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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眼下,这个叶财主已经接近崩溃,这就等于上天替他老陈扫清了发财的障碍。登高不足虑,他正愁找不到买主儿。登科也同样不足虑,他只要现钱,地这玩意儿他还嫌累赘呢。陈世林觉得一切都清楚了,便倒背着手,一脸悠闲地离开了祥记大车店。外面很好,一切都很好。日头晒着街道,风吹着柳枝,石板路面上,几只蚂蚁正在悄然忙碌,几只野狗正在相互追逐,大概是其中某一只正在发情。陈世林感慨地想,狗也和人一样,都是为情所困哪。

得知父亲被何黑子扔在祥记大车店时,登科正在侦办一起私通革命党的案子。案子不大,但油水不小。光是从疑犯家里搜出的金银细软就装了满满三大车。登科事先选派了心腹衙役,把其中一车­干­货转移到田家庄藏好,剩下的两车拉回府尉衙门,让府尉处置。案子初破,人犯都没审结,大量善后工作没做,登科自是走不开,登科无奈,只好请梁掌柜妥善安置好老父,待他有隙,便回诸城处理相关事宜。

一天忙下来,登科有些累了。他胡『乱』吃了饭,买了些熟食回到住处。初冬天气,屋里有些冷清,登科抱来柴火,在灶房里生上火。火慢慢地烧旺,照得灶房里通明一片。登科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他把买来的烧­鸡­撕开,边吃边喝。酒是凉酒,喝进肚子里很冷,登科有心不喝,却管不住嘴。望着通红的灶火,登科得意地想,这才是我叶登科应该过的日子,有酒有­肉­,有成车的金银。算算时间,用不到天亮,一车金银细软便到了桂珠儿手上。足足一千五百两黄金,外加一万多龙洋,还有上千两纹银,折成土地,那将是上万亩良田。一桩案子便有如此多的进项,再办上十桩八桩,恐怕桂珠儿那个钱库嫌小了。如果叶家的祖上知道他们的后人叶登科这么能赚钱,一定会羞愧万分。特别是父亲叶福清,从小到大就偏向老大登高,恰恰应了那句话:偏养的儿子不得济。登高不但分文不赚,还把祖上的基业都卖了。时至今日,老爹该醒悟了吧?登科不无得意地想,眼下谁要是在爹面前说登高的好话,一顿臭骂恐怕是免不掉的。哼!

登科又想到了何黑子。这个狗奴才,一声不吭,竟然丢下主人私自跑了。风没吹草没动,就以为叶家要败了,你也太势利了吧?叶家有二少爷在,哪那么容易就败了?要说何黑子,也是叶家的首席奴才,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有长进呢?连个形势都看不透,简直就是头蠢猪。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下次碰面时,你要是断了胳膊腿儿,不能说我心狠手辣。

第二天,手下人报告,革命党头目遇罗汉一伙正在开会。登科决定马上动手抓人。

登科跳过面前那堵矮墙,进入那个盯了很久的院落,快步走向后院。这是一个封闭式的四合院,青砖房舍和院墙,靠近窗前,栽着一棵庞大的枣树。时至初冬,枣树上挂着成串的红枣,高阳之下,闪着诱人的赭红。屋内有人在高声说话,登科悄然驻足,听得出,里面的人正在历数满清的罪恶——满清残酷统治下,人民麻木愚昧,粗浅的愚教流行,太平天国即便成功,那种不合时代、社会的宗教思想也很难促使社会发展进步,需要彻底改造。义和团更不用说了,对现代文明抱着敌视的态度。可见蛮族入侵乃至统一对于先进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破坏作用,历经多年都无法恢复。这不是倒退吗?

登科听完这段话,咬咬牙,又退回到前院。他打开院门,几十个武装捕快持枪冲进来,跟着登科直扑后院。登科踢开屋门,见十几个身穿长衫的男人依次坐在一张很大的条桌前,一个辫子光光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条桌前慷慨陈词。见登科等人进来,那人厉声喝道,什么人?怎么敢擅闯民宅?想­干­什么?登科冷笑一声,不无讥讽地说,问完了吗?不等那人回答,登科便沿着条桌,在屋内走了一圈,边走边叫着在座人士的姓名:钱光群、谢永顺、郑旭生、卢杰、栗克夷,还有你……登科走到发言人的面前,大声说,遇罗汉,你这个济南府最大的革命党,啊?都在嘛,不用我费力了,这就叫一网打尽,明白吗?那位叫遇罗汉的男人说,你凭什么说我是革命党?证据呢?登科凑上前,猛然甩出一个耳光,把遇罗汉****在地。登科说,娘的,我怎么没说别人是革命党?看你长得丑吗?来呀,都给老子带走。

几十个捕快蜂拥而上,用枪『逼』住在场的人士。登科说,先生们,只要你们出钱,我保证不再追究你们的谋反责任。

这一天,登科坐镇这个小院落,不时把手下的小捕快派出去催款。到黄昏时,已经有几万个龙洋叮叮当当地堆在脚下。登科按捕快人头,每人分了一百个龙洋,其余的都装进一个樟木箱子里,让人抬到门外的车上。两个心腹捕快并不开口,直接把车赶往田家庄。另一个刀条脸的捕快上前问,剩下的几个『乱』党怎么处置?登科瞪了他一眼,骂道,猪啊,这还用问?刀条脸唯唯诺诺地退下。没过多久,里面便传出一阵口号声:革命党万岁!****满清『政府』!

登科等刀条脸提着腰刀出来,便冷着脸下令,回衙门。

登科把遇罗汉带到府尉衙门的问事房,马上过堂。登科让人送上茶水和点心,还有味得轩的烧­鸡­。登科扯下一条­鸡­腿,大口大口地吃,还客气地招呼遇罗汉,哎,老遇,你也吃,吃吧,到这里,别客气。遇罗汉并不客气,也扯下一条­鸡­腿吃着。遇罗汉说,要是有酒就好了。登科说,有有有,马上就来。登科吩咐下去,没多久,一瓶汾酒就送进来了。登科给遇罗汉倒上酒,自己也满上,一边和遇罗汉碰杯一边说,想不到你老遇这么爽快,行,对我的脾气。

两个人吃着喝着聊着,完全不像是生死对头,倒像是两个老友把酒言欢。喝光了一瓶汾酒,遇罗汉说,叶大人,你想问话,问吧,趁着我高兴,也许还能透『露』点儿什么。登科说,这就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对不?遇罗汉笑了笑,并不言语。登科说,老遇,你把济南府的革命党名单写在一张纸上,你就可以背着手儿,从这里出去了,怎么样?如果想弄一笔钱,也可以,一万以内,我说了就算,怎么样?遇罗汉说,­鸡­不错,再吃几口。登科满脸赔笑地说,好吃就吃,不要客气。遇罗汉撕下一块胸脯­肉­,一通狼吞虎咽。登科轻轻地拍着遇罗汉的后背说,慢点儿,慢点儿,我又不和你抢,当心噎着。遇罗汉吃完­鸡­­肉­,抹抹嘴角说,要名单是不?拿纸笔来。登科如获至宝,赶紧命人拿来纸笔砚墨。遇罗汉捉笔在手,一通狂草。很快,遇罗汉把笔一扔,又把剩下的半只烧­鸡­抓起来。登科说,剩­鸡­就不要吃了,来人哪,再给遇先生送只整­鸡­进来。

登科抓起那张纸,看都不看就往外跑。他把那份名单拿进知府衙门,双手呈到知府黄曾源面前。黄曾源拿起来一看,脸『­色­』登时变了。黄曾源说,这是什么?登科说,这是革命党要员遇罗汉的供词,黄曾源把那张纸往登科面前一拍,怒道,你眼瞎啊,看不出这是什么?登科抓起那张纸,一脸茫然。遇罗汉一手狂草,俨然天书。登科尴尬地抓着头皮说,太爷,狂草我不认识啊。黄曾源气恼地抢回那张纸,指着上面的字迹说,这头一个,就是我黄曾源,第二个,就是你叶登科,怎么,你是抓还是不抓?登科一握拳头,怒道,狗娘养的遇罗汉,敢耍我。登科一边走一边发狠,不让你脱两层皮,我就不是叶登科。

闯进问事房,遇罗汉还在慢条斯理地啃着烧­鸡­。登科一把打飞了那只­鸡­,一巴掌拍在遇罗汉的眼角上,遇罗汉惨叫一声,仰面摔倒。遇罗汉捂着眼角,爬起来走到登科面前,微笑着说,叶大人,还有没有新鲜的招数?满清『政府』的捕快只会打人吗?登科大叫,来人,给他钉上。一个壮汉抄起一把铁锤,把一根手指粗的铁钉钉在遇罗汉的左手心上,遇罗汉脸涨得几乎要裂开,两片嘴­唇­抖得像鼓面上的浮灰。登科和善地问,遇罗汉,好好想想,你家里人会不会出两万个龙洋来救你?遇罗汉说,不可能了,这些年,为了革命,我父亲、兄弟姐妹都和我划清了界限,现在我大祸临头,没有人来救我。登科说,没关系,那你就等着上菜市口吧,临死前,想吃什么你就跟我说。

到吃晚饭的当口儿,登科让捕快们都出去了,他自个儿坐在遇罗汉面前,饶有兴趣地吃着那半只­鸡­。登科忽然想到了大哥登高。这个不知死的鬼也是遇罗汉的同志哩,如果有一天,与大哥在此相遇,那该说些什么呢?­鸡­是要吃的,酒也要喝,可是这刑罚……作为国家的要犯,大哥进来也不可能不用刑,真到那时也确实难办。各为其主,都是倔脾气,自然谁也不会服谁,不会为了信仰让步。唉,难办哪。

登科回到住处,看到井改子来了。登科倒也不惊奇,只是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身上痒痒是不?井改子说,当家的,你屋里没有别人吧?登科不耐烦地说,哪来的别人?登科打开房门,也不让井改子,自个儿一步跨进去。在地桌上『摸』到火镰,打火点上油灯。登科说,你来看看,到底有没有别人。井改子一边进门一边给自己找台阶下,井改子说,好啦好啦二少爷,叶二哥,你不和我耍混头儿能死啊?登科在灯下看到井改子挺着一张粉团儿似的脸,便不再埋怨了,他把井改子抱到床上,恶狼似的扒衣服。井改子打了登科一下,心里却有些得意地说,几天不见女人,就把你急成这样了?狼似的,还要把人吃了?登科也不说话,把井改子当成布袋,摔过来,又摔过去。井改子刚才还一肚子怨气,被登科一折腾,只剩下快活了。

终于平静了,登科翻身倒在床上,呼呼地喘着粗气。井改子蛇一样缠上来,轻轻地亲吻着登科的胸脯。井改子冷冷地问,钱呢?登科装聋作哑地说,什么钱?井改子稍一用力,登科赶紧说,有有有,在柜子里锁着呢。井改子翻出钥匙,打开柜子,抓出里面的袋子一倒,几千个龙洋哗啦啦地掉在地上。井改子捧起那些白花花的龙洋,喜形于『­色­』地问,当家的,都是咱的吗?登科故作恼怒地说,不是咱的,难道你还要和别人分不成?井改子跳上床,没头没恼地亲着登科。井改子说,好样的登科,不到两个月,你就赚了这么多钱,你可真是我的好男人。登科说,怎么,赚不到钱,就不是你的好男人了?井改子抱着登科撒娇说,嗯,你是我的好男人,没钱也是我的好男人。登科说,明天你拿上钱,给我滚回诸城去。井改子说,为什么?登科眼一瞪,骂道,傻Ъ,这还用问?我天天抓革命党,保不齐革命党不会派人来杀我,就凭革命党那几头蒜,还拿我没办法,可是,对付你,他们就绰绰有余了,你要是不想死,就听我的话,回去。现在是你死我活,我们不得不防。井改子说,当家的,我真的不想离开你,我不走不行吗?换个住处不行吗?登科说,不行,明天天一亮就走,一刻也不停留。井改子无奈地说,好吧,不过,你今天晚上要好好陪我,弄到见血也不能停。登科说,行行行,我陪你就是。

这一夜,登科竭尽全力与井改子折腾,一直到井改子昏睡过去才作罢。看着熟睡的井改子,登科暗想,这就是命啊,井改子苦苦地爱着一个男人,可是,男人却不爱她,最多把她当成玩物。到了关键时刻,大把大把的龙洋去了别人手上,她只拿个零头儿,可这个傻女人还高兴得要死。井改子其实就是个死人,用不了多久,革命党会杀上门来,那时,替他叶登科死去的人,势必就是井改子。登科想到井改子平日的好,心中忽然有些不落忍,他从床缝里抠出一锭金子,不『露』痕迹地埋到龙洋堆里,明天,井改子见了金锭,会变得更乖。这样很好,井改子会心甘情愿地离去。让一个女人带着笑容去死,就是男人最大的成功。

最后,登科也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自个儿已经升至山东省尉衙门道台,手下有数千名捕快,他骑着快马,率众扑向一个村落。那里有一大批革命党人正在集会,其中有很多人都是本省及外省的财主。登科暗喜,命人将院落团团围住,然后开始逐个拿人。可是却奇怪,拿出来一个,是老爹叶福清,再拿出来一个,还是老爹叶福清。登科有些急,都是老爹,找谁要钱呢?登科一急,便骂出来声来。登科说,『­操­』他娘的,我哪来的那么多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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