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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变得很快。真的,以前看电视,新闻总是说,我们的世界瞬息万变。我现在明白了,这是必然的。周一到学校的时候看见江迟昼我觉得百感交集。一整天他也没和我或者夏时忆说一句话。刘黯原本是个没事的人,但因为江迟昼这么一闹也跟着尴尬了。他中午和江迟昼一起去吃饭,路上还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江迟昼心情不好,于是陪陪他,让我和夏时忆一起。我没回,只是看向夏时忆,我问她:“你现在想怎么办?”

夏时忆转头问我:“什么怎么办?”

“江迟昼怎么办,还有沈年呢?”

她的表情挺无所谓的:“其实没什么怎么办,我和江迟昼分手了跟沈年在一起,不存在其他问题。”我看着她一脸决绝的表情觉得挺生气的,毕竟江迟昼还在为了她而难过呢,你当事人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算什么。她看着我大概觉得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就说:“你知道,这种事不能勉强,也不好说。我知道对不起江迟昼,可是我喜欢的是沈年。和他分开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知道你和江迟昼是好朋友,可是你也得体谅体谅我。沈年边哭边求我,我根本拒绝不了,而且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看着她不再说些什么,其实他们都没错。只能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吧,没有办法的事。沈年和夏时忆的交往现在还处于地下阶段,按沈年的话就是时机还不成熟。他给夏时忆拿了一大份­鸡­柳来,还有­鸡­块,然后跟我们说:“你们一起吃哈。”我觉得真是个体贴的好男朋友哎。

刘黯和江迟昼回来的时候,江迟昼­阴­着一张脸,刘黯的表情说不出,就是一张死人面。自从江迟昼一个电话也没有把我丢在服装店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讲过话,关系很尴尬。一开始我的确是很生气的,我在夜里哭累了靠着窗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有点头痛,我立誓这辈子都不要再搭理他了。那些来开门的店员看见我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高深莫测。回家以后我还被我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我心里特别委屈,而且我觉得江迟昼真的很过分,可是今天见到他态度比我更强硬一句话都不说,我马上就觉得很难受。这大概就是人吧,没有办法。

所以下午放学他说要和我一起回家的时候,我特别激昂地就答应了。他抬头示意了一下刘黯,刘黯就看着我:“回锦那我先走了,迟昼送你。”江迟昼和我一起下了楼过了­操­场,出了校门。我一开始还很开心地跟他后面,走到后来就有点腻味了。毕竟一路下来,江迟昼惜字如金,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我已经完全猜不透他想­干­吗了,只能百感交集地跟着。

一直走到我家楼下,他左拐右拐把我带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转过来看着我,脸­色­非常非常差,表情说不出的难受。我看着他被吓了一跳,正想问怎么回事,他就先开口了:“江回锦,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

“你到底想­干­吗?是你帮的沈年抢夏时忆对吧?你明明知道我多喜欢夏时忆,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却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我帮沈年,我帮沈年什么了?他看着我冷笑地哼了一声继续说:“你还真有两下子。我以前就听桑槐说过,你抢好朋友的男朋友。看来还真不错。第三者这种事你很有经验嘛。”

我看着他的脸一下子觉得气血上涌。我想一巴掌甩过去,可是却动不了手,只得抑制着说:“你什么意思?”

江迟昼面无表情地说:“你这种人,还真是恶心。”

我彻底生气了,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讲我?我帮沈年什么了?而且夏时忆自己喜欢沈年不喜欢你,你在这里叫什么,被人甩了就找我出气么?”

“是你教沈年发短信,等下课的吧?是你给他们制造的机会吧。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我他妈的什么事都告诉你。最后呢,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难受你就特别爽啊。是我自己傻才他妈的会信你!”

我猛地想起,沈年给我打电话还有我们发短信的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味,一下子连气势都没有了。我没有故意要折腾江迟昼的意思,可是这事情眼看就这么变复杂了,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那意思沈年他,很喜欢夏时忆问我,问我怎么办,我就”

江迟昼不屑地挥手说:“你别说了,闭嘴吧,我再也不想听你讲话。看见你,我就觉得反胃,想到你的假惺惺我就受不了。是我有眼无珠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我自认倒霉。”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难受极了,眼泪就流下来,我泪眼朦胧地拉住他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要怎么样。可是沈年那样很可怜,我”

“你什么,你可怜他?你真有爱心,好人都让你做了,那我做什么,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更可怜了,要不要帮我把夏时忆再追回来啊,你不是最擅长倒贴还有Сhā一脚吗?凭我们的关系,你怎么不帮我啊?”江迟昼一脸戏谑。我看着他却怎么也气不起来,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我重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推开我,说:“对不起有个屁用!你自己回家好好收着吧,把眼泪擦擦­干­净,你以为你哭一哭我就会怎么样啊。我告诉你,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要不是刘黯告诉我了,我他妈的真的到现在还把你当哥们儿,掏心掏肺呢。”

我一惊,刘黯!他肯定添油加醋,没理解清我的意思,然后江迟昼就把事情想复杂了。

江迟昼看出了我的惊讶和一脸想辩白的表情,说:“你也别掩饰了,记得那天在店里吧。我接了个电话就是刘黯打的,我还下去接了记得吧?”我点点头边擦眼泪,他继续说:“后来我向你借手机,我看了你的短信。本来我还不信刘黯的,后来我就没什么好不信了,要不我好好的­干­吗要走。告诉你,和你在一起多待一分钟我都难受。”

我想解释,可是却什么也说不清,那种感觉憋得慌。因为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事实。我是帮了沈年,沈年是抢走了江迟昼最喜欢的夏时忆。可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并没有任何想让江迟昼伤心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无心啊,却怎么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忍住眼泪跟他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他问我,我告诉他该怎么办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江迟昼笑了一声,柔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然后转身就走了。我觉得他的表情就好像宫廷剧里,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大公子有权有势,对某个痴情爱他却被他利用的女子说话的语气和样子。说完他就一剑捅过去,那个女人抓着剑死不瞑目。江迟昼虽然没有捅我一刀,可是效果却不相上下。我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要哭,哭什么。可是看着他的背影一晃就消失了,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生活真是太曲折了。我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第二天,江迟昼没有来学校,我很想知道怎么了,可是江迟昼却从前一天晚上便再也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了。

我和夏时忆一起懒洋洋地站在走廊上晒太阳,她叫我中午和她还有沈年一起吃饭。我答应了。想想突然觉得不妥,那刘黯和谁一起吃饭?我于是跑进教室问刘黯:“你中午和谁一起吃饭?”

刘黯对于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没什么反应说:“你不陪我,那我只好自己吃咯。”

我摇摇头连忙解释:“没有啊,你一般要不和夏时忆要不和江迟昼,所以没那习惯。不然你和我一起吃饭?”

刘黯又一次略过了我的问题,问我:“你就不想知道江迟昼去哪了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他去哪了?”

刘黯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加、拿、大。”

我觉得眼前一黑,那种震撼真的说也说不出来。加拿大,这么快。他真的连机票都不用买雅思都不用考就直接可以出国了么。刘黯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告诉我:“他本来就是加拿大国籍,所以”

我“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他看着我笑了,拍拍我的头,我顺势在夏时忆的位置上坐下来。想想也奇怪,我和刘黯的相处模式总是很平静波澜不惊的。可是刘黯总给我一种暗潮涌动的感觉,比如我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江迟昼我帮沈年的事?”

刘黯表情变得有些内疚,回答我:“这是我的不对,我没把事情想那么严重。怕他不开心晚上打个电话和他聊聊,他说到和你在一起,我就顺口说起来了,结果他非常生气。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点点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就像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一样。

可是江迟昼却不理解,那能怎么办呢。终于他带着他的心事漂洋过海,把他的心事葬在了那个有时差,语言不通,习俗不同的地方了。

刘黯在桌子底下拉拉我的手:“迟昼他自己总会想通的,说了什么重话别放心上,没事的。”

我点点头,就看见夏时忆坏笑着站在窗口,伸手进来拍拍我和刘黯说:“嗯?要不要换个位置啊?”

刘黯和她一样的坏笑说:“好啊。”

我想,果然,心里闷的时候和朋友在一起,才容易平复。

我看着夏时忆笑盈盈地走出去接过沈年递去的­奶­茶,恍然间好像一切又恢复了从前。我还在等玉兰花开,江迟昼并没有闯入我的生活。连四季变化也消磨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所有的光景都被忘怀了一样。

而我心里的烦闷,却无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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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wo

chapter two

我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看着那条玉兰道。一年前我站在班级的门口,一次一次地目送渐行渐远的夏时忆和沈年。一年后我站在这里,高了一层,换了一间教室,换了一群人,换了一个季节,连平静也换了一种。

天-堂t/.

再一次见到苏云乐,是在江迟昼走了一年以后。

我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预演过和苏云乐的重逢,但是现实往往总是以你出其不意的方式给预想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苏云乐的再次出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高二文理分班之后,我的同桌是高一快结束时刚转来我们班的唐显之,和他一起转来的还有据说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苏生。尽管我们同样学文科,夏时忆和苏生却被分在了距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教室。和我同在一班的,还有沈年。

和唐显之成为同桌并不是出于偶然。刚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熙熙攘攘的人,我认识的没几个,除了沈年就只有唐显之和我关系最好了。于是我们俩就自发自觉地坐到了一块。

分班的第一天,我们俩都觉得有点无所适从,趴在桌子上互相都不吭气。夏时忆还在课间发了条短信给我,一共只有两个字,好闷。的确好闷。

10月初的城市,仍然被夏天紧紧笼罩着,没有一点空隙给你机会喘息。我闷闷不乐地靠着背后冰凉的墙,听着教室里的风扇转动时发出古老的声音,忽然就想起一年前我就是以这个角度靠在位置上看着夏时忆睡着了的。

时间仅仅过了一年而已,却让我忽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对的,一年前的江迟昼,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一年前的沈年,最后还是离开了夏时忆。还有一年前的我,不得不离开了刘黯。

一年前的江迟昼、夏时忆、刘黯和回锦,像是玻璃上被雨水模糊的窗景,模糊了记忆,也隔离了彼此。

唐显之和苏生刚转来我高一在的班的时候引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轰动。

在某个早读课开始之前,我正和刘黯一起用方格纸玩五子棋。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里,她站在讲台上对我们说:“今天来了两个转校生。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站在左边的男生就走到黑板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名字,转过头微笑着对我们说:“我叫唐显之。”

另外一个男生转身在黑板上利落地写下了,苏生。他的校服贴身合适,光是个背影就让人觉得迷倒众生。苏生回过头,面无表情:“我叫苏生。”

我看着他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一样,忽然漏掉了半拍还伴随着揪心的痛。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班上也传出了小声的唏嘘。我和刘黯还有夏时忆三个人都觉得略微有些尴尬,后面的怪兽,拍着我的背大叫:“江回锦,这个苏生长得怎么这么像江迟昼啊。”

我的背顿时就僵住了。夏时忆和刘黯也都没说什么,我们三个各怀心事地相互笑了笑。

苏生有着和江迟昼一模一样的轮廓。一样的嘴角,一样的鼻梁,一样的下颚。却又不完全相同。江迟昼让人觉得开朗大方,可是苏生却一脸的忧愁,满眼的­阴­郁,就好像国破家亡的皇子,心里装满了光复大业,日日夜夜不得安寝一样。

我想着想着就兀自靠着墙笑了起来。唐显之似乎被我莫名其妙的笑声给吓了一跳,转头看了我一眼问:“你­干­吗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正好想起来你和苏生刚来的时候的事,觉得挺好玩的。”

唐显之看着我,回过头继续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会么。”

我们便不再讲话了。窗外的蝉鸣,一直反反复复持续着,提醒着,过不完一样的夏天。

下课的时候我一个人拿着喝完了的瓶子到走廊上打水,刚出教室就碰上了沈年。尽管我们同班了好几天,但是至此为止都没有讲过话。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

“你也去打水吗?”我问。

沈年点点头。我们便不再交谈各自走路。自从沈年和夏时忆分手以后,我们俩也就没交集了,即使在学校里碰到,也会不自然地避开。我正想着,一抬头就看见刘黯和桑槐靠在隔壁班的前门上聊天,他们班里的人在教室里发出暧昧的起哄声,刘黯笑着看着桑槐,桑槐着红着脸站着。

我有点不自然地往沈年后面避了避,沈年倒像是心领神会地挡在我前面。我们俩就这样匆匆地从他们面前经过,而刘黯和桑槐却自始至终都没抬过头。我瞥见他们俩的表情姿势,感觉到教室里的混乱,觉得一瞬间甚至有点恍神。

和刘黯在一起到分手,都是融洽的。尽管我提分手的时候,他也说过点什么,做了些事想挽留,可是大家都没有撕破脸过。毕竟,好聚好散嘛何必太牵强。我以为,即使分开了,朋友的情意也还是在的,但是他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就和桑槐在一起了。我明白大凡是人都有占有欲,我喜欢刘黯不及喜欢江迟昼百分之一,却接受不了他和桑槐在一起的事实,感觉就像让人背叛了一样。心里堵,又或者说临门让人给踹了一脚,说不出的不舒服。我半开玩笑地问过刘黯,他却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在一起好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失语。

打完水,为了避开刘黯和桑槐我从楼下绕了一圈回来,趴在桌子上喝着热乎乎的水一边流汗,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憋。我想,我这是何苦呢。

唐显之拍拍我:“大姐,你是不是青春期到了经血旺盛,打个水都能折腾出满身汗。”

我对唐显之的口无遮拦早就有了免疫能力,于是自动忽略了,扭扭身子:“你怎么这么肥?坐过去一点,挤死了,大夏天的。”

“大姐,我这也叫肥?我这是标准身材好不好。你打着灯笼在街上都找不到,还嫌弃,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一点弧度都没有。好好练着去吧。”

“怎么我说一句话你能说这么多,也不嫌累。”

唐显之屁颠屁颠地回复:“不累不累,有什么可累的。”

我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这个夏天可真热啊,闷不透风的教室里头直拱着人火气上升。唐显之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高兴:“你也别嫌了,放学请你吃冰吧。”

我点点头。

夏天夏天,真想甩一巴掌就把它拍飞了。

放学时,当我和唐显之以龟速缓缓挪出校门的时候就看见刘黯、桑槐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站在校门口。我脑子里惦记着要怎么自然点避开,就觉得唐显之的脚步也明显顿了一下,好像犹豫起来。我正打算拖着他往另一边走,唐显之却大步朝刘黯的方向走去。我心想就算你和刘黯从小住一个大院一起长大也不至于见了面就这么热情吧。站在原地不动又觉得丢脸,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唐显之一起走过去。

唐显之看了一眼他们问:“在等我?”

那个不认识的女生接口了:“废话,不然等她啊。”

她指的是我。从她的口气里,我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不友善。

果然,唐显之对我说:“她是城南私立的,在美术分校读书。”

我心里琢磨着她一定是误会我和唐显之的关系了,正想着要怎么澄清,那女生就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我反应过来连忙把手伸出去和她握了握。

女生只是草草和我握了个手,就放开了。她笑嘻嘻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锦。回来的回,锦瑟的锦。”

女生像是吓了一大跳似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而看了看桑槐和刘黯。他们俩都缄默地站着一言不发。女生转过头对我说道:“回锦你好,其实我以前就听桑槐和刘黯提起过你。”

我觉得这显而易见,她顿了顿继续:“说不定你可能也听江迟昼说过我呢,听桑槐说你们俩以前关系就很好。我叫苏云乐。”

我看着她,彻底呆住了。

.shuOt-^!

记得高二刚开学的时候,我和夏时忆还会每天孜孜不倦地在­操­场上相会。有一次我们坐在树荫下一起听歌,黄品冠的《最好的朋友》。那时候夏时忆很感慨:“这歌写得真好啊。”

我问她:“为什么?”

“听得人心里慌。那句‘曾几何时我变成局外人,无言以对’。”

我已经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什么让我们生疏了太久

我生日才过你也忘了吧

时间带走的比想象中还多

我再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分开以后默默一人往前走

有你的感动我都记得啊

为什么那个最好的人却只能经过

而此刻的我看着苏云乐,觉得心里千般百种都不是滋味。她大而有神的眼睛看着我,却找不到小时候的熟悉。她面对着我,却亲切地挽着桑槐的手。我看着她,又看看桑槐,觉得这真是一出前所未闻的闹剧。“江迟昼的初恋情人”,“刘黯的女朋友”,都比不过“苏云乐的好朋友”这一点来的打击大。

就好像一场烟火,还没留住绚烂就破碎了一地的尘埃。

唐显之忽然扯了我一下:“你在想什么啊,还去不去吃冰啊。”他说完又看着苏云乐:“她是我同桌,我说好请她吃冰的。不过就请她吃个冰,你别误会了。”

我觉得这种时候我哪里还吃得下,心里别扭地想这要怎么回绝。苏云乐却先开口了:“我是无所谓,只要她没意见那就一起去好了。”

刘黯抢先回绝了:“我和桑槐有事先走。”

桑槐也一脸不开心地看着我,和刘黯牵着手转身就走。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空气又充实了一点。以前刘黯极少牵我,偶尔几次我也不是很愿意,现在看着他和桑槐牵得那么自然,心里反而百感交集。

他们一走,唐显之就吐了一口气:“回同学你真不容易,能把刘黯跟桑槐给折腾成这样。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留下来吃个饭,我还能看看你们怎么尴尬。”

苏云乐也笑嘻嘻:“其实我刚才还挺期待看一场好戏的。”

我耸着肩膀无不讽刺:“你们俩还真配。”

唐显之当之无愧地说:“谢谢你啊。”

“不用谢。”

唐显之熟门熟路地搂过苏云乐,我走在他另一边。心里在猜想,夕阳的余晖会把我们三个的影子拉成怎样的亲切。

我问苏云乐:“你在哪里读小学的啊?”

苏云乐从唐显之身边伸出头看着我:“小学?在城南私立读的,初中也是。高中考到美院的。”她显然没想到为什么会有人关心小学的去所。

原来如此。城南私立离我的旧家不算多远,可是为什么十年了,我们却都没有碰到过。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吧。

我们在冷饮店里坐下来,苏云乐跟唐显之闲扯着:“你知道吗?幸子和阿三分手了。”

唐显之的表情并不意外,回答她道:“我就是不知道也能猜到,早晚的事。”

“昨天阿三还打电话给我,问了我一大堆,我也不敢说什么。”

唐显之往嘴巴里勺了口冰:“对,别说,又不关咱们什么事。昨天我还在街上看见眼镜和源源。他们俩真能闹腾,好像在吵架。”

苏云乐一脸“不是吧?”的表情问唐显之:“他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唐显之摊摊手表示不知道。他一抬头看见我茫然地张着眼睛看他们,就解释道:“这都我们初中同学。”

我转念一想,问苏云乐:“那你怎么认识桑槐的?她和刘黯和江迟昼不是从小学就都在这学校一直读上来的吗?”

“这世界这么小,外面玩玩就认识了,挺投缘的,就一直玩到现在。不过刘黯我倒是一早就认识的,唐显之的邻居嘛。”

我看着她,心里一遍遍喊着,这个世界并不小,一点也不小。我听着苏云乐和唐显之聊着我完全不知道的事,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觉得竟然那么的陌生。以前我总相信,在人群之中不管多远我都能一眼认出她来。现在我才明白,我早就忘了她,记住的,只不过是个影子,一个空壳而已。

晚上回到家,我站在厨房边跟妈妈说:“妈妈,我今天碰见苏云乐了。”

我妈妈在炒菜,压根没听清我在说什么,于是回头看了我一眼问“:谁?”

“我碰见苏云乐了。”

她关了火,回头一面把菜倒出来一面看着我:“苏云乐,小时候那个苏云乐吗?挺好的啊,请她来家里吃吃饭吧。”

“不可能。”

妈妈莫名其妙地问我:“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低地说道:“因为她不记得我了。”

说完我就一口气冲回了房间。

从抽屉里找出小时候苏云乐画给我的卡片。

她在卡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果然,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二天我到班上的时候,唐显之已经到了。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双目放空看着前方,我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问他怎么了。

“哎,我昨天晚上和苏云乐打电话打到三点,今天起来那叫一个难受。”

“不容易,三点还起得来呢。”

“肯定起得来啊,苏云乐早晨会打电话叫我。”

“甜蜜成这样真可耻。”

唐显之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觉得也是。”

我懒得理他。转过头去,看着窗户外面那招蜂引蝶的玉兰树,觉得这日子越过越忧愁了。高一结束的时候,我和夏时忆心情都不是很好,她跟我说,她其实很想死。

我根本没当真,告诉她:“死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可是你知道万念俱灰的时候,其实也只要跳下去什么就都解决了。”夏时忆为了沈年开心难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她说真的一点都不值得。我觉得这世界上不值得的事太多了,到最后分都分不清了。就像现在的我,分不清对苏云乐这么多年的执着的想念值得不值得。

最后夏时忆告诉我,不过如果真的有个人突然冲进来逼我从阳台上跳下去,我肯定抱着那围栏大哭。

我看着看着那树走神,突然怪兽的头大大地摆在我面前。他从窗口经过,文理分科以后就很少再见到他了。他很惊讶:“啊,江回锦,好久不见。”

我听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便有些不适:“是啊。”

好久没人喊我江回锦了。唐显之问我:“你叫江回锦啊,怎么不早说,我就觉得哪里有人姓回啊。”

我哭笑不得地告诉他:“我姓回好吧,江回锦是江迟昼给起的。”

“为什么?”唐显之问我。

为什么我在心里想着,忽然发现真的很久没有向别人提过有关于江迟昼的事了。我告诉唐显之:“那时候江迟昼开玩笑说我是他老婆,就给我加了个夫姓,还说以后孩子要叫江回嘉嘉。真难听又傻。”

唐显之挑着眉毛问我:“既然又傻又难听,­干­吗还说出来让别人笑。”

我看了唐显之一眼就把头转开了,我最讨厌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就像我讨厌刘黯总是一副“我都明白”的样子。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做作矫情,装深沉,却一次又一次地正中红心。

刘黯在和我分手的时候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江迟昼?”

我没说话。刘黯并不放弃:“你觉得逃避能解决问题么?”

其实他不知道,逃避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去想,不回忆。久而久之就把江迟昼所有的不好全都忘记掉了。他口无遮拦的职责,目的不纯的接近,辨不清真假的友好,都可以一一被忽略,剩下的都是有他在的,出奇美好的夏天。

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口无遮拦也好,目的不纯也罢,只要江迟昼能回来,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所有的不对不公平,都可以原谅。

就像我能够轻易一次又一次原谅苏云乐一样。

年少相知的人

即使过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你晓得吗 我其实非常感慨

总算还是能撑到现在

此刻才明白

所有的无奈 都只是无奈

恍如隔世这个故事

回忆的结局剩下几个字

你说爱终究是一个人的事

为何最好的人都只是经过

.shuOt,,

再次碰见怪兽的时候,他摆着一副同情的样子对我说:“江回锦你真可怜,跟唐显之同桌。”

我哈哈大笑,暗想如果唐显之听到了还不气死,“其实还好啦。”

我们以前班上的人对唐显之印象都不好,我说过的,他一来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在他入学的第一天,就和我们班人人敬畏的冷面杀手——刘大班长扛上了。

记得那天中午,唐显之一摇一摆走到刘黯面前,那时候我和他讨论着什么正起劲,也没注意忽然出现的唐显之,只是发现刘黯突然就变了脸­色­站起身来,我才注意到唐显之站在刘黯边上表情不­阴­不阳地问:“班长,女朋友啊?”

刘黯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唐显之继续说:“又是江迟昼介绍的?你当个跟班连女朋友都要按部就班听他的,这么多年不见了还是那么没种啊。”

我还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刘黯脸­色­发青挥起手就一拳揍了过去。唐显之被他打到鼻子,马上就流血了。他往后一压就推倒边上的桌子,摔到地上,脸­色­很差,站起来擦了擦鼻血伸手就要揍刘黯。两个人就厮打了起来。桑槐站在边上尖叫了一声,全班都乱起来了。两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而我,完全在状况外。

这时候苏生忽然冲过来按住了唐显之,对他吼了一声:“快住手!”唐显之正要推开苏生,班主任就冲进来了。刘黯用手捂了捂肿起来的嘴角,随手抽了张椅子坐下来。桑槐拿了一大卷纸巾给唐显之擦鼻子,苏生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班主任心平气和地问:“谁先动的手?”

“我。”刘黯没什么表情回答道。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

班主任顿时火起来,怒斥道:“你为什么打他?”

“老师,你不该让唐显之先去医务室吗?”见刘黯不说话,我Сhā了一句打个圆场。

班主任分别看了看刘黯和唐显之,然后指着我:“你送唐显之去医务室。”我心里哀号着想着为什么是我,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扶着唐显之往外走。走前还不望回头看了看刘黯,他坐在位子上看着我,表情里说不出的复杂。我不知道刘黯到底怎么了,却隐约感觉到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我带着唐显之去医务室,一路上回头率百分之百,我甚至觉得好像是我把他给打出鼻血了一样,深感愧疚。我一边走一边不忘安慰安慰唐显之:“你没事吧?马上就到了。”

唐显之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鼻子还流着血,这一笑流得更猛了。我连忙拿纸巾给他擦,没好气地问他:“你笑什么啊?”

他擦着鼻子表情很狼狈,声音听起来却悠然自得:“没什么,你还挺可爱的。”

我心想,你最好是跟我讲过两句话就看出我可爱。他见我不说话又说道:“刘黯有这么喜欢你么?说一两句就气成这样。他以前多安稳的一个人。”

“刘黯生气是因为你说他和江迟昼。”

唐显之不屑地嗤了一声:“他从小被说到大还差这么几句。”

“你和刘黯到底什么关系啊?”我忍不住问他。

唐显之捂着鼻子哈哈大笑:“总之没有暧昧关系,你放心。”

我打从心里讨厌起唐显之,因为他和刘黯打了一架,因为他说话时候的态度,更因为他和江迟昼关系不善。我在心里巴不得唐显之流鼻血流到贫血送去急救,或者鼻子打错位被毁容了,再或者是脑袋受重击太多变成弱智。

想想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医务室里一股消毒水味,医生是个年纪不大也不小的女人,对病患完全拿不出爱心。她看见唐显之全身是血就特别嫌弃地撇了撇嘴让他坐下,戴了个一次­性­手套,动作粗鲁地把他的头给抬起来,往他鼻子里塞了点棉花,然后摸了摸他的鼻梁跟他说:“没事,就流点血,止住就好了。自己仰着头,手摁住。”唐显之抬起手摁着塞进鼻子里的棉花,动作很滑稽。医生于是不管不顾地回到里头的隔间去了,留我和唐显之坐在外面。

唐显之瓮声瓮气地跟我说话:“你叫什么?”

“回锦。”

“你男朋友把我打成这样你不该补偿我一下吗?”

我没好气地问:“怎么补偿啊?”

“放学请我吃东西。”

我心想,你们这些人真没劲,整天只知道请吃东西。要我是你就会让你绕­操­场跑十圈,我就喜欢看别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自己心里暗爽。我撇撇嘴问:“你要吃什么?”

他还没回答,我就看见刘黯和苏生摆着一模一样的表情走进了医务室。我看着他们忍不住就“扑哧”笑出来了。两张扑克脸一起出现,效果比两个帅哥一起出现更震撼,更何况是两个扑克脸帅哥。

刘黯走到唐显之面前,俯视着他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老婆要请我吃饭呢,我能有事吗?”

刘黯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问:“怎么回事?”

我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媳­妇­一样“我可没答应,:他说你伤了他要我赔偿。”

刘黯瞥了唐显之一眼没说话,在我边上坐下来。校医又走出来了,看见转眼之间又多了一个伤患很不高兴,但还是拿了酒­精­之类的给刘黯消毒,一边消毒一边还骂骂咧咧:“小小年纪就跟社会流氓一样打架。”

我非常无奈地看了苏生一眼,他站在唐显之边上看着他,转头似笑非笑地对我抿了抿嘴角,一脸的幸灾乐祸。我看着苏生那张和江迟昼类似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觉得现在我对江迟昼的心情,完全就像对忘不了的前男友。唉。

校医帮刘黯消毒完以后就立刻闪回了她的后台。唐显之好笑地看着刘黯:“你怎么了?脾气这么火爆。”

“那也得看看你说的话。”

唐显之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苏生在边上,听不出语气地问了一句:“心情不好?”

刘黯低着头,半天也没回答他。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苏唐两人刚来的时候刘黯就告诉我说,苏生和江迟昼关系很僵,还有刘黯不是说和他们不熟吗,怎么好像三个人关系却很近,我被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满头雾水。刘黯看着我变幻莫测的脸抢白道:“别想多了,唐显之和我小时候是一栋楼的,现在也还在一个院子。”

“关系不好不坏,但毕竟小时候一起玩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唐显之补充道:“至于苏生和江迟昼的个人恩怨,我和刘黯不参与,不过我个人也不是很喜欢江迟昼,太爱装了。”

会吗?我在心里反问。刘黯说:“他嘴巴毒得很,你下午就好好招待唐显之吧。”

唐显之问刘黯:“你要不要一起?我介绍我老婆给你认识。她和桑槐是特好的朋友,下午我们可以一起。”

“免了,我对桑槐很反胃。”刘黯末了又问了一句:“你老婆?是不是小时候那个?”

唐显之有点意外:“你还记得啊?”

我连忙举手说道:“我也讨厌桑槐,我还是不请你了。”

唐显之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俩摆摆手作罢。

苏生站在边上面带嘲讽地看着唐显之:“看起来他比你惨点,你那点鼻血一下止住就没事了,他的嘴要青好几天。”

唐显之猛地把头抬起来,拔下了那两团棉花,丢进垃圾桶宣布道:“我已经好了。”然后便和苏生一起活蹦乱跳地走了。我和刘黯也出了医务室,看着他们走远,我悄悄跟刘黯说我觉得他们俩很奇怪。刘黯笑笑没说什么,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急忙放开他的手,我跟他说在学校不太好。他也不说什么就上了楼,只是在迈出步伐之前,仔细地凝视了我一遍。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那时候我真请了唐显之吃饭,大概就能提前半年碰见苏云乐了。

而那个时候,在那个楼梯口,也是刘黯最后一次主动伸手牵我吧。

江迟昼走了以后,刘黯就变了很多,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不懂事又弱不禁风的我和夏时忆一手拉扯大。夏时忆到现在也会对我感慨,当时她和沈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整天僵着脸,心情低落,如果没有刘黯肯定过不下去了。

那时候我没任何表情。心里很明白,江迟昼刚走的时候,如果没有刘黯,我也过不下去了。

夏时忆鄙视我:“我觉得你把刘黯甩了一定会遭天谴的。”

“可是一直这么拖下去,才更不好吧。我一直以为分开了还是朋友的。”

夏时忆一字一句地点着我的鼻子说:“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们分开了也许还是朋友,可是他那么喜欢你,你觉得你和他分开了,他能释然得了吗。”

我不愿意回答类似的任何问题,但我心里却很明白,不能。

刘黯他,不能释然。

、.**t**

高二开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却觉得比过了一年还要久。分班后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一样波澜不惊,真可怕。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被唐显之粗鲁地打断了。

他振振有词地说:“波澜不惊是没错,可是你怎么不说它除了波澜不惊还持续前进呢。”

我瞥了他一眼:“你就好好当你的文艺小青年吧,恶心巴拉的。”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唐显之一边哼着五月天的《错错错》,一边摆摆手告诉我:“文艺的哪里是我啊,桑槐的男朋友,也就是你的前男友刘黯,那才是真正的文艺小青年呢。”

我在一边不做声,虽然我觉得刘黯的确是很文艺的,总是一副“我了解你,让我来安慰你的悲伤”的腔调让人受不了。唐显之在一边看着我摇头叹气:“哎,回锦啊回锦,说起来,你的死|­茓­还真不少,江迟昼,刘黯还有谁啊?”

我很不高兴地问他:“你就不能少说一点么?”

“还有啊,桑槐以前跟我说,你特别爱抢好朋友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啊?”唐显之完全不知进退,继续口无遮拦。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拍着桌子问他:“你能不能闭嘴啊。我又抢谁男朋友了?”

唐显之翘着腿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怎么这也是你的死|­茓­吗?”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觉得这种时候,你越是解释,别人越是觉得你掩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抢谁男朋友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就是有像唐显之这样,以揭人伤疤为乐趣的人。以前读高一的时候,我们都管刘黯叫幕后黑手,因为他总是喜欢语出惊人,说一些让人听了想要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的话,可是真正熟悉了以后才发现,其实刘黯一点也不毒舌,相反他心思细腻,总是尽己所能地保护着身边的人,像我,像夏时忆,像江迟昼,或许还有现在的桑槐吧,只是这些我们就都不得而知了。

我想着出神,突然听见边上的唐显之叫了一声:“啊,苏生。”

我应声回头看见站在窗口的苏生,有着“江迟昼二代”的美誉的他现在在学校里也很吃得开。江迟昼的开朗早飞到好几万里以外的地方,我们都无福消受了,于是这个时候苏生的出现刚好填补了这一空缺。夏时忆以前甚至跟我说过,觉得苏生好像挺温和好相处的。所以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其实苏生一点都不好相处,他只是习惯­性­地对女生摆笑脸而已。

苏生站在窗口看着唐显之说:“你手机又怎么了?”

“关机了呗。”

苏生问他:“你关了那苏云乐怎么联系你啊?”

“她叫你来找我?”唐显之反问。

苏生摇头,瞥了我一眼转了个话题:“我下午去打球,迟回家。”唐显之哇哇大叫:“不是吧,你又迟回家,打球?我看你又上哪泡妞去了吧你。”

“我哪有你那雅兴,反正周五很久没打了,你要不行就找你苏云乐去好了。”

唐显之喃喃自语:“又找她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拜托啊,有佳人相伴你还一脸老大不愿意,太不知足了。”

唐显之扫了我一眼,看起来不太乐意我这么说,苏生说了句:“就这样。”转头就走。我看着他们两个人表情突然之间多云转­阴­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唐显之跟我说:“你别在苏生面前讲这种话行吗,免得他觉得我对苏云乐不好。”

“为什么啊?这关苏生什么事。”

“苏生是她亲弟弟,你不觉得他们俩长得很像吗?”

我一拍桌子大叫:“什么?!苏生是苏云乐的弟弟?!”

苏云乐什么时候又有个亲弟弟?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而且,不对不对,这么说不是江迟昼也有一个哥哥了吗?

“你别大吼大叫的行么?”唐显之揉着耳朵满脸嫌弃。

我转念一想觉得更奇怪了:“不对啊,唐显之,苏生去打球迟回家­干­吗还特意跑来告诉你啊?”

唐显之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还真是没常识,苏生一直住在我家你不知道么?他和苏云乐家里情况好像挺复杂的。苏云乐以前也在我家住过,初中就住校了。现在她妈妈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和一个保姆一起住,而苏生一直都住在我家。”

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苏生和苏云乐不一起住你家?城南私立的美院位置不是挺偏僻的么。”

“没那么多为什么,小时候苏云乐也住亲戚家,可是那亲戚不送她去上学,她妈妈就把她寄我家去了,初中就搬出去大概觉得两个男生不方便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和苏云乐不是感情很好吗?为什么”

“谁说我和她感情很好?在一起而已。”唐显之第二次打断了我,他看着我幽幽地说着。

我看着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如果我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是不是挺合适的。

我记得沈年和夏时忆分手的时候,两个人都难受得撕心裂肺,沈年在夏时忆家楼下站了一个晚上,夏时忆在屋子里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两个人就互无往来了。夏时忆说:“到头来想想,这一切还真是荒谬。”

我觉得,并不是荒谬,可是我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总要把原本单纯的感情,弄得这么复杂。

就像刘黯和我说过:“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我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懂得珍惜,随随便便接受,随随便便分手。你当我是什么?”刘黯看着我,而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回看着他,说实话一向温柔的刘黯声嘶力竭起来反正更让人难受。

等他安静下来就拉着我的手带着哀求地问:“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实在说不出话来,他看了我很久便渐渐放掉我的手,自嘲道:“算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心里只有江迟昼。”

可是若叫我再选一次,我会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接受刘黯。

夏时忆问我“其实大家都知道你喜欢江迟昼,:你一点都不会后悔吗?为什么当时不告诉他?是不是因为我?”

我否认了,其实和夏时忆没有关系,有些人总会为了什么不顾一切,像夏时忆即使背上骂名,也要甩了江迟昼与沈年和好。但总有一些人,却软弱无力,像我,哭得泪流满面也只懂得说对不起。我不明白小时候那么勇往直前不离不弃跟着苏云乐的我,哪去了?

只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个道理大概都只有等到最后才懂吧。

“你想什么啊?”唐显之打断了我好不容易营造的悲伤氛围,和引经据典的内心独白。

我脱口而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疯了吧?”

“说实话我接着想到了另外一句。”

他好奇地问我:“什么?”

“天涯芳草无归路。”

唐显之被我忽然的诗情画意弄得不适应只好说:“您还真能想。”

放学的时候,唐显之还是去找苏云乐了,我一脸讨好地问他:“我和你一块去好不好?”唐显之看出我动机不纯,可还是答应了。他一脸大度地挥挥袖子:“量你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我十分伤心,觉得他真是太小看我的本事了。

城南私立离我们学校并不远,但它新建的包括美术学院的分校就坐落在城市的另一端,唐显之说这是为了更广泛的接纳生源。我感叹校方还蛮有头脑的。一向不大方的唐显之理所应当地选择了坐公交车去,随着车子七弯八拐把我从城市的一个繁华区带到了另一个繁华区然后又一次进入郊区,终于靠站了。

我看到校门口,城南私立二部和城南私立美术学院的两个特别大的牌子挂在那,暴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苏云乐穿着校服靠在门边和一个女生聊天,见我和唐显之来了就转过头看着我们,她指了指那个女生:“她叫林暖知,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林暖知是一张古典美女的脸,细细的眉眼一副艺术生的样子。她看着我皮笑­肉­不笑:“这不是回锦么?好久不见。”

我被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吓得一愣。明白前方的道路诸多凶险,却没有回头是岸的觉悟。

.小说

吃完了一顿­阴­郁的晚餐,我一个人回家。一路上我都在计算着,第一次见到苏云乐的时候,她身边跟着桑槐和刘黯;第二次见到苏云乐的时候,她身边带着林暖知;第三次见到苏云乐的时候说不定她就带着我爸和我爸的初恋情人了。苏云乐真是个不详的人。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可是天还没黑,夏天傍晚难得的凉快清净让我觉得心情稍微有点好转。进了院子转了个弯,忽然看见苏生穿着白t恤和运动裤坐在那张椅子上。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好像有些恍惚,甚至觉得看见了一年前的江迟昼坐在这里,心跳没来由地就加重了一分。

我走过去问苏生:“你怎么在这?”

苏生抬头看见我也吓了一跳:“唉?回锦。我来打球啊,你呢?”

我家小区离学校不远,并且设施齐全,篮球场游泳池羽毛球场还有健身房等等应有尽有,所以苏生来这打球也不奇怪。

我告诉他:“我住这呢,怎么打球就你一个人?”

“没,他们还在打,我有点累了,就先出来了。”

我点点头,他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我于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没吭声。苏生看了半天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也不是,就刚才碰见了个不怎么喜欢的人。吃了顿饭,闹心。”

特别是最后,临走前,林暖知拿着手机走到我面前,问我换没换手机号,以后常联系。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的号码报了一次,林暖知用她的手机打过来,看着一串数字在屏幕上显示,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把我的号删了啊?不过也难怪。”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数落她,我看你能若无其事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我要用我的金箍­棒­打得你原形毕露。

苏生问我:“既然不开心­干­吗还去吃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

“怎么感觉你整天愁眉苦脸的,哪心事这么多?累不累?”

我抬头看着苏生的眼睛,在黑暗中却愈发觉得面前的人是江迟昼。原来你们是兄弟,难怪那么像,我竟出神地伸手轻抚了抚苏生的头发,跟他说:“你快回家吧,运动完在这吹风很容易感冒的,这么迟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没事,我住唐显之家,他会给我留个门的。”“什么意思?”

苏生微微扬了扬嘴角:“意思就是,我几点回去都没人管。”

我笑:“所以呢?”

苏生往椅背上靠了靠:“所以啊,我们去玩吧。”

苏生说完就提着包去换衣服了。我觉得我有一万个理由拒绝他,比如“都到家楼下了”,“我们俩又不熟”。可是看他对我一笑,我就觉得,一万个理由都不成立,光看着这张脸就够了。我和他到世贸街,市区的繁华地带。周五的晚上更是人山人海,多数都像我和苏生一样,穿着校服。苏生说他要买水,于是进了麦当劳,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杯可乐和一个圆筒。

我告诉他:“我不吃圆筒。”

“哦,那我一边吃圆筒一边喝可乐好了。”

我点点头:“那也成。”

他又看了我一眼问:“真不吃?”

“那好吧。”我想了想还是接过圆筒。

“就是嘛,特意给你买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紧迫感。于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街上人真多啊。”

他懒洋洋地回答是啊。然后就有一个长头发,化着妆的女生走过来目标直指苏生:“阿生,好久不见。”

“没多久,几天而已。”苏生懒散地回答。

那女生指指我问:“新女友啊?”

苏生笑了一下:“你说呢?”

“我说悬。”

“你嘴巴里说出来的果然没一句好话。”

女生没再说什么,又仔细看了我一眼,和苏生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我问苏生:“那谁啊?”

“一朋友。”苏生含糊地回答着,然后吸了几口可乐,随手就搁在路边了。我站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忽然觉得今天不应该和苏生一起出来。我怕挤,挤的地方让人觉得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是一个一直活得很没安全感的人。林暖知曾经说过,你这种人就是活该没人惦记。当时的我看着她表情委屈含着眼泪,却不敢做声。

后来我自己琢磨着,其实我和林暖知的瓜葛根本无从说起,混在一起像馄饨一样,其实就是胡搅蛮缠。但对我的打击却不小,毕竟我从小在离开了苏云乐以后就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于是我又顺理成章地想起了,总是对我说,希望我好的江迟昼。我默默叹了口气。

苏生忽然侧过身搂住我的肩膀:“别叹气了,爷带你打电动去。”

我生硬地避了避他的手。他放下手皱着眉头:“真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走吧。”

有一个问题是这样的,当你身边的人和事,都变成过去剩下只有满腹回忆,那该怎么办?

答案是忘记过去,放下回忆。重新开始。

我鼓鼓腮帮给自己打气:“开跑跑卡丁车我可是高手,你等着受死吧。”

苏生摸了摸鼻梁:“你情绪变化可真大。”

我于是笑笑和他一起去了亚龙广场。

在排队买游戏币的时候,苏生站在我右边对我说:“我觉得挺饿的。一天没吃饭了。”

“你没吃午饭吗?那早饭,难道唐显之他妈没给你做么。”

苏生讥讽地笑了笑:“你觉得他妈能给我做什么?就他们家那抠门样。”

我听着觉得别扭,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和苏云乐一起住?”

“你不觉得苏云乐住的那个地方离我们学校非常远吗?而且我告诉你,你别和别人多说,唐显之家里本来没有城市户口,我过户到他们家,所以我和他只能读私立,可是我实在不想再在城南私立读了。后来我妈给他们家买了个户口,还花钱把我和他都转到这学校来。虽然我住他家,可是他家的房子都是我妈买的,连装修都我妈弄的。我在他们家住了多少年,我妈就养了他们多少年。”

我有点惊讶,原来他们还有这一层利害关系。正如苏生所说,唐显之敢不对我姐好吗,他要是让我姐难受了,他还有好日子过么。

一直到周一的中午我和夏时忆一起坐在­操­场上聊天的时候,都还在想苏生说的这些话,以至于夏时忆忧心忡忡地问我:“你最近和苏生走得很近吗?”

我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星期五晚上看见你们在世贸街玩电动了。”

我心想夏时忆可真是消息灵通,回答她:“只是那天出去而已啦。”

夏时忆想说点什么一样,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苏生太接近比较好,苏生不好。”

“为什么?”

“你有去看过他qzone或者blog么。”

我摇头。

“他的空间里全是他跟各种女生的照片,什么样的都有。留言也是,一条比一条­肉­麻,我觉得他和沈年比简直就是有过之而不及。”

“沈年?别紧张,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夏时忆“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从过去到现在,夏时忆总是不断地在担心我。我问过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

夏时忆告诉我因为我看起来就让人不放心。

上课铃声响的时候我们拍拍校裤起身,她拿着水喝了一口又转过来看着我说:“我知道,苏生和江迟昼长得很像”

“我知道,这没什么关系,长得像又怎么样。”

夏时忆说:“你别把他们俩给弄混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你绝对想多了。”

不敢告诉她的是,在我心里,江迟昼是无可取代的,即使苏生和他长得像,那又怎么样呢。

刚说完话转头就看见苏生沿着我们的方向往教学楼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看见我就对我笑了笑,转头问夏时忆:“下一堂什么课?”

夏时忆答道:“语文。”

苏生“嗯”了一声,凑过来拍了一下我:“放学一起走吧?”

我“啊?”了一声,想想又点头:“好啊。”

他即刻拿出手机问我:“你电话多少?”

我流利地把数字报给了他,苏生回拨过来,看着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心满意足地摁断了电话,和夏时忆一起拐进了教学楼。我一个人空落落地站在­操­场上,突然又想起了刘黯。想起刘黯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时候,牵着我的手问我还怕不怕,心里觉得一阵惘然。

我发现来这个学校读了这么久书,到今天,才注意到,我又错过了玉兰花的花期。看着那些直立的枝­干­,我心里的惦念,却无处寄托。

回到班上开始上课已经二十多分钟了,我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勇气。老师问我为什么这么迟,我说在­操­场上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就在全班同学的嬉笑声里走进教室。唐显之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江回锦啊江回锦,你还真敢啊。”

我被他的称呼弄得一愣,问他“:你为什么要叫我江回锦啊?我不姓江。”

“我以为你也许更喜欢别人叫你江回锦。”

我脱口而出:“你想多了。”

“是吗,那我觉得江回锦叫起来顺口点。”

我心想我叫回锦,别人叫了十几年也没见谁说不顺口。他又说:“这个周末我生日,唱k,你来吧。”

“可以吧。”唱k而已嘛,我又问,“苏云乐去么?”

唐显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怎么?你跟苏云乐又不是很熟,问她做什么?你不该关心关心刘黯桑槐,哦,还有林暖知,他们去不去?”

“那他们去不去?”

“林暖知应该会去吧,真对不住。不过刘黯和桑槐就不会叫了,你也知道嘛,苏生和桑槐那口子事,我怎么好意思叫她呢。”

“苏生和桑槐?”

“你不知道么,苏生和桑槐在一起过,分手了苏生就一蹶不振,为了她在深夜里买醉。”

我撇撇嘴:“你以为拍八点档么。”

谁想唐显之却说:“我一点也没夸张,苏生爱桑槐爱到不可自拔,哪知道桑槐潇洒地说一句她心里喜欢的是江迟昼拍拍ρi股就走人。”

我吸吸鼻子想嗅到空气里的花草味,领悟到这个世界还真是纷扰。

..[t^.天)堂)

放学的时候,我走到楼下,看见苏生靠着一棵玉兰树摁了几下手机,就放到了耳边。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屏幕一点要亮起来的意思也没有。我自嘲地把手机放回校服口袋里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苏生看见我于是不紧不慢地挂掉了电话,跟我说:“二班有个女的叫我等她一下,之前我向她借了20块钱,她说让我请她吃个饭。”

“那我先走了。”这方面我自认为还是很识趣的。

“别啊,再等等,一起吧。”

我看他一脸写着的都是真诚,但还是拒绝了:“又不认识,人家请你吃饭我去­干­吗。别了。”

“没事,那女的挺开朗的,聊聊就认识了呗。大不了我请你吃好了。”

我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坚决地推开他抓住我手臂的手:“还是不要了。”

苏生有点无奈地瞅着我半天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我不动声­色­地朝屏幕看了看,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名。他收起手机转头跟我说:“走吧。”

“我跟她说了改天了,我送你回家吧。”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又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跟着他走了。苏生看我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哭笑不得。

我们俩一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苏云乐和林暖知。看见苏云乐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开心的,可是往边上一扫发现了林暖知顿时就觉得特别沮丧,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可是苏生却不以为然地朝她们走过去,跟苏云乐打了个招呼:“姐。”

苏云乐看着苏生又看着我,一脸的诡异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倒是边上的林暖知先开口了:“怎么苏生你和回锦?”

苏生看着她笑了笑,林暖知脱口而出:“原来你要求这么低。”

我觉得以前再怎么样我都忍了,可是她今天这么说实在太过分了,气得直想往她脸上盖一巴掌。苏生还慢悠悠地回答林暖知一句“要求那么高­干­吗。:”

我别过头不想理他们,却看见桑槐和刘黯一起走了出来。我觉得我头脑发热眼冒金星一下子就被瞬间浇熄了。桑槐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停下来跟刘黯讲了几句话,我看着刘黯和桑槐心里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特别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跟苏生一起回家,陷自己于左右为难的困境。

林暖知凑到我耳边吐着浓郁嘲讽的味道:“回锦啊,你别看了,看了也不是你的,刘黯是桑槐的男朋友。”

我终于忍不住一手狠狠地推开了林暖知。她不怒反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没桑槐漂亮,没桑槐可爱,连成绩都不如她,何必自讨苦吃呢。”

我回了她一句:“不就一个刘黯么,谁稀罕。”

“不稀罕你别看啊。”林暖知不以为然。

她越这么说我就越克制不住地回过头又看了刘黯一眼,看见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我觉得心里一阵凉,自知失言,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立场。刘黯看我的眼神很失望还夹杂着心灰意冷,他收回目光跟桑槐道了个别就走了。从我边上经过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嗅到他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散着淡淡的香味,那么近的距离,却忽然就远了。

我想我和刘黯到最后,终究也就这么罢了吧。

桑槐、林暖知和苏云乐站成一排看着我。我抬头看着桑槐,再看看林暖知,却避开不想看苏云乐。我觉得,如果桑槐对我的敌意,林暖知对我的厌恶,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苏云乐眼里的幸灾乐祸就像出了鞘的剑,锋芒毕露,光是剑气就能震碎我的五脏六腑。

想想还是别庸人自扰,这世界上总要有和你气场不和的人,生活总得有挫折才能继续下去。

苏生一直很沉默,最后林暖知发话了:“我们走吧,何必妨碍别人谈恋爱。”

苏云乐笑笑跟苏生说:“早点回家。”

她们仨就亲亲密密地走了。

我看着打着一张扑克脸的苏生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个人快步离开了。没走几步就被拉住了:“你冲我发什么火?”苏生的表情像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那我被人这么刁难,你就在边上看戏啊?”

“你们女生的事情,我没什么好掺和的,不方便吧,再说”

再说还有个桑槐在是吧。我心里冷冷地想着,其实应该理解,苏生见着桑槐肯定心里也不舒服,就不想和他多计较什么了,反而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和苏生便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家门口。我回头对苏生说了句拜拜就拿出开门牌。苏生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左手却抓住了我的右手:“回锦,你还在生气么?”

我放下左手在包里拿门卡的动作:“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也用不着替我说话。”

苏生看着我眼底泛起笑意:“陪我去吃点东西吧,别这么早回家啊。”

我点点头,拉上了包包的拉链。

苏生非常迂回地打了个车和我到世贸街的一条小巷子里吃米线。他跟我说他和苏云乐小时候特别喜欢来这里吃,不过城市改造,这巷子估计也留不住了。

由次贷危机引起的经济危机来势汹汹。一时之间股票崩盘,失业率倍增,城市里处处都是烂尾楼和关了门的工厂。可是这个小巷里的一派繁华让我十分震惊。老板娘乐呵呵地告诉我:“经济危机来了,我们是最大的受益者。你看对面那间写字楼,以前那些白领只吃高档西餐,现在呢,经济危机啊,谁还吃得起,这个月我们这小店比上个月收益翻了两番。”

我看着老板娘兴高采烈的表情难免回忆起今天的政治课。政治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着:“经济危机覆盖全球,我们将要度过一个无比萧瑟的冬天。”

我当时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落了一地的叶子才发现原来秋天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我跟唐显之说:“我们只能祈祷罗斯福转世拯救世界了。”

唐显之吊儿郎当地回答我:“我们有超人我们不需要罗斯福。”

“你傻了吧你,现在经济危机,超人为了省点油都待家里不出来了。哪还顾得上你啊。”

唐显之对我的出言不逊大声反击:“是你傻了才对,你不知道吗,油价暴跌,机票大降价。不如你趁现在飞加拿大去看看江迟昼?”

我于是闭了嘴不再说话。唐显之见我不做声就兴高采烈地比划:“人家白玉堂点|­茓­还要大喊葵花点|­茓­手,我只要说江迟昼,你的哑|­茓­就自动给点上了,比他省事多了。”

我怒气冲冲地问他:“你觉得只点我一个人有用么?”

唐显之一个人在那乐呵,一个劲说挺有用的挺有用的。

我心想这人傻起来可真是不得了。

我和苏生吃完了米线顺着巷子往外走。快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男生染着棕­色­的头发,靠着窗子抽烟,对我吼了一句:“江回锦。”

我看着他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男生朝我挥了挥手,熄了手上的烟:“不记得啦?你还在我们店里住过一夜呢。”

我猛然想起了他是江迟昼的朋友,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苏生这个时候也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看着苏生愣了片刻,随后笑起来对我说:“我还差点看走眼了,以为那小子又回来了,正好还和你在一块。”

我明白他说苏生和江迟昼长得很像,可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那话说的感觉就好像,看见我和江迟昼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一样。可是有多少人知道,现在最不可能的就是江迟昼和我在一块了。我没再多说什么。向他挥挥手道了个别便走了。往前走了没几步,我对苏生说你等我一下,于是又跑回去,看见那个男生还站在那里。我问他:“喂,他还有和你们联系吗?”

男生心领神会:“没有,音信全无。哦,对了,上次刘黯说他有打过电话,好像说他没去加拿大去了澳大利亚,现在在悉尼,过得还成,说那华人挺多的。”

我眼睛一亮:“真的吗?他过得好?”

“好像是,我也没问具体的,都刘黯说的。”

我点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看着苏生站在巷口面朝着我,背对着阳光,夕阳的余晖打得他的身子发亮,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影子被拖得老长。忽然觉得,世界充满了希望。我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对苏生说:“hi。”“心情很好吗?”“没错。”

然后我走过去一蹦一跳地挽着他的胳膊示意:“走,我们回家去!”

苏生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手从他的手肘上拿下来,然后握住我的手,面不改­色­地牵着我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我家楼下,我们俩一路天南地北地闲扯,虽然牵着手却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暧昧。苏生送我到楼梯口,他松开我,我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他突然放大的脸,亲了我一下。即使只是非常短的一秒,我仅仅感觉到他­干­燥的嘴­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分开了。那一瞬间我突然面瘫脑残不知道该怎么办,摆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笑得很暧昧,轻轻地对我道别:“明天见。”就转头大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这个玩笑开大了。

。。xt!!

夏时忆在电话里对我刨根究底:“苏生亲了你?亲嘴还是亲脸还是亲额头还是亲手?”

“你以为法国宫廷剧么,还亲手。”我大声嚷嚷以掩饰心里的尴尬:“嗯,嘴。”

夏时忆在电话的另一头长时间沉默,然后试探地问:“那个,其实,要不然,你就和苏生在一块吧?反正你也闲着,试试呗。”

“我再想想吧。唉。”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铺上,摸摸自己的脸颊还有点发烫。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想着今天过得可真刺激啊。

没过多久苏生的短信就过来了,明天我来你家接你吧。

我看着短信撇撇嘴,一咬牙回了一条问他,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么?

我在女朋友这三个字上还斟酌了很久,我想问,我是你老婆么,感觉太亲切了;问,我是你媳­妇­么,太京味儿了;如果说,我是你对象么,又太搞笑。最后还是折中,发了个,我是你女朋友么。

苏生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了,你说呢,嘿嘿。

我看着他的短信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味,说不上来的,就是怪。我问他,可我怎么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苏生的回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以前在旧的学校是有女朋友,可是我都好久没跟她联系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找我?

苏生答,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找个长得不太漂亮,生活简单,会对我好的。

我看着他的短信顿时火冒三丈,后面所有的话我都给忽略了,看着那句“长得不太漂亮”,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还真直接。

他倒是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特别老实地回答我,嗯,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我喜欢你。

我哭笑不得,想打个电话给夏时忆商量商量。可一打,她关机。我想在这种节骨眼上你这丫头居然这么早睡。无奈之下只能孤军奋战。我回苏生,可是我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你。

苏生问,那我们现在算什么,我都亲过你了。

我看着他这短信觉得特别尴尬,可是不知怎么的,自己反倒豁达起来。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亲就亲了呗,难道还要我负责么。而且看苏生那样子,亲过的人肯定用两只手都算不过来了,何必这么计较。我硬着头皮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你不喜欢我,那我还能怎么办。要不,我们试试吧?

在一起就在一起,没有什么试不试。

我看着他的短信,一咬牙,回了一句,好吧,那就在一起好了。

苏生回得挺快,嘿嘿,小样你还一副不愿意。

我是挺不愿意的,发完我就后悔了。于是我跟他说,我睡觉关机了,晚安。

然后也不等他回复就把手机关了。我躺在床铺上想着,我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一一应对的,于是我翻了个身爬起来开了电脑看日剧。

第二天早晨起晚了,我顶着个黑眼圈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看见家里的人已经全出门了。洗完脸刷完牙,洗了头发吹­干­它,换了校服,再收了书包,看看时间,不多不少九点半,我想我真是在和学校闹着玩。

打着哈欠下了楼却看到苏生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我全身一抖顿时醒过来。

苏生?对,苏生。

经过了昨天一晚,我很明白现在我们的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于是有点尴尬地走过去问他:“你怎么在这?”

苏生拿出手机举到我面前示意:“九点半了。”

“我睡迟了。”看苏生的脸­色­不太对,我又问“你呢?怎么会在这?”:

苏生对我吼了一句:“等你啊,还能­干­吗,你手机呢?话都不说完就关机了。家里电话我也不知道,我怕你先走从七点多就坐在这等你,那保安还以为我翘课没地儿去。”

我喃喃自语地说:“可是我也没让你非等不可啊。”

其实我虽然这么说,心里又觉得挺感动的,毕竟从来没人这么等过我。而且其实平常我也很少迟到,难得一次就让他等还挺惭愧的。我看着他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生则­阴­着一张脸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我急忙跟在他后面,他什么也没说拦了个出租车和我去了学校。我发现自从认识了苏生以后,我生活中的交通工具就只剩下出租车了。苏生可真是个奢侈的人,从我家到学校最多也就五分钟,有必要打车么。一路上我心里千回百转的,可苏生始终一言不发,看着他那双眼睛我觉得心里愈发难受,到了教学楼的楼梯口我终于忍不住了,拉了拉苏生的袖子:“你生气了么?”

“没有。”他说着甩开我的手。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丝毫不气馁又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我说了我没生气。”他再次甩开我。

我继续纠缠:“真的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又拉了拉他袖子。苏生正­色­看着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等你很多余啊?”

“不是,真不是,你之前说等我,我没太在意,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等那么久,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睡那么迟的。”

苏生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抓住他袖子的手,示意我放开:“我先走了。”

我却不知死活又拉了拉他袖子,讨好地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生“嗯”了一声就要上楼,我不甘示弱地继续:“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苏生挑了挑眉毛:“好吧。”说完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算了,没事。”

我特别认真地点点头跟着他上了楼。

唐显之看见我进教室,又抬手看了看手表,脸上写着大大的不可思议:“你真敢啊,十点整。”

我没理他。我觉得我跟唐显之的关系也真奇怪,我保证如果突然一群人冲进来要抢劫或者是杀人,我会和唐显之抱着一起躲到桌子下头去,然后两个人想办法一起逃走。可是如果没人进来威胁到我们生命的时候,我和唐显之的关系就是,多说句话都觉得累。特别是不投机的时候,比如现在。

他又孜孜不倦地继续:“你跟苏生在一块了是吧?他昨晚给你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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