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漏跳了一拍,佯带不经意问:“哦,他们说了些什么吗?”
衡清带着刻意审视了我一眼:“师妹,你是希望二师兄说些什么罢?”
我凛然道:“如今戾气横行,随时有妖魔横空出世,为祸人间,玑罡剑且毫无下落,你说我希望二师兄说些什么?”
衡清他给我的正气凛然吓了跳,很是委婉与我道:“师妹如此胸怀天下,让师兄真是又敬佩又惭愧,只是咱的计划还不宜大声嚷嚷,你看咱关起门来小声说成么?”
我勉强拉着脸,不知为什么脸上有些躁热。
听衡清的口气,帝君寻剑似乎有了些眉目,但具体还没透露。我这半天其实都在心不在焉度过,闲瑕下来就发愣,直至儿子扯了扯我的手,跟我道,找师父去。
这会子衡清不在,约摸是打探会阴山主的宝库去了。我想象得出,他一出门,司檀必定是狗盯肉包子似的跟着的。帝君他们住在相邻的院子里,出了门往右走一道横廊。天色并不是很晚,可是我到时,帝君的房门紧闭着,小光头苦哈哈守在屋子外,与我说他二师兄让他守着,不让任何人进去。又一脸受伤地问:“姐姐,你们为什么要不告而别?我们在客栈等了两天,二师兄都生气了。”
我半晌不知道什么说。他冲过来饥渴了许久似地抱住阿寒,我瞧他肉呼呼的脸上二道伤痕跟那猫爪子划过似的,正要问他怎么回事,猛地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不准抱我哥哥!”一团红影飘过来,目标是抓向我儿,我想也不想,张手就是一个五行天雷,这热情且奔放的女娃给我轰了个正着,轰隆一声趴在地上,待颤巍巍起身,但见脸上身上烟薰火燎、头发还一根一根炸起,顿了一顿,嗷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起来了。
真的,本仙姑对这娃虽不喜,但真不是故意欺负小朋友的。
见她哭,本仙姑也傻眼了,心虚得跟什么似的。
这个当口,我听到一声怒斥。
小光头对我喊:“姐姐当心!”
一条红影向我扑来。速度快如鬼魅,别说我完全没有提防,便是有,也闪避不了。
我张开手就扔了个五行天雷,可惜并没有打中。轰隆中似乎还伴随着房门破开的声音。可是这时我哪还有时间分辨这个,最后只来得及使蛮力将儿子推开了些,眼睁睁看着红衣女人曲着五根手指朝我抓下。
一丈、一尺、一寸……我闭上了眼睛。
可是,预感的疼痛却没有落下来。
我惊奇地瞪开眼,看到挡在我面前一身白衣的背影。
红衣女人的手就堪堪顿在我面门前的一寸,她的手腕在关键时候给人捉住。
背着身我看不到帝君面上表情,却将女罗的娘面上恨恨的神色看个清楚。不过只一瞬,她变脸比翻书快地换上柔弱的模样,梨花带雨与面对着他的帝君道:“你松手,我不过一时气不过罢了。”
帝君没松手,也没转过身来。
我讪讪道:“二师兄……”
我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还不快走。”
我瞬间心里给针扎似的疼了下。然后我听到自己带着难堪且卑微的声音道:“对不起二师兄,客栈我不是故意要走的;还有这个小朋友,我不是故意伤你的,连带白天在宴席上说的过份的话,对不起。”说完我拉着儿子,再也没停留的勇气。
我这都是在干什么,像个小丑。
阿寒攥紧我的手说:“娘亲,不要哭。”
我也不想哭,可是心好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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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11-5-13 13:06 |只看该作者
按照我们原本以为的那样,玑罡剑乃上古灵物,无论在哪里都极有可能引起灵力强大的妖怪的觊觎,不择手段地收藏起来。因此我们从一开始的搜寻目标,首先是会阴山灵力较大的妖怪,其次就是他们藏宝的密地。
这显然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所以当衡清表示一无所获时,我也没多大意外。
衡清却似乎很懊恼,不是因为找不着那柄剑,而是他这大半夜就如我料想那般,给司嬗粘上了,两人你追我赶躲猫猫似的耍了大半夜,结果衡清还是没能把背后的狗皮膏药甩掉,还跟到住的院子里来了。而后很是执着地与我们挤了一夜。
衡清郁卒与她道:“师妹,你还知不知什么是礼仪廉耻?咱们孤男寡女一室,你不觉得这瓜田李下的应该避避嫌么?”
司檀瞪大眼睛:“你既然知道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怎么还和她一块?今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走,我必须监视你们二人。”
衡清便撇嘴道:“我与三师妹情投意合,如何能跟你一样?”
我夹在帝君与那女人之间吃过一次苦头,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夹在第二对男人女人中间再难堪一次。因此我很认真澄清道:“大师兄不要开玩笑,我与你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丝暖昧。”
司檀一哼:“大师兄也不可能看上你。”
我没心情理会她,埋头就睡。只闷声说:“你们要骂要耍外面去,别吵着我与寒儿睡觉。”
四周果然很快就静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衡清蹑手蹑脚轻声问话的声音:“三师妹,你睡了吗?”
他锲而不舍地问了好几次,压低声音喊,跟做贼似的。
他问:“你是不是心情不好?我们去看星星吧?”
我半晌才小声道:“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衡清说:“那咱就不看星星,我这儿有瓶上好的掬花酿,咱去屋顶喝酒吹风去。”
我问:“司檀呢?”
衡清声音一直压着,沉沉发出一声笑:“睡着呢,跟猪投胎似的。”
我也是识相的,知道衡清一旦无赖起来,定是准备了几十套说辞,一直磨到你答应为止。只是等人轻手轻脚爬上了屋顶,给夜里沁凉的夜风一吹,感觉出乎意料的好。
这样的夜晚再加上一壶酒,很适合将从前的事情再想一遍。
其实回想起来也并没什么不好。
我说:“你们其实都知道了吧,我不是你们什么三师妹。”
“你们都是三重天外的上神,我却只在三重天呆过。”
那时日子很简单,吃饭睡觉,与小狐狸阿寒的关系也没有比现在更亲密,大师兄偶尔就会来看我。很长一段时间,傍晚的时候,阿寒就会硬拉我坐在门口陪着他,我记着他那时的样子,四只爪子整整齐齐地聚拢在一起,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呆看夕阳。那副茫然无措的模样,像谁家给抛弃了的小孩。偶尔我会觉得甚碍眼,伸手打他,下手重了他便会挣扎一下,小爪子轻轻挠在手心里,痒痒的。
更多的时间,我却是在打磕睡。我心不在焉,寒儿也总不说话。那时日子那么长,今天夕阳落下,还有明天的。我打磕睡时就会在心里念叨着,看吧看吧,看完了就去吃饭。突然有一天回头一看,原来一日加一日的相处,积累了这么多一起的记忆。
这些事情,当时不怎么上心的我反而记得这么清楚,可是那小东西却全忘了,还找着了他父亲,日子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现在,身边围着一大群人,寒儿也还在,甚至以前多想一下都觉得是奢侈的那位上仙活生生就在眼前,可是自己为什么反倒无所适从,茫然若有所失呢。
我想,一切都是自己太贪婪了。
“别皱眉了,脸跟村口的小媳妇似的。”衡清敲敲我的头。
我问:“大师兄,你说为什么会有人酿出来的酒都是苦的呢?”
衡清枕着手臂仰头随意躺着,道:“那是因为前世没有还清的业障罢。”他复侧身,兴致勃勃给我道,师妹,我给你讲故事吧。
他给我讲天界的八卦,已婚女神与某男仙幽会啦,乃至东海龙宫某龙王的娘娘产了一条三头蛇啦,婚外恋三角恋四角恋不伦之恋,把我伤感的情绪破坏殆尽。
正昏昏欲睡之间,不知何时衡清突然停了下来,往某处似笑非笑道:“二师弟,你也出来吹风?”
浓影间竟真的现出一条白色身影来。
我迷糊间接触一道视线,不由自主打了个激零。然后发现自己下巴竟点在衡清肩上打瞌睡,忙正了正身,所幸还不曾流下口水。
我瞪大了眼睛,没有预备的心一阵狂跳,而后定睛一看,发现白衣的身后,还跟着一条红衣身影,于是跳动的心加倍地收缩了回去。
衡清道:“二师弟,这么晚了你兴致真高,陪美人儿出来散步哇?”
“只不过,二师弟怎么好似迷了路,走到我们院子来啦?”
下方那人冷冷道:“我想提醒一下大师兄与三师妹,一男一女深夜会于一处,有些不妥。”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本仙姑本来正失意,觉得自那红衣女人出现后夹在两人中间好不窝囊,这下子反倒给气乐了。得了,这贼喊捉贼都来了,我还是安生去睡觉好了。
这晚睡迟了,隔日不出意料地晚起了。隐约知道身边的阿寒起床了然后给小光头拉走了。待真到我完全清醒时,日上三竿。我出去找儿子,然后在后园中听到一段对话:
“寒儿,你还待叫师父到何时?”
我从后园的花木间隙中偷偷望去,看到我儿垂手站着,没半丝慌乱。
过一会儿才听他的声音细细道:“寒儿只是不明白,若我称呼您为爹爹,我娘亲又是您什么人?”
明明不该抱有期待,可是我的心还是紧到嗓子眼,握紧拳头指甲差些掐进肉里去。
我没有听到帝君的回答,因为我看到女罗母女走了过来。
随着我听到自家儿子有些拔尖的声音:“她们当真是师父的夫人、女儿?”
“不是。”
他说不是的时候,女罗的娘正端着一杯茶朝他走去,面上柔情四溢。
我有个冲动想去将儿子拽回来,但想起自己丢不起那个人只好愤愤走了,回到里屋直灌了二盅冷茶,胸口那股闷气还是顺不了下去。
此时小光头捧了一篮子水果进来,现宝道:“姐姐姐姐,这是山上的特产,带给你品尝品尝。这都是二师兄亲自摘的哦。”
我露齿笑道:“甚大甚好。”
小光头还待得瑟,我抓起篮子里的小刀刷啦往最大的那个圆形水果一剁,果汁四喷,约摸那股猛劲儿好似水果是我杀父仇人似的,小光头唬了一大跳,接着撒腿就跑。
我还待再接再厉将这一篮子水果通通剁烂了,刚合上的门吱呀一声,走进来一人。我抬头望了一眼,不由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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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11-5-13 13:07 |只看该作者
那人走了过来,轻轻扯走我手里的小刀,轻声说:“这个水果不是这么削的。”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屈身坐到椅上,随手挑起一个水果,专注削起皮来。
我是受到了惊吓。事因剁水果的当口我脑子里想过极恶毒的念头。此时乍一看到前一刻被我诅咒的人,就像做了什么坏事给撞见,我心都快跳出胸腔了。
当时我们就并排坐在那套紫檀木罗汉榻上,中间隔着溅着汁水淋漓的小几。我轰隆脸就热了,在心里大骂自己几百声孬种。
经过昨晚的那些龃龉,如果要我心存绮念委实挺难,况且,本仙姑现在这副姿质,也不是倾城倾国那种,有句话叫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内心非常警惕。
可是帝君巍然坐在一旁,无论垂头的姿势还是细致的动作,都十分之理所当然。仿似到你房里真是给你削水果来呢,我不知道是他脸皮太厚还是我脸皮太簿,总之我偷瞄了一眼,敌情非常平和,甚至这敌人无论是从侧面还是从削着果皮修长整洁的手都说不出的漂亮,我便坐不住了,非常不自在地扭动一下身体。
我说:“二二二师兄,你怎么有空来这?寒儿呢?”
帝君道:“司檀正教他练剑。”
我噢了一声,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笑得有点假,客气道:
“听说这个水果是你摘的,怎么还好意思让你削削削削——”
有些像沙果一类的东西洗净切好摆到面前,我盯了会,一会儿有些发怵,一会儿心里又悻悻。
帝君道:“这是会阴山上野生的红花果,果实虽不似外面的大,却甚为香甜酥脆。”我大力应和:“野生确实是好吃些。有句话不就这么说的嘛,家花不如野花香。”
正拭手的帝君眼睛一转,落在我身上。我从不敢妄想与帝君直视,忙垂下头,正襟危坐问:“不知道二师兄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我没猜错的话,帝君确实是有事。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便有人砰砰拍门。我忙去开了门,女罗呣子就站在门外。
我一直很好奇这对母女的来历,可是近距离打量,除了她们身上一股让我不舒服的阴沉之气外,我依旧看不出什么。我给让了路,女罗看到帝君,眼里露出畏怯,但一看到桌上削好的水果,立刻双眼放光,扑过去ρi股一撅坐上我的位置,还朝她娘招手,大摇大摆道:“娘亲,坐这儿!”她娘飘了过去,老实不客气便坐上了。幽幽与帝君道:“我有事寻你商量,原来你在这里。”
我听着差些翻白眼,这娘俩成日价狗皮膏药似的与帝君粘着,还有什么事情商量不完,须得商量到我房子里来了?
我连生气都懒着。寻思着这对母女一来,自己成了陪衬,还不如走开了免得寻不自在。于是笑道:“不好意思二师兄,时间不早了我得寻寒儿去。”
说完直接往外面走,不料手臂一紧。我诧异回头,到时早先还端坐在椅上的帝君此时已经来到我身旁,拉着了我的手。我听他客气有礼朝里面淡声道了句失陪,不紧不慢跟了出来。
我压力甚大,给他牵着的手冷汗都渗出来了。挣了二下没挣开,火气腾地冒起来了:“二师兄这是要做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他低低的声音道:“师妹,我要动身去寻玑罡剑,少则一二日,多则十数日,你就在此处等我,可好?”
我一怔,下意识追问:“你去哪里?连大师兄也不跟着去吗?”
“有我去就够了。”
我一口回绝:“不行,此事需与大师兄一起商量。”
“我已与你大师兄商量好了。你放心,此事有十成把握,并没有危险。”
我隐约听他话里似有笑意,不由得一愣。迎头见他正注视着我等我回答,傻傻便应了声好。应完扼腕不已。
说话间已到园子,两人已经拉开了距离,一前一后走了过去。一大帮人正在那里设宴寻乐,会阴山主与衡清都在,司檀粘着衡清,小光头粘着我儿。我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寻思着晚上在衡清身上挖些消息来。
可是还没从衡清那里问到什么,夕阳落下时,帝君的院子已经人去楼空。我在那院子转了一圈,突然想起,女罗母女呢?
这对母女出现的契机也耐人寻味了点,与帝君从前有什么瓜壳且放一边,但从今早的情况我隐约觉得二人似乎是有什么协议。这个协议,似乎又与寻剑一事有所牵联。
我皱紧眉头正要去寻衡清,突然院子响起一个懒懒轻浮的声音道:“这位夫人,你要去哪里?”
从一株桂花树后走出一个我意料不到的人来。
会阴山主。
我很惊讶,一是因为这个平素看来还不坏的会阴山主悄无声息地出现;二是我竟从这名油头粉面的少年脸上看到不怀好意之色。我心底警惕,好在手心里还留着衡清的五行天雷,感觉稍安。
我不动声色打了个招呼,笑道:“天色不早了,我夫君他恐等得急了,这便先告辞了。”
会阴山主咭咭发笑,但并没有阻止我。我转身往外面走,然后在满腹疑惑中一头撞在半空中无形的屏壁上。
有结界!
我按奈住惊骇的情绪,回头勉强笑道:“不知道山主这是什么意思?”
他好整以暇朝我逼近:“夫人恐是回不去了。”
我问:“为什么?”
他叹了口气:“有人想你死。”
“谁?”我问。
会阴山主笑道:“告诉你也没有关系。就是祗莲公子那位夫人。”
我惊住了,怎么都想不到会阴山主会与她是一伙的。
我看到会阴山主面露困惑之色:“真是奇怪了,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越瞧你,越觉得熟悉。”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会阴山主两只眼睛在暗里发出让人不安的精光。我紧贴着半空摸不着的结界,心里暗暗紧张。虽然没有见识过这名山主的法力,但以他收服一山妖怪的能力,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弱不到哪里去。衡清的五行天雷,只怕是跟他挠痒痒而以。
我强自镇定道:“实话告诉山主,衡清与那位祗莲公子都是我同门师兄,山主若伤我,就不怕我二位师兄报复?”
会阴山主带着惋惜道:“当然怕,为了杀你,我连这处经营了二年的山头都不敢再要了。事成了自然找个地方好好隐匿,这个你不必担心。”
他在说话间缓缓抬起了手臂:
“夫人好好去吧,我下手定利索些,不会让你太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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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11-5-13 13:12 |只看该作者
虽然知道没有侥幸可能,但坐以待毙显然不是本仙姑的风格。
会阴山主扑了过来,我先是将随手可抓到的物事都砸了过去,待他那猝击的身影近至一个距离之内,我终于使出了自己赖着保命的五行天雷。
然而并没有中。
我在吾命休矣的哀呼中合上双眼。这时,我所想象的巨痛并没到来,反而发生了一件意外之事。
我听那会阴山主一声痛呼,随后是摔下地的沉闷声音。
我诧异睁开眼,看到那少年捂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瞪大双眼望着我,分明带着惊疑畏惧之色。
“姑姑?你是姑姑!”我听他石破天惊地喊了句,然后像迷路小动物寻着回家的路似的,一路爬至我脚下,若不是本仙姑反应快,小腿险些就给他抱住:“姑姑,救我!”
我活生生给他吓起了一身白毛,第一个反应就是难道这会阴山主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失心疯了?否则变化怎么能这么大,早一刻还是痛下杀手的凶狠之徒,这一刻却手臂流血,面上涕泪交迸,在那张拍了白粉的脸划下一道道纵横沟壑。
本仙姑平素神鬼不忌,怕的就是此等精神失常之人。勉强按了自己快跳出腔外的心,连连与他说:“你且不要激动,有话好好说。”
“姑姑,是我啊!”会阴山主还是很激动道。而后身形随着一道白色一闪消失,变成一件物事落在地上,触地清脆有声。
那明显是一柄剑鞘,表面上古拙神秘的符号彰示着它不一般的来历。这分明是……
我一阵恍然。
说起来这不过四年前的事。彼时我一落凡间,挺着个大肚手里就抓着这柄东西,只是那时它鞘连着剑,剑是好剑,当了个好价钱。
虽然有点意外,但是玑罡剑是上古神物,能幻化人形也不希奇。只是,它的剑身去了哪里?又如何成了这会阴山主?
我正想着,一只手突然有些发热。我摊开手,看到自半月老祖处拿来的,一直悄无声息隐匿在我手上的那套玉玲珑突然浮现了出来,一声清脆的叮铃声响起,末端套着的一个铃铛猛地射飞了出去,不偏不倚正打在剑鞘上,随之缩了回来,在我还没回神的时候又隐匿不见了。
我隐约明白了方才紧要关头也是这副玉玲珑护了我,打伤了对方的手臂。地上那剑鞘已经又恢复了人形,额上肿了个大包,他便捂着额角,哭丧着脸眼泪汪汪跪在地上乞怜望我,连声求饶:
“玑罡不知道是姑姑,做出这种忤逆犯上的事,自知是大罪,连玲珑妹妹都不肯饶我!可是求姑姑看在玑罡过去无大错的份上,饶我这一回吧!”
这厮估计忘了,本仙姑根本没法力,就是要办他也是心有余力不足。眼前情势的发展太出我的意料,虽说哭嚎恳求之类令我有些受用,但我想吧,还是趁他此时脑仁犯糊涂,我先避开了去压惊好。因此压着颤悠悠的小心肝,故作镇定与他道:
“现在不是详细说话的时机,你且把结界撤了,将一身弄整洁了,再来寻我说话吧。”
这厮再来找我的时候,脸上已经卸了妆,身上一簇清爽青衣。却是一个苍白纤秀的少年,与那身会阴山主油头粉面的扮相年轻上十岁不止,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虽然已经确定他便是我们要找的那柄玑罡剑的灵身,但我对他仍不是十分信任。特地叫了衡清在。这家伙一看到我们,立即五体投地,口称拜见姑姑、拜见衡清帝君。恭敬得跟什么似的。
衡清问:“你如何知道我的敕号便是帝君?”
玑罡乖顺道:“能与姑姑一起的,定然便是天界的二位帝君了。”
衡清喝着茶,也不叫他起身,半眯了眼不阴不阳道:“单就你今日犯下的大错,可以禀了天帝将你永世关在镇妖塔下。”
玑罡脸一白,看模样又有来抱我的脚苦苦哀求的势头。我懒得看他磨叽,挥手让他快些将前因后果长话短说了。这愁人的孩子便跪在地上,一边说了他的遭遇。
当年玑罡的真身被我典当在某家当铺之时,他的灵觉仍未被唤醒,因为看得出价值不凡,当铺过手后便把这剑珍藏于密室。不久后当铺失火,整个当铺连着掌柜伙计加亲眷几十号人全部丧了命。自幽冥府来掬魂的鬼差在一片残墟中发现了剑,将他带回了冥府,很快被献到冥王手里。
这个冥王是个残虐贪婪之辈,一看到玑罡剑立即知道了玑罡剑的来历,想将这柄上古的神器占为己用,奈何这剑被作了专属的封印,只有它天命的主人方能使用。冥王几次想操纵玑罡剑未果,甚至差点给唤醒了灵觉的玑罡所伤,一怒之下,施法将玑罡的精魄分成了二部分,一部分连同玑罡剑身被封印在地府冥王所设的结界中;另一部分则在剑鞘,被送到了人间。
“这会阴山看似是一个普通山脉,其实却是人间与冥界的一个入口。冥王把我困于此处,是为了给他看护这个出口。”
这厮完全不提他在这里生活得多么滋润自在,无比哀怨瞅我,一边把自己形容成心怀主人,忍辱负重,不畏□,忠贞不二的绝世好剑,一眨眼工夫就流出二串眼泪,抽答道:“这二年在冥王的控制之下,姑姑都不知道玑罡是如何过来的。因为灵身给活生生一分为二,玑罡不得不学人利用采阴补阳之法,勉强维持自己的精气。玑罡铭记姑姑的教诲,二年来从没伤过无辜凡人,而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因为受到那名妖女的胁迫,我原也打算了,自己造下这通罪孽后会在冥府里代寻个好胎,弥补自己的罪责,这一切并非我的本意,求求姑姑宽恕我!”
衡清只在一旁啜茶,并没Сhā话。我则沉了脸,问道:“你说的妖女,便是那穿红衣的女人?”玑罡点头。我紧追问他:“这妖女是什么来历?又是如何与你扯上关系的?”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问起红衣女人的来历玑罡也是摇了摇头,道:“此事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只知她名字叫女那,几年前冥王外游时给看中,抢回了冥府当了冥王娘娘。我只知她一直心有不甘,想逃离冥界,却苦于法身受到了冥王控制。”
玑罡哭丧了脸:“原是我有眼无珠竟没能认出姑姑,也实在不知道这妖女会心肠歹毒动到姑姑身上,只是因为与她法身都受到冥王控制,同样都想逃离冥府,这才出于互相合作利用的心思走在一起,求姑姑与帝君明鉴。”
我大概猜出来了,女那定然是以玑罡剑的下落为饵,与帝君交换了条件,报酬或许就是让帝君将她自冥王手里救出来。想到这里,我怎么也坐不住了,疾声问玑罡:“按你这么说,帝君此时的冥府寻剑之行,岂不是凶险十分。”
玑罡结巴道:“冥王虽凶险,但是祗莲帝君法力高强,定然、定然……”我不待他说完,转过头望住衡清。正气凛然道:“大师兄,似寻剑此等事,正是你我职责所在。”
衡清许久老大不情愿叹了口气:
“师妹不必多言,我陪你往冥府走一趟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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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湖水幽蓝 于 2011-5-13 13:16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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