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魏东方长长叹口气,非常遗憾地说,“阳光营不阳光,什么好家当都没有,反而倒挂了50万。三个连的连长、指导员都跟我算过账,说咱们营债台高筑,如果咱们分区的那顶破草帽有10000公斤的话,我们营起码占了1000公斤。”
肖望春不耐烦地说老魏,老调重弹,无济于事,还是想想怎么临时抱佛脚吧。”
“抱什么佛脚?实话实说,他钟国疆官再大,也是人嘛,总该通情达理,我想不会让我们做无米之炊。”
“这个嘛,我也相信。听季团长说,团长是听莫司令说,钟政委烟酒不沾,喝香辣开水。暖,不是有个顺口溜嘛,烽塔的山,烽塔的水……”
“嗳嗳!老肖。”魏东方打断他的话,“我也跟何百忍政委打过电话,“咕吱咕吱”摇了半天才通了,他说,钟政委这回只带了一个干事,就是组织科那个年轻漂亮的梅高洁,你说为什么?”
“我操!老魏,我可警告你啊,你小子千万不可想人非非,魏主任万科长都跟我说过,梅干事可是一个好姑娘,淑女!再说了,我们这个鬼地方,什么条件都很差,只有大风大雪随时飘扬,既烈又猛,还有骄阳似火,晒得你骨头眼里都开了锅,谁还有心思风流啊!”
“哎哟喂,肖望春,你真是磨上卸驴··决下道了。我是在领会上级意图啊,为什么要带个女干事,这意味着什么呢?不是值得琢磨嘛。何百忍政委反复跟我说,千方百计,绞尽脑汁,也要把新政委招待好,否则,拿我试问。我们可不敢掉以轻心哟。”
“费那个脑子干啥?何百忍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会仗势欺人,胡弄莫司令,混水摸鱼。我想好了,老老实实,踏踏实实,真真实实,不搞虚虚实实。”
“这个我也赞成。不过嘛,孙子兵法是颠簸不破的真理,也不能完全丢掉啊。”魏东方讳莫如深地说。
一阵大风吹过,两人不由一个寒战,那风啊实在阴冷。太阳一下掉人西海中去了,像是禁不起狂风的吹打而逃之夭夭。
“驾!驾!”风儿送来两声催马声,紧接着又送来了“的的笃笃”的马蹄声,两位营主管,一个激灵,精神抖起,赶紧跑步前进。一直跑了三公里,迎上了钟国疆的“队伍”。
看着这个“队伍”,魏东方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肖望春也想笑,但没敢笑出声。这支队伍真是太滑稽了。他俩驻守边关从战士到排长,从排长到连长,再到营主官,十五六年的资历了,从来没见过这样小的由首长带队的上级工作组。
钟国疆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势,旅途劳顿,他真的有些累了。但第一次接触边防基层干部,他还必须撑住,强打精神同两位营主官握手。
两位营主官要陪他先去吃饭休息,他却叫两人先去安顿好牛马和拖拉机。两人还算机灵,由肖去安排牛马,由魏陪伴首长食宿。
夜幕降临了,远处的山崩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茫茫大地上的一切物体都化作黑色的模块,与夜暗融为一体。边关的夜幕实在特别,这样地深沉,这样地浓厚,这样地冷峻,这样地令人恐慌……
钟国疆一边走,一边观察,不停地思索着,有点走神了。梅高洁的思维也有些变样,觉得有些粘糊,不像在机关那样敏锐。她被边关的夜幕压得喘不过气来,语言中枢不能舒张,沉默不语。
初次见面,不敢造次,魏东方也不说话,顺着钟国疆的步伐把他们引到了今天才收拾好的客房里。说是客房,其实就是营部的党委会议室兼学习室,临时加了一张行军床,墙角添置了一个脸盆架,东头的墙壁上用图钉钉着一面已经泛白的党旗,裂缝纵横的长方形会议桌,权且当作首长办公桌。
魏东方一脸尴尬,不敢多解释,怕挨克啊。
没想到,钟国疆一边擦脸一边说:“好爽,好爽!”
魏东方这才放胆说了一句:“首长,过奖了!条件太差,全然将就,卑职诚惶诚恐,惭愧无比。”
“该惶恐和惭愧的首先是我啊。”钟国疆边说边向门外走,“吃饭!我要好好享受一下边防营的生活滋味。”
他们来到了营部饭堂。钟国疆前脚刚踏进去,心里便冒出一股寒意,这饭堂太破旧了:六张小饭桌,几十张小方発,都是龇牙咧嘴,四面的墙壁斑驳陆离,千疮百孔。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升起:伟大中国边防军的官兵不能再这样生活下去!他下意识地耸耸肩,稳稳地走到一个较大的小方桌前,慢慢坐下。见梅髙洁、梁文和肖魏两人都坐好了,他抓起筷子,沉重地说:“吃吧,两点钟的一碗方便面早都化为汗水了。”大家不吭声,捧起碗来吃饭。原来肖魏两人一直等待着,也没有吃晚饭,肚子“咕咕”叫。这一顿饭啊,真是别开生面,别有一番滋味。
两条野生鱼作成一碗汤。这多亏了肖望春。上午,他在野河沟里抓了两个多小时才抓到的。一碗炒鸡蛋干巴巴的,显然是少放了油。还有一盘野菜,肖望春说叫角蒿,也是他从野地里挖来的。还有一盘羊羔肉,鲜嫩可口。
钟国疆想起这个营没条件养羊,就问:“哪来的羊肉?”
魏东方看他的眼光很锐利,不敢撒谎,说了实话:“买来的。”
钟国疆马上放下饭碗,严肃地问:“从哪买的?谁的钱?付没付钱?”
“付了,我付的。”魏东方嗫嚅着说。“不过,只付了一半,两只刚满月的小羊羔要300块钱,我口袋里只有160块钱。”
“那你为什么要买啊?不会不买吗?干嘛要打肿脸充胖子啊?”
肖望春赶紧圆场:“首长息怒,这是我和魏教导员一起商量的,首长第一次来,不能给您留下一个苦歪歪的印象。说白了,我们很担心,你也会…”
钟国疆打断他的话,口气缓和了一点,说:“我也会嫌苦再也不回头了是吧?我告诉你们,以后再别这样!虚虚实实的干什么?打肿脸充胖子,很愚蠢嘛。要想首长再回头,就要设法换面貌,自己掏钱,何时能了?你们才拿多少钱?能买几只羊啊!如果有首长要吃牛肉、马肉、狼肉,还要吃野鸡、老鹰的肉,你们还能买得起吗?是不是还要全营士兵来募捐呢?那一半钱今晚上就补齐了。”
几个属下都不吭气了,小梁借口拖拉机要收拾一下,起身跑开了。钟国疆还想说什么,一扭ρi股,只听“嘎吱”一声,小板凳断了腿,猝不及防,他一ρi股坐在了地上。三个下级军官慌忙来扶,一不小心,撞到小饭桌上,糟糕透了,小饭桌的腿不稳,也翻倒了。那鱼汤,想吃没来得及吃,泼了钟国疆一身。
肖望春带头,魏东方和梅高洁紧跟着,不约而同地说:“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钟国疆在三人的搀扶下爬了起来,哈哈大笑。三位属下就像丈二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
梅高洁面带愧色,叫魏东方快去找衣服来给政委换。
钟国疆狠腔狠调:“换什么?这么好的招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留着这身军装,忆苦思甜。”说完,吩咐把桌子收拾好,把菜从地上捡起来,接着吃。他大口大口地咀嚼,几个部下也狼吞虎咽,不一会儿便扫了个精光。
钟国疆打着饱嗝走进会议室,叫肖望春找了两枚长钉钉在墙上,他脱下污迹斑斑的军装挂上去,语意双关地说:“我好运气呦!头回来阳光营,就揩了一身油。以后,我要常来常往,经常揩你们的油!”
肖望春和魏东方连说对不起,请钟国疆早点休息。钟说他不累,让他们一起说话。两人以为是要汇报,拿出笔记本刚要开口时,钟摆摆手说:“不听汇报!就说部队有何困难和意见。”
两人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异口同声地说:“哎呀,首长,你突然袭击,我们没来得及准备啊。”
梅高洁朝肖望春启齿一笑,说:“临场发挥,来不及编造,才真实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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