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何半信半疑,“这么说,我们是同仇敌忾喽。好哇,来,咱们喝一杯。”亨利为自己骗过了何而暗暗高兴,接过何倒满了递过来的一杯白酒,得意地重重一碰,刚想一饮而尽,那杯子却裂开来,吱啦一声碎了。他一愣。何一惊,脱口而出:“不是好兆头!我们会失败?”
“胡说什么?”亨利恼羞成怒,扬手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训斥道:“信口雌黄!你想逃跑吗?想当叛徒吗?我先宰了你!”说完,又要来掐何。何快速闪开了,拽开门,走到了那群人中间,教他们如何如何。说了一会,抬头看看那间他精心布置的经理室,好大哟,比团政委的办公室大了六倍,比钟国疆的办公室大了四倍,比团党委分区常委的会议室也大了两三倍,心中好爽啊。可是,一见亨利正在朝他招手,气不打一处来,扭头继续和那群不明真相的人们说话。
季成光简直就像逃跑一样,回到了分区大院,径直来到钟国疆办公室,自责地说:“政委,属下无能,大败而归,差点当了俘虏!”
钟国疆起身紧走几步,与他握手,慰问过了,倒水,叫他坐下说话。他喝了几口水,平静下来,说:“政委,我羞于再说什么,请求首长批评。”
“批评啥?”钟国疆一副和蔼可亲的面孔,“谁都不是神仙,不是先知先觉,干嘛要求全责备?给你通报一下,地委门口也围上了。咱们得费大精神了。你回去好好休息,缓缓神,再参加战斗。”
钟国疆和辛辉超算是幸运儿,分区大门口的静坐者和施工现场的罢工者轻而易举地说服了,散去了。为了防止他们再来,邵兴邦、季成光他们别出心裁,命令庆永生大队长把教导大队的炊事班长、侦察班长培训班挪到大院四周来开展,果然奏效,何百忍听到风声,不敢再纠集人来闹事,分区大院四周一直没有出现令钟国疆他们挠头的事件。
任何事物都是双刃剑。这才能有坏事好事相互转换的可能。邵兴邦和季成光他们没有想到,分区的暂时安稳却以别处的不安稳为代价——金塔县再次发生聚众抢夺金子和哄闹温泉的严重事件。
刑丽姜开设的针灸所,好几个门诊部被陌生人无理取闹,还砸坏了一些医疗器械,派出所未能及时查明闹事者。
最为严重的,加威连与农四连还有周围的牧民发生了抢水事件。
加威连队与农四连共守一条界河,就是银塔河。几十年如一日,有难同当,有福共享。这一回不知怎么搞的,像是鬼使神差一般,双方发生了前所未有的争斗。
界河是中见双方共享的季节性河流,通常五月来水,十月断流。今年太奇怪。离金秋十月还有三十多天,界河竟然残酷地向边防战士和边境人民宣告提前断流界河断流,庄稼不熟,冷锅冷灶,万家哀愁。这是说起来就令人心惊肉跳的古谚语,也是历史教训。
前两天,河水正常时双方种植的庄稼刚浇了一遍界河水,突然间没水续了,眼看着麦田像干渴的行人,张大了嘴巴,原来的水淋淋的躯体上迅速地裂开了无数条缝隙,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先是手指可以Сhā得进,很快就是脚趾和拳头也能Сhā的进了。那遍地的庄稼啊,被天上的大火盆烤得软了,瘫了,干了,窒息了。
加威连队全体官兵焦急异常。指导员田为民心急如焚,眼前仿佛看到了千万张口舌生疮的大嘴巴,都在等待着甘霖。然而,甘霖并没有从天而降。
农四连全体职工也一样愁肠百结。连长崔莺歌心急火燎,心中老在祈祷:上苍保佑,菩萨保佑!然而,菩萨和上苍并未有给她丝毫恩赐。
忍无可忍的情形下,崔连长挺着大肚子来求岳永香献计献策,岳永香别无他法,唯有陪她跑到加威连来,与田指导员协商,求他赶紧想法子。
田指导员想了半天,决定与会晤站协商,请他们出面联络双国边防站,他怀疑见方有意截了流,才导致中方如此旱情。
三天后,会晤站回话过来,v国边防站答复,绝对没有人工截流,纯属天公不作美,卡列威其还开玩笑说,你们中国边防军十八美,惹得上帝生气了,说:你们那么多美,太多了,不给你们下雨了。真的,咱边防官兵们也在全力抗旱。
崔、田二位商量,决定掏钱买水,也要保住万亩麦苗,保住了这些麦苗才能保住靠它们吃饭的男女老少。
双方都很慷慨,没计较谁多谁少,掏出一大把钱来,开一口井一小时就得20多块钱,小气了不行。
水很快买来了。没有谁想到,贵如香油的肥水没有流到两个连队的麦地里,却流到了外人田里。相互怀疑和争吵之后,一检查,双方连队的引水渠都被堵塞,那白哗哗的水呀,硬是流到了别人的田地里,有农场的,有牧民的,还有白流掉了的。
不能眼睁睁看着化血本买来的肥水白白流去,于是,两个连队都紧急出动,四处去堵截,再不让别人沾便宜。这下坏了,不知从何处钻出来了一些手拿铁锹和镢头还有各式各样家伙的男男女女,一起吼叫:“谁敢拦我们花钱买来的水,我们跟他拼了!”
“水是我们买来的,我们有权堵住。”
“我们的水,岂能让你们白用?”
“什么话吗?钟国疆和艾力伟都说过了,边防都是一家人,分啥你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不行!你们要水你们掏腰包,不许打二梢,吃我们的白搭。”
“吃已经吃了,你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咬我们的毬,还是吃我们的屎?”
双方激烈地争吵过后,还不罢休,遂即动起拳脚来了。
俗话说的好,吵起来没有好言,打起来没有好拳。说不清是不服气,不舍得,不吃亏,还是要自卫,加威连队和农四连都搬来了’援兵,界河沿岸的麦田四周顿时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
加威连队和农四连队自然合为一方,另一方是那些吃了白水的人们。
双方剑拔弩张,但还算有所克制,只是相互谩骂,谁也不想先发制人,不开第一枪,这是双边关系的一条准则,年长日久,早已被边民们所效仿。
此时,只听几个怪里怪气的嗓门声嘶力竭地大叫:“打呀!保卫我们的土地呀!保住我们的庄稼呀!打呀!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能让人家先打我们啦!”
一阵怪叫声过后,双方还没有动手。可是,不知是谁从身后砸了纳来春一砖头。同时,又有一块土疙磨砸到了木拉提头上。两人误以为对方出手了,顿时,怒发冲冠,挥动铁锹和镢头,勇猛地冲向对方阵地。
一场民间群众性械斗事件就这样发生了。
如果不是田指导员觉醒得早,悄悄撤回了全连官兵,那后果真不堪设想。
但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越来越多,事态并未因为官兵们撤走而收缩,反而继续扩大。
雷万春和辛普虎先后带人来劝阻,非但没奏效,反而遭到痛打,一时激怒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竞参与其中,打得不亦乐乎。厂更为糟糕的事情出现了,十来个身穿解放军军装的青年人一路怒吼着冲进了械斗大阵,挥舞着马鞭马刀还有大木棍,横冲直撞。
不明真相的群众一下子义愤填膺,怒号着:“解放军不能打人!”成群结队地冲上前来与那些个当兵的对打起来。不一会,那十来个当兵的就被打翻了。
解放军打人的消息迅捷传遍周围村庄蒙古包地窝铺和场房,人们纷纷持械冲向界河岸边,事态越发扩大。
不知啥时候,那几个当兵的不见了。其实,他们偷偷地脱掉了军装,混在人群中,又大喊大叫起来:“我们不打了,伤的是我们自家人。我们要见钟国疆,当兵的打了我们老百姓,我们要钟国疆替他们偿还血债!我们要见艾力伟!我们要见艾力伟!”不明真相的群众随即聚成一团,振臂高呼:“我们要见钟国疆!我们要见钟国疆!我们要见艾力伟!我们要见艾力伟!”
受现场气氛所制约,纳来春、木拉提、沃克伦、雷万春、辛普虎、管百万他们都随了大流,真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蒙在鼓里的人们,只能人云亦云,亦步亦趋。
如此重大的民间械斗事件,已是十年前发生过的旧事了。今天再次重现使得钟国疆和艾力伟痛心疾首,艾要进一步商量对策,钟说还商量啥?白浪费时间,他们要见我,我马上去!不就万事大吉了。
艾力伟不同意,说他们还要我也去呢,我能去吗?不能!因为不是那些群众在喊,而是敌对势力,是三侯爵和黑狼皇后,是苟一刀那一伙,我们不能自投罗网。钟国疆说,那就马上请示上级,按上级指示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