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登边关的山峰,钟国疆还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心情激动,热情高涨,劲头十足,速度也快,紧跟华向林,半步不差。万有生和鲁正宽不时被拉下一段距离,张大嘴喘气。邓小伍走在最后,其实是断后,准备应付意外情况。
过了好一会儿,他们攀登到了半山腰,这才知道真正的严酷考验刚刚开始,山越来越高,风越来越大。被常年大风吹碎的小石粒就像子弹一样不断扫射下来,砸到头上、脸上和身上,哗啦啦往山下滚去。脚下全是碎石,每走一步都要用力踩踏,踏出一个深深的脚窝,方敢再跨出另一只脚。如果不这样,弄不好就会滑下山去,纵然不粉身碎骨,也得折胳膊断腿。
华向林提醒大家不要回头朝山下看。可是钟国疆、万有生和鲁正宽都克制不住,一个个回望身后的脚印和山下的距离。
“这么陡!”万有生轻声说。鲁正宽却喊出声来:“娘哎,这哪是山,是悬崖嘛。”
钟国疆触景生情,情不自禁,吟咏道:“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觉得不过瘾,又吟一首杜甫的诗:“齐鲁青未了,岱宗夫如何。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刚刚吟完,脚下一滑,差点就要跌下去,鲁正宽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万有生、华向林紧跟而上,架住了他,齐声叮哼他格外小心。
他风趣地说:“怎么就我滑了一下,是不是那盗马贼有什么神功,老远给了我一掌?”
鲁正宽说:“政委,梅干事真的跟我说过,她从史书上看见这个山上自古就有盗马贼。”
华向林也说:“政委,我听前任连长说过,这个山上1949年以前经常有盗马贼来来往往,时隐时现。”
“哦?”钟国疆饶有兴味地说,“解放以后,新中国,大概不会有了。要有的话,我还真想会会他。”
大家一阵笑,继续上攀。山越发陡了,力气也越来越少,大家越来越小心。弓背弯腰,渐渐地快贴上了地面,手脚并用,仿佛猴子爬树一般。
万有生一不小心一手Сhā在了石头棱子上,几个手指都被划破了,渗出血来,他咬咬牙,没有吭声。
华向林见钟国疆大口喘气,禁不住地捶了捶腰,知道他已经疲惫,就跑到他前头为他踩好脚印,拉着他和其他同志一起往上爬。
好一次艰难的却是自觉、奋发和成功的攀登啊!后来说起这件事,大家都说像攀登喜玛拉雅山的运动员’也许登上喜玛拉雅山的运动员并不比攀登74号界碑艰难。
寒风越来越大,卷成了旋涡,把人紧紧裹住。西空不知什么时候袭出乌云,张开漆黑而无形的大嘴,吞噬了巳经筋疲力尽的太阳。瞬间,天空暗了下来。就在这个时候,钟国疆他们登上了山顶。
因为心满意足,一时忽视了越来越低的乌云,望着傲然耸立的74号界碑,大家的疲劳一下抛到九霄云外,一个个欢呼雀跃。
钟国疆走到界碑前,“啦”的一个立正,举起手,来了一个非常严肃的敬礼。然后,双手抓住界碑,深情地看了一会儿,抚摸起来。慢慢的、慢慢的,从上抚摸到下,转过身又来抚摸另一面。此时此刻,他感到非常愉悦和舒畅。这里有伟大祖国的壮丽和神圣,有人民军队的伟大和坚强,有炎黄子孙的安乐和幸福,有边防军人的骄傲和自豪、守望和奉献,还有边防军政委的满足、壮怀、使命、职责、理想和热望。激|情之下,他诗兴大发,挺风而立,双手Сhā腰,豪迈地吟咏道:“西陲好风光,边关多忠肠,唯有华夏兴,一生效国疆!”
华向林抬头看看天空,发现乌云已经压在头顶,担心暴风雪袭来,不无紧张地对钟国疆说:“钟政委,咱们赶快下山吧。”
钟国疆异常镇定,说:“别慌,让我们留下这光辉的一幕。”
只见万有生掏出一面党旗,几个人牵着放在胸前,面朝北京方向精神抖擞地站定了。鲁正宽掏出相机,调好了画面,“咔嚓”一声,拍下了这一张对钟国疆、对烽塔分区都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合影照片。万有生最清楚了,这个界碑因为海拔太高,以前没有哪个师以上领导上来过,钟国疆是首屈一指。
如果按钟国疆的心情,他还想在这呆一会,甚至想在这住一晚,就在这和华向林促膝谈心,兑现上次的诺言。但是,想到安全稳定,防事故,防案件,他还是忍痛割爱、依依不舍地走下山来。
俗话说的好,下山更比上山难。必须弯腰侧身,膝盖不能打弯,过分伸直,别别扭扭,往下摸,如果谁敢稍稍大意,就会像那些乌七八黑、奇形怪状的石块一样,咕嘟嘟,咕嘟嘟,滚下山去。
下来前,华向林一连讲了几遍,叮咛大家别说话,以前吃过亏,下山的时候有人说话,震动了山上的风化石,造成石块迸裂,飞下山来,就像飞碟一样,砸坏了山下牧民的毡房,还砸死了马。
因有钟国疆这个大政委在,大家都格外小心,照顾着他小心翼翼往山下蹭。钟国疆毕竟是头一回,不适应地形地貌和这儿的气候,更何况他已40好几岁了,到底还是不如几个年轻人能撑,一步一晃来到了山脚下,一不小心一ρi股坐在了碎石上,趟着碎石一下滑出了十几米远,把ρi股都滑烂了,只是他咬着牙也没吭声,大家也不知道。华向林掐指一算,从早上到现在已经10多个小时过去了,幸好老天作美,一直风平浪静。看着天空黑乌乌的样子,加上寒冷刺骨,他请钟国疆赶紧上马,现在就往回赶,就是暴风雪马上奔腾而来,也奈何不得他们了。钟国疆本已顺从,骑上了马,可是没走几步他想起了在那边半山腰一个值勤点的几名战士,一定要去看看,说是来一回实在不容易,领导看望是最实际最有效的思想政治工作。几个部下都不同意。邓小伍拽住他的衣服劝阻道:“政委,时间来不及了。暴风雪就要降临,还是不去为好,以后再说吧。”
这一回钟国疆显得有些固执,他用力抽开手,蛮横地说:“机会难得,我成天事务繁忙,晕头转向,到边关来一次着实不易,还是多做些事好啊。”
几个部下不敢再勉强,也不想跟着他,都站在原处不动。他生气地说:“你们就住在这儿好了,以为我上不去?看着!”一打马ρi股,向前跑去。万有生他们哪敢舍下他,赶紧策马追了上去。
钟国疆打着马独自在前面跑着。山坡越来越陡,马跑不动了。他就跳下来,徒步向上攀登。
后面几个人距离他尚有100多米远,因为天色已晚,乌云又太厚,能见度很低,只能看见他的模糊身影。就在这模模糊糊的时刻,一个意外危险发生了一。
钟国疆遇见了传说中的盗马贼!当他走到一个马鞍形的地方时,突然发现右前方贴着山体躺着两个人,都蒙着面,裹着大衣,戴着黑漆漆的礼帽,手中拿着马鞭,两匹马就在他们旁边,看不清是什么毛色。
钟国疆脑袋里闪出第一个念头,盗马贼!第一个反应是脱口而出:“什么人?干什么的?”同时收住了脚,拉开了马步,手扶山体,做好了应付意外的准备。两个蒙面人一看钟国疆单枪匹马,没有动,也不吱声,但是,都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不可能是好人,否则就不会不回答了,好人才不会窝在这荒山野岭呢。是不是坏人呢?像,但是没有把握。盗马贼早已成为神奇的传说,是不是真的,也不好说。他们都蒙着面,莫不是苟一刀他们,或者是从邵兴邦他们手中逃掉的那个蒙面人?钟国疆脑子里急速旋转着,灵机一动,大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黑暗能遮住光明,模糊视觉,却阻挡不了声音。两个蒙面人听见他的喝问声,先发制人,不吭不哈,一下扑了过来,那动作真是麻利,就像是蝙蝠在黑暗中飞动,令钟国疆惊叹不巳。他们肯定经常在这山中出没,练出了一套攀崖爬壁的好身手。
他不甘示弱,一个后倒,再一个急转身,躲过了两个蒙面人的猛扑。
两个蒙面人哪肯罢休,返身又扑了过来。虽然他们身手敏捷,但是钟国疆居高临下,对准先扑上来的蒙面人,来了一个当年武松曾用过的兔儿双蹬腿的功夫,双脚猛力一蹬,重重地击中了那人的肚子上。
“哎呀!”那蒙面人大叫一声,一个后空翻摔下山去。另一个蒙面人见状,知道眼前的对手很厉害,不敢恋战。三跳两跳,追上了跌下山去的那个,又与追上来的华向林他们打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