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钟国疆还是不休息,加速阅文。一个分区,不大不小,文件一样千头万绪,要看的真不少啊。看着看着,心烦起来,将文件推到一边,再看梅高洁整理的史稿,心中朦胧起来,想着要做一些什么,却若隐若现,定不了格。
下午,继续熟悉情况。但是,那些材料还是令他烦躁,就给魏德文打电话,叫他派人来取走了事。接着,他离开办公室,去看望常委们。
先看任长城。任听说最先看望他,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请坐,倒茶,递烟。钟说不客气,不是来做客,而是来学习。任说,没啥让政委学的,真不好意思。钟请教他,怎么带好一班人。他说没想好,觉得现在这样蛮好。钟就告辞了。
到了黄亚东办公室,黄并不意外,说是从钟最先看望幼儿院的事情中,已经知道了,新政委是礼贤下士的风格,请政委多多指示。钟说,咱们这第八届班子该注意一些啥问题。黄说,就是这几次会议上出现的问题。钟说,谢谢指教。
在走廊里碰见了陈大双,拦住他说了几句话。陈建议,必须把违纪案件赶紧研究处理了。钟连连点头。再问如何搞好班子建设,陈就把话绕开了。
在操场上找到了张秋生。听钟一声问候“老张,你辛苦了!”张竟然激动起来,紧紧握住钟的手说,谢谢政委关怀。当参谋长八年了,从来没有得到书记的现场慰问。请政委多多指示。钟叫他不必客气,一家人了,不说两家话。老烽塔要多多帮助新兵蛋子。张就不再客气,叫他多走走,多看看,多想想,别急着登台亮相。钟说:“我相信你,决不是投其所好之言。多多注意身体,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比小伙子们,一些重活和高难大动作,就别跟战士们比着做了。”张叹道:“唉,政委啊,说起来真不好意思。这些年呀,武功都废啦。天天想比,可比不起来呀。眼看满十年了,要和王仁厚一样提前下台了,也就不怎么想比了。”钟拍他肩膀一下,关切地说:“注意身体,来日方长啊。”
走进哈副司令办公室,哈正站在分区边防图前思索着什么。见钟进来,连忙让坐。钟说:“不坐了,这几天开会,ρi股都坐疼了,站着一起看图吧。”看了一会图,哈问:“钟政委亲自登门有何见教?”钟说:“请你教我,带头羊怎么样才能当好啊?”哈说“恕我直言,一句话,不能再像王仁厚就行了。”钟又问:“不学王仁厚又该如何呢?”哈笑道:“政委,你就别再考我了。你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胸有成竹的啦。”钟问:“为什么这样说?”哈咧咧嘴说:“从大机关来的,首长们还能不面授机宜?从上面下到基层,还能不庙算在先?”钟听了,握住他的手,感动地说:“你真了不起呀,眼光锐利。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在琢磨边界问题。”“啊?”哈的眼睛顿瞪圆了,“你怎么知道?我正是在思考边界争议的问题。”他拿起一根小指挥棒,指着边界线,接着说:“这个地方,这个地方,还有这儿,这儿,都存在争议问题,麻缠的很嘛,听说上面也在考虑重新勘界,不知何时才能实行?”钟高兴地说:“边等边研究,打有准备之仗。相信快了吧。”
魏德文和干部科长权胜利正在研究材料,落实常委会议的决定。钟不便找他。邵兴邦去教导队了,那儿发生了战士打架的事情,要求上级来人处理。钟看看邵的办公室,兀自笑笑,转身敲开了莫得远的门。
莫得远起身相迎,很客气地把他让到靠窗户下的木沙发上,肩并肩坐着说话。钟说:“专门看望你来了,并无要紧事。”莫说:“谢谢,请书记多指示。”钟说:“两人都是带头羊,要指示一起指示。”莫笑了,说:“我这个人个性强啊,不好相处。你千万别像老王,一味地让着我。他那种风格我真不喜欢。”钟国疆伸出手来,与他握了握,说:“老莫,掏心窝子说,我刚来,啥都不清楚。你要多帮助,老兵带新兵,光荣传统哟。”莫笑道:“你不怕我把你带坏呀?”钟哈哈一笑,说:“要坏,你早就坏了。你这种个性的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啥事都想争第一,坏不了的坯子,我才不怕呢。”莫听了,一下子愣了,半天才说:“老钟,你会周易八卦啊,说得这么准?放心好了,只要你愿意,莫得远愿意为你效劳。”
说了好一阵话,晚饭号吹响。两人同步出门,来到饭堂。莫得远因为高兴,提出喝几杯,钟国疆没有反对。莫就叫招待员拿出两瓶酒来,刚要倒酒,想想不妥,又叫拿走了。
晚霞升起,布满天空。风儿吹起,霞光渐渐消尽。
钟国疆心中想着乔其楼的事情,邀魏德文饭后百步走。在办公楼的门前碎石路上没走一会,钟用谨慎的语气问:“老魏,乔副主任最近都忙些什么呀?”
魏心里一怔:“正常工作啊。怎么,你要他个人资料吗?”
钟摇摇头:“还顾不上他的资料啊。这个人你的看法如何?”
“跟我的配合还凑合。你有啥事直说无妨。”
“是这样,昨晚上都四点多了,乔其楼还敲开了我的门,说是要向我汇报,我硬是把他赶走了。”
“我不相信。听机关的朋友们说,你一向平易近人,不会这样对待任何一个部下。”“唉!魏大黑子,你也太相信我了。你有所不知啊,他提了一包东西,说是聊表敬爱之情,不成敬意。你说,我不赶走他,还笑纳了不成?”
“政委,你太小心了,如今如此礼节早属正常啦。我知道,你是担心他这么一做,会从招待所传开,弄得满城风雨,坏了你的名声,也对!那个人啦,爱一这口,跟莫得远套得很近乎。”
“他可是你的副手啊。”钟的口气严厉起来,“吃过早餐,你要跟他谈谈,以后可别再这样子。”
“好吧。不过,不一定见效。这些年啦,分区风气不正,纪律松驰,上下都习惯成自然了。”
“这个我有数,必须标本兼治,慢慢来喽。老魏,你是他的老大哥,听说他比较服气你。你帮我一把,今晚上就跟他谈谈,也帮他放松放松。好不好啊?”
魏德文说声没问题,转身就走了。他把乔其楼叫到了办公室,问了问昨晚的情况,批评他不该半夜三更还到招待所打搅钟政委,特别是不该送礼。乔其楼倒是毫不隐瞒,承认他就是送了礼,但一再强调动机是纯洁的。指责魏德文小题大做,要么就是借题发挥,转移情绪,没争上第八任政委,拿部属们出气,泄私愤。魏德文再三叫他冷静,不要激动、胡乱猜疑。他哪里能冷静下来,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歇斯底里大发作:“魏大黑子,你是为虎作伥。我瞧不起你,你把我毬毛咬了。你争不上第八任,是你能力不毬行,恨我个毬毛,少拿我出气。我就是巴结新政委了,你有本事就叫他像王仁厚一样提前免职,让你接他的班,我就给你送礼,送大礼。那样,你就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说完,大步跨出门去,狠狠地一摔门,门咣当一声,魏德文的心脏被震得一颤,不由自主地摸摸胸口。
魏德文心中觉得窝囊,马上跑到招待所来,向钟报告。钟国疆听完,表情如故,叫他别放在心上,待蹲点结束后再作区处。又告诉魏,前头何百忍打来电话,邀请新政委先到南塔团团部,给团党委一班人见个面,做重要指示,好让该团阔步前进。
魏德文“哼哼”两声,用轻蔑的语气说:“何百忍啦,莫得远同志的亲密战友喽。在烽塔军分区的事情,都是我们河北人干的!这可是他的口头禅!分区部队官兵当中,河北人30多个,其中军官37名,占总数的百分之零点一。政委,你说,这句口头禅,是不是忒狂了点。其实,何百忍指的是河北帮,就那么几个鸟人,代表不了河北人。”钟国疆“噢”了一声说:“喝,老魏,你是心明如镜啦。我也有数了。肯定是老莫给他透了风,我的保密气球才炸了。嗳,边防第一军保卫处长你认识吗?”
“认识,李达锅嘛。”魏德文思索着说,“你找他有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