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拿出手机。一开机手机就震个没完,全是苏生的短信,什么明天几点,人呢,真的睡啦。还有今天早晨的,我在楼下等你,你快点吧,怎么还不来快迟到了,你在哪,诸如此类的。我握着手机觉得心里一阵暖,好像自从和刘黯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了。
江迟昼刚和我闹翻了的那个晚上,我就坐在家里给他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我一遍一遍地打,无论打多久都没人接,我知道江迟昼肯定拿着手机,放在桌上,看着手机响,听着铃声,就是不接,这就是他的报复。我坐在床铺上抱着纸巾,一边哭一边不断地给他打,在那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耐心不断不断打一个看起来永远打不通的电话,每一次打都满怀希望想着也许这一次他就接了,就这样一直打到睡着。
而从那以后我对打不通电话这事充满了恐惧,每次我给刘黯打电话他只要稍微慢一点接,我就会非常生气大声责备,刘黯经常觉得很委屈,但还是会不断道歉,哄我开心。
可是即便如此,每次我不开心或者心里觉得空落的时候还是会拿出手机给江迟昼打电话。每次我听到电话里一个女人对我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就会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很长时间里,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唯一的安慰一样,给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寄托,像防火栓外的玻璃门,款式简单质地易碎。
做完操我和夏时忆一起去小卖部买水。我坐在食堂里一边喝着绿茶一边听着夏时忆念念叨叨地感叹:“哎,江回锦,连你都有男朋友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太可怕了。这世界怎么这么没天理。”
我听着她翻来覆去讲几句话听得头都晕了,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可以消停一下吗?”
她说:“不行,我现在心里的激动之情你可以理解吗。你居然跟苏生在一起了。”
我拿出手机,看到苏生给我发的短信,在哪呢。
我立刻回给他,食堂。
一抬头就看见夏时忆一脸感慨地问我:“苏生吧?”我点点头,她继续说道:“一副恋爱中的小女人的幸福样。真受不了你。”
我朝她笑笑也不否认。
我问夏时忆:“你说我和苏生能在一起多久?”
“久不了,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我想了想:“可是我觉得我没有不喜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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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生来的时候,我和夏时忆正在冷场,她的表情就像是被我给雷到了,远远看见苏生从门口一路走来,夏时忆抓住最后一两秒的自由谈话时间对我说“:我晕,你和刘黯在一起多少个月你也没说过喜欢他。怎么到了苏生这”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苏生眼看就走到跟前了。于是夏时忆乖乖地收住口,干坐在一边看着。苏生在我边上坐下来和夏时忆打了个招呼,朝四周看了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这个女的我认识,是我们学校高一的班花,心里有点疑惑,就看见苏生皱着眉头靠向我低语:“你帮我挡挡,我特讨厌那女的。”我于是朝他那边坐了坐。
苏生问夏时忆:“下节什么课啊?”“政治。”
苏生又问:“那政治作业你做完了么?就那练习册。”
夏时忆老老实实地回答:“做了一半,太多了我做不完。”
“哦,我也没做完,我估计很多人没做。那老太婆今天肯定又得发飙了。”
“我也觉得,她脾气太大了。”
苏生赞同地笑着:“她更年期,看什么都不爽,真难缠。”
我坐在边上看着他们俩一人一句的闲聊,觉得无所事事。经过今天早晨这事情一闹,我在和苏生的相处中完全处于被动,不占优势。上课时候我们仨磨磨蹭蹭地走到楼梯口,苏生转过头对我说:“你什么课?”
“地理。”我想你终于记起我了。
他“嗯”了一声,看了我一眼:“那我上去上课了。”
我点点头。
他又说:“你亲我一下再走吧。”
我觉得我的血液顿时上涌,一下子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个嗯。在学校呢。”
“有什么关系又没人。”
我想想说:“还是不要了吧。”
“为什么都是我亲你,你从来也不亲我,快点,亲一下就走。”
我直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苏生吊儿郎当地看着我:“你不亲,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看看风景什么也不错。教室里太闷。”
我看着他彻底无语了,我们俩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干瞪眼,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走过去亲了他一下。苏生笑:“你看早亲不就没事了么,快去上课吧,中午等你吃饭。”
到了班上我就被班主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我从来没见过有学生迟到这么多个小时的,你在家里到底干吗了?”
“真的睡过头了,闹钟坏了。”我解释。
“你先回去,等会我打电话给你家长,你这是什么学习态度。”
我慢吞吞地回了位置,避开唐显之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觉得这几天日子可真是过得曲折啊。唉。唐显之看我坐下来就凑过来一脸讨好地和我搭讪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没好气地说:“什么?”
“你和林暖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苏云乐告诉我,林暖知说你以前和她是好朋友,后来你背叛了她?说实话,我觉得那林暖知阴阳怪气的,不过背叛这个词着实把我给雷到了。”
我听得也很:“什么叫做我背叛了她,这话从何说起?”
唐显之继续抽抽搭搭:“据说,她喜欢一个男生,然后你明明知道她喜欢那个男的还要去追,听说那男的一开始是不喜欢你的,后来被你给追到了。”
我非常生气,拽着唐显之的衣服问:“林暖知这么说?”
唐显之点点头,我忍无可忍骂了一句脏话:“他妈的,做人能做到这份上,这么搬弄是非她可真有本事。”
“苏云乐还让我过生日别请你呢,说是她的好朋友跟你都有过节。不过怎么说你是苏生的老婆,而且咱们也是同桌,你还是来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觉得心情已经被唐显之的这几句话给搞砸了。林暖知折腾折腾也就算了,她把我曾经对她的愧疚感和多多少少的一些想念全都一把火烧干净了。可是苏云乐的那句她的好朋友跟我都有过节,真的是一句话的重伤。我从她的话里十分清醒地看到了现状:第一,我和苏云乐已经是没关系的人了;第二,苏云乐现在也很讨厌我;第三,苏云乐的朋友都讨厌我。
我趴在桌子上觉得史无前例的忧虑。就像梁咏琪和郑伊健的七年之痒一样,跑了七年一夜之间就告吹了。我对苏云乐十年的怀念三言两语就被推翻了,现在就是俩完全不相干的人,说得一点也不假。我们现在何止是不相干啊,还是不相干的仇人。
“林暖知?”夏时忆张大眼睛望着我,想了半晌:“是谁啊?”
我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介绍才对。此时我和夏时忆坐在食堂里吃中饭,苏生听说是做值日,因此还没到。眼看天气渐渐转凉了,坐在操场上秋风凌厉,即使是中午也还是透着寒意。我想,南方的秋天原来也一样这么有杀伤力啊。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我点点头:“林暖知应该没读书了吧,你昨天下午有看见桑槐和另外两个女生吗?”
“看见了看见了!听说有一个是唐显之的女朋友对不对?”
“嗯,就是眼睛很大的那个,然后另外一个黑色长发的就是林暖知。”
夏时忆思索了半天想起来了一样大叫:“啊,那个美女。我们坐在校车上都在看她,长得非常古典,打扮得也很温柔。”
我心想,温柔?林暖知身上哪个地方和温柔有关系?除了她如水的及胸的长发,就像潘婷广告里的女明星一样,顺滑得不得了,眉眼又细长,不爱笑,看起来自带一股冷清。
夏时忆又问:“那林暖知不读书了吗?你怎么还有这样的初中同学啊?”
“对啊,世贸街那里的糖盒子茶坊你知道吗?是她开的。”
夏时忆又惊呼:“茶坊吗?很适合她啊!”
我很想向她解释清楚,林暖知一点不温柔一点不可爱的恐怖个性。于是我从钱包里厚厚的一叠相片中,抽出了一张递到夏时忆的面前:“这是初中时候的林暖知。”
夏时忆兴奋地接过相片,神色却如我所料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纳闷极了:“虽然差了很多,可是的确是,一个人啊”
我笑笑。初中时候的林暖知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她的头发很短,发型跟现在罗志祥的很类似,打满了发蜡。加上她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六,从来不穿裙子,即使穿着校服也还是有一点男生的样子。每年新入学的小女生都对她很迷恋,林暖知会和附近职高的男生一起打篮球,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从来不和我们这些女生一起坐在一边品头论足。她充满神秘又令人钦佩,因为有她,我们班从来都是篮球赛女生组的冠军。
可是林暖知私下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特别man的人。她喜欢看各种漫画言情小说,喜欢的作家是艾城歌,喜欢听的是温柔娴静的《小情歌》,对重金属摇滚完全不感冒,喜欢的歌手包括黄小桢、陈绮贞、苏打绿。
总而言之,读初中的时候,林暖知就是我们班的神话。
却和她的名字很搭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虽然我很反感那些小言句式,比如“最幸福的伤口”这些,但却不得不说,林暖知的个性就是合群且冷清的。在该合群的时候合群,大部分时候不爱说话的冷清。林暖知不喜欢做太张扬的事,可是却实实在在是个张扬的人,不需要多说话,即使坐着不动都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夏时忆感叹着:“像林暖知这样当男的很吃香,当女的还是很吃香的人可真好啊。”
“不过林暖知忽然从过去那样变成现在这样,我也还是觉得很难接受,特别是性格整个都变了。”
夏时忆叹了口气:“对,你刚才的描述,和之前你说的事,听起来完全就像两个人。”
我往自己嘴里送了口饭,看着食堂的大门想着苏生怎么还没有来。夏时忆又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比如生活上面有些什么曲折,然后人就变了?”
我总认为人变与不变,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契机。可是林暖知的变化却的确因为生活中的变故。我告诉夏时忆:“虽然林暖知性子很好,但是她心里的确是个男的。”
“什么?她变性?”
我非常无奈:“不是变性,她是个t。她喜欢女生。”
夏时忆看着手上的照片,笑得很包容:“其实现在t也挺多的,不足为奇啊。而且这张照片真的很帅啊。”
照片里林暖知一脸坏笑,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却很温柔。照这张相的时候是初二的暑假前,因为我们学校装修要到老校区去上课,于是我就带了相机到学校,她站在教室门口让我拍了张照,一边拍还一边跟我说,记得照得帅一点,我还得靠你的照片去勾引小女生来买咱们的东西。
那时候我和林暖知在做淘宝,卖隐形眼镜,虽然生意不是很好。有段时间我俩几乎逢人就说,这些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眼睛是最重要的,买好的隐形眼镜是对眼睛负责,如此云云的话。所以在很长时间里,完全是靠林暖知的色相,做些临近的生意。
我告诉夏时忆:“其实我这次见到她时,第一眼看见林暖知的时候也完全没认出她来。”
“不过不知道怎么说,回锦,我觉得你的人生就跟小说一样,特别纠结,好像各种纷争都充斥在你的周围一样。而且,你别生气啊,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你特别容易跟人闹翻了,就像跟江迟昼还有林暖知。”
我笑笑,问她:“你到底想不想听啊?”
“你说下去啊。不过我希望她变回男生,真的好帅啊。”
我忽略了夏时忆少根筋的感叹:“我读初中的时候也一直觉得林暖知很帅,所以一直很喜欢她。”
夏时忆张大眼睛仔细地看着我,我继续讲述:“所以那时候我和她交往了快了一年。”
夏时忆的表情变化很微妙,她看着我,过了良久,面无表情地把照片还给我,用手掩着脸大叫:“搞了半天你是蕾丝边。”
。.`~
我并不是蕾丝边。
这也是造成我和林暖知分手的关键原因。
我告诉夏时忆,我和林暖知只是亲一亲,抱一抱,没有做过别的事。
可是夏时忆眼下情绪非常激动:“这样还不够吗,那你还想要怎么样,别跟我讲这么限制级的事情。”
夏时忆冷静下来便问我:“那么你和林暖知的纠葛其实就是简单地在一起然后分手了,这样么?”
我觉得这实在说不清:“其实都挺简单的,只是分手的时候她很生气,告诉我她特别喜欢我,我伤她很深,她一辈子都不相信女人了。”
夏时忆目光窘迫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又问:“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就这么在一起的。”
说话的不是我,是风尘仆仆的苏生。他很自然地在我边上坐了下来,并且这么对夏时忆说。我和夏时忆都打了个冷战,表情尴尬地对望着。苏生完全没注意我和夏时忆的表情,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拿过勺子就开始吃饭。我连忙把林暖知的照片放回到钱包里去。
苏生跟我解释:“刚去做值日了。”
我点点头,夏时忆站起来收拾了饭盘:“先走了。”
我想夏时忆一定需要一些时间平复一下。我明白,对夏时忆而言,对我们所有人而言,蕾丝边,都是很普通的事情。她接受不了的,大概是一脸温柔的林暖知,和一直都只有男朋友的回锦,居然有一腿。
我和林暖知的认识绝非偶然。简而言之,林暖知和我在初中入学军训的时候就是上下铺,但关系却不好,因为那时候我鄙视同性恋。
小学时候我隔壁班有个女生长得超级像男的,他们班每个女生都喜欢和她搂搂抱抱,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伤风化。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保守内向的好女孩。
我和林暖知也因此关系很不好。说不上很不好,她从来没有主动和我打过招呼,我也没有和她主动来往,每次见面我都摆出一副讨厌她的脸孔,我们俩甚至在路上巧遇都不会打招呼。可是实际上这对林暖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一直都觉得林暖知根本没注意到班级的小角落里有个平庸简陋的小女生在深深讨厌着她。可是我讨厌她时间久了反而变得很关注,我觉得自己是套着讨厌她的外壳,每天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偶尔我和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就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则立刻把眼睛给避开。后来我想想,其实从那时候起我们俩关系就很暧昧了。
我和林暖知真正开始有来往是在初二,那会儿我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是班长,林暖知是文娱委员,于是我们俩一起组织了“班班有歌声”。事情的发展就是她主动接近我,而我也很乐于被她接近。我们俩开始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却不会一起上厕所。
别人看不出我和她的暧昧,因为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林暖知尽管像男生可实际上是个女生,没人知道她是个t,更没有人会相信我和她会有什么,毕竟我看上去不像个l。
林暖知向我表白的时候,我们俩已经暧昧了大半年了。她问我:“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我言简意赅地告诉她:“我喜欢你。”
她被我吓住了:“你很直接。”
于是我们两个公然在学校牵着手搂搂抱抱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女生吧,本来就比较亲密。
我比较无聊的时候就问问林暖知:“你为什么喜欢女生?”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回答过。我就换了个方式:“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怎么办?”
“可能吗?”
我看看她一米七的身高剪得干净利落的短发,摇摇头说不可能。
林暖知不仅高而且很瘦,我抱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胸部其实并不算太小,可是在宽大的校服下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就像一个男生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做所有男朋友该做的事。放学送我回家,周末陪我逛街,带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去唱k。我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听陈绮贞的cd,那时候张悬和苏打绿的专辑还少得可怜。我和她一起看漫画和言情小说,我还常邀请她来我家一起看我从电驴上下载的日剧。
我妈对于林暖知的出现没有表现过半点担忧,林暖知其实很有心机,她总是打扮得很娘来我家做客。穿着贴身的t和牛仔裤还有帆布鞋。再者林暖知成绩很好,每次考试前她都会到我家帮我听写生字词,和我一块背古文,教我做数学。在我妈妈看来林暖知不过是一个又高又瘦头发很短爱读书的女生而已。
我道听途说了很多林暖知读初中的时候喜欢女生的原因。她跟我说每个人都有双性恋的趋向,因为她的初恋情人也是个男的。有人说因为她的男朋友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于是她一蹶不振走上了女同的道路。也有人告诉我林暖知之所以喜欢女生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说她从小和爸爸住因此缺乏母亲关爱。
这些都是她在校外的朋友告诉我的,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唯独林暖知对此保持沉默。
而我在和她的相处中发现林暖知真的有非常多很女人的地方,比如她不会骑自行车。
林暖知第一次骑自行车的时候我就在她的旁边。我看着林暖知七扭八歪地骑着车,一路撞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都愤愤不平地拿眼睛横我们,我俩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骑。
于是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如果只有一辆自行车,总是我载着她。这事情一直持续到有一天我实在载不动她了。林暖知从后座上跳下来:“老婆我来吧。”
我看着她玉树临风的样子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往后座上一跳,她一开始晃了两下之后就稳稳当当地前进了。甚至直接就把车骑到了公交道上。我侧头看看ρi股后面大摁喇叭的公交车,死死抓住林暖知的衣摆。
林暖知却很平静:“别怕,他们不敢撞我们的。”
我和林暖知在一起久了,便也学会了她那样不声不响的个性。平时在学校里我们总是两个人相依为命,很少和别人来往。
我见她笑得最灿烂的一次是在初二下学期。那天下午刚考完英语,我站在教室里维持秩序。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喊了几声安静便回到位置上,我同桌问我“回锦,:你的裤子上怎么湿湿的?”我吓了一跳,直觉是那个来了。可是不敢说:“大概是水吧。”
“我一开始也觉得是水,可是你椅子上都是红的。”
我觉得我脑袋“唰”地一片就白了。我同桌抱着书包问我:“我有卫生巾你要吗?”
我只好点点头:“给我吧。”
下课铃一响我就拿着卫生巾冲到了厕所,一直到上课才磨磨蹭蹭地从厕所回来。在楼梯口就看见了等待我已久的班主任:“回锦,你同桌跟我说了,你快回家吧。我给你妈妈打了电话,回家多喝点水,最后一节班会课也没什么事。我让林暖知给你收书包了。”
于是我便看见林暖知提着我的包从教室里走出来,拿着她的校服外套,递给我说系在腰上吧。我点点头接过外套,班主任进教室了,林暖知侧过头对我说道:“椅子我帮你擦干净了,老婆,别忘了多喝点热开水。”
我一抬头就看见林暖知用我从没见过的暧昧眼神,一脸灿烂地看着我笑。我怒气冲冲地拿起书包朝她砸了过去,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书包溜回教室去了。
我觉得我和林暖知的故事,一开始总是很美好的,可是人总会变,特别是青春期的我们。有一天林暖知看完了我手上的日本杂志以后,告诉我,她想要改变。
我一开始是全力支持的,毕竟我心里也觉得林暖知是个女生,女生就应该打扮得有女生的样子。于是林暖知开始穿有钢圈的胸罩,买小号的衣服,甚至校服,穿低腰的牛仔裤,适时地露出修长的手臂和腿。留长头发,做指甲,用样式可爱的包。一开始一切都只是细微的转变,谁都没注意到,可是放了一个寒假以后,林暖知齐肩的头发和细细的眼线让所有人都惊艳了。
大家都欣喜地看着林暖知的转变,唯独我接受不了。我没办法跟一个长头发,比我还要妖娆的女生牵手拥抱亲吻。我发现其实我并不是同性恋。
我开始渐渐冷淡林暖知。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后来也慢慢发现了,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开口说了分手。
林暖知并不想和我分手,她问我为什么。
我告诉她没有原因。
林暖知看着我笑,笑得格外妩媚动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漂亮所以你受不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抓着我问:“还是因为我现在穿女生的衣服你受不了?”
我告诉她:“以前你不仅长得像男生连性格也像。可是现在”现在你从里到外都不像个男生。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林暖知看着我,像以往的冷静:“我喜欢你,从里到外我都喜欢,不管你像男生还是像女生。而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我的外表,根本不是从心里接受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在意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了。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女生,你早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弄清楚。我在追你的时候就问过你,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可是你说你喜欢我不是么,既然无所谓性别你喜欢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分手?”
我看着林暖知怔怔地流着眼泪,边哭边说:“对不起。感觉不对了,就什么都变了。”
林暖知结束了中考便再没在我生活里出现过。她有钱的爸爸在世贸街给她买了一间茶坊,找人张罗好一切,让她随意在里头工作。
我们从此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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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显之的生日在星期六。出门前我被我妈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她说开学都半个学期了,我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没干。
我想想也觉得的确是这样,可是气候多变,乱世之秋难免让人没干劲。
到了唐显之约定的“好爱唱ktv”楼下,看见苏生、苏云乐、唐显之已经远远地站那了。苏生见我来了,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和唐显之聊天,我便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边上。苏生讲得差不多了才转过头看我,又看见我空空的双手。问我:“你没买礼物吗?”
我突然间觉得很头疼。礼物?我完全忘记了。于是我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唐显之,想了想只好说“对不起我忘记了,:不然等下唱歌的钱我出吧。”
唐显之却不乐意:“姐姐,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啊,这钱都让你出了,那我的面子往哪搁?”
我的脸“哗”地就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唐显之不紧不慢地继续:“没礼物就算了,我也没喊你给我买礼物。再说,不是你家苏生买了么,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等会儿多唱几首歌吧。”
我十分感激地看着唐显之,苏生站在边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说实话挺恐怖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没买礼物丢他的脸了。我也不敢问,我觉得现在我就是一个小媳妇,每天跟在他后面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又把他给惹火了。
我跟着他们一块站了会儿就看见穿着碎花裙子和长靴的林暖知来了。她这么一路走过来就跟马路上的一道风景线一样,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她径自走到苏云乐身边看也没看我一眼。然后又来了几对男男女女,我都不认识。苏生小声地跟我介绍:“这都我们初中同学,那个瘦瘦的女的叫幸子,边上那个很高发型有点像吴尊的男的是阿三。”
我点头,苏生接着说:“然后那个长得很猥琐的男生是眼镜,他边上那是他老婆,叫源源。”
他这才介绍完就看见刘黯和桑槐也来了。我能明显感觉到苏生的表情一僵。我看向唐显之,他耸耸肩又瞥瞥边上的苏云乐表示无能为力。
于是面无表情的刘黯,强堆笑意的桑槐,失魂落魄的苏生和无所适从的回锦就这样一块去唱歌了。
唐显之要了个特别宽敞的包厢,可是沙发不大,而林暖知却不偏不倚地恰恰好坐在了我的左边,我的右边是苏生。
一坐下来幸子和源源俩麦霸就开始狂点歌。林暖知坐在我边上弄得我很不自然,我觉得自己左半边肩膀都动不了了。大家坐得很近,我还能隐隐感到她身上的体温。我一言不发地坐着听她们唱歌。苏生倒是和林暖知聊上了,于是两个人就开始猜大小喝酒。我就突然回忆起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每次我和林暖知她那班朋友出去玩,都坐在边上看他们打牌或者猜大小,林暖知对这些实际上很没天赋经常输,偏偏她又不爱喝酒,于是她一输边上的人就看着我拿着个酒杯一饮而尽高声起哄,我想我的酒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今天林暖知也一样无论如何都是输,不想玩了。苏生于是跟她说:“不然这样吧,我输了你喝,你输了我喝。”
林暖知想了想甜甜笑了一下说好。
于是他们俩继续。我百无聊赖地向四周望了望,看见刘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眼神淡淡地看着我,注意到我的目光于是将头转开了。桑槐和苏云乐正在很起劲地聊什么,唐显之坐在那听着。我忽然觉得这么多人,唯独我格格不入没事可干 。
林暖知问苏生:“你女朋友怎么都不说话?”
苏生耸耸肩:“她一向话不多。”
林暖知看着我表情有点异样,我以前天天跟在林暖知边上蹦蹦跳跳就是一个话痨。不仅她,连我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说我话不多。林暖知问苏生:“你一直和我玩不陪她,不怕她生气么?”
苏生笑着说:“你比较重要嘛。呵呵,开玩笑啦。她没那么容易生气。”
我看着苏生和林暖知在这打情骂俏心里直想骂人,谁能受得了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生玩得这么开心,特别对方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我目光哀怨地看着他们,想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来了还受罪。
活动进行了两个小时,苏生和林暖知明显都喝多了,苏生拉着林暖知的手说:“我们唱歌去。”
林暖知边点头边笑说:“好,好,唱歌。”然后飞快地甩开苏生的手,对我说:“老婆,唱歌,我们唱《私奔到月球》。”
我看着她表情很尴尬,她转过身来抱着我“唱:《私奔到月球》。我们唱《旅行的意义》,《小情歌》,《华丽的冒险》。我们唱歌去,小锦我们唱歌。”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摇着我,我招架不住想要松开她,却脱不开,林暖知的力气出奇的大。我被她摇得头都晕了,她一边摇我还一边把我往沙发上摔,我的头重重砸在靠背上觉得说不出的疼,刘黯一马当先站起来拉住了林暖知,苏云乐和唐显之也冲了过来。
林暖知被刘黯拉住,还是冲着我叫:“唱歌,你唱我听。”
唐显之哭笑不得,断言:“你们以前肯定是很好的朋友。”
我于是点了一首《华丽的冒险》。苏云乐想坐在我边上照顾一下林暖知,却被她推开,她抓着我的手腕说“我要坐在小锦边上。:你是小锦么?你让开。”
苏云乐被林暖知一推坐在地上,愣愣地问她:“小锦?”
我看着苏云乐一脸茫然的表情,只好向她解释:“暖知在叫我,她叫我小锦。”
“锦绣年华的锦?”
“对啊。”
苏云乐又问:“你在城光小学吗?”
“对。”
苏云乐盯着我看了半天,我担心是不是她也醉了,我问:“你怎么了?”
苏云乐恍过神来,笑笑:“我早该想到没怎么,原来就是你啊,林暖知以前整天说的小锦。”
我心里一凉,苏云乐却说:“你快唱吧,不然林暖知又要发作了。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点点头拿起话筒,苏云乐回了位子。我刚开始唱几句,林暖知就凑过来靠着我的肩膀跟我着我轻轻地哼。苏生靠着沙发背,盯着天花板始终没有说话。
疯狂的梦没有了你,还有什么用。
不愿放开手,不愿让你走。不愿眼睁睁地看你走出我的生活。
林暖知抢过我的话筒,对着慢慢地哼,一遍一遍重复:“不愿放开手,不愿让你走”就像痴吟一样,缓缓从话筒里传出来。整个k房都随着旋律安静下来。她放下话筒,眼泪从我肩头滑落到我的手背。我微微一抖,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她把话筒递给我,我低声跟着唱了句。
说不清对你承诺过的一切,还有多少没有实现过。
正准备再唱一句林暖知就把话筒拿开了,对着麦克风说:”你别唱了,你唱我难受。”于是自顾自唱了下去,这歌结束之后她就趴在我的膝盖上睡着了。苏生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我拍了拍他,他抬起头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看着屏幕,点了一首《分开以后》。听着苏生完全不在调上的歌声,他是完全醉了。我求助地看着苏云乐,她连忙走过来拍了拍苏生。谁想苏生不但不领情还把话筒往沙发上用力一摔,破口大骂:“唱个歌都不让人安心。”
唐显之连忙过来拉住他:“你醉了。别唱了,要不睡会吧?”
苏生推开他:“你放手,轮得到你管我么?”
苏云乐闷闷地看着他不说话,转头问我:“陪我去厕所吧?”
我点点头,轻轻地把林暖知放到沙发上站起来走了出去,关门前看见刘黯和桑槐都皱着眉头看着我们。我心里也突然很纳闷,为什么苏云乐要找我,怎么不叫桑槐。
进了厕所才发现来上厕所的人可真不少,关了门就连动的地方都没有了。苏云乐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看起来要等挺久的。”
“那你先上吧,我在门口等你。”
“可是应该要很久吧。”说着她指了指里头的长队。
“没事,如果太久我就先走好了。”
于是我一个人蹲靠在厕所门口等着苏云乐。其实并不是非要等不可的,只不过回到k房更加尴尬。发酒疯的苏生,不认识的却像在看笑话的两对情侣,冷眼相待的桑槐和刘黯,还有醉得不省人事的林暖知。我想对着天大声唱she的那首老歌,这个世界不太平,需要太平!
苏云乐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半休眠状态了,她看到我的时候表情里又惊又喜,直问:“你怎么还在这?我以为你都走了。”
“等你嘛。”我说着一边站起来,却发现脚麻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扑腾”一声倒在地上。我尴尬地解释:“脚麻了。”苏云乐连忙过来扶我,谁知道我一个重心不稳连她都一起摔了下去。我们俩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都止不住笑了起来。
苏云乐叹了口气苦笑着:“这个生日,真是过得纠结。”
我看着苏云乐想告诉她,你真的变了很多。眉眼间不再有那么多心事,笑起来比以前灿烂,直来直往过得应该比以前好吧。只是改变她的人是谁?显然并不是我。听起来似乎很可悲。
我们回到k房的时候苏生还在闹,他指着桑槐开骂:“你个贱货。”
唐显之和刘黯都拉着他一人一句,你醉了,别这样。
苏生转过头看到我,便上来搂着我:“老婆,别管那傻Ъ,咱们唱歌去。”
我说:“不想唱了。”
“那我们吃蛋糕。”
我摆摆手:“可是寿星都没开始切呢。”
苏生一笑:“我说吃他还敢不吃么。”
我转头看了一眼唐显之,他表情无奈地看着苏生,边上的刘黯也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们。
可是苏生忽然一个转身,抓着桑槐继续说:“你以为自己很漂亮,我放下自尊求你都无所谓,我告诉你,现在我不在乎你了,你桑槐算个p啊,我苏生的女人多了去了,用不着你了。我挥一挥手就有一堆女的贴上来。我早就知道你会后悔,桑槐,你后悔了吧?”
苏云乐连忙拉住我:“小锦你别听了,我弟他喝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弟其实酒量很差,喝醉了就开始闹,他都是乱讲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笑:“没事。”
唐显之的生日最后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他拉着横七竖八的苏生上了出租车,把蛋糕往苏云乐手里一塞,关了车门便扬长而去。我和苏云乐一起把睡着了的林暖知送回家。
苏云乐问:“我不知道林暖知家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记得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就搬家了。苏云乐想了想说:“不然去我家吧。”然后转头问我:“快十一点了,你陪我一起送她回去就很迟了。要不就在我家挤挤吧,我的床也挺大的,三个人横着睡应该是可以的。”
“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吧。”
我妈接起电话就问我还回不回来,我尴尬地问她我可以在苏云乐家住吗。她语气冷淡地说:“叫苏云乐听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苏云乐,她拿着电话“嗯”了几声就挂了,跟我说:“你妈肯了。”
我惊讶地张大嘴。她解释道:“你妈妈说,苏云乐啊,回锦在你家住可以吧。那明天让她别太迟回来啊。你也来回锦新家玩玩吧,很久不见了。”
我看着苏云乐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想着我妈可真多事。
苏云乐伸手拦了辆车,一面问我:“你就不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妈妈要让我去做客吗?”
我关上车门,把蛋糕放在腿上。林暖知坐在里面,迷迷糊糊地靠着窗户休息。苏云乐坐在中间,一只手扶着林暖知,一只手抓着司机的椅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三个一定要一起坐在后面。
“苏云乐,其实林暖知没跟你讲过具体的任何关于我的事对吧。”我深思熟虑后终于开口了。
“然后呢?”
“所以啊,你不是都想起来我是小锦了吗,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看着我笑,脸颊边的两个酒窝显得俏丽可爱:“不过你妈妈没说这些,我还真的不确定,你记不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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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乐说她不知道我叫回锦。她一直以为我就应该叫小锦。
她说尽管她记起了我,却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譬如我蹲在楼梯口等她,还有整天跟在她后面。
我心想你记得还不如全忘了干脆。于是我坐在车上,听着苏云乐缓慢地讲着,第一次见到我觉得很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后来只觉得我很能招惹是非,突然听到暖知叫小锦就觉得一下子被人重重地锤了一下似的,于是顿时开窍,原来这个是非鬼大众脸就是小锦。
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把你被抢的包给送回来,可还是丢了钱和手机一样。你拿着包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总比都没了好。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一直从市中心开到市郊。苏云乐住在一个偏僻的老城区,途中还经过了城南私立的美院。小区看起来也很破旧,我们一起搀扶着林暖知艰难前行。她跟我说:“你别太失望,后面那栋最破的才是我家。”我们终于到了房子门口,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房间还算干净却很简陋,狭小的卫生间,连成一体的厨房客厅和饭厅,有裂缝的瓷砖地。
林暖知一接触到床铺就呈大字形张开躺下。苏云乐看着她摇摇头:“还好我有两张床。”
我在苏云乐的厕所简单地冲了个澡,躺在她的大床上,张着眼睛看着脱皮的天花板。每次我睡不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都会不小心再张开,那时候盯着天花板就会觉得张着眼睛才是最适合眼皮的姿势。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天气越来越凉了,可是苏云乐还铺着席子,即使盖着厚棉被关着门窗也抵不住窗外阵阵来袭的寒意。
苏云乐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我:“睡不着么?”
我在黑暗中看见她的眼睛闪了闪,我对她说:“不知道林暖知睡得怎么样了。”
“我从来没见她喝酒。”
“嗯,林暖知不喝酒。你没看她开茶坊么。”
其实那家茶馆偶尔经过,我也不会进去坐坐。我一直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在生活。日子过得也挺快的。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放话说我抢了她男朋友或者我背叛了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一年前我和江迟昼吵架的时候他就提过,桑槐说我专抢好朋友的男朋友。那时候也没去深思,事后想起来觉得有点迷惑,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哪还有心情去计较这些。直到林暖知的再次出现,她和桑槐和苏云乐肩并肩一起离开我的视线,我才明白,其实都是林暖知无聊的报复或者发泄罢了。
在我和林暖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是我的玩伴,不需要太多感情。只是人的感情有时候很奇怪,你要对一个人付出或者不付出往往都只在不经意之间。只是在她离开之后,我无法克制的消沉和无奈,给了我解答。
我对林暖知并没有那么多的纠结难舍的复杂情绪,也许想起来还会很感慨,可是仅此而已,怎么说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我觉得我对她的感情总是不够深刻,否则,我又怎么会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苏云乐的事情。自从小学时候被人嘲笑作“苏云乐朋友”以后,我就对提起苏云乐很排斥。
“你睡着了么?”见我很久不说话,苏云乐小心地问我。
“没有呢。你记得我们小时候还有一块睡觉不?”
苏云乐小声地回答:“不太记得了。说实话,你别生气,我其实还挺不习惯和生人一起睡。”
我并不在意,过去和现在总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小时候你家阿姨有事出去就会把你寄在我家里,然后我们俩就会很兴奋都睡不着。被我妈骂。然后我们就躲在被窝里讲话,讲得特别开心,掀开被子才发现我爸我妈都站在边上,灯还是开的。太投入了都不知道。”
苏云乐躺在边上小声地笑着:“我好像有点印象,其实很多事情仔细想,都能想得起来。不过小时候真的很不开心住阿姨家里。”
“为什么?”我问她,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她小时究竟是不是有很多痛苦回忆。
“他们经常打我啊,如果我不准时睡觉,不好好吃饭,就要罚站。还会揪我耳朵,非常痛。也不让我上幼儿园,每次想打麻将什么就叫我出去。她女儿也很讨厌我,经常笑话我,偷我的东西。这些事太多了,而且很长时间我妈都不怎么来看我,根本就是孤立无援,日子过得暗无天日。”
“所以你才执意要搬走?”
“事情也很突然,那段时间我连着大概有一年吧,整天给我妈妈打电话哭着要她看我,而且她也要我去读书。我不愿意住在这里,就被送去唐显之家了。”
我只能傻笑:“嘿,你和唐显之就从那时候开始就很好吗?”
苏云乐也跟着笑了:“不是,当然不是啊。我和他其实特别简单,我一直都喜欢他,他对我都淡淡的,即使在一起了,也就那样。”
“那苏生呢,小时候你从来没说过还有一个弟弟啊?”
“小时候不喜欢苏生的啊,因为他在唐显之家过得那么好,我总觉得很嫉妒,不愿意讲他。后来刚到唐显之家我和他还老吵架,每次吵完苏生都会哭。后来长大点懂事了,就好多了,而在唐显之家他们一家人也都对我很好。”
“我觉得你和江迟昼真像,都懂得怎么接受生活。”
苏云乐忽然就安静了,过了一会她说:“但我和小昼其实感情不是很深,他也不是很喜欢我。有时候感觉和他就像没关系的一个人一样。”
我于是便沉默了,我在一刹那真的很诚恳地希望,如果江迟昼对我而言也能是简单的没感情的没关系的另外一个人那该多好啊。他就像小说里的人一样,挥挥手潇洒退场,从此以后大家天涯海角便再不相关,多么洒脱。
苏云乐讲完这些话就睡着了,呼吸均匀,一起一伏,我安静地听着她的呼吸也跟着意识模糊。在就要睡着前,却突然听见苏云乐对我说道:“小锦,其实我很担心你,苏生不会对你认真的。”
我心里一紧,再睁开眼却已经天亮了。
打开房门看见苏云乐穿着睡衣站在厨房里。她在炖蛋,问我要不要吃。
我礼貌地问她:“麻烦吗?”
“不麻烦。”然后她就从冰箱里拿出了三个蛋,放进三个碗里,加了点温水搅匀,放了点干贝。我站在边上看着她忍不住就笑出声来,苏云乐转头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你这习惯跟我蛮像的。我用微波炉做所有的菜。”
“方便嘛,不过不营养。”
夏时忆去我家的时候对我的出神入化的微波炉烹饪技术感到不可思议。她难过地问我,为什么连泡面都用微波炉煮。我告诉她,因为拿微波炉煮面会像放锅里煮一样好吃,还不用洗锅。而此刻我看着苏云乐就觉得大家在某些生活细节上还是有一点默契的,尽管这种默契也许只是生存本能和感情毫无瓜葛。
我洗漱完毕后去了林暖知的房间,她在我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就醒了过来。看着我瞧了半天。我被她看得不自在:“你昨天醉了,我们就送你来苏云乐家了。”
林暖知喃喃自语地问:“苏云乐?”
我“嗯”了一声。然后脱了鞋子爬上床铺,开了电视。林暖知看着我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是这么爱看电视?”
“那是啊,有电视的地方才有家的感觉。这是我引以为豪的真理。”
林暖知表情却有一丝宠溺:“这是哪门子的真理。”她笑。
边说她边伸手拢了拢头发。我看着她细微的一个小动作,却觉得现在的林暖知,就像古装片里如水温柔的大家闺秀,还一定要出身于书香门第不食人间烟火。她盯着电视,却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没有,你现在真是好女人啊。跟以前差好多。”
“我明白我只是喜欢女生而不是想当男生。”
我对这个敏感话题选择缄默。她继续说道:“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怪你的。毕竟这种事情”
“暖知,你看过《学校里学不到的事》吗?我觉得你的风格非常像那个学生会长。她走路的姿势,我印象特别特别深,那个女的走路姿势超级高雅,跟你一模一样。而且她还强吻那个女生。”
林暖知却不放弃之前的话题:“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想通的吗?”
我无处可逃,只好顺着她的讨论往下问:“怎么想通的?”
“因为你情愿和一点都不熟悉的苏云乐一起睡,也不和我一起睡。”
我急忙跟她解释:“不是这样的,其实我和苏云乐从小就认识,只是太久了生疏了而已。而且昨天你回来就大字躺开,我也没地方睡。”
林暖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但是如果让你跟我一起睡,你还是会有戒心吧。对不对?”
“我”
“其实你和苏云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以前去你家,你妈就跟我说过,你小时候有个老欺负你的朋友,除了她你就没跟别人这么好过。”林暖知的语调漂浮不定。
我觉得有点头疼。告诉她:“小时候是这样的”
“我只想知道,苏云乐和我,哪个对你来说更重要?”
“”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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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夏时忆的时候,我觉得已经隔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了。我抱着夏时忆大叫:“这个周末真是过得太、太、太千回百转胆战心惊了。”
夏时忆听完我的叙述问我:“那你怎么回答林暖知的?”
“我转移了个话题。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就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了。她说头疼了一宿觉得何必折腾自己在意的人,没意思。”
夏时忆感叹:“我心里的美女到了你这就成鸡肋了。”
“没呢,我最后告诉她了,她和苏云乐是没有区别的。都占据我生活中重要的回忆。”
“那她说什么?”夏时忆好奇地问。
“她说她早就不喜欢我了,叫我别想多了。”
“”
“嗯。”
都说时间是把无情的刀,我只身一人形影相吊地在初中的校园里瞎晃荡时候的心里种种,甚至中考失利也不愿意上我们学校的高中部就是因为林暖知,这个学校里太多和她有关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大家都在看热闹。可是现在,提起来不也不冷不热。
夏时忆问我:“可是那句话你是骗林暖知的吧,说她们没区别的那句。你不是跟我说苏云乐是你最重要的一个好朋友么?”
“你没听说么,人家结婚了,才发现,其实只是迷恋不是爱。我再见到她以后就觉得,这么多年对她的感情也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我和她早就没什么深切情谊了,不是么?”
夏时忆看着我好笑地说:“你这么知性我可真不习惯,你胡搅蛮缠的生活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对着她九十度鞠躬:“谢谢你的美好祝福。”
下午最后两节是自习课,铃声才响我就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倒霉,为什么换山换水,我的班主任却还是高一的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婆。
唐显之看着我深情款款地说:“大嫂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白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出了教室。我站在走廊上望了望,心里祈祷万事化险为夷。因为还没下课,整个学校都特别安静,走廊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拐角处有一个大大的公告栏上头贴着两张白纸,上面写着:高二八班刘黯、高二九班唐显之近期表现优秀,认真反省,因此取消处分,特此通告。
我一个人看着那通告,写着刘黯、唐显之的名字,突然觉得鼻子酸。他们俩打架的事,就像发生在好多年前一样,模糊不堪。刘黯打了唐显之的第二天,班主任就在班上严肃批评:“我们学校是全省最好的高中,除了成绩以外就以校风严谨著称。对于这种暴力事件肯定是要严惩不贷的,在这期间,先撤掉刘黯的班长,由桑槐担任。”
我当时一听眼睛都绿了,我觉得就算刘黯再怎么不济,我们还有怪兽呢,哪轮得到桑槐啊。我特别激动地问班主任:“为什么啊?就算刘黯打架,他也反省了检讨也写了,干吗还要撤班长啊。而且我觉得让桑槐当班长一点也不适合。”
班上的同学都在小声议论,有个女生说:“我觉得刘黯当班长挺好的。”其他人立刻小声附和,我突然发现刘黯的人气还蛮旺的。
连怪兽都问老师:“老师,您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欠考虑,毕竟班长需要一个有威信的人当,我觉得桑槐的确不太合适。”
有个男生接口:“就是啊,桑槐当个文娱委员好了,当班长哪行啊。”
我觉得这就是重点高中的特点,大家多数都不喜欢作风张扬爱打扮的女生,桑槐却恰好每项都有。班里的同学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唯有刘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我使劲推了他一下,说:“你说话啊。”可是刘黯一动不动只留给我一个深沉的背影。
班主任不理会:“刘黯也说要好好学习,他的成绩下降得也很厉害。给他时间好好读书也不是坏事。你们不要再说了”
班主任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桑槐趴在桌子上哭了。班上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看见了,大家议论的声音迅速小了下去。夏时忆转过头对我撇撇嘴:“就知道用眼泪博同情。”刘黯拉了拉她说:“算了别说了。”
班主任一离开教室立马就有很多人围上去,给桑槐递纸巾,倒水,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还有人转过头瞪了我一眼,我心里也很委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话,干吗她一哭就全都怪到我身上来。刘黯转过头拍了拍我:“别想了。”
我哭笑不得,觉得这事他才是受害者,安慰我干吗,我于是抓着他的手说:“刘黯,不当班长就不当好了,谁稀罕啊。”
刘黯反手握住我的手:“其实挺好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不仅仅你会帮江迟昼,也会帮我。”
夏时忆特别三八地凑了过来:“江回锦不帮你帮谁啊。老夫老妻的别恶心巴拉的好吧。”
那时候我则在心里想着,对啊,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通告栏,想着唐显之生日那天携手出席的刘黯和桑槐,觉得人生真是多变啊,物是人非这样的词,的确很伤人。
“你在这干吗?”
我回头看见苏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我说:“老师找我,你呢?”
“哦,我去交作业。放学一起走吧?”
我点头应允。他又问:“去我家玩不?”
我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你能送我回家吗?”
“我送你到车站吧。”
“可是我一个人坐那么远的车回去。”
他说:“那我送你回来,我再坐那么远的车回去?”
我有点不高兴于是耍起小性子来:“那我不去了。”
苏生看着我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随便你吧”
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前面,我回头看见一个长相安静的女生看着我们。我想起来是那个苏生很讨厌的高一班花,于是果然苏生的脸沉了下来,对我说:“我回教室了。”
我看着他觉得心情差到了极点。
班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戴着个老花镜,喝一杯热腾腾的茶。我于是条件反射地把自己往校服的领子里缩了缩。她看见我,就对我说:“江回锦你过来。”班主任拉了把椅子让我坐下来,说实话我对这种先礼后兵的方式感到十分恐惧。这不,我ρi股还没着椅子边,她就迅速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成绩册:“江回锦,你看看自己的成绩,别的不说,就说说你的语文成绩,高一上学期半期考的时候你的语文成绩是全班第一。现在呢?”
我不做声,盯着成绩册,也不敢抬头看她。她指了指我的成绩册,我自己看看,一大排全是红笔写的,全都是四五十分,的确有点惭愧。班主任一心想让我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除了语文以外,别的科你也是一塌糊涂。你这样能考得上大学吗?你自己知道,你是转到这个学校来的,基础本来就比别人差,而且你也不是什么特别聪明不用学就会的人。你有没想过,你这样浪费时间将来要怎么办?”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她也不说话就看着我。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她把成绩册往桌上一放,循序渐进地开导我:“你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家里有事?还是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
我摇摇头:“没有,都很好。”
“我想你也没什么事,就是自己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话也不用我多说吧。”
“不用。”
班主任忽然就怒了:“你这什么态度。你是转学生,本来你是什么成绩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不影响我班级,我警告你都是为了你好。你别再这样不知好歹下去。之前有个江迟昼好不容易退学了,现在又来个你,我看在你是女生面子薄,也不在班上骂你,你应该不会是想当第二个害群之马吧?”
“老师,江迟昼都退学了,你还要这么背后骂他,你不觉得挺过分的吗?”
班主任这么一听就更生气了:“我说错了吗?像江迟昼这样的学生老师避开都来不及,哪个老师会喜欢他。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是我的学生,讲他浪费我的时间。总而言之,回锦,如果你不想在这个学校读,你大可以回你原来的学校。我知道你家里也有关系,才会把你转进来,不过如果自己不愿意也不要待在这里受罪。或者家里有钱你也可以像江迟昼一样出国。你有想过吗?”
“没有。”
“好,没有你待在这里就给我好好念书,其他事情就少处理一些。你的事情我也听同学说过,我劝你专心读书,少招惹是非。”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她知道了,然后就出了办公室。被班主任几句话说得我心里紧,却也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想想现在会把我和江迟昼联系在一起的,也只剩下她一个了。其他的人大概早就忘了他了吧。
回到教室,我问唐显之:“你会送苏云乐回家吗?”
唐显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般不送吧。”
我“哦”了一声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唐显之问我:“你干吗了?苏生不肯送你回家啊?”
我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他。他说:“苏生肯送你回家就奇怪了,他那德性。”
唐显之于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受不了他那表情,单刀直入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好自为之吧,反正苏生是不会认真的。”
我转开头不愿意回答他的话。
可是放学的时候我仍然去了校门口等苏生。苏生没等到,倒是看见了夏时忆。我一脸激动地迎过去,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高她一个头面无表情的沈年,于是兴高采烈的我迅速就面瘫了。我尴尬地对他说:“hi。”他点点头。
我问夏时忆:“你看见苏生了吗?”
夏时忆的表情很惊讶:“苏生?拜托,他早走了,跟唐显之他们,我还以为他找你去了呢。”
“”
我抬起手看了看时间,不多不少六点半。“好吧,那我也回家了。”于是自觉自动地快速向前走。我在心里嘀咕着两件事:第一,发誓永远不跟沈年和好的夏时忆又要重蹈覆辙了。第二,如唐显之所说,苏生是不会认真的。
我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打了个电话给苏生,他接得很快。我语气不善地问:“你在哪?”
“家里啊。怎么了?”苏生回答得很自然。
我想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讲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心里特别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用这种方式和苏生相处,不吵不闹不多说话。
过了没多一会苏生就发了个短信给我,问,老婆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和我一起走了,下午你说不来我家,所以没等你。对不起啊。
我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对面的玻璃里印着自己紧绷的表情,却迅速变成了柔和的脸部线条。心里有点不平衡。抬头看看已经亮起来的路灯,和昏暗的天色,触景伤情地觉得有些落寞。夏天过了,秋天也快过完了。我伸手拉拉披在校服外的外套,觉得四季的变化总比人的变化更容易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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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生很爱喝奶茶。他说喝点甜的东西心情好。
于是我们每天下午一放学就准时光顾那家奶茶店。这对我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毕竟天天吃这么多东西,除了会心情好也会发福。你看,现在连奶茶店的老板娘都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看见我俩就很热情地问:“今天要什么?”
在某天放学,我们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苏生搁了串罗汉果到我的碟子里,跟我说:“这我挺喜欢的,你尝尝看吧。”我点点头拿起那串罗汉果,心里溢满了甜蜜。我小声问苏生:“你以前在城南私立也经常和唐显之苏云乐他们一起去吃么?”
苏生摇摇头:“我怎么会跟唐显之和苏云乐一起,我要是跟着她会不高兴吧。”
“她?”
“苏云乐。我姐,她想单独跟唐显之在一起。相处的机会太多了,那时候一起住,天天都能见面,所以她比较希望能独处吧。我跟着当电灯泡吗?”
“哦。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记得了。应该不短吧。”
“那,那你平时放学都和谁啊?”我试探性地发出疑问。
苏生放下奶茶看了我一眼:“以前的女朋友吧。不然难道跟男的去喝奶茶么?”
我把我一直惦记的一件事对他说了出来:“我那天看你的相册,为什么全是女生的照片?”
说这话之前我仔细思量了很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并且漫不经心。苏生却连解释的话都省略了,他狡黠地笑着问我:“都很漂亮吧?”
“还好吧。”我绝对没想到苏生会这么回答。
“起码比你漂亮吧?”
我咬着嘴唇心里很窝火,我从来没见有谁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贬低自己女朋友的。有一次我和苏生一起在世贸街又碰到了他的两个初中同学,两个男的上下打量了一阵我,然后注意到我牵着苏生的手,就问他:“女朋友啊?”苏生倒是很老实地点点头,那两个人就调笑地说:“换口味了嘛。”苏生松开我的手无所谓地回答他们:“以前都喜欢找美女,现在只想找个长得不好看但是对我好的就行了。免得闹腾。”
我当时站在边上觉得自己的血管正在冒烟,如果不是那个初中同学接着说了一句:“长得也还算不错吧,就是看起来这么清纯不像你喜欢的那种。”
这话一出我立刻露出笑容,反倒苏生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看得过去就行了,总不可能都跟以前的比吧”
他没把这话说完,只是三个人看起来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实际上我是不指望苏生能对我抱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想法了,毕竟他在追我的时候就表明了立场说自己想找个长得不好看对自己好的人。而我正好符合了他的先决条件,如果我长得好看我想苏生也找不上我。
“你什么意思?”忽然听到一个很临近的女声。
我受到惊吓抬头看见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子指着苏生问这话。
我自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瞅着这女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苏生放下了奶茶,转头正视她:“有事吗?”
那女生却像一下被挑起了怒火,拿着包朝苏生脸上砸,然后问:“你什么意思啊你?”
苏生避开了她的包,朝里面挪了挪,我忽然想起,她就是那个跟苏生关系很不友善的高一班花,苏生跟我说过自己很烦她。我在边上小声问苏生:“怎么了?”
苏生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侧头看了一眼高一班花,然后说:“谁知道她怎么了。”
高一班花像是被苏生这一句话激怒了,抓着苏生的袖子问他:“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什么叫谁知道她怎么了?”
我看着她抓着苏生的手关节突出,脸上的表情带着怒气,整张脸都红了,连眼眶都湿了。苏生却一用力拿开她的手:“你别闹了,快回去吧。”
“你叫我回去?!”班花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她看着苏生,把手从他的手里狠狠地抽了出来,她一字一顿地问苏生:“这是你女朋友么?”
这话是指着我说的,苏生并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点了点头:“对,怎么了?”
说到这女生原本潮红的脸瞬间就变得苍白,她小声地问苏生:“你还问我怎么了?”
苏生的好脾气像是彻底消磨殆尽了,他对班花说:“你回去行吗,别在这瞎搅和,我跟你也没怎么的吧?”
高一班花一听完这话就发火了,拿着自己的书包使命往苏生身上砸,我连忙站起来想退开却直接撞到了背后的玻璃上,我贴着玻璃看着苏生纹丝不动坐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任由那班花拿着包一下一下地砸他。
奶茶店里原本就拥挤,现在所有的人都注意到这里正在爆发战争。我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我敢保证苏生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而这高一班花超高的出镜率也让我隐约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苏生终于发火了,一拍桌子抓住被她当作武器的包:“叫你滚听不懂啊,别得寸进尺。”
班花被他这么一骂非常委屈抓住包就往外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冲出去的她,再看看坐着的苏生,他踢了一脚桌子拎起包就往外走。等到背后的嘈杂声又通通恢复,我才反应过来赶忙付了钱也跟着他出去。
夏时忆第二天听完我的叙述问我:“你有没有问苏生那女的怎么回事?”
“没有。”
我出了奶茶店以后直觉苏生并没有直接回家,虽然那会儿他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还是沿途找了找,最后在一个拐弯口的小巷看见苏生靠着墙抽烟。我慢慢地走过去问他:“没事吧?”
苏生看见我来了,并没多说话只是瞟了我一眼继续抽烟。我安静地等着他抽完那一支烟,把烟蒂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然后转头木然地跟我说:“那女的,我跟她没什么大关系,是她有病。”
我还没问出口她为什么打你这问题,苏生就先给了我回答:“她一直喜欢我,听说我有女朋友就纠缠不休天天给我发短信,我看都没看就直接删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这话是他的口头禅,他经常跟唐显之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说,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说话的时候语气嘲讽脸上带着不善意的微笑。唐显之每次被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笑笑不再追究。我终于忍不住了,问苏生:“你别这么说她吧,她也是喜欢你。又没什么错”
最后半句话我说得很小声,小声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而苏生啼笑皆非地看着我,然后转过身靠近我,他两手撑着墙把我包围在里面,左手却忽然拿着打火机在离我耳朵很近的地方用力朝墙上敲了一下。
我看着他那一瞬间只是觉得没来由的恐怖。耳朵被他这么响亮地一敲就耳鸣一样的难受起来。我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想推开他:“你干吗啊?”
苏生朝后退了一步,漫不经心地说:“没干吗。你回家吧,该干吗干吗去,别烦我。”
我赌气地回了一句:“你以为我想找你。”
然后便走了。
我把事情讲完,故意不去注意夏时忆脸上的震惊。现在是早晨七点。我因为心情不好于是起了个大早到学校。夏时忆在厕所里洗了个手,就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她看着镜子里的我:“感觉很差,你那苏生。”
“是啊。”
夏时忆拍拍我安慰道:“我觉得大概现在私校出来的男生都这样吧,家里有钱,以自我为中心。”
我几乎脱口而出:“有钱的人那么多,江迟昼家里也很有钱啊,他都不会。”
夏时忆好笑地看着我说:“江迟昼那是异类。我认识的私校的男的都这样,把女朋友当妈使唤,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心上。我有个朋友,还跪下来求她男朋友不要分手呢,一点都不稀奇。”夏时忆拿纸巾擦了擦手,看着我:“其实我也挺替你不值的。”
这话我不爱听,却在今天一口气听到了两次。
当我告别夏时忆回到教室,就看见一向早到学校的唐显之从他的题海里抬头看了我一眼,吓了一跳,问我:“你刚从战场回来吗?”
我问他:“你干吗这么说?”
唐显之说:“你看起来就好像心如死灰,特别恐怖。”说完他看着我,一脸八卦地问我:“听说那高一班花把苏生给揍了?”
我心想你明明知道还要问我,一面在位子上坐下来,掏出了本数学练习册做。
“哎,苏生真是欠了一ρi股的情债啊。你知道那女的和苏生有关系吧?”唐显之又问。
“就算不知道,都到这份上了也能看出来吧。”
唐显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苏生要是没怎么样人家,一个女生至于这么跟他拼命么。”
我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叹口气感慨自己遇人不淑,突然觉得像身边唐显之这样的人其实活着也挺开心的。我一直认为唐显之是非常自私的一个人,他跟我说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要女人不要势力,他只想好好读书,其他都无所谓。我问他为什么要好好读书,唐显之的答案更模棱两可。他说不读书那我要干吗?反正闲着也无聊。
放下笔,唐显之幽幽地告诉我:“其实挺替你不值的。你说我自私,你觉得苏生比我好么?我对苏云乐是不好,可起码我不会再搞别的女的。苏生是够大方的,可是他身边是个女的跟他都有一腿。你太不了解苏生了,会说他人品好的人,很不幸,还没出生。他不会对你认真的,趁早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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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天愈发深入到没人能够分辨出现在到底是冬天还是秋天的时候,即使是在南方的我们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凉。我发现我已经忘记了玉兰花的香味是怎么样的了,可是生活却还在有条不紊地前进前进。
苏生穿着深色的校服,里面只有一件简单的t恤,在冬天里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寒气。唐显之为了期末考开始认真读书,却在每个午休一个人躲在后山偷偷抽烟。沈年和夏时忆仍然保持着不算亲密却来往过盛的朋友关系。林暖知的头发更长了,她把头发盘成发髻的样子仪态万千。苏云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在校门口等唐显之。刘黯和桑槐偶尔会被撞到在玉兰树下拥抱。而我,仍然按着三点一线过着生活。
我坐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午自修已经开始了。读了高中以后,学校便没有硬性要求我们要在教室里或者图书馆自修,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以前因为刘黯喜欢在班上啃面包的缘故,我和江迟昼即使吃完饭也会很准时地回班。而现在冬暖夏凉的食堂就变成了高中生的大热门,饿了渴了还可以顺便买点东西吃。
苏生坐在我边上的一张桌子上和一群人说笑。我一直看着他,可是他却始终没有一次回头。他在响铃的时候买了一副扑克牌,问我:“我有变魔术给你看过吗?”
我摇摇头,他于是拿出了一副牌:“那我变给你看,让你看看你老公有多厉害。”说完他就掏出那一叠牌流利地洗好。背后一桌的人看起来是他们班的,有十个人左右,男女参半。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问苏生:“不是吧?你还会变魔术?”
另一个男生就笑:“他什么也都会。”
苏生转头回嘴:“你不信啊?我变你看啊。”
然后他跟我交代了一句:“我先弄给他们看,你在这边等等我。”
我乖乖地点点头,于是苏生就走到那一桌坐了下来。我看着他有模有样地翻牌,边上呼声一片。顺着他的视线还能看到他偶尔地看看在他前面一桌的桑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抱着如何的心情坐在那里,只觉得自讨没趣。
我记得唐显之跟我说过,苏生这个人心里有阴影。他讨厌很多人,包括他唐显之,还有诸如江迟昼、刘黯等等。
那时候我很讶异为什么唐显之能够这么平淡地对我讲出苏生不喜欢他这样的话。可是唐显之却觉得没什么什么可不舒服:“苏生讨厌我不外乎那么几个原因。因为我可以和我父母一起住,而他不行,还有就是苏云乐喜欢我。”
我很惊讶地问唐显之:“你和苏生不是好朋友吗?”
“你觉得他有把我当朋友么?而且即使我当他是朋友,他这种性格,相处起来也够累的了。自尊心又强,做人那么显摆,心眼也小。”
我当时推推唐显之:“你也别这么说他吧,他肯定也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的。”
“不就是因为桑槐么。”唐显之冷笑了一声。
虽然在此之前我早就知道苏生和桑槐有过一段,可是被人这么摊开了说心里难免觉得吃不消。唐显之告诉我:“其实桑槐会跟苏生分手很正常。苏生这样的性格,谁都受不了,连苏云乐有时候都对他很无奈。桑槐和苏生在一起之前一直都觉得苏生挺阳光开朗的,长得又好。后来就觉得其实本性很多纰漏,处不下去就分手了。”
我问唐显之:“那苏生也够脆弱的,这样一下就受不了了。”“你不知道就别多说,谁付出真心被人糟蹋心里会舒服。”
我觉得唐显之的用词还真是惊心动魄,付出真心,糟蹋。有到这地步么?
唐显之“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样:“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桑槐特损,跟苏生分手也就算了,苏生喜欢她自然想挽留,可是桑槐明显不想跟他和好。鬼晓得是真是假,反正她当时给苏生的理由就是,自己喜欢江迟昼,因为苏生长得像他才和他在一起的。然后苏生就彻底死心了。不是死心,是崩溃了。”
崩溃啊。
唐显之用上崩溃这个词,让我心里也觉得很崩溃。
虽然都是些陈年旧事,可是看着此时始终牵引着苏生目光的桑槐,我觉得。唐显之当时用词一点也没夸张。我不满地又看了一眼桑槐,她和刘黯像是在研究什么一样,埋头写字。我在心里替自己默哀。
苏生坐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小时。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手里却没拿扑克,他问我,“在做什么题?”
我把数学练习朝他扬了扬。他拿手机飞快地发起短信,我坐在那里低着头动着他的手指,问他:“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苏生大概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句。他把短信输完发送之后,看着我,并没有什么惊讶或者嘲讽:“那你对我好吗?”
我想想其实也不算特别好,这么一说我反而很茫然,只能说:“起码比你对我好。”
苏生无所谓地往桌子上一趴,继续回短信,一面说:“那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说完他便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了隔壁桌。我心灰意冷地看着他,收好东西往教室走。
我觉得在我的心里,如果有一座城堡,战争爆发了,我没有了家人没有了钱,唯独剩下那座古堡证明我是个贵族。可是眼下这座城堡受不起大炮的轰炸正在坍塌,我如果逃出去也将一无所有流离失所,可是留下来只能埋葬在不存在的华丽假象里。
明知道结果,我却动不了。我的大脑告诉我快跑,快逃命,我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寸步难移。
我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看着那条玉兰道。一年前我站在班级的门口,一次一次地目送渐行渐远的夏时忆和沈年。一年后我站在这里,高了一层,换了一间教室,换了一群人,换了一个季节,连平静也换了一种。
放学了之后我觉得心情实在差得离谱。道别了苏生,在家楼下的椅子上坐了很久还是不想回家。想了想便打了个车去世贸街。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忽然很想见见林暖知。从小到大,对我好的人,除了不可能再多联系的刘黯,大概也就只剩下林暖知了吧。
到了世贸街,我刚下车就看见穿着校服的唐显之和打扮时髦的苏云乐。她剪短了头发,染成了当下时髦的亚麻色,穿着短裙和长靴,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我心里踌躇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可是想着之前苏生说过苏云乐喜欢和唐显之独处,又怕自己去了反而碍事。看她提着好几个袋子跟在唐显之的后面应该是在逛街吧。
我心里犹豫却发现唐显之二话不说就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一ρi股坐了下来,跟苏云乐说:“要买什么你自己去买,我累死了不想动了,在这等你吧。”
苏云乐拉着唐显之的手好脾气地说:“你就不能再陪陪我吗?”
唐显之不耐烦地甩开苏云乐的手:“哎呀,你自己去,我上了一天课了,放学还要陪你受罪。”
苏云乐像是极其有耐心的样子拉着唐显之:“马上就买完了,很快的,等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唐显之却突然发火了:“你怎么这么烦啊?”
苏云乐小声嘀咕着:“可是平时你买东西我不是也都有陪你吗?”
“那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买东西了我找别人还不行吗?”
苏云乐连忙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如果要买就快点,我在这等你,或者我现在就坐车回去。”唐显之表情不善地看着她。
苏云乐嘟着嘴不满:“我去买还不行吗,你在这等我吧。”
我看着苏云乐心里都是不可思议,我想不到小时候说风就是雨的苏云乐也会对别人低声下气。我不知道此时此景该说世道变得快还是一物降一物。
我摇摇头想着还是不要趟这浑水,就大步朝林暖知的茶楼走去。
站在门口迎宾的是一个男生,我看了一眼告诉他:“我找林暖知。”结果对方特别礼貌地答复我:“对不起,小姐,你要找店主必须点茶。”
我觉得这就好像我以前看的古装片里面在相府看门的一样,你想见小姐,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哼。我望着这个长得挺好看的迎宾的:“那你进去跟她说回锦找她啊。”
那迎宾的也挺无语:“哦,我弄错了,你是她朋友是吧,你自己进去找吧。”
我盯着他看:“那不然你觉得我找她要干吗?”
“哦是这样的,前几天有几个拍平面广告的来找她,小暖就跟我说,如果再来起码让她喝了茶赚了钱再拒绝。”
我心想不愧是林暖知,开个店都有拍广告的找上门。
我还没进门林暖知就先一步走出来开了门,对我说:“进来啊。”
我点点头跟那个看门帅哥挥手道别。林暖知问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问她:“你干吗把茶馆搞得这么暗啊?一进来我就想睡觉。”
“那喝茶提神不是正好。”
我望着她心里也不知道我到底来这是要干什么,只能长长地叹气,唉。
“干吗叹气?”林暖知瞥了我一眼,伸手拿了个水壶打算烧水。
我拦住她:“等等,我没钱,你别泡太贵的。”
“我会收你钱么,好好喝吧。看你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喝点茶吧。怎么了,到底?”
我靠在椅子上,不开心地跟她说:“我很烦,我觉得苏生对我一点都不好,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上次唱k的时候就想提醒你了。你还真没看男人的眼光。”林暖知一脸了然。
“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就是想不通如果他不喜欢我,干吗要和我在一起。”
林暖知沏好茶,端了一杯给我:“你别太天真了,现在认真的人有几个。为什么在一起?无聊才在一起啊。”她说完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不是故意打击你,但是如果他不是认真喜欢你,那就是玩你。苏生是什么样的人?你别对他抱希望。”
我抿着嘴有点不甘心,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反倒林暖知问我:“你之前不是和江迟昼吗?我还好奇呢,你怎么会跟苏生搞上了,江迟昼不是挺好的吗?”
这时候苏云乐忽然推开了门走进来,问林暖知:“你有看见唐显之吗?”
林暖知摇摇头,苏云乐就很像一滩烂泥一样在我边上坐了下来,喃喃自语着:“大概又先走了吧,难怪电话也不接。”
我想说些话安慰安慰她,苏云乐却挥挥手笑着:“没事,我都习惯了。”而林暖知看着我和苏云乐眼里透着心疼,她说:“你们两个傻瓜。何苦呢?”
我笑着和苏云乐对望了一眼,苏云乐抢白道:“是不是苏生怎么你了?”
我考虑着要不要否认,就听到她说:“我弟弟是不好,我承认。如果有什么事,你别怪他,他就是这样,改不了了。”
天-堂t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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