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岁安沉默了一下,推开他下车。
这片别墅的房龄已经很老了,沿着栅栏种的一排广玉兰都已经长得合抱大,可能是主人故意不加修饰,树枝山野的四下伸张,绿叶郁郁葱葱,招风遮荫,竟在闷热的市区里硬生生的营造出一种山中的凉意来。
别墅的院子很大,房子却不大,只是花木葱茏,假山掩映,才让人一眼看不清里面的布局。袁岁安沿着车库伸出去的卵石小道向前走了十来米,才发现房子外面有个只有二十来米长的弯月型小泳池。
程楚汉见她停下脚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笑了:“你喜欢游泳啊?这个好办,这房子是前几年唐元——我那亲妈给我准备的婚房。我只来看过几次,但一直没住,你要是看得上,我就让她把产权转过来,她肯定高兴。”
袁岁安没理会他的话题,而是突然问:“你当年把徐家的大小姐剃成阴阳头,是不是觉得特别开心?”
程楚汉点头:“何止开心,简直是神清气爽……”
话说到一半,突见袁岁安神色不善,连忙后退,躲开她迎面冲来的一拳。没想到她这一拳却是虚招,他躲避的空隙里,她下面的一脚已经踢了过来。
程楚汉再避开这一脚,她已经顺着攻势和身上前,劈掌提肘,连接两记快招抢上。程楚汉猝不及防,连退了几步,突然后脚踩了个空,他还想收脚稳住下盘,眼前一花,面颊上已经中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扑通一声摔进了游泳池里。
袁岁安暴起发难,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趁他往泳池里倒的瞬间再给了他两脚,这才觉得心里憋着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忍不住微微一笑,对在水里手忙脚乱程楚汉道:“我现在也觉得神清气爽,很是开心。”
程楚汉骤然遇袭的一腔怒火,被她浅淡的笑容一冲,突然也像他被泡在水池里一样,洗刷得干干净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nAd1(
袁岁安把人踢进水里,却没有趁机离开,而是在岸边的假山上坐了下来,问他:“听说你抗拒心理医生对你进行心理干预,那除了心理医师外,那你有没有看过中医?”
程楚汉原来还准备她要有逃跑的迹象,就不管出手会不会伤人,怎么也要把她抓紧,这时候看她不走,还留下来讨论他的情况,怔了一下,心中大喜,脸上却一片迷茫,问道:“心理学好像是只有西医才分的吧?关中医什么事?”
袁岁安轻哼一声:“中医称心理疾病为情志失调,史载的医案不计其数,谁说不能治?”
程楚汉确定她并没有一走了之的打算,也就真把心思分了几分在病情上,摇头道:“我以前都没听过中医也能治心理疾病,你不会是骗我吧?”
袁岁安叹了口气,道:“就算你不把‘心病还需心药医’这句话当成中医治疗心理疾病的经验总结,‘杯弓蛇影’的成语,你总不可能没听过吧?”
程楚汉这次可是真吃了一惊,叫道:“这怎么算?”
袁岁安:“病人误以为自己喝的酒中有蛇,因此惊惧忧虑,恐慌成疾;而朋友请他在同一个位置坐下喝酒,让他发现所谓的蛇其实是墙上挂的弓,从而不药而愈,这很明显的心理疾病,对症治疗,怎么不算?”
程楚汉哑然,过了会儿才问:“你是医师,这个情志失调,你也会治吗?”
他这问题简单,但却把袁岁安问住了。她学习家传医术二十几年,虽然没有对跌打损伤以外的病单独开方治疗过,但情志失调本身也更重“心药”,身体的治疗调养倒在其次。像那天在马场给卫少正骨,她也运用了怒气调解情绪的方法,达到了医疗目的。
事实上,以程楚汉这种情绪波动极大,处在稳定与爆发边缘的特殊情况来看,就他目前对她表现出来的占有欲和信任感,如果她介入他的心理干预疗程,那是走了通天捷径,完全可以事半功倍nAd2(
程楚汉等了会儿,没等到她回答,又问:“你能我帮治吗?”
袁岁安一时沉默无语,像小方他们那种对她并不信任的病患,她虽然觉得惋惜,但拒绝了却并不愧疚;而程楚汉这种情况,她却连拒绝的借口都找不出,只是想到他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强硬的Сhā进她的生活里,不管是不是真的因为病情所致,他都有控制她、占有她的目的,就让她不由自主的心生厌恶,无法用平常心去帮他。
因为按程楚汉的表现,她在治疗的过程中,不仅是医生,还是“药方”的一部分,势必和他建立起一种特殊的情感交流渠道,那正是她不情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