睑上。而在右边额头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斜贯眉梢,凭空便把这长相本来有点畏亵的男人,又增添出几分邪恶的气质来。
男人的手还没有落下,手腕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攥住。寒冷的空气中,骨裂一般的疼痛撕心裂肺地传到心底,刚到嘴边的骂人的话,便这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红菱扬起脸,高高昂着头,目光冰冷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吗?”男人眼下的黑痣突突跳动,一边揉着被萧飞逸攥的几欲骨裂的手腕,咬牙说道,“我若不来,又怎能知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要报仇,心里却无耻地想着念着要得到这个,被你称为仇人的男人?”
“这不关你的事!”红菱突然扬高声音,歇斯底里地嚷道。
“是吗?”男人连声冷笑,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拖拽到自己的胸前,脸对着脸的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恶声说道,“当年不是你花言巧语地欺骗老子,撇了家业,跟着你走的吗?是谁说的,从此一辈子跟着老子,不离不弃,又是谁说的,等到报完仇之后,就跟老子远走高飞,骗着老子,帮你一路上京,又帮你给那于老五通风报信?如今你却说你他妈的不关我的事?!”
红菱被薅着头发,制伏在男人的胸前,动弹不得,眼神只得哀求地望向萧飞逸。
萧飞逸皱皱眉头,不赞同地看着男人,说道,“这位兄台,可否平心静气地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男人似乎对萧飞逸有所顾忌,闻言不情不愿放开红菱,用力把她一搡,搡的她一个趔趄,差点跌到地上,幸亏一只手扶上了墙,才算借力站稳。男人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回头谄媚地笑道,“萧公子是吧?”
萧飞逸皱着眉头点了点头,对这个人的印象不好,便也懒得答理他。
男人对萧飞逸的态度不以为意,依然笑着说道,“我是红菱的表哥,叫韩志。”
韩志?黑痣?这名字倒是衬对着他眼下的那颗黑痣很贴切,可见他的爹娘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倒是很有先见之明。萧飞逸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依旧默然无语。
韩志接着道,“方才听公子所言,要送给红菱一座宅第?”
萧飞逸目光忽然冷了下来,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
“公子千万别误会,” 韩志惯会察言观色,一见萧飞逸变了脸色,急忙谄笑着道,“我的意思是,如果公子真有此意,那么韩某愿意陪同表妹一起前往歧凤国,从此便好好过日子,再不回来打扰公子的安逸说话。”
萧飞逸心里一动,他的这个提议,倒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红菱现在已经为爱走火入魔,留下她必将成为将来生活中的一大威胁。杀人的勾当自己又做不出,如果红菱的跟前,有这个男人寸步不离地看顾着,并且远走他国,倒是一桩好事。谅红菱一个柔软的女子,再如何的本事,也不可能一个人跋山涉水,由几千里外的异国他乡,轻易地踅返的回来。
如是的一想,萧飞逸顿时眼睛一亮。却不料他走神的这刹那功夫,猛然听得韩志一声惊呼。萧飞逸吓了一大跳,急忙朝他望去,只见韩志已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眼睛大睁着,望向红菱,嘴里低喃道,“你……怎地如此狠心……”
红菱面目扭曲,瞪大着眼睛,静静望着韩志,半晌,才大声笑道,“韩志,你就是个禽兽,枉我叫你一声表哥,你扪心自问,你这些年都对我做了什么?”随后又哭道,“你把我当成了青楼女子,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动辄非打既骂,高兴不高兴都拿我来发泄□。我这些年过的生不如死,你知道吗?”
萧飞逸急忙上前,欲待为韩志查看伤势,红菱却由韩志后背拔出刀来,血淋淋地举着对正萧飞逸,大声喊道,“不要过来,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萧飞逸退后一步,红菱攥紧刀柄,鲜血一滴一滴顺着刀身滑落到她的手上,苍白的手背配上鲜红的血液,在冰冷的空气中,异常醒目地刺激着人的眼球。红菱的声音有如鬼魅般地飘忽起来,“萧飞逸,你的命还真大!这把刀我本来是为你准备的,却不曾想,让这韩志做了你的替死鬼。还有那鸡蛋,你以为土豆锅里煮的鸡蛋,真有那么大的毒性吗?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相信!所以我在那锅土豆汤里加了一点砒霜。没想到这两劫你都躲过去了。老天眷顾你,我也没奈何!只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说到最后,她的神情愈见狂乱,拿着刀的手已近乎手舞足蹈。
萧飞逸心中暗叹一声,这女人,真的疯了!
倒卧在地上的韩志已声息全无,看起来是凶多吉少了。
红菱的狂言乱语、尖声大叫惊动了不少过路的行人,本来幽僻的巷子口,顿时热闹起来。
一开始人们只把目光注意在红菱的身上,及至人群中的某一人,发现倒卧在墙根底下的韩志,突然大叫一声,“死人了!”这才把人们的注意力引致到血泊中的韩志那里。
红菱举着刀,倏忽来到萧飞逸面前,大声叫道,“萧飞逸,咱们俩一起死!”声落刀到,刀尖对着萧飞逸的胸口疯狂地刺了过来。
人群里顿时传出‘嘶嘶’的抽气声,有的人甚至已经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刀尖堪将贴上俊美男人胸口的同时,那刀的前面却已失去了人影。
终于有人嘘声长出一口气,再抬眼去寻,在那倒卧的男人旁边,只见那花样美男正苍白了脸,手捂在胸口上,一付心有余悸的样子,死死盯住女人手上的那把尖刀,两股颤颤。
“怎么回事?”
终于管正事的来了,美男的脸色更见苍白,颤手指着已被两个强壮男人制住的红菱说道,“她要杀我。”
“孙捕头,确实如此,我们可以作证。”人群里有人高声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大家伙都能作证。”附和声此起彼伏地响起,那大胡子的孙捕头意味深长地看向美男,眼里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美男表情哀怨地拍着胸脯,“吓死我了,我得赶紧回家喝口热汤压压惊去,有事明天再找我。”说完,再不顾众人同情的叹息,脚步虚浮地沿着巷子往肉铺的后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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