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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血色辛亥 > 第一章(本章免费

第一章(本章免费

和尚战战兢兢地走到墙边。看得出,摘花非他所愿。知秋的泼辣,和尚又不得不从。和尚踮起脚尖,向上伸出一只手。和尚个头细高,努长了身子,手指尖离那朵花儿只有一蹴之遥。和尚找了一块砖头垫在脚下,心里估『摸』着,这次足以把花儿摘下来了。

知秋却说,不要你摘,我自己来。和尚甚为诧异,知秋虽说个头修长,但终究只及自个儿耳际,自个儿尚要垫砖,她怎么摘得到?和尚后退半步,把位置让给了知秋。

知秋走到墙边立好,头也不回地说,抱我上去。知秋声音不大,和尚却如闻惊雷。和尚说,施主,古人云,非礼勿为,使不得。知秋回头瞪了和尚一眼说,无欲则刚,你心里没鬼,怕什么?和尚想想,知秋说得在理。心里没鬼,万事坦然。和尚心一横,上前抱住知秋的腿,稳稳地向上抬。知秋本不要摘花,只想引和尚上钩。见和尚中计,便暗自发笑。却不能笑出声儿来,这种假,要一本正经地作。知秋故意说,和尚,使使劲儿,高点儿,再高点儿。

手明明已经碰到那朵儿花了,知秋就是不摘,嘴里还在喊,高点儿,再高点儿。知秋已经在强忍笑意了,只要她稍一松懈,一串大笑就会脱口而出。

恰好桂花出来晾衣服,见到和尚抱着知秋正在攀墙,便故作惊诧地叫,哎呀,羞死人了!知秋没有防备,身子一软,竟然跌了下来。和尚失去重心,也倒在知秋身上。知秋一摔一压,脑袋一阵『迷』糊,她挣了挣,却站不起身来。知秋骂道:该死的和尚,你想害死我呀?和尚满面通红,不停地念佛,身子却像一根木桩,一动不动。桂花扑上来扶起知秋,一迭声地问,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知秋动了动手脚,迟疑着说,应该没事吧?我还能动呢。桂花说,吓死我了,看到你栽下来,我眼睛都黑了。知秋瞪了桂花一眼说,你瞎诈唬什么?要不是你,我能摔得这么重?回头看我不收拾你。

折腾了这么久,知秋有些饿了。她拍拍身上的灰尘,对桂花说,去弄点儿东西来,我饿了。桂花以为知秋嫌她碍眼,便会意地一笑,说,是,我马上去拿东西给你吃。

望着匆匆远去的桂花,知秋看了和尚一眼,说你没事吧?和尚说,阿弥陀佛,只要施主没事,我便没事。知秋又看了和尚一眼,这下没有桂花在场,知秋说话更加肆无忌惮。知秋说,小和尚,你还挺解风情的嘛。来,让我好好看看。和尚不动。其实和尚心里想动,但他不想被一介女流呼来唤去,便硬挺着不动。他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动,她可是你心中的佛。

知秋在水塘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本想平静一下情绪,不料事与愿违,反倒有些激动。刚才和尚压在她身上,她全身都热了,出了很多汗,口渴得要命。她想去喝口茶,可她不知该不该带上和尚。她只想着戏弄一下好玩的和尚,戏弄之后又该如何,她不知道。知秋有些怨恨桂花,这个该死的丫头只道其一,不道其二,存心要她好看。等和尚走了以后,知秋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聪明过头的小蹄子。

知秋说,和尚,你渴吗?和尚赶紧答话,阿弥陀佛,贫僧不渴,小姐若是口渴,尽可以上楼去。贫僧等衣服­干­了,就马上离开。知秋说,你那件袍子哪那么容易­干­,你安心呆着吧,最快也得过晌午才能走。和尚脸一红,又诵法号道,阿弥陀佛。

叶福清做梦也没想到,次子登科被土匪卢大头绑了票。登科这孩子,从打少林寺学武归来,吃饭的时候都经常见不到他的人影儿,也不知整天忙些什么,说到底,孩子也就是玩心重,他怎么就与卢大头结了怨呢?卢大头明码标价,要一万龙洋。卢大头声称,三天内见不到钱,登科就得死。一想到二十多岁的儿子即将面临死亡,叶福清像掉进滚油锅,心疼得滋啦滋啦直响。

急没用,关键得想出法子救人。叶福清有钱,可要一下子拿出一万龙洋,的确很难。满打满算,叶福清三天之内只能拿出八千。太太鲁氏哭得哑了嗓子,她拉着叶福清的手说,当家的,要不咱去求求卢大头,让他宽限几天,行不行啊?叶福清说,肯定不行,卢大头有山规,说一不二,他说三天,绝等不到四天。那年,程记『药』铺的老板程好古钱晚送了半天,卢大头当场砍了程好古的脑袋。满满一车龙洋和程掌柜的尸首一起拉了回来。

叶福清想扁了脑袋也没想出救人的主意,鲁氏顿时昏了过去。大伙儿忙着救鲁氏,叶福清也『乱』了方寸。管家叶守本凑上来,小心翼翼地说,老爷,要不,请大少爷过来,一起核计一下?叶福清这才想起,在日本留学的长子叶登高已经回来了,到底是留过洋的人,说不定真能拿出个章程,叶福清马上说,好好好,守本,你去请他来。

鲁氏终于缓过一口气,她肝肠寸断地扑上来,跪在叶福清面前哭道,老爷,登科要是救不出来,老身我也不活了,老爷……叶福清最烦女人遇事号啕,他一板脸,厉声喝道,你给我起来,登科还没死呢,不把他咒死你就不算完吗?

这时,管家守本已经引着登高进来了。叶福清不理鲁氏,只把目光对准登高。登高在日本剪了辫子,衣着也是全套的日本货,洋褂子没有领子,裤腿细得像­鸡­肠子。最可气的是脖子上还拴着一条布带子,说是领带,依叶福清看来,那就是一条拴狗的绳子。当初若知道日本国这等水平,他断断不肯拿出一橛子龙洋送登高去留学。既然花了大价钱,学了东洋本事,行,把本事用出来吧,现在已到了救命的时候。

管家在路上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登高心里有了数,他不慌不忙地坐下来,喝了一口桂花送上来的茶水,才说,爹,这事儿交给我吧,一会儿我到青龙潭走一遭。叶福清不禁瞪大了眼睛说,登高,你说什么?你要去青龙潭走一趟?不,不行,坚决不行。你兄弟已经在卢大头手上了,你再送上门去,万一……那个可怕的念头刚在叶福清脑海里出现,他就不敢往下说了。登高不慌不忙地说,爹,你放心,我了解卢大头,他只杀­肉­票,从来不杀前去谈判的人,说到底,卢大头要的是钱,撕票只不过是杀一儆百。爹,娘,兄弟有难,我作为兄长,必须冲在前面。否则,登高必遭世人耻笑。管家看了看登高,走到叶福清面前,斟酌着词句说,老爷,我觉得大少爷说得有理,眼下是生死关头,咱叶家无论如何不能服软儿,不能让卢大头认为叶家没有骨气。我看这样,既然大少爷有胆气,那就再找一个人,和大少爷一起上青龙潭走一遭,老爷您看……

鲁氏扯着自个儿的衣襟,惊恐万状地盯着叶福清,大气儿都不敢喘,生怕自己的慌『乱』,耽误了老爷拿主意。

叶福清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再慢慢地把烟吐出来。一线阳光透过前窗,正好照亮了叶福清的半张脸,使得那张面孔半­阴­半阳,有些高深莫测,又有些犹疑不定。

登高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地说,爹,别再犹豫了,早些去,万一事情不顺,还有回旋余地,晚了,卢大头会撕票。二弟只有一条命,耽搁不得。叶福清放下手中的水烟袋,盯着登高,嘴­唇­颤抖着说,登高,爹的心思,你应该明白,爹怕呀!登高微微一笑,还是信心十足地说,爹,事到临头,怕不顶用,怕卢大头不是也打上门了吗?我想过了,这一次,我要做个绝活儿,不但要救二弟的命,还要和卢大头攀上交情,免得以后,咱这三乡五里的再遭这畜生祸害。叶福清忧心忡忡地说,怕没那么容易吧,卢大头可是杀人不眨眼,万一他翻脸不认人,你就悬了。登高一笑,说爹你放心,古人云盗亦有道,卢大头能在江湖行走二十年,一定有过人之处。我虽是一介书生,倒要领教领教这个匪首所谓的道,大不了,我陪着我兄弟共赴黄泉,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鲁氏已经哭出声儿来,她赶紧捂住嘴,偷眼看了老爷一眼,老爷的手凶狠地落在水烟袋上,手背上的青筋似乎要撕破­肉­皮,弹出来骂人。

叶福清看看登高,这孩子的脸上挂着明显的无畏,说明他的确胸有成竹。这就好。有信心,事情就成功一半了。叶福清又看了看守本。守本一脸关切,一脸焦急,但他极力地掩饰着焦急,关切便更为强烈。叶福清感慨地拍拍水烟袋,突然觉得岁月过得好快,当年守本进叶家时,还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孩子,一转眼他已两鬓花白,一副老态了。这些年,守本鞍前马后,日夜『­操­』劳,可谓是叶家的功臣,如今出了这种事,听听他的意见,也未尝不可。

叶福清说,守本,你看呢?守本这次没有犹豫,他和登高对视一眼,目光如炬地说,老爷,事不宜迟,早下决心吧。叶福清点点头,重重地吐出一个字:好!

不过,依着守本说的,要找个人陪登高一起上山。这个人应该是谁呢?叶福清自己不能去,守本身份虽然相当,但他老了,也不合适。叶福清抬头望着登高,希望他能拿出一个合适人选。

登高说,我刚从日本回来,身边还真没有合适的人,这样,我们都想一下,这样的人,应该不难找。守本说,要不,让来宝去?叶福清马上摇头反对。任来宝虽然能说会道,可他胆子小,遇事怕不行,还是另外想辄。叶福清不信,偌大一个叶家大院,连个有胆有识的男爷儿们也找不到?

有些事不服不行。叶福清和守本从头到尾想了个遍,就是没能给登高找到一个随从。叶福清不禁摇头叹息,唉,老虎一个能拦路,耗子一窝也是喂猫的。

正在一筹莫展间,桂花匆匆进来,一边为叶福清添茶,一边低眉顺眼地说,老爷,刚才有个化缘的和尚,我看他眉清目秀气宇轩昂,有些男儿气概,我和他认识,要不,找他试试看?叶福清眉头一皱,说桂花你添什么『乱』?和尚怎么行?去去去,边儿去!桂花脸一红,回头看了一眼守本。桂花的意思,守本十分清楚,可现在是火烧眉『毛』的紧要关头,守本也不好随便开口。还是登高­干­脆,对桂花说,让他进来,我看看吧。

桂花赶紧跑出去,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年轻的和尚。进了门,和尚先冲着叶福清深施一礼,口尊佛号:阿弥陀佛!

叶福清认识和尚,赶紧站起来让座。叶福清说,和尚,家里遇上事儿了,招待不周,见谅,见谅啊。和尚说,刚才桂花妹子说了,二少爷有难,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愿随大少爷前往青龙潭,生死由命,无怨无悔。叶福清赶紧去看登高。其实,和尚一进门,登高心里已有数了,这个随从,非这位出家师傅莫属。登高说,不必说了,换衣服吧。

按照登高的吩咐,鲁氏领着几个丫环婆子准备了一桌饭菜。登高屏退左右,单独与和尚进餐。登高给和尚倒了一杯酒,然后谦和地说,师傅,喝杯酒,不算犯戒吧?和尚也爽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和尚说,大少爷,有什么嘱咐,还望言无不尽。登高自己也喝下一杯酒,欣慰地说,师傅,实不相瞒,有了你,大事成矣。我可以保证,此去青龙潭,我们生命无虞,你只需这样……登高一番耳语,和尚频频点头。

饭罢,管家进来,周身上下打量一番登高与和尚,问道,大少爷,可以走了吧?登高爽快地说,对,可以走了。管家,你让伙计杀一口猪,晚上,给二弟接风洗尘。守本谨慎地说,大少爷,我知道你胸有成竹,但也不敢大意,卢大头毕竟是一方魔头,你要防备他下黑手。登高哈哈一笑,说放心吧管家,卢大头以后见了你,恐怕也要先点头打招呼了,不信,咱走着瞧。守本半信半疑,引着登高与和尚走出门外。任来宝已经套好大车,正握着鞭杆站在车旁。见登高一行出来,扳下车闸,伺候着登高上了车,便一扬鞭子,叭地一声,四匹大马便嘶鸣着,向庄外奔去。

正是九月天气,天高云淡,路边的庄稼都已成熟,齐刷刷地等着开镰。任来宝大声吆喝牲口,鞭子也甩得叭叭响,可是登高知道,来宝其实很紧张。他那一声声吆喝,带着外人很难察觉的颤音儿。登高扭头去看和尚,却见和尚闭目不语,即使大车压上了石头,颠得骨头都要散架子,和尚也没睁开眼睛。登高暗自点头,这个和尚,小小年纪,倒有一派高僧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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