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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担心有人会来劫狱,登科临时安排了宵禁,不想,头一天就抓到了一条大鱼。登科指着绑成粽子般的俘虏说,你不是刘会宇吗?刘会宇抬起头,不紧不慢地说,二少爷,能让你的人退下吗?我有话说。

刘会宇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在快速地盘算着话该如何说。眼前这人非同寻常,一句话说错了,不但前功尽弃,还要脑袋搬家,要谨慎哩。刘会宇清楚,自个儿还是有胜算的。毕竟他是为了登高而来,腰里还有一千个龙洋。虽然龙洋被小捕快们搜走了,可他相信,这钱还在登科的掌握之中,谅小捕快们也不敢私吞。这就意味着,还有条件好讲,还有可能进退。一想到那一堆白花花的龙洋,刘会宇就后悔,他娘的犯得哪门子糊涂,到诸城来­干­什么!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来了,被抓了,成阶下囚了,那就赶快想辄吧,看怎样能自保,若是顺手能捞到什么,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登科安静地观察了一下刘会宇,他认定,这个人并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个农民个子不高,长相一般,可他有一双复杂而灵活的眼睛。一眨就是一个主意。这种人,脑后必有反骨,他不是关羽张飞,也不是长山赵子龙,而是背主反叛的魏延。榨­干­了这种人的油水就要一刀宰了或者一脚踢开,决不能让他得意,他若得意必定是小人得志,要害人的。

两方面的算盘打定,便开始了正面接触。登科让人给刘会宇松了绑,倒了茶,还上了一道点心。点心是济南老字号,全国都有名的栗家槽子糕,看上去黑糊糊的,却有嚼头,有味道,据说放上一年,也不长『毛』,不变味儿,不走形儿。

登科从点心上找到了话题,轻松地说,刘会宇,怎么样?这点心你在旺兴吃不到吧?刘会宇说,是啊,吃不到,山沟里怎么会吃到这种东西呢?这是老佛爷吃的吧?登科说,也不是,老佛爷不吃这种东西,和皇宫比,这还是垃圾。不过,要是和旺兴比,这就是上品了,知道吧?刘会宇说,旺兴算啥?那只不过是一个玩闹的地方而已。登科眼睛亮亮地说,噢,为什么这样说?那不是你们革命的老巢吗?刘会宇说,别提那个革命了,有这样革命的吗?把我们都弄到枪口上送死,他们走的走,躲的躲,一个个的连影子都不见了。登科说,这么说,你是自动离开旺兴的?刘会宇说,是啊,我偷了他们的钱,连夜逃离了旺兴,我本来就是让老婆『逼』着去的,现在,我也算弃暗投明了吧?登科说,吃,吃点心,多吃,不要客气啊。登科站起来,大步走出去。刘会宇心急地大声叫道,二少爷,二少爷,我有要事禀报,我真的有要事禀报。登科冷冷地问,你有什么话,说吧。刘会宇说,二少爷,如果我说的事情重要,你要给我一条生路。登科说,行,这事我做得了主。刘会宇说,那好,我告诉你,他们今天晚上要来劫狱。登科扳起刘会宇的脸说,你再说一遍?谁要劫狱?

按预先的计划,闫二辣和几个农民学员守在烟嘴儿胡同口,卢大头和郝班主进大牢,实施营救登高的计划。

走到大牢门口,刘会宇一脸得意地迎上来,用力拍了拍卢大头的肩膀,半是炫耀半是埋怨地说,怎么才来,等你半天了。卢大头随口问道,没事吧?刘会宇大大咧咧地说,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钱吗?给了钱,没有办不了的事。带着卢大头和郝班主走到牢门边,刘会宇对牢头说,我的朋友来了,开门吧。

一个狱卒打着一盏灯笼,左拐右拐,终于在一间牢房前停住。狱卒说,就是这儿。卢大头往牢房里望了望,里面黑着灯,没有任何动静。卢大头对狱卒说,兄弟,怎么不点灯?那狱卒说,点灯不费油吗?卢大头想想也对,便塞给狱卒一锭银子,悄声说,行个方便吧。那狱卒拿了银子,马上走开。四周平静无声,卢大头叫一声,登高,在吗?

一语出口,四周忽然冒出了许多人影,随着一声大吼,牢房里顿时灯火通明。卢大头眨眨眼睛,尽快适应了牢房里的光线。他发现,至少有二百人把他和郝班主、刘会宇团团围在这间小小的牢房中。卢大头一惊,叫道,坏了,中计了。郝班主抓住刘会宇,厉声喝道,刘会宇,你敢坏我们的大事?刘会宇哈哈大笑着说,你们那也叫大事?屁!你瞧瞧对面的阵势,人家那才叫大事!卢大头眼望前方,猛地给了刘会宇一拳,刘会宇惨叫一声,蹲在地上『揉』起了鼻子。

对面有人高声说道,卢大头,郝班主,你们别硬撑了,学学刘会宇,聪明点儿,投降吧,省得大家费事儿。卢大头听出对方是登科,尽量平静地说,叶登科,你不要太得意,你以为你费费事儿,就能把我怎么样吗?登科坐在一把太师椅上,自信地说,卢大头,你一个人跑了,那不算本事,有能耐,你把郝班主也带走。革命党不会扔下同志自个儿逃命,这我懂。没等卢大头开口,郝班主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说,姓叶的,你错了。我郝某人进这个门,就没想出去。知道我们­干­什么来了吗?登科说,知道,你们想换出登高。郝班主说,对,我们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救出登高,可惜,你的亲哥哥,就要死在你的手中了。叶登科,你残杀骨­肉­,不得好死。登科满不在乎地说,老头,别嘴硬,不得好死的,是你。你还想活到天亮吗?来呀,弓箭手侍候。

登科背后的一排弓箭手齐刷刷地上前一步,拉弓搭箭,对准卢大头等人。刘会宇大叫,二少爷,我要出去。登科说,不必,要死也是你先死。刘会宇委屈地大叫,二少爷,为什么呀?登科说,害死大哥的账,应该记到你刘会宇头上。来呀,把这个见利忘义的小人给我『­射­』死。

那一会儿,刘会宇真是沮丧到了极点。哪有这种道理?这是名副其实的卸磨杀驴呀!叶登科,你太现实了,现实到让我老刘这种无赖都没法儿接受!可见,大清朝应该灭亡了,革命实在太有必要了。后悔,真他娘的后悔,为什么要供出营救登高的计划呢?如果拒不交代,也许登科不会对老子下毒手。登科说得对,供出了营救登高的计划,就等于把登高置于死地。亲兄弟啊,人家能不恨你吗?说不定登科也在多方奔走,要把哥哥救出来呢。现在登高活不成了,心狠手辣的登科岂肯善罢甘休!唉,刘会宇啊刘会宇,你笨啊,你比笨蛋还笨十分,你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么想着,刘会宇不由自主地走向卢大头,他『露』出谄媚的笑容,讨好地说,卢大哥,我其实……卢大头厌恶地扫了刘会宇一眼,刘会宇知趣地闭上了嘴。他又转向郝班主,还没说话,郝班主呸地一口浓痰,吐了他一脸,他呆呆地退后几步,忽然觉得天地都开始旋转。这是怎么啦?怎么走到这一步了呢?要不是贪心,也许此时老子正坐在旺兴的热炕头上,搂着­肉­乎乎的闫二辣狂饮庆功酒呢。晚了,一切都晚了,晚了啊!

一个清兵把一支利箭『­射­』向刘会宇,只听到嗖地一声,刘会宇手抱着脖子,倒在地上蹬几下腿儿,便没动静了。

郝班主知道,这一辈子就要结束了。自个儿是个戏子,平日弯腰劈腿,练了全套的花架子,面对利箭钢刀,根本没有可能逃生。眼下的要务,是把卢大头放走。卢大头在,登高还有救,旺兴也有救。郝班主快速观察着牢房内外,他看到牢房上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通气孔,离地足有两丈,平常人不可能攀越。但卢大头不同,他有轻功,完全可以借助墙角,再抓着房椽钻进通气孔逃之夭夭。没有时间考虑了,自个儿扑上去明修栈道,卢大头就能暗渡陈仓。

郝班主突然大叫一声,一弯腰从身上拽出一把雪亮的单刀,疯了一样扑向登科。登科误会了,以为郝班主是个武林高手,他两腿一蹬地,那把椅子便往后滑去。原来这把椅子的四脚上装着滑轮,是有机关的。弓箭手冲上去,对着郝班主『乱』箭齐发。郝班主冲出去没几步,前胸被生硬的利箭『Сhā』满。郝班主压住这口气,还是向前猛冲,他冲进清兵队伍,手中的刀直往清兵身上砍。可是他一个清兵也没砍倒。那把刀太不济,只是一块铁片子,连清兵的­肉­皮都砍不破。倒是清兵们麻利,一顿『乱』刀,把郝班主砍倒了。

一个清兵上前报告,叶大人,卢大头跑了。登科一怔,跑了?怎么跑的?清兵一指通气孔,登科便明白了。难怪这个老家伙这么猖狂,原来是调虎离山啊,算了,跑就跑吧,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卢大头迟早要归案。登科说,烟嘴儿胡同口那些人抓来没有?清兵禀报,都在门外呢。登科说,带他们进来。

少顷,一队清兵把闫二辣、胡素清、谭福民、刘坤等人带进来。登科往后一看,马上变了脸。他看到,知秋居然也在人犯当中。他指着知秋问,谁把她带进来的?一个小头目说,是我。登科说,扯淡,那是我妹妹。小头目吓了一跳,马上过去把知秋拉到旁边。登科上前一步,仔细看了看闫二辣等人,讥讽地说,哟,骨­干­分子都来了。

几个清兵押着登高从旁边的门洞里走来。登高显然已经受了刑,身上脸上都是伤。知秋一见便扑上去,紧紧抱着登高,放声大哭。一个清兵想把知秋拉开,知秋冷不防抓了那个清兵一把。清兵大怒,踢了知秋一脚。小头目上前,一拳打在清兵的鼻子上。小头目骂道,娘的,连叶大人的妹子也敢打,你不想活了吗?那清兵委屈地捂着鼻子说,不是哥就是妹子,这是什么事儿嘛!

狱卒吹灭了油灯,锁了牢门,牢房中顿时一片黑暗。寒冷从四面八方袭来,让牢内的人们颤抖不止。登高从草铺中『摸』出火镰,又『摸』出几根小树枝,打着火,小心翼翼地点着。一堆细弱的火苗儿慢慢地烧起来,在黑暗中传递着一丝光亮和热度。大家围着这堆算不上火的火儿,互相看看,忽然高兴起来。刘坤说,想不到,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真有趣儿。谭福民说,这也叫有趣呀?这是什么地方?你看看,和鬼门关有什么区别?刘坤说,到处都是天堂,还革命­干­什么?革命就是为了消灭这些人间地狱,登高,你说对不对?登高说,对,刘坤说得对。我们不能这样束手待毙,我们还要革命,还要同他们作斗争。谭福民来了­精­神,神秘地说,我们什么时候越狱?刚才我看到了一个亲戚,他在牢里当狱卒,只要给他一笔钱,他准能放我们走。登高赶紧制止谭福民,轻声说,这样的关系不能暴『露』,我们以后用得着。谭福民吐了吐舌头,表示明白。登高说,清『政府』对我们一定会严加看管,想越狱并不现实,但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贪婪与腐败,在狱中继续做工作。闫二辣从隔壁『Сhā』话说,我们做什么工作,登高你就吩咐吧,我们都听你的。登高看看黑暗中的闫二辣,信心百倍地说,好,我们接下来,要办一张报纸,大力宣传革命道理,这段时间,那些官员或者观望,或者忙着贪污,一时还不会顾及我们,这样,我们就有了时间。刘坤说,我们也不会办报啊,这可愁死我了。登高说,放心,明天知秋进来,一切都有了。

天终于亮了,却是­阴­风扫地的坏天气,先是冷得厉害,接着便下起了大雪。硕大的雪花随着狂风,吹进牢房,让里面的人们都瑟缩发抖。登高说,来,我们唱一支歌吧,不能这么­干­冻着。谭福民强睁开眼睛,嚅嗫着问,登高,唱什么?登高说,我们就唱诸城人人都会唱的那首歌儿《娘啊娘去­干­啥》,好不好?谭福民说,好,就唱它。登高带头唱道——

娘啊娘,你去­干­啥?

我上北沟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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