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从痛苦的回忆中清醒过来,用力抱紧了阿尔克,郑重的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阿尔克,说起来虽然有点自私,但是请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请你一定不要再独自承受了,就放任我去杀害别的人吧,我虽然真的不想伤害其他的人,但是,我更加不想伤害你………”
阿尔克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脸靠了过来,轻轻的在我的耳边呢喃道:“志贵,我不会让你去杀害别的人的,一来他们都是无辜的,二来………”她的脸上突然泛起一片红晕,声音也同时变的细小而羞涩,“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志贵一个人,所以我也只想吸志贵一个人的血。所以同样的,我……我也希望志贵只杀害我一个人,这样的话,志贵就是我一个人独有的,而我也是志贵一个人独有的了。虽然志贵将我的身体斩开的时候或许是有点痛,但是………不骗你………那一瞬间我的心里真的有一种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觉。”
我不由得愕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阿尔克看着我的表情笑了起来道:“你以为我在骗你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好,但是我说的确实是真的。”说着看到我脸上的神情仍然不甚相信,不由得笑道:“好吧,如果要道歉的话,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想要向你道歉的。”
如果一个人有了深爱着的对象以后,他的记忆回路就会微妙的变形,对于自己对他(她)所做过的任何一件过分的事都能够记得非常清楚,却很快就会忘记他(她)对自己所做过的所有的过分的事。所以我听了阿尔克所说的话后,挠了半天头也想不起来她做过什么需要道歉的事,只好答道:“我不记得你有对我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啊。”
阿尔克不说话,却伸出纤手来轻轻的一个个解开了我的衬衫扣子,然后低下头去,用唇轻轻的亲吻着我胸前一块长约半寸的伤疤,用带着歉疚的语气黯然的说道:“对不起,志贵,因为我的任性,害的你那时侯差点丢掉性命。”
我立刻明白过来她所说的事情是哪一桩,于是笑着抚摩着她的头发说道:“那时侯你是担心我受到伤害,才会冲出来的,我很感动啊,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可是志贵已经用那么严厉的语气告诉我不要动了,我却还是冲了出来,”阿尔克说着将头深深的埋入我的胸膛,好象羞于见人似的,“结果却反而是帮了倒忙,我……。我真的是好没用。而且,志贵那时候那么拼命的在战斗,拼命的在想着办法去赢得胜利,好让我们一起好好的活下去。可是,我那时侯却只想到逃避……。”她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模糊。最终渐渐的变成了微弱的哽咽。
我叹了口气,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只好暂时任她将面颊轻轻的在我胸口摩挲,一面抚着她的头,一面回忆着“那件事情。”那是一场惊天动地,艰苦卓绝的战斗。我和阿尔克在那场战斗中,遇上了从所未见的强悍对手。虽然最终我们还是赢得了胜利,但这场胜利是却是我俩豁出性命换来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我和阿尔克,全都从鬼门关的边缘走了一遭回来。
※※※
去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圣诞夜前夜。
天空中纷纷扬扬的下起了纯白色的雪,慢慢的为大地铺上了一层洁白柔软的地毯。祝福的钟声在城市中不断的回响着,灰蓝的天幕下点缀着点点朦胧的彩色灯火。空气中充满了人们富含热力与兴奋的喧闹声,犹如顽皮的精灵一般,柔软玲珑的雪花在空中轻盈的飞舞。这一切构成了一种极其浓酽的新年的气味,令的所有置身其中的人都不由得感到幸福陶醉。
我和阿尔克当然也不例外,时值九点半,我们俩提着一大包东西兴匆匆的往家赶去。今年的圣诞夜前夜,我们俩打算在家里开个温馨而浪漫的二人派对,好好的享受一下节日给我们带来的幸福与欢乐。
十分钟以后,我俩走在一条僻静的小道上,这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四下里没有半点声音,仅有一盏小路灯在头顶吱吱呀呀的摇曳着,散发出昏黄的光芒,将整个小路笼罩在一种半名半暗的诡异气氛中。虽然有时候抄这条路可以节省很多路程,但是许多人都因为怕鬼而不敢走。不过我却根本不在乎,我的妻子阿尔克就是吸血鬼,难道我还会怕鬼不成。我俩一边走一面互相调侃一会,一面又说些情意绵绵的情话,欢笑的声音打破了小路的寂静。或者是我们太过分沉浸于二人世界的欢乐中而失去了警惕,又或者敌人的强大超出了我们的预料,总之那时侯,我们俩都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危机,浑不知身旁有一个极其强大危险的敌人,正在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我们。
正谈笑间我们已经走过了小路的一半,突然间阿尔克身躯猛的一震,像一尊雕像一般在瞬间凝固住了,由于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我甚至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反而笑着向她说道:“怎么了,晚饭吃坏肚子了吗?要不要…。”忽然间我停住了嘴,因为我清楚的看到阿尔克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是从未有过的惊恐和惶急。正惊疑间她非常勉强的张开了嘴,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志贵……快……闪……开”
忽然我只觉得一阵微微的冷风从后脑勺飘来,随即一股大力在一瞬间将我的后颈提起,重重的向一旁摔去,与此同时我的眼前闪过一道银白色的的弧光,如奔雷飞瀑一般向着不能动弹的阿尔克斩去。
伴随着阿尔克的一声惨叫,我重重的摔倒在地,只觉得浑身骨架都散了一般,然而我在惶急中却忘记了痛苦,连忙爬起身来,只见到阿尔克无力的躺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娇弱的身躯不断痛苦的颤抖着。一个身着灰色风衣的瘦削男人正用脚踩着她的头部,右手高高的举起一柄银色长剑,正要向她祼露着的咽喉刺去。我急叫道:“住手!你是什么人?”
灰衣男子停了一停,眼光向我这边望来,他的脸瘦长而棱角锋利,仿佛用刀刻过的一般。他的神情冷漠而尖锐,仿佛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让他动容,他望着我冷冷的道:“你不是死徒吧?那为何还不走,难道你甘心被这个吸血鬼控制吗?”
我大脑中一瞬间飞快的思考着:以阿尔克的能力,不可能发现不了潜藏在暗处的偷袭者,除非这个偷袭者的能力远在她之上。知道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强敌,我反而渐渐的冷静下来,一面假装糊涂的答到:“什么吸血鬼啊?你是抢劫犯吗?小心我报警!”一面用左手很自然的取下鼻梁上的眼镜,一面用右手悄悄的握住了衣兜中的小刀。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飞快的盘算着打败敌人,解救阿尔克的办法。以前偶而遇到这种不利的情况,我都是利用这种法子拖延时间的。在我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疑问下,一般的吸血鬼猎手都会转过身来花上几秒钟的时间和我交谈,努力的向我说明一个我早就知道的事实:我的妻子是一个能够要人性命的,危险的吸血鬼。与此同时也给了我充分思考对策的时间。
不料这个灰衣男人却没和我说一句废话,只是皱了皱眉头,举起手中的剑来就向我轻轻的虚空一划。也不见他念咒或者结法阵,突然间我只觉得一股强大而清凉的神圣力量在我的脑海中忽然扫过,令的我的意识一阵晕眩,随即又恢复了原状。我不由得骇然而惊,那是圣系魔法中较高位次的法术:驱除邪恶。能够驱散包括心灵控制在内的一切黑暗辅助魔法。就算是老练的牧师也要花数分钟来咏唱咒语,但是这个灰衣男人连嘴都没有动一下,却如此随意的就用了出来。不过我却没有时间去静下心来思考原因,因为灰衣男人脸色变了变,立刻厉声的喝道:“你居然没有被她操控意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和吸血鬼在一起?”
我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既然对方如此发问,那么就代表着他不知道我的身份和我“直死魔眼”的能力。我于是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答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个女的是我前一段时间在夜总会交的的女朋友,什么吸血鬼不吸血鬼的?如果你再不放开她的话,小心我一拳打扁你!”
灰衣男人以为我是一个被阿尔克所欺骗的小混混,于是冷冷的答道:“那你离她远点,这个女人我要了。如果你不想进医院的话,最好现在立刻给我滚蛋。”
通常吸血鬼猎手有两种:物理型和魔法型。前者利用各种方式将自己的肉体改造锻炼的极其强大,甚至超越了吸血鬼,然后手执蕴涵神圣力量的武器作战。后者则主要利用圣水,圣经和白魔法作战,体力较弱。我心中暗暗推测:面前的这个灰衣男人全身的肌肉精干结实,方才在我后颈的那一提也力量巨大,看来似乎是前一种类型的,所以才会说出这种话,这代表着他对自己的体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我于是也冷冷着说道:“是么?我看要进医院的人是你吧?”说着挥起右拳狠狠的向他打来。
灰衣男人看着飞来的拳头,冷冷的举起左手,轻而易举的就将其抓住。我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拳头象被一个老虎钳牢牢的扣住一样,不但半分也动弹不得,而且一阵剧痛传来,令的我几乎要以为自己的拳头碎掉。灰衣男人冷笑着说道:“小鬼,快点滚蛋吧,如果你还想要这只手的话。”
我却忍着疼痛对他回以一个冷笑:“是么?”同时藏在拳中的小刀伸出,轻轻的切入了他的手掌。
灰衣男人突然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又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拳中藏刀?小鬼,你以为这种街头流氓打架的手段,能够对付的了我么?我再说一次……。”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剧变,飞身后跃数丈,难以置信的盯着他的半边手掌犹如被利刃劈开的竹片一般,缓慢而整齐的裂开,然后掉到地上。我却心中暗暗叹息,本来方才是要打算趁着他轻敌将他整个左手全部切下来的,但是对方的反应实在是快,在我将红线完全切断以前便闪开了,令我失去了一个重创他的宝贵机会。
“直死魔眼?”灰衣男人厉声说道,“你就是远野志贵?”我也不再隐瞒,昂然答道;“正是!”
这时候我脚边的阿尔克突然发出微微痛苦的低吟,我俯身一看,只见她的左肋下被划开了一道长逾一尺的口子,伤口中散发着幽幽的银白色光芒。我转过头来愤怒的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灰衣男人的神情渐渐冷静下来,只见他将右手中的银色长剑轻轻放在受伤的左手上,一道银白色的圣光骤然亮起,血立刻在瞬间止住了,然后伤口开始飞速的愈合。灰衣男人这才淡淡的答道:“这个吸血鬼已经被我的剑所伤,我剑上附着的神圣力量已经进入她的体内开始从内部破坏。她现在正在用尽全力与之抗衡,不久恐怕就会力尽而死。”
“你身为一个侍奉神的人,居然用卑鄙的手段偷袭?”我厉声责问道。
“这个吸血鬼的力量极其强大,如果让她完全发挥本身的力量的话,我虽然依然能够打的过,但是却无法抓住她。”灰衣男人的神色依旧淡淡的,毫不为我的话所动,“如果现在让她逃跑了,那么将来势必要有更多的人死在她手里。”他说到这里眼中突然闪现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对付邪恶的吸血鬼是不需要讲道义的,如果有谁胆敢维护这些不洁的生物,即使是人类,我也一样处死!远野志贵,如果你依旧维护她的话,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既然你知道我是远野志贵,”我平静的回答道,“那你一定也知道我和她之间是什么关系,难道你认为,一个男人会置他的妻子不顾而独自逃命么?何况,我们已经联手打败了无数吸血鬼猎手,你虽然很强,但也不见得一定能够获胜。”
“远野志贵,你不要嚣张。”灰衣男人冷冷的说道,“你们的事情早已在教会和血族两边传得沸沸扬扬。我知道你们联手打败了很多的吸血鬼猎手,否则也不会轮到我出马来解决你们。这也是我为什么先对付她的原因。”他说着伸手指着躺在地上的阿尔克,“你直死魔眼的攻击力的确是非常的强,但是弱点就是以你普通人类的身躯使用这种能力,射程太短,速度也太慢。现在她自身难保,连站起来的力量都没有。没有她的配合,你以为你的刀子能砍到我么?”
“不错,你说的是事实。”我微笑着说道,“但是你认为我无法将她救醒吗?”说着用小刀轻轻在左手腕上划出一道血丝,然后送到阿尔克的嘴边。阿尔克人虽然昏迷,但是吸血是吸血鬼天生的本能,鼻子一闻到血的味道,獠牙自然而然的暴长出来,瞬间刺入了我的手腕,贪婪的吸取着我的血液。只见她的脸色渐渐的变的好起来,因为人的生血对于吸血鬼来说,可谓是极好的魔力补充剂。这样下去,阿尔克很快就能够获得足以驱除体内神圣力量的强大魔力。灰衣男人脸色立刻变了,厉声道;“你想死吗?”
由于处在昏迷中,阿尔克吸血的速度完全遵循吸血鬼的本能,使得我一条左臂在瞬间陷入麻痹,随即一阵因为大脑缺血而造成的晕眩笼罩了我的头脑。我努力的使自己保持着清醒,微笑着答道:“不想,但与其死在你手里,我宁愿死在她的牙齿下面。”
灰衣男人身形忽然微微一动,整个人已化成一团灰影飞扑过来。我先将阿尔克努力的拉到自己的身后,然后勉力的看准了方位,右手一刀挥去,然而灰衣男人的速度和力量是十个我都远远无法比拟的,灰影轻轻的飘过我的刀锋闪到一旁,随即我只觉得右臂关节一阵剧痛,整个右臂已经被一股大力卸脱了臼,再也无法举刀。随即感到一股凛冽的寒冷侵入了面颊——灰衣男人的银色长剑已经悬空在我的鼻梁上,锐利的剑锋散发着令人凛然的寒气,沁入了我的肌肤。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让开,否则就和她一起死。”灰衣男人简洁的说道。
“不让。”我回答得更加简洁。
“那么,愿天主原谅你污秽的灵魂!”灰衣男人说着举起剑来,狠狠的劈了下来,剑锋又快又狠又准,挟着凛冽的寒芒排山倒海一般的劈下,我既不能躲避也不愿躲避,只能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阿尔克,对不起,看来我可能要先走一步了。”我心中苦笑着这么说道。
然而数秒钟过后,这一剑却还没是有劈下来。我不由得诧异的睁开了眼睛,看见银色长剑稳稳的停在我的头顶上空数寸处,一只熟悉的巨爪从我背后伸出,牢牢的扣住了灰衣男人的手腕。
在我鲜血的帮助下,阿尔克终于成功的除去了体内残留的神圣之力,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我突然感到一股强大而黑暗气息从身后幽幽的散发出来,回头一看,只见阿尔克双目中闪烁着炙热的金色光芒,獠牙长的又长又利,从口腔中露了出来,面容也变的扭曲,使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极其狰狞恐怖。这是她将自身那凶暴而野性的吸血鬼力量完全解放出来的标志,只听的她发出了吸血鬼那独有的尖锐怒吼声:“愚蠢的人类!竟然敢对我,吸血鬼公主,永恒而伟大的不死者,阿尔寇多·布隆斯塔德挥剑相向!不仅如此,居然还企图伤害我的丈夫!以黑暗的君王,地狱的主宰者撒旦的名义发誓,我要让你的肉体化为灰烬消失,然后再将你的灵魂永远囚禁在最炙热的炼狱中受苦!给我死吧!”
虽然灰衣男人的力量和速度都远远超过了常人,但仍然不是解放了力量的阿尔克的对手。只见她的右爪牢牢的将他手腕扣紧,然后狠狠的往外一甩,灰衣男人便像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与此同时阿尔克开始急速的念着咒语:“崇高的堕落天使路西法,请将你那炙热而黑暗的火焰赐予我…………”数十团黑色的火焰在她的掌心急速的升起,那是黑暗系的高级魔法所招来的地狱之火,每一团都蕴涵了极其恐怖的破坏力,阿尔克一招手,这些火焰便犹如降落大地的流星一样先后直射向灰衣男人,不等他有时间念任何的防御咒语便正中目标,每一团火焰都引发了巨大的爆炸。很快灰衣男人那瘦高的身形便被淹没在一浪浪的爆炸声中。
似乎是结束了,我这么想着,长长的出了口气,趁着这个空闲忍痛一面将右手的关节驳了回来,一面在暗自想着:即使那个灰衣男人能侥幸不死的话也一定再也无法战斗了吧?阿尔克那种咒语的威力能够轻易的熔化钢铁,任何血肉之躯在其下都会化为灰烬,只有用极其高阶的防护魔法才能勉强的防御。莫说那个人是否有这种法力来使用这个咒语,就算他有,他也没有时间来咏唱这么长的咒语,所以………等等………?
由于方才激烈的作战而来不及思考分析的记忆从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在这之前那个男人也使用过两次高级的神圣魔法,但是,他却没有咏唱哪怕是一句咒语!不咏唱咒语怎么能够使用魔法?除非……。除非………
我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极其可怕的假设,于是我转过身来注视着灰衣男人躺下的地点,吃惊的发现虽然爆炸的声音和威力一浪高过一浪,但是灰衣男人背后的那堵墙却依然纹丝不动,一点裂缝也无。一股巨大的不祥感在一瞬间笼罩了我的全身,我急忙向着阿尔克跑了过去。
阿尔克正在带着狂怒的表情轰炸着敌人,突然间她那激烈的动作着的身躯又是猛的一震,在瞬间便被牢牢的凝固住了。由于这是第二次,所以我看的很清楚:阿尔克的全身上下都被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着而动弹不得。这是高阶的圣系魔法:束缚邪恶。能在瞬间封住任何魔物的一切行动。与此同时一道极白极亮的银光箭一般从烟尘中笔直的飞射出来,象利剑穿透薄纸一般轻易的穿透了无数黑色的火焰,直奔阿尔克的心脏,这是神圣系中具有极高威力的攻击魔法:圣光之箭。如果阿尔克被打中,一定必死无疑!
情况危急,不容犹豫!幸好此刻我就在阿尔克身旁,于是迅速的飞身上前挡在阿尔克的前面作为她的盾牌,在下一个瞬间圣光之箭准确的击中了我,虽然其中蕴涵的神圣力量无法伤害我,但是魔法本身所携带的巨大风压和能量波动却侵入了我的四肢百骸,震动着我的内脏,令得我的胸部传来一阵钝痛,四肢也酸麻难受无比。然而情势却不容我有任何喘息,因为灰衣男人的身影紧随着圣光之箭从烟尘中迎面飞射而来,手中银色长剑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寒冷的新月,照着我俩迎头直劈下来。我本能的想举起手中的小刀架格,然而右臂一阵酸麻,居然举不起来。
“要保护阿尔克!决不能闪开!”当下我的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于是一咬牙,既不闪也不避,挡在她的前面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剑。银色长剑自我的胸前划下,至腹方止,拖出一条极长极深的口子。温热的鲜血飞溅出来,一瞬间便将四周的血地染的通红。
“志贵!”阿尔克惶急而愤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此时束缚邪恶的效力刚过,阿尔克一回复自由,便向着灰衣男人挥出了极度的愤怒的一爪。谁知灰衣男人似乎是早已料到这愤怒的一击,所以刚刚那一剑只用了八分力,自己却在利爪临身之前轻轻的向后飞跃避开。也正是因为这样剑锋才没有斩到心脏,我才拣回了一条命。阿尔克一击不中,正想上前追击。我虽然胸口剧痛无比却心中雪亮,知道她必然不是这个灰衣男人的对手,连忙一把拉住她道;“别追,我没事,你看!”
阿尔克回过头来,只见我胸前的伤口竟然渐渐的止了血,然后慢慢的开始愈合。我望着她惊异而欣慰的表情苦笑道:“那个男人的剑上含有极强的神圣之力,在斩伤我的同时这些力量也残留在我体内替我治疗伤口,放心,我死不了的。”说着我慢慢的站了起来道,“那把剑对你太危险,但是对我来说只要没砍到要害就不要紧,所以你暂时到一边去,让我来。”
“可是………”
“阿尔克,请相信我。”我平静的说道,“相信我作为一个男人的判断力。那把剑让的他可以不同咏唱咒文就能随意的使用神圣魔法,而且你的黑魔法似乎也对他造成不了任何伤害。大概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器。在弄清楚之前我们最好谨慎一点。现在我们只好对他做物理攻击,我刚刚想出了一个计划……”
我两三句简短的说明了计划,阿尔克听了面有忧色的说道:“我倒是没问题,你的伤势………”我笑着打断了她的话,答道:“已经好的差不多啦,你看。”说着将胸前的伤口给阿尔克看。果然伤口表面已经完全愈合了。阿尔克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低声的念了几句咒文,只见她的身体渐渐的化为一股淡淡的薄雾,慢慢的消逝在虚空中,只留下我一个人面对着灰衣男人。
吸血鬼本来就是黑暗中的猎手,最擅长的就是隐匿自己的身型。即使是灰衣男人这么厉害的敌人,如果不花点工夫的话也是找不到她所在的方位的。
我内心不由得对自己发出苦笑——我方才欺骗了阿尔克。人类的细胞和吸血鬼的细胞是不一样的,后者只要有了足够的魔力,自我修复的速度可以说趋于无限大。但是前者的回复速度却有一个永远也无法逾越的界限,不论在多么强的神圣力量下都是如此。所以吸血鬼无论身体被分成多少块,只要有充分的魔力就可以迅速修复。而人在要害受伤的情况下,即使用神圣魔法也无法挽救,这就是两个种族之间的不同点。阿尔克的思维是单纯而直线的,而她本人又是吸血鬼,自然不会知道,我的伤其实只是恢复了组织比较简单的神经末梢和外表皮而已,内里组织复杂的大伤口却尚未愈合,略一动便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苦,而且由于神经末梢已经复活,所以这痛苦也格外的强烈。但是我却不得不欺骗她,否则的话她顾忌到我的伤势,一定不愿执行我的计划。而如果按照平常的作战方法来对敌的话,今天我们很可能便会双双毙命在这个强大敌人的手下。我并不怕死,但是,我却更希望能好好的和阿尔克一起活下来。
灰衣男人就在数丈外站着,冷冷的直视着我。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将小刀藏在拳头中,慢慢的向着他一步步走去。灰衣男人的神情也同样的冷静,任我一步步走近,丝毫不动声色,令我不得不在心中暗暗的赞叹。此刻阿尔克已经化身为薄雾隐身于四周,如果他贸然的攻击我的话一定会遭受她自暗中而来的攻击。而反过来也是一样,我绝对不可能给他时间去寻找阿尔克的踪迹。在这种两难的状况下他居然能够稳稳沉住气,等待着我走近前去,然后试图在一瞬间决出胜负。可见实在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物。
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我一步步踩踏着积雪所发出的吱吱声。我慢慢的走到离灰衣男人数尺处,深深的吸了口气,突然向前扑去,双拳同时打出。灰衣男人一时间不知道我的哪个拳头中藏着小刀,于是左手一把擒住了我的右臂,右手的银色长剑则用了七成力向着我的左肩部急砍下来,意图迫的我另一只手回救,这样他就可以在瞬间化解我的攻击并打败我,然后再来回头对付阿尔克。
但是我却根本不闪避他的长剑,而是任其迎头砍下,锋刃深深的没入肩膀。同时左拳中暗藏的小刀露出,飞也似的刺向他的咽喉。此刻灰衣男人的两只手都已相救不及,而银色长剑却又深深的嵌入了我的血肉之中,一时间无法拔出来。如果他撤剑后退的话,那么将失去这柄赖以制胜的神秘武器,我和阿尔克就能够轻易的对付他。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但是灰衣男人的冷静,胆识和判断力亦都是一流的,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那,我只觉得手中的小刀叮的一声被一样东西紧紧的夹住,定睛一看,竟然是那灰衣男人舍命用牙齿咬住了我的刀锋,我尽力挣挫,但小刀却半分也动弹不得。就这样僵持了半秒钟,灰衣男人已经抬起脚来,狠狠的一脚踹在我的胸部,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我向后飞出数米,重重的摔在地面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鲜血,而胸前刚刚愈合的伤口也重新撕裂开来,令的我痛出一头冷汗。
但是这一切仍在我计划之中,因为我这么拖了一拖,灰衣男人的背后已经完全被一股强大的黑暗气息笼罩,阿尔克的一只利爪从虚空中伸出,挟着凌厉的杀气抓向他的后颈。利爪来的又快又准,眨眼间其指尖便离肌肤只有数寸。此刻距离已经太近,敌人又在背后,灰衣男人即使速度再快,也无法阻止阿尔克擒住他的脖颈要害。
然而灰衣男人脸上泛出冷冷的笑容,既不转身迎敌,也不向前逃跑。却举起银色长剑对着我虚空一划,霎时间一道红光从剑尖飞出,转瞬间便膨胀数倍,带着灼人的热浪向我扑面而来——那不是神圣魔法中的圣光之箭,而是高级火魔法中的烈焰之球!但是,令人奇怪的是,这个烈焰之球飞行的速度非常的缓慢,仿佛是刻意如此一般。任何一个没受伤的正常人都能轻易的躲过它。
但是此刻我重伤在身,根本不能动弹,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巨大的火球慢慢的迎面飞过来,由于我是人类,所以一旦被击中将会立刻丧命。这个男人在瞬间已经完全的洞悉了阿尔克的心理:如果这时候对她展开攻击,说不定阿尔克很有可能会咬着牙将性命豁出去,结果拼个两败俱伤。但是如果对我展开攻击的话,阿尔克却即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保护我,更无暇去伤敌了。
此刻阿尔克的利爪已经完全的扣住了灰衣男人的喉咙,只要再加一点力,就能轻易的置他死命。但是灰衣男人的这一着围魏救赵着实起了效果。利爪迅速而仓促的收回,随即一道黑色光芒从灰衣男人的身后疾如闪电般向我飞来,瞬间便越过烈焰之球,凝结成阿尔克的身体替我挡下了这一击。烈焰之球狠狠的击中了她的背部并爆炸开来,将她的背烧的焦黑,同时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她的身躯重重的弹起,然后狠狠的撞进我的怀里。
我们俩互相抱成一团被弹出老远,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我勉强的支起身子检查了一下两人的伤势,值得庆幸的是阿尔克虽然烧伤严重,但是由于是吸血鬼所以性命并无大碍。而我虽然也是几处重伤,但是银色长剑砍在我肩头时涌入体内的神圣力量却也在慢慢的使这些伤口愈合。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出下一个能够打倒敌人的方法,而且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方法,因为对手不仅力量异常强大,而且极其谨慎冷静,对情势的判断亦是非常的迅速准确,是一个非常难缠的敌人,一般的方法是无法对付他的。我正强忍着疼痛飞快的思考着,灰衣男人冷冷的声音却从远处传了过来。
“远野志贵,虽然是敌人,但是我仍然不得不称赞你。你确实具有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士所应具备的胆量和气魄,数十年来能和我打成这个样子的人已经很少了。但是,想必聪明的你也很清楚,如果你们两人中间没有一个人自愿牺牲的话,是永远也无法战胜我的。”他说着高高的举起手中寒光凛冽的银色长剑,“这是一柄与我的灵魂联系在一起的神器,利用它我可以任意的使用特定的神圣魔法与火焰魔法,并且只要有它在手,任何黑暗的法术对我都是无效的。利用它我可以任意的对你们其中一人发出足以致命的攻击。而你们之间却又绝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去,所以你们将永远的处于被动,在互相拯救对方的行动中疲于奔命,直到全部被我打败为止。以往你们靠着互相弥补对方的弱点而共同作战,战胜了不少吸血鬼猎手,但是这次在我面前,这却将成为你们致命的弱点。”
我听得这话不由得一楞,没有谁会向互决生死的敌人主动介绍自己的武器,并好心的指出他们作战之中的弱点的。灰衣男人为人极其精明谨慎,不可能会如此愚蠢。我再次在心中仔细端详了一遍这段话,突然间骇然的明白了:这个男人竟然在利用语言瓦解我们俩共同作战的意志。
其实现在我们虽然处于极度的劣势,但是并不代表没有一丝胜算。相反的,在刚才的攻击中,我们几乎险些将灰衣男人击败,之所以会功亏一篑的关键原因是因为我尚不知道那把银色长剑还有操控火焰的力量。如果我们两人再来一次合作攻击,虽不能说一定成功,但是鹿死谁手却也尚未可知。灰衣男人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所以谨慎的他必须立刻瓦解我们两人共同作战的意识。他所用的工具就是方才的那段极其巧妙的话。
※※※
“远野志贵,虽然是敌人,但是我仍然不得不称赞你。你确实具有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士所应具备的胆量和气魄,数十年来能和我打成这个样子的人已经很少了。”——这句话仿佛是一个高傲的骑士在夸奖他那值得尊敬的对手,令人产生先入为主的意识,对他整段话的企图将不会产生任何怀疑。
“这是一柄与我的灵魂联系在一起的神器,利用它我可以任意的操纵神圣与火焰的力量,并且只要有它在手,任何黑暗的法术对我都是无效的。利用它我可以任意的对你们其中一人发出足以致命的攻击。“——这句话是事实,而且阐述的都是我们清楚的知道,或者稍微思索就能够得出的事实。不仅令的我们对他这段话的正确性深信不疑,而且还含有着“只要有这把剑在,你们绝对无法取胜”的暗示在里面。但是整句话却又没有给一分对我们有利的信息——比如说这剑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功能。
“而你们是绝对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死去的。”——这句话是在阐述我们作战时的缺点,话虽然正确,但是很明显的对于这个缺点我们都无法纠正过来,或者说我们都不想纠正过来。所以这句话除了使我们对他这段话的正确性更加深信不疑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帮助。
“所以你们将永远的处于被动,在互相拯救对方的行动中疲于奔命,直到全部被我打败为止。”——和上两句话连起来的话,这句话看来好象的确无可辩驳。而且事实上这种情况也的确发生过一次,所以更令人深信不疑它的正确性。但是,这种情况事实上也只发生过一次,并不代表将来一定会是这种情况。然而灰衣男人却将其偷偷推论到“永远”的情况,令我们确实的觉得,我们之所以无法战胜他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彼此间的互相拖累。
“以往你们靠着互相弥补对方的弱点而共同作战,战胜了不少吸血鬼猎手,但是这次在我面前,这却将成为你们致命的弱点。”——在绝对正确的前三句话和看似正确的第四句话的前提下推出这个结论,立马将我们判了死刑。我想任何思维单纯一点的人听到这种看似非常客观而无懈可击的判断都会失去共同作战下去的意志,而会转而去寻求某种极端的方法。
真的是好毒辣,好阴险,好厉害的言辞!
我心中一面暗暗吃惊于这个男人的厉害——能在一瞬间构造这么一大篇完美犀利至极的说词。一面正在想着如何回应他的分化手段。然而我的内心深处仍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灰衣男人的话应该还包含着什么其他更恶毒的企图,果然,接下来他的话令的一丝恶寒飞速的冻结了过我的心脏:“远野志贵,看在你所表现出来的作战天份上,如果你现在痛改前非,用这个东西刺入你身边那个吸血鬼的心脏,我就宽恕你一切的罪过。不仅如此,鉴于你除去这个吸血鬼的功绩,我还会让你加入我们的团体,成为一名非常有地位的吸血鬼猎手。金钱和荣誉将会伴随你的一生,而我也会将自己年轻美丽的女儿嫁给你,让你们俩快乐的白头偕老,否则的话,你就将在此和这个吸血鬼一起化为灰烬,你自己考虑吧。”
灰衣男人说着手一扬,一把小小的匕首闪着银色的光芒飞了过来掉在地上,很明显是一件施加了神圣力量的武器。不知是刻意还是偶然,那把匕首竟然就掉在阿尔克可以立刻伸手捡到的地方。
灰衣男人不是笨蛋,不会蠢到以为我远野志贵会为了金钱和美色而背叛自己的妻子。这话与其说是在招降我,不如说是故意说给阿尔克听的。果然我看见阿尔克的眼神中杀气和斗志慢慢消退,反而渐渐的泛起一丝温柔哀伤之色。一股刻骨的寒意在一瞬间布满了我的全身——思维单纯的阿尔克果然中了他的圈套而战意尽失,开始想到要通过自戕来保全我的性命。吸血鬼力量和速度远比人类大,如果让她抓到匕首的话我是绝对无法抢过来的。幸好她的思维比我慢了半拍,在她行动前我便急忙扑上前将匕首抓在手中。当匕首在手中抓实的那一刻,我只觉得全身都浸透了冷汗,只觉得这辈子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这般凶险。
我冷笑着大声的对灰衣男人说着,同时也是故意说给阿尔克听:“你给我听好!我远野志贵不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名声地位!我只想和我的妻子一起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这就是我最大也是唯一的幸福!在我的灵魂消失以前我也只会爱一个女人,那就是阿尔寇多·布隆斯塔德,我现在的妻子!没有了她我将无法活下去!所以,你别想用阴险的语言动摇我们共同作战的意志了,我和她将会联手将你彻底的打败!这把匕首,我看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说着右手一挥,想将匕首掷还给灰衣男人——这种东西留在阿尔克看的见够得着的地方太危险了。
但是我却没有掷出去。
原因并不是我不想掷,而是突然一股奇异的黑暗力量流入了我的身体,然后侵入了大脑。令的我的意识和思维开始一点点的混乱起来。渐渐的仿佛有一个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形成,然后温柔的下着命令指挥着我的身体。
“握好匕首,转过身来。”这个声音这样说道。
我糊糊涂涂的转过身来,看见阿尔克正用一双大眼睛静静的注视着我,那眼神带着三分温柔,六分爱意,和一分深深的忧伤。一阵极度的恐怖在瞬间席卷了我的意识——阿尔克最终还是深深的陷入了那个灰衣男人的圈套,选择了那种她认为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出路——以自己的死来换取我的生存和幸福。
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纯白色的飞雪从空中轻盈的飘落,阿尔克眼眶中含着晶莹的泪水,轻轻的凑上前来在我的唇上一吻,用有些歉疚的口气低声的呢喃道:“志贵,对不起。第一次对你用心灵控制这么粗暴的法术。你一定很生气吧?”
我只觉得自己的意志象被禁锢在一个极其坚固的牢狱中无法脱身,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行动。而一个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却代替着我的意志对身躯直接下着命令。我的思维极力的反抗着,意图用意志强行冲破阿尔克设下的心灵控制法术。就象一头被困在铁牢中的猛兽,疯狂而绝望的在里面挣挫着,尽管碰的遍体鳞伤,疲惫不堪。但还是一点也不肯停下。因为如果我不赶快的话,阿尔克的生命就要向阳光下的春雪一般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