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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青春倒背如流 > 18

18

岁前加入早恋的行列么?

不过也是,我拍拍江迟昼:“如果你到了18岁还不早恋,你这辈子都没机会早恋了。”

他抿着嘴角轻笑道:“可究竟是你恋还是我恋到现在还没个准呢!”

说完他看着刚回过头来凑热闹的夏时忆和刘黯,三个人笑得一脸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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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场式开始的时候,我和夏时忆一起无所事事地趴在看台的栏杆上看着下面的人走着队列。我们俩一个是运动员,还有一个完全没协调感(就是我),因此双双无缘队列。我靠着矮栏杆心里溢出一种奇怪的不协调感,比如我看见平时嬉皮笑脸的江迟昼正儿八经地走着正步,再比如我看见死人脸刘黯带着职业的尴尬浅笑,顿时觉得天下大乱。

夏时忆靠着栏杆无聊地挥着写着“高一十班必胜”的红­色­小旗,脸上既没血­色­也没表情,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我问她:“你还好吧?今天还有3场比赛吧你。”

夏时忆猛地挥动了几下旗子,像在发泄什么情绪一样:“没什么,就挺烦的。”

“又是因为他?”那个他,我试探­性­地问。

夏时忆点点头:“虽然分手了,可是还是放不下,看见就难受。我的初恋就被别人一句不适合给打发了。我觉得可悲又可笑。”

我安慰她道:“别这样,他不懂得珍惜你,自然有别的人会珍惜的。”

夏时忆如丝般地吐出“也许吧”几个字。

我看着她心里千般百种说不出来的滋味。江迟昼曾经跟我解释过,人要变心那是不需要理由的,比如郑伊健当初甩了别人跟梁咏琪在一起,七年之后一样可以甩了梁咏琪再找别人。

我于是换了个话题,比比前方站得笔直的江迟昼和刘黯,笑眯眯地对夏时忆说:“你看他们俩难得这么认真。”

夏时忆仍然兴趣缺缺,她挥着手上的小红旗,敷衍地点了点头。夏时忆此刻穿着学校的运动服,右手袖子稍稍挽起,一副运动健将的样子。从小就没什么运动细胞的我对她的仰慕之情难以言喻,我讨好地告诉夏时忆:“其实我小时候也参加过运动会的。”

夏时忆此刻专注于下面的队列,对我的言辞只是敷衍地问道“然后呢?”:

我为了吸引夏时忆的目光,大言不惭地回答她:“那时候老师觉得我个子不矮跑步应该不会慢,所以就叫我参加了。”

不想一直漫不经心的夏时忆却突然来了兴趣,她问我:“哦?那得了第几名?”

我连忙为自己找托辞:“你也知道,短跑没有量的训练是不可能一下子跑快的,而且我从来没参加过任何跟田径有关系的项目,所以即使名次不好也不足为奇的,对不对。”

夏时忆拿着她心爱的红旗放到我眼前狠狠地挥了一下:“那就是垫底了?”

我在夏时忆调笑的目光中迫切地想要挖一个坑钻进去。可惜看台上的粉刷墙过分厚实。

­操­场上江迟昼和刘黯仍然站在秋日不但温暖而且猛烈的阳光下,他们分局在桑槐的两侧护牌。当我们得知班主任选了桑槐举班牌、江迟昼和刘黯护牌的时候都对班主任年迈却仍然没有退化的视网膜感到十分惊异。

她一口气就把我们班三最都给选去当门面了,这三最分别是最美最帅和最有气质。

我不明白夏时忆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趴在栏杆上向下望,慧阁中学一共4227个人此刻有百分之九十都站在下面,因此开始做­操­的时候整个场面就像群魔乱舞一样恐怖。夏时忆完全忽略了身边不安定的我,继续快速搜寻着场上的人。

“啊。”我惊叫了一声。

“­干­什么了你。”她被我一叫吓了一跳。

我眯着眼睛做出一副­精­明的样子问她:“你不是在找沈年吧。”

夏时忆这次撇过头不再说话了。直到广播­操­结束所有人散开往看台上涌动,她都仍然沉浸在某种失落中不可自拔。

我抓着她拿着红旗的手使劲摆了摆,又问了一次她:“你还好吧?”

夏时忆把手连带红旗都从我手里硬生生地抽了出来,她一反常态“:你知道吗,我一直拿着这个红旗,我想,下面的人看上来,也会显眼一点,特别是沈年他还近视。”

我心里泛着酸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该说的都说遍了,夏时忆走不出沈年给她的圈套,她接受不了幸福美好的开场为什么会变成了伦理剧一样纠结的结局。

而现在站在跳远场地边上的夏时忆整张脸都印着“很不好”三个大字。原本是参赛大热门的她却在初赛的前两跳都因为踩线没了成绩。我焦虑地来找江迟昼问:“你说怎么办啊,下一次要是再踩线,就直接输了啊。”

江迟昼甩开被我拽着使劲晃动的胳膊,没好气地说:“你别吵啊,你这样会影响别人情绪的。”

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夏时忆站在跑道上深吸一口气向前冲去。最后她以预赛最好成绩第四进入了决赛。江迟昼把我往刘黯身上一推:“你陪刘黯去,他接下去要跑四百米,你在这太碍事了,哪有啦啦队比参赛选手还紧张的,刘黯那千年老妖不怕你迫害。”

我还想做点最后的挣扎,可是抬头看见江迟昼坚定的表情,刘黯淡淡的笑意,和夏时忆没有血­色­的脸,只好撤退。

相较于夏时忆提心吊胆的比赛,刘黯的四百米就赢得太没新意了。我陪着他去报了个到,然后他站在场地边做了十几分钟热身运动,接着枪声一响刘黯就向前冲去,最后轻轻松松拿了个第一还顺带破了个校纪录。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刘黯外号流川枫,别看他长相文弱,的确很有运动才能。

我献媚地对刘黯说:“您太牛了。跑四百就跟我跑三十米似的,气都不喘一下。”

刘黯从我手上接过毛巾擦了擦汗,告诉我:“我从小练体育的,和你怎么一样。”

回到看台我开始四处张望夏时忆。接下去连着的一百和两百,都没预赛直接决赛。

“我在其他领域也是很有造诣的。”我自吹了几句。

我百无聊赖地把自己的运动会历史告诉了刘黯,他笑着说:“我初中的时候怎么没认识你,那样肯定很好玩。”

我想不出哪好玩了,告诉他:“过奖了,我初中的时候什么事也没­干­成天浑浑噩噩的,三年就过了。”

他从包里掏出了一叠作文放到我手里,还全写着我名字,我翻了翻那些作文,奇怪地看着他,刘黯解释道:“不是运动员要交广播稿的,你肯定忘记了。我昨天晚上帮你写的五篇,你交上去吧。”

我抱着那一叠广播稿感觉就好像捧着一叠钞票,心里洋溢着感动。

于是下午刘黯跑一千五百米的时候我自觉自愿地当起了递水小妹。夏时忆除了接力其他都比完了,并且全部夺魁。可是江迟昼这个小看护因为没写广播稿只好在看台上奋战。

我陪刘黯下去:“你一定要赢!我这个递水的也比其他人有面子!”“快站到边上去,要开始了。”刘黯笑着拉开我,示意我站到草地里不要挡道。

我点点头往边上跑,一边不忘回头:“加油拿第一。”

“好。”他的表情充满了认真一字一句地说:“我会的。”

我于是站在赛道边,看着无所事事的裁判,问他:“你看那个特别白的男的你觉得他会拿第几?”

裁判打量了一下刘黯说:“看起来倒挺像运动员的,那体格,可怎么这么白,哪有在太阳下训练还不晒黑的。”

“他天生的白,军训太阳都没晒黑呢。”

“那我就等着看他实力了。”裁判说完大吼了一声:“过了弯道就可以抢道了!”

话音未落就朝天空开了一枪,震得我耳膜都要碎了。恍过神来就看见刘黯一路领先已经过了弯道,我连忙往他的方向狂奔,就看见排在第二的人在内道准备想要超他,刘黯当然不让,挡在前面,后面的人大概是急了,一使劲直接把刘黯推倒了。我看了大惊失­色­,这是犯规啊!我大叫:“有人推人!有人推人!”可是偌大的体育场人声鼎沸,根本没人理我。

我朝刘黯的方向冲过去,看见其他人都已经准备过第二个弯道了。我蹲下来问他:“你行不行?要不要叫医护人员?”

刘黯没说话,本来就白的脸上已经完全没了血­色­,他站起来呼了几口气继续向前跑,但是步伐却乱套了。我觉得我比他还急,一路跟着他跑,边上一个管理人员过来对着我狂吹哨:“这位同学不能陪跑,否则运动员取消比赛资格。”

我急得要哭了,大叫:“可是他摔倒了,刚才有人推他啊!”

负责人说:“只要他没退出比赛你就不能陪跑,你可以直接从这穿到另半场给他水。还不快?”

我一听连忙跑到了另一边去。刘黯到我跟前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跑远了,我一边给他水一边问他行不行。

刘黯边跑边喘气:“没事。”

我连忙给他打气:“加油加油!”

刘黯看了我一眼,把水往我手上一塞就开始往前冲。我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虽然步伐还是乱的,可是速度却很快,我看他一路跟上前面的大队人马,然后换了外道,再不断超过之前的人朝终点冲去。我激动得直想哭。

刘黯最后拿了第三,他到了终点就直接往地上栽。那个裁判在边上对着他吹哨:“谁负责的快扶走,等下后面来的踩到了。”我举着手朝他跑过去,一面喊:“我我我,我负责的。”

裁判看见我点点头:“快点,不能躺,扶他走一下,喝点水,走一走,顺顺气。”

我赶忙跑过去扶起刘黯,他搂着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我一边给他递水,一边拍拍他的背问:“你怎么样了?”刘黯苍白的脸却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慢慢走,还不断地咳嗽。终于好了一点了,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接力我上不了了。”

“拜托,你现在还管他接力不接力呢。自己人怎么样才是重点啊。”

“班主任说的一点没错,你还真是没有集体荣誉感。”刘黯原本就发白的脸丝毫没有血­色­,“刚才要不是你叫我加油。我真的跑不下去了。可是想想不能让你丢脸。”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滴着汗的鬓角和微喘的胸口,心里冒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掺杂着感动和一些微妙的情绪,我轻轻拍了拍刘黯的背,柔声问他:“还好吗?”

刘黯却没有回复我,站直了看着前方朝我们冲过来的江迟昼和夏时忆。江迟昼看见刘黯就开始骂:“你后面那男的太缺德了怎么能推人,怎么也没人管啊,他第几?”

夏时忆接得很快:“没名。”

江迟昼哼哼了两声。刘黯就把手里的号码牌给他:“接力你上。”

“怎么行,”我一把抢过号码牌,“江迟昼像是会跑步的样子吗?”

“江回锦到时候你看着就是了。”说着江迟昼又把号码牌抢了回去。

我扶着刘黯回了观众席,接力就开始了。

女生先跑,枪声响起的时候我盯着我们班的那一队人马,看得非常愤慨,­棒­子交到夏时忆手上的时候,最快的那个人都跑了一半了,可是夏时忆丝毫没有恐惧,接过­棒­子,就用力往前冲,到了最后一米的地方终于成功地超过了对手,顺利夺魁。

我看着夏时忆为了目标朝前奔跑的样子甚至觉得鼻子发酸。说实话之前的一百二百她都赢得太轻松。唯有这次,我第一次看见夏时忆那样奋力地往前冲,用尽所有力气一样,不顾一切,把所有烦恼缺憾都抛在脑后,那时候她给人的感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魅力。

我心里暗骂沈年真是有眼无珠。一回头却真的看见沈年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高兴得欢呼雀跃的夏时忆,表情里包含了太多意思,我也读不懂。

至于江迟昼,他也大爆冷门,拿了个第二。看着我惊讶的表情刘黯“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别小看了他。他被桑槐追着跑了那么多年还是有效果的。”

我听了哈哈大笑。

运动会结束前江迟昼主动提出要和我一起回家,我好笑地问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没有,只是想多陪陪你。”江迟昼难得没接我的茬。他侧头和夏时忆淡淡相视一笑,一脸的笃定。我一头雾水,夏时忆却没有看我,反倒是和江迟昼交换了一个眼神的刘黯仔细地看着我,目光里夹杂着莫名的深思似的情绪,我也说不清,他顿了顿便朝我挥挥手和夏时忆一起离开了。

我瞬间觉得十分无语:“你们有什么­阴­谋么?”

江迟昼看着我,表情说不出的无奈,然后叫我:“回锦。”

我心想真稀奇,他居然能叫我回锦,江迟昼为了宣扬我的全名,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叫我江回锦的,最多搞搞­肉­麻叫小锦。可是我拉长耳朵等了半天却听见他叫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我问他:“怎么了啊?”

他和我并排走着,看着前方,说:“对我来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妹妹,有时候我甚至希望如果苏云乐能像你一样多好,没什么小心思有时候还很糊涂。不懂得看场合,不好强不爱争,好看又不骄傲。不爱读书,老是胡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站在我这边,排除万难帮我。”

我看着他听他一大段的抒情,直觉告诉我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定有哪里不对。神经最大条,只喜欢损我的江迟昼开始夸我,说明世界末日要到了。不好的预感特别强烈,可是我猜不透。

江迟昼接着说:“可是以后我不能再这么和你胡闹了。但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不会变的。”

我问他:“你到底怎么了,到底什么事?直接点儿告诉我。”是因为要出国了么?我在心里替他找各种可能,但答案还是出其不意。

“我有女朋友了。”

我突然觉得心里一凉,这是他的初恋。几乎下意识地问道:“谁啊?”

他说:“夏时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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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时忆,和江迟昼?

我站在体育场外的空地上,觉得一阵不真实的空洞。我安慰自己,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可是江迟昼抬头看着我,眼里洋溢着笑意。我觉得自从认识了他以后我就不断地感觉到天崩地裂。我看着江迟昼半天,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良久,我才想起什么问他:“可是夏时忆和沈年”早晨夏时忆才告诉我的,她喜欢沈年,可是下午她就和江迟昼在一起了。这算什么啊。

江迟昼似乎也意料到我会这么问,他说:“我知道,可是我一直喜欢夏时忆,所以”江迟昼淡淡笑着继续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夏时忆了,我初中三年都有注意到她,以前我也是田径队的,一开始也只是比较关注而已吧,虽然没告诉过别人,不过后来,没想到高中能分一个班,还坐在我前面。”

我看着江迟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来,还是暗恋。

他看起来心情挺好的:“说实话,挺不好意思的,你记得我认识你第一天在­奶­茶店的事不,我觉得那时候要不是因为你坐在夏时忆边上,我估计我也不会那么注意。没想到还因为喜欢她,多交到你这么个朋友。”

江迟昼的眼睛闪着光,就像我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可是却有什么不知不觉变了。我看着他苦涩地笑了笑,他没发现我笑容里的尴尬,继续跟我说:“你也别怕以后没人陪你,我特派了刘黯跟你搞好关系,以后我们四个就能一起了。”

我看着迟昼笑了笑:“您还真为我着想呢。”

“那是啊,我们俩谁跟谁嘛。”

我指指前面的出租车:“我打车走哦,你应该晚上还要出去玩吧?明天还要拔河呢别太累了。”

“你真了解我。我和朋友约去唱k,你要不要来?”

我摇摇头拒绝了:“不是周末不能晚回家的。”

我觉得就在这么几分钟间,江迟昼和我之间的距离忽然就拉大了,彼此都客气生疏了起来。

回到家我躺在床铺上看着天花板想着这些事,想来想去脑子里最后也只剩下“原来如此”四个字。

尽管江迟昼还是原来的江迟昼,夏时忆、刘黯也都不变。可是却有什么东西不同了。以前我从没认真考虑过江迟昼的问题,我一直觉得江迟昼和我玩得好,只和我玩得好,他就是我一个人的江迟昼。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如果我和他不是同桌了怎么办,如果他有女朋友了怎么办。虽然我知道他家里的事,却对他学校以外的生活一无所知,我们从来没在校外见过面。夏时忆也是,刘黯也是。

所以说,其实江迟昼的开朗,夏时忆的深思,刘黯的温柔。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到头来我也还是自己一个人而已。我原来也许是个机会,到了最后却变成了一个负担。这个世界似乎充满了太多的未知,当头一­棒­,和预料之外却不是惊喜的情况。我抓着脑袋却怎么也想不通江迟昼为什么会和夏时忆在一起,为什么看似毫无关联的两个人却能有这么深的交集,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而将来又会有多少打击,会逼着我不得不承担。

原谅,江迟昼因为喜欢夏时忆而接受我,而刘黯为了支持江迟昼对夏时忆的喜欢而待见我。

我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身上被盖满了章,一个一个印着通通都是错。显得荒唐可笑。

我在睡着前很无力地安慰自己,其实没那么夸张,不要老把坏事往自己身上揽,不要小题大做。可是一边又想着明天要怎么面对忽然都变质了的三个人,觉得头疼。

第二天早晨我一个人磨磨蹭蹭地从楼梯口往教室走。这么一小段路已经走了一刻钟了,我心里庆幸还好自己来得早,那架势活像刚刚剪了个超夸张的头发不敢出去见人。

虽然昨天晚上长时间的思考导致我今天看起来有点­精­神不济,但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清醒的。毕竟我对现状非常了解。首先我情投意合的同桌已经琵琶别抱了,其次,他抱的琵琶就是离他最近却看起来八竿子打不到的夏时忆。而除此之外,我的前桌刘黯也正式从温柔转型为了别有心计的温柔。

你看有时候有些事加个形容词一切就不一样了。

怪兽从我身边经过,手上拿着一大叠不知是什么的东西,问我:“江回锦,你怎么还在楼梯上,江迟昼他们都到班了,还有两分钟就开始早读了。”

我随意搪塞了个理由:“哦,我脚疼,走得慢,如果迟到了,你帮我跟老师解释一下。”

“那看来你也参加不了下午的拔河了,我还想问你呢。”怪兽扬了扬手上的一大叠纸。

我觉得真是一石二鸟,欣慰地点点头“:嗯嗯,参加不了了参加不了了。”怪兽于是“噗通噗通”地就快步上了楼。

如果不是上课铃声真的如期响起了,我估计我能在楼道上继续挪动个二三十分钟。可是铃声响了,我只能万般无奈地快步走回班。

果然江迟昼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夏时忆喝着水蜜桃汁,刘黯埋头做什么作业,一切看起来就如同往日一样,没人能感到什么异样。

江迟昼见我来了,便从书包里拿出一瓶绿茶,递给我。我看着他手里的绿茶顿时有点傻眼,不知道该做什么举动,该说什么话。

江迟昼看着我迟迟不动手便索­性­把茶放在了我桌子上,伸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你­干­吗了?”

“没事。”我急忙解释:“还麻烦你天天带水给我,其实不用的,我自己可以买。”

刘黯和夏时忆此刻也转过头来担心地看着我,江迟昼首先拉着我解释道:“你别紧张,虽然我跟夏时忆那个了,可是我也不会不管你的,我不会做为了女人不要兄弟的事的。你还是可以整天跟着我混吃混喝,这点你不用担心。”

“我们可以一起吃饭,四个人。江迟昼还是会每天和你一起回家,因为我要参加田径队。”夏时忆红着脸接话。我看着她觉得就好像我才是正室,而她是机关算尽的侧房。

刘黯不紧不慢地Сhā话:“就算他们两个私奔了,我也会在这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不会弃你于不顾,更没有嫌你事多的意思。你千万不要想太多。”

我哭笑不得地点头。刘黯拍了拍我的头夸我:“乖。”夏时忆松了一口气,江迟昼也意犹未尽地看着我。我觉得欣慰,却又有点不多不少的心烦,说不出为什么。总之江迟昼突然之间和夏时忆在一起了这件事情让我很接受不了。还有他之前说的话,始终在我心里有点疙瘩。不过,说的对,放自己一条生路,不要想太多。

我看着他们,气运丹田,深沉地叹了口气。却发现刘黯那双黑幽幽的眼睛像一口池塘一样望不见底,深沉地盯着我看,似笑非笑的眼神让我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心一横,还怕你么,那话怎么说的来着,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如果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么江迟昼情牵田径队一姐夏时忆的新闻在第一时间传遍了全校。做­操­结束就能看见各个年级的学姐学妹对着夏时忆指指点点,一个个都流露出“就她”的排斥眼神。夏时忆抱着脑袋站在走廊上怨声载道:“我招谁惹谁了。”

我觉得这是夏时忆和江迟昼交往唯一的好处,再也没人对着我虎视眈眈了。

夏时忆看着我正要开口,就被后面嬉笑的人狠狠撞了一下,我回头看到桑槐和她的几个朋友经过,桑槐一脸厌恶地看了一眼夏时忆:“不好意思啊。”

夏时忆看了她一眼并没接茬,她问我:“你刚才说什么?”

我摇摇头,看着桑槐走进教室,想着连桑槐都不找我麻烦了,目标直指夏时忆,不禁有点心酸,大家都只把我和江迟昼的事当做一场乌龙,我从此无人问津,我跟夏时忆说:“没有,我问你,你真的喜欢江迟昼吗?”

“唉”夏时忆叹了口气:“也许吧。”

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问:“说实话,你们俩怎么会搞上的?”

夏时忆撅着嘴:“你别这么说嘛,真难听。其实也没什么,就那时候我和沈年分手,他就常常陪我,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和刘黯去买水,然后江迟昼就跟我说了很多,放学还买了个巨大的娃娃送我,然后就一直说想和我在一起,运动会也不报项目就说想给我当后勤。我其实还蛮感动的,我想既然沈年已经不可能了,那就找个机会重新来过吧。”

我别过头不想让她看见我的表情,对你来说,江迟昼只是一个机会,重新来过的机会而已么。我自嘲地摇摇头,不再说话,却看见隔壁班的最后一排座位上,沈年的目光锁在夏时忆的身上,表情里充斥着蚱蜢舟怎么也载不动的许多愁,犹豫得不得了。我心想,这唱的又是哪出。

“你还喜欢沈年么?”

夏时忆避开了我的眼神:“不知道。”

我看着她心里千番滋味,其实答案,早就在心中了吧。

无论世界怎么转,拔河比赛还是要如期而至的。我和刘黯一起站在场边看着,他因为昨天比赛受伤也没参加。刘黯瞧见我的怨­妇­样:“你别这种表情。”

我明知故问:“什么表情?”

他看着我还想说点什么,怪兽就突然出现了,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着刘黯,话却是对我说的:“搞了半天你是跟班长啊?我昨天看你们运动会就觉得怪怪的,他都累成那样了最后还能冲个名次。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我顶了一下大怪兽的肚子:“你不要这么八卦好不好。”

怪兽郁闷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跑去集合了。

拔河比赛其实挺没意思,今天每个班一场比赛,轮到自己班级参赛该班的学生才能下楼观战,其余时间都得待班里乖乖自习。比赛采取的是淘汰制,输了一局就没机会了。可是我们班的拔河水平那不是一般的强,军训的时候我们就打败了其余13个班一举夺魁。现在怎么说也带着卫冕冠军的头衔上的场,不仅很有士气,而且有点让对手闻风丧胆的架势。

江迟昼边卷着袖子边跑过来跟我说:“江回锦我告诉你,我可是有名的大力士,你就等着我为班级争光吧!帮我加油助威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他说着便把外套和水都塞我手里。一边调戏刘黯道:“小白脸,别羡慕。”然后就飘走了。我和刘黯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把他今天的反常行为归纳为和夏时忆共结连理的后遗症,可是刘黯说:“江迟昼单身的时候正常过么。”

我摇摇头。

刘黯笑:“那不就结了。”

这场比赛一点都不激烈。我们班一开始就领先,不超过30秒就胜利了。我也觉得纳闷,为什么这么瘦弱的一个班级能有这么多大力士,想想大概都跟江迟昼一样空有蛮力没大脑吧。

江迟昼赢了比赛和夏时忆嘻嘻哈哈地站在长绳边击掌,我看着他们俩正出神,刘黯突然问我:“你喜欢江迟昼吗?”

我吓了一跳,真的还第一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急忙摇头否认。

“可是你今天一整天都不在状态你知道吗?”

“大概是天气的缘故吧。而且突然两个好朋友在一起了,感觉有点别扭。太突然了。”

刘黯幽幽地说“你别想多了,:不是说了即使他们两个私奔了,还有我,我会陪你的。”

我扬着眉毛看了一眼刘黯:“你陪我?为了让江迟昼和夏时忆好好交往,你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刘黯忽略我的问题接着问:“那就得看你愿意不愿意我陪了。起码我不觉得这是代价。”

“什么意思。”

“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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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刘黯这么一问瞬间就石化了,支支吾吾了半天:“还行吧。”

他看着我仍然是似笑非笑:“没事,不管你喜欢不喜欢我。我都追定你了。总而言之一句话,来日方长。”

我第一次被人当面表白,表情说不出的复杂,脸上“腾”地就开始发热。我想了想跟刘黯说:“那好吧。”

刘黯吓了一跳,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又重复了一次:“我说好,我们在一起好了。”

“这么直接?”刘黯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反正你也不错啊,试试好了。”我拍了他一下说:“走吧,送我回家。”

刘黯直愣愣地点头,过了一会又问:“你谈过多少次恋爱?怎么感觉使唤人使唤得这么顺手。”

“不怕反正比你少。”我假惺惺地安慰着他。

刘黯同志终于华丽地无语了。他不甘心地又问:“你对这事是不是挺随便的啊?”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不知道怎么说,反正就那样吧,我们都还年轻,不用把自己后路断送了。碰到合适的就在一起咯。处不来就分开,处得来就嗯,继续,嗯”

刘黯看着我,揽了一下我的肩膀:“那走吧,送你回家。”

晚上我接到了沈年的电话。说实话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感觉挺复杂,是意料之内又在意料之外。

他说:“回锦,我是沈年。”

我“嗯”了一句,两个人就陷入了沉默。我知道沈年打电话肯定不会是为了和我聊天,我不喜欢别人太委婉,于是直奔主题地问:“怎么了?夏时忆么?”

“出来见个面好吗?电话讲不清楚。”

我想,现在大晚上的天气又那么冷,于是拒绝:“就在电话里说吧。”

他慢慢地讲:“我还是喜欢夏时忆的。分手以后就觉得很后悔。后来她和江迟昼在一起了,我真的很难受,你帮帮我吧。好吗?”

我理智地拒绝了:“怎么帮?帮什么?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而且江迟昼也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能为了你把朋友卖了。我觉得他们挺适合的。”

沈年冷哼了一声:“他们适合?你哪里觉得他们适合了。无论怎么样夏时忆喜欢的人也是我。适合又怎么样。江迟昼是你的朋友,我不是么,我们还是小学同学。”

我一听就觉得火大:“追夏时忆是你自己的事情,找我折腾什么,我又能怎么样,我不帮就不帮,难道法律还规定我非帮你不可么,你对我发什么火。当时跟她分手的是你不是我。”

沈年一听我这么说,语气就软下来了,他在电话那头声音有点低沉:“可是夏时忆不接我电话。”

我冷笑着回答:“那不得了!人家都不想理你了,你何苦这么纠结。”

沈年停顿了很久,声音竟然有点哽咽,断断续续地说道:“可是我真的喜欢她啊。”

我一听就心软了。对啊,既然夏时忆喜欢的也是他,不在一起两个人都不快乐,那我于是问:“你想我怎么帮你?”

“帮我把她约出来。”

“我试试吧。”

第二天我找夏时忆出去的时候江迟昼还粘在边上:“­干­吗不让我去,你们有什么秘密­干­吗不告诉我。”

我不耐烦地把他的脑袋给推开:“这是女生之间的秘密,你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别烦我们。”

“你和刘黯在一起才几天呢,嘴巴就这么坏。”

我对他扮了个鬼脸就把夏时忆拖走了,我们站在走廊上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窗口的江迟昼,他用我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的眼神看着夏时忆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很有负罪感。

夏时忆看着我诡笑着问:“你要跟我说什么啊?你跟刘黯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嘿嘿。”

我撇撇嘴说:“沈年想见你。”

夏时忆的表情一下就僵住了,她说:“我不想见他。”

我正想说什么,她就打断我说:“我已经和迟昼在一起了,我就会和他好好交往的。不要再提沈年了。我不想再纠结了,有些事情发生过一次就够了,不要第二次了。”

我看着她决绝的表情不得不面对现实。计划失败。

我发短信告诉沈年这个坏消息。他很沮丧地回了我一句,唉。我于是给他鼓鼓气说:其实没什么的,她不接电话你发短信好啦,她要不见你,你就在学校等她回家啊。

沈年过了很久才回复道:只有这样了,就这么办吧。

“你在给谁发短信啊?”江迟昼伸长了脑袋看我手机,我连忙把手机往怀里一揣,露出一副“要你管?”的表情。他讪讪地把头收回去说:“我不是为我们刘黯担心吗,你可别给他戴绿帽子。”

我看了他一眼自信满满地问:“你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江迟昼若有若无地打量着我:“难说。”

我气急败坏,正要发作,刘黯就转过头来说道:“你别管他,他有病。”

我点点头,江迟昼自知玩笑开得有点过,于是又替自己圆了一句:“没啦,就开开玩笑嘛。”

江迟昼从桌子底下递给我一瓶绿茶,悄悄地对我说:“今天忘记带钱了,别让夏时忆知道。”顿了顿又道:“还有刘黯。免得说我偏心。”我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他又凑过来:“我觉得很有偷­情­的feel。”

我于是白了他一眼,这人还没完没了了:“谁要跟你偷­情­啊。”

“对,我也不想跟你偷­情­。”我于是随便抄起了一本不知道是谁交的语文作业本朝江迟昼脑袋上敲过去。说来也奇怪,正在上英语课,原本混乱的班级被我这么一敲顿时就安静了,江迟昼抱着自己的头呲牙咧嘴地瞪着我,我有点尴尬地把头转向窗外。班级很快又恢复了混乱。江迟昼嗤笑着问我“:今天太阳很大哦?”我瞪了他一眼,趴在桌子上没一会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满头大汗了,手臂上和刘海上都湿湿的。我看见江迟昼正拿着一本语文作业当扇子用。自从我当了语文课代表以后才发现,原来语文每天都有这么多作业要交,以前似乎从未发觉。而我和江迟昼也十分物尽其用,扇子啊垫板啊等等全都靠它们了。我拿出了两叠作业分别放在怪兽班长和他同桌的桌子上,提醒江迟昼:“仰着睡就没那么热了。”江迟昼自然很高兴:“好办法。”怪兽也不拒绝,和他的同桌还分别贡献出笔袋让我们垫在最高处免得扭了脖子。

我靠在作业上想着当语文课代表真好。江迟昼在睡着前迷迷糊糊地跟我说:“江回锦,放学请你吃冰。”

“好的”

我做了个梦,梦里江迟昼恶狠狠地指着我,他说凶手就是你。我说我没杀人。江迟昼非常愤怒,连脸都变形了,声音也变了:“你是怎么当班长的!”

我吓了一跳,正要辩白我不是班长,就醒了过来。看见班上的人全都往我们这个方向看,刘黯站在座位边,英语老师幸灾乐祸地站在讲台上,班主任站在夏时忆座位旁边,怒气冲冲的样子。我连忙把江迟昼给摇醒了,他一醒来还没来得及对我发火就看见班主任站在那,整张脸立刻变清醒了。江迟昼有严重的起床气,每次上课睡觉醒过来都要好久不说话。

班主任继续对刘黯吼:“英语课,全班吵成这样,你也不管,还有,你后桌这两个人,上英语课就这么睡你也不叫醒他们?现在这个班级是怎么样,你们谁都不­操­心就我在急是不是,上次期中考试我们班上全年级最差你们知道吗,你们说英语老师教不好,可是他教两个班,三班就是第一名,为什么我们班英语就垫底,不是他教不好,是你们态度的问题!”

我看着刘黯又看看江迟昼,他们俩都面无表情,班主任把矛头指向我和江迟昼:“你们两个太无法无天了,上课也敢这么睡觉,还有没有王法啊,懂不懂尊重老师啊,这是学生起码的准则。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下课来我办公室。”说完她就怒气冲冲地走了。江迟昼白了她一眼继续睡。

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笑,让人看得特别不爽,用江迟昼的话说就是笑得一脸猥琐:“你们这些学生就是该骂一骂,不骂都不知道错。”说完以后看了一眼江迟昼叫起来:“哎呀你还敢睡啊。”

江迟昼突然抬起头,对他吼了一句“:你哪那么多话,抄你的板书去。”

他一骂全班同学都安静了,那威慑力不亚于班主任。英语老师生­性­懦弱,被他一凶脸都绿了却不敢多说什么,这时候下课铃声就响了,他怒气冲冲地拎着东西走出去了。我和夏时忆刘黯三个人面面相觑,夏时忆拍了拍江迟昼的脸颊:“班主任叫你们去办公室。”

江迟昼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要睡觉。”夏时忆挺委屈的,但知道他被人摇醒了不高兴也不多说什么。

我怯怯地开口:“这不太好吧。”

江迟昼比之前还凶,问我:“哪里不好了!”

我吓得手都要抖了,唯唯诺诺地说道:“我一个人去我怕而且你不站起来,我,我也出不去”

刘黯“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你还真是狐假虎威。要不是江迟昼跟着你,我看你肯定也不敢做什么坏事。”江迟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我一眼,站起来走出去了,我连忙跟在他后面往办公室走去。

我觉得江迟昼果然是老虎不发威,被我们当成病猫,我想,无论如何都不能惹着他,免得死无全尸。

班主任看着我们一脸厌恶,甩给我们一份英语报纸,言简意赅:“抄一遍,抄不完别回家。”

我和江迟昼回到教室里,大多数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两个值日生,我们坐在位子上开始抄,谁也没说话。后来值日生也走了,江迟昼从包里拿出ipod递了一边耳机给我问:“听吗?”

我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耳机,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好点了吗?”

江迟昼看着我笑了起来:“你饿吗?我有个蛋糕。”我摇摇头,他说:“那快点抄完回家吧。”我们于是都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奋战。交了报纸走出去办公室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我们俩仍然没讲话,一左一右地在那条我望而却步的绿荫大道上走着。我觉得江迟昼这样子我真不习惯,一个起床气也未免气太久了吧。

我试探­性­地开口“你讲讲话吧,:这样我挺不习惯的,而且这条路我”

话还没说话,江迟昼突然伸手牵住了我,我吓了一跳想收回手却被他用力握住,我低头看了看他握着我的手,又抬头看他,可是他完全无视我的目光和惊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我觉得我的脑子“轰”一下就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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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才发现有点不对劲,跟着他的视线往前看,却见,田径场的拐弯口,沈年和夏时忆一道说说笑笑地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表情在黄昏里并不清晰,只是说笑的语调像是沾满了回音一样留在这条绿荫道上久久未能散去。

我拉了拉江迟昼握着我的手,小心地问:“你还好吗?”

江迟昼感觉到我的动静立刻甩开我的手。我看着他好看的侧脸,和他脸上淡淡的苦意,我觉得事情真大发了,我完全忽略了如果沈年当真和夏时忆和好了,那么江迟昼要怎么办,他的伤心该谁来收拾。

不好的预感围绕着我,就像这暗下来的天­色­,压着人喘不过气。

我压低声音问他:“你没事吧?”

他打断:“别说话。”然后我们就一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江迟昼冷笑了一声摇摇头松开我的手淡淡地说:“你看我还紧张成这样。”

江迟昼又笑着说:“没事。”然后侧过头看了我一眼,说:“快点走吧,等下天就黑透了。”

他送我到家门口,从包里拿出一个袋子塞到我怀里,说:“晚上饿了吃吧,本来就买给你的。”我不再说什么,只是接过面包。他挥挥手:“那我走了。”

“嗯。路上小心点。”

第一次和刘黯约会,是在这周六下午。我们俩沿着河滨公园慢慢走了很久,天气很潮湿,早晨的浓雾直至中午才终于慢慢散开。刘黯朝我伸出手,扬了扬眉毛示意,于是我把手塞进去,他的手指修长,手掌也宽大有力地握着我。两个人便真的像情侣一样像模像样地牵着手散步,尽管极少言语交流。

走了很久,我随便找了张长椅坐下来,问他:“累了么?”

刘黯笑:“还好吧。”

说完两个人又无言地陷入一阵恐慌的沉默,于是我没话找话地问:“那个你说江迟昼为什么会喜欢夏时忆啊?”

我的问题一问完就感觉刘黯搂着我肩膀的手一紧,然后又松开,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你?”

我觉得更加尴尬了。虽然我不喜欢别人太婉转,但是这么直接我也受不了,于是我只好问:“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刘黯看着我笑了起来,说:“好吧,江迟昼喜欢夏时忆那是一见钟情。你别不相信,不过江迟昼除了小时候喜欢过桑槐以外就没喜欢过别人,可他说他一见到夏时忆就有一种归属感。至于我,觉得你亲切。大概我们或多或少有点类似吧。”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想起以前他跟我说的那一套我们俩孤单之类的话。我说:“我哪里跟你类似了?”

他说:“黄金周回来,我仔细打量你,发现你也很白,不比我黑。而且挺好看的,我们班除了桑槐就数你比较顺眼了吧。”

言下之意是不追你追谁,我想拿个拖把砸过去,可是却不敢,最重要的是手头上没有拖把。我没好气地看着他,然后决定忍气吞声。我说:“那你找到个跟你一样白的实在不容易。”

刘黯突然笑起来,把手从我肩膀上拿下来笑着说:“夸你呢,你还不高兴。开玩笑啦。”

我笑着别开脸还是问道:“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江迟昼吗?”

刘黯似乎不明白我这么说的原因,于是揣测了半天问我:“是不是江迟昼跟你说了什么啊?我追你关他什么事?”

“没什么,江迟昼好像说他让你跟我搞好关系。”我心里也不确定只能照实说。

“你误会了,只不过他一直向我介绍你而已吧。他都要把你给夸上天了,说你哪都好,还一直强调适合我,让我跟你多接触,巴不得我趁早跟你在一起。”说完刘黯瞥了瞥我:“不过我是没想到你那么直接一口就答应了,我还以为你就是那种特矜持的小女生呢。”

我心里鄙视他:“你看人太不准了。我身上跟矜持可一点都不沾边,江迟昼叫你追我你就追啊,你也太没主见了吧。”

“你说我如果不喜欢你,我会追你么。”

我哑口无言,只好转移了个话题:“那你以前找过多少个?”

刘黯坐着不动,过了一会才说:“真正认真在一起的其实就四五个。其他的那都只是玩玩,没多久就分了。”

我特别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讨厌别人谈恋爱当玩玩,可是我讨厌别人分手了还不承认在一起过。你就算玩玩,没好感也不可能会在一起吧。”

“那不好说,很多都是别人找我,如果我正好没有女朋友就在一起,分手多半是后来实在处不了不分手天天都心烦。”

我又问:“那江迟昼和桑槐是怎么回事?”

“那事情就复杂了,我也说不清。其实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不问也罢。倒是夏时忆和沈年,是不是还有联系?”

我一听到这两个名字就觉得特别纠结,于是便把沈年找我,还有我和江迟昼一起看见他们回家的事情都告诉了刘黯。刘黯听了默叹一口气:“你也别太自责了,其实我总觉得夏时忆是喜欢沈年的。你帮不帮,结果都摆在那,如果沈年有这心。”

“嗯。”

“我想江迟昼要吃瘪了。真不知道夏时忆哪点好,虽然人是挺好处的,可是真的没好到那种这么多人为她争风吃醋的地步。”

我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人是感官动物,夏时忆的身材形貌都只能用平平来形容。但是人人都说感情的事情很难说,就像为什么帅得倾国倾城的江迟昼却不怎么有人追一样,说起来追刘黯的女生就多得多了。虽然刘黯也很帅,可是和江迟昼一比那就给比下去了,刘黯的帅是很平常的,可是江迟昼的帅就升级到有明星气质了。我记得以前大家在贴吧上讨论江迟昼,都说他要贵气有贵气要温柔有温柔,五官够深邃,气质更忧郁。又亲切又开朗,反正夸得天上地下,那么多人没一个站出来说他丑的,最差最差也就是说还行。可是追他的人偏偏特别少,据我所知也就一个桑槐,更何况桑槐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莫非是因为江迟昼太帅了,让人很有距离感,而且几乎不谈恋爱,于是大家都望而却步了?我点点头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我和刘黯都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他侧过头,面朝着我对我说:“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么?”

我心里一惊,却不觉间也感到丝许暖意:“我知道,我们会好好的。”他握紧我的手笑了,表情里透露出的不安和他手心的温度让我突然感到莫名的心定。

刘黯送我到家楼下,我转身上楼还没开门就接到了江迟昼的电话。他问我:“你在哪?”

“家楼下。”

那边的声音顿了顿,他又问:“和刘黯?”

“没呢,一个人。”回头看看,刘黯确实已经走了,消失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那你站着别动,我来接你。”

我正要问为什么,他就挂了电话。这个周末我可真忙,可是想想也算是第一次在校外见江迟昼,忽然又觉得挺紧张的。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觉得有点奇怪,于是上楼换了身衣服又再下来的时候就看见江迟昼坐在我家楼下的长椅上了。

江迟昼坐在长椅上的后果就是,边上几个女生见到那椅子都往外围绕道。他穿着长灰­色­带帽双排扣的大衣,下面是牛仔裤和亚麻­色­短靴。我喜欢走英伦风的男生,江迟昼恰好是这样。他的侧脸看上去白皙­干­净,双手Сhā在口袋里,没有在听歌只是静静坐着。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感动。这种感觉就像我吃kfc的葡式蛋挞一样,恨不得捧在手里热泪盈眶。

他看见我朝他走来,就对我笑了笑。我立刻眼冒爱心地跑过去,站在他面前傻笑。

江迟昼表情有点郁闷问我:“你­干­吗了?”

我说:“你不愧是校草,实在太帅了,我受不了了。像你这样的帅哥怎么就被夏时忆给骗走了,真是天地不容。”

江迟昼笑起来说:“你认识我那么久,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我帅。不爽你就从她手里把我抢回来好了,我可以给你们俩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笑了笑在他边上坐下来问他:“你找我­干­吗?想我啦?”

他皱皱眉头说:“你跟谁学的油嘴滑舌。不会是我吧?”他看见我点头觉得更加无奈了,然后说:“我朋友的服装店刚开门,一起去看看吧。”

我点头,想想觉得不对劲,又问:“你为什么带我去,夏时忆呢?”

他云淡风轻地回答我:“她和沈年和好了。我们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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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昼朋友的店开在市中心。我打开二楼的窗子却看见正对着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规模并不大,矮矮的两层楼。而且楼上没什么商品,倒是摆了冷气机家庭影院沙发茶几之类的物件。

江迟昼把我带进来,做了个介绍说:“她叫江回锦,我哥们儿。”

他的朋友就开始起哄:“还哥们儿呢,没看人家是女生么。和你那桑槐不相上下啊,原来你就喜欢这一型的,难怪我给你介绍的你都不要。”

江迟昼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解释:“你没见她姓江么。我妹,你们别打她主意,有男朋友了啊。”

边上几个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走过来跟我说:“我们这店平时人也不多,位置有点偏,楼上有个家庭影院,你要无聊就上楼看看片好了,我们在楼下喝酒打麻将,有事就叫我们。”

我于是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楼了。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看什么家庭影院。江迟昼十分相信我的生存能力和人品,于是我上楼之后就无人问津一个人待在那。我在心里愤愤不平,如果是夏时忆在这,江迟昼一定一直跟边上嘘寒问暖,如果是桑槐在这,就算江迟昼不嘘寒问暖也会有别人关心,美女嘛谁不爱。偏偏倒霉在楼上的是我,于是我这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只好一个人待着了。

我在桌子上找了一部法国片塞进dvd机,《天使爱美丽》。女主角长得古灵­精­怪的,从小一个人长大,­性­情乖僻,也许很寂寞。我看着看着,便无端地想起了苏云乐。同时还想起了刘黯,不知道为什么。然后猛然觉得如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一定很适合,因为刘黯细心,苏云乐又有点,嗯怎么说呢,敏感吧。

我从沙发的另一头拿了一张毯子盖在身上,毯子上有淡淡的烟味,和ck香水的味道混在一起。我在沙发尾巴上缩了一会就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非常长非常完整的梦。我梦见村子里连续发生凶杀案,所有的人都离奇失踪,几天后会在各种毫无关联的地方发现尸体,死法各异,尸体的第一发现人也都不同。案件唯一可联系的线索就是每件案件都没有任何关联,从案发时间,到找到尸体的时间,到被害人的死法,到使用的凶器,没有任何关联。判案的是一个叫做江迟昼的知县,我是他的得力助手,是他府上的师爷。我和江迟昼每天为了案情吃不下睡不着十分烦恼。案发了很长时间最后一个偶然机会,我们发现犯案人在行凶,被我们人赃并获了。但犯案人却有系统的不在场证据,这个人只是凶手的替罪羊,是个幌子。我们发现这案件远远没有想象中的简单。查到最后越来越复杂,上面就放话说叫我们不要再查了,以免牵连太多,江迟昼很生气,却不能违背圣意。可是他还是在偷偷查,最后他发现,凶手不是别人,就是我。他非常伤心,告诉我他最信任的人居然是最不该信任的人。我很伤心想解释。江迟昼想杀我却杀不得,因为我背后的靠山是当今皇上最喜欢的公主,刘黯。而我是准驸马。如何凭借一个师爷身份成为驸马,那是因为其实我的真实身份是朝中某重臣的儿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帝安排的,死掉的人都是前朝的重臣或者拥护者。江迟昼从此一蹶不振,受到重大打击,失忆了。我内心其实非常愧疚,想帮他却帮不了,于是决定带着他隐居山林,陪伴他不让他再受任何苦。可是天不遂人愿。我们最后还是被人找到了。那些人将我们逼到一个山崖,江迟昼忽然在那里恢复了记忆。他看着我百感交集,我不顾一切地为他挡了一剑,他十分感动,明白了我的身不由己。我们约定来世若是一男一女便要做结发夫妻,若是两男便做兄弟,两女便做姐妹,永不言弃。

最后我在跳崖的过程中醒过来了。我知道我们俩都摔死了。醒来的时候我还在强烈的震撼中恢复不过来,感觉就好像刚看完了一部耗资巨大的大片一样。所以我一抬头发现自己靠着江迟昼的肩膀的时候突然感觉很愧疚,连忙往后头退。

江迟昼看了我一眼,挑挑眉说:“我在这看也觉得有点冷就和你一起盖毯子,你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我连忙摇手:“不是不是,我刚才做了个噩梦”

“那你醒来看见我应该觉得欣慰啊,想想还好是梦。”边说还边做了一个展望未来的手势。

我有点尴尬地告诉他:“我梦见你了。嗯。”

他吓了一跳看着我诡笑:“哦。”故意拖长了语气又问:“那梦见我什么了?”

我于是把我做的梦讲给他听,当然最后一段来世的,就省略了。他看我讲得绘声绘­色­,哈哈大笑起来。我看着他的笑脸呼了一口气,他却突然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我。

我见他一直看着我有点纳闷,问他怎么了。

他转过头看着前方正准备说话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大吼他的名字。他对我比了个等等的手势就跑到楼梯口问怎么了。

下面的人说:“我们先走了,钥匙之前给你了吧。”

江迟昼点点头:“给了给了。”

那个人又说:“那我先锁上店啊,这样你们在上面看片也比较放心,走的时候记得关电源还有窗户啊。”

江迟昼应了声好就回来了。我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都九点多了,于是发了个短信跟我妈妈说朋友开店今天迟点回家。我妈也没说什么就让我打车回去不要太晚。我发完消息抬头就看见江迟昼看着我打探道:“发给刘黯啊?”

我矢口否认:“不是,我妈。”

江迟昼摆出“我真不了解你”的眼神:“你不给男朋友发消息给妈妈发,你真有意思。你们俩这也叫谈恋爱么,我和你联络的都比你和他勤。没劲。听说下午还去约会?”我点点头,他看着我问:“怎么样?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我如实相告:“牵过。算不算。”

江迟昼的表情就像踩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一脸不可思议,但憋了半天又憋不出个所以然,他只是交代:“江回锦,我把你交给他了,他如果不好好珍惜你,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我,会替你废了他的。”

我被江迟昼搞得哭笑不得,只能安慰他:“兄弟只是谈个恋爱,别搞得拿命拼了一样。”

他的表情一下就淡下去了,在嘴里若有若无地嘟囔着:“对啊,只有我这么蠢。”

我忽然想起这孩子刚刚把自己的初恋报销了,原因还是第三者Сhā足,心里应该多多少少有点受伤吧。我连忙安慰他:“会有更好的适合你的人的。真的,你条件这么好,人又好,样样都好,谁都喜欢你,别吊死在一棵树上。”

“我也不想这样。”

“不开心就说出来,你还有我呢,别憋着自己心里难受。”

江迟昼转过头看着我非常认真地告诉我:“其实我并没想掩饰什么。只是习惯了。如果真的不想别人知道,我就不会找你出来了。我真的没想到夏时忆会这么快和我提分手跟沈年和好。她如果没想清楚为什么要答应我?我的感觉就是,我付出的真心被她卖了,被她糟蹋了。”

我拉拉他的手:“你不要这么说。她不懂得珍惜是她的错,你何苦这么让自己难受。”

他苦笑:“我都不知道还有什么人能信了。”

我觉得江迟昼已经有点走极端了,我忙不迭地说:“我呢,不管出了什么事,还有我。”

“我是有点偏激了,我当然知道还有你。还好还有你。”

“还有刘黯。”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拉着我站起来:“回家吧。挺迟了。”我点点头,江迟昼关了电视和我一起下楼,我到门口拉了电闸,走过去看他打手机,好像挂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通,然后就一动不动站在门边。

我问他:“怎么了?”

江迟昼转过头,在黑暗中看着我,两只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我不是成心的。但是江回锦”我看着他,他继续说道:“我好像并没有拿钥匙。”

我一听连忙过去开门。拨了半天也没动静,他拉住我“:要用钥匙开的。而且,我找不到他们,都关机了。我想,我们俩得在这过夜了。”

我看着他,觉得天寒地冻都不在话下,因为哪里有江迟昼哪里才是真正的寒冷。我只想劈头盖脸揍过去。

江迟昼不是个安分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而且他是个生活多姿多彩像电影一样千奇百怪无所不在的人,这一点变成了毋庸置疑的法则。是我,回锦和江迟昼,不是回锦和刘黯,不是江迟昼和夏时忆,偏偏是我和江迟昼,没有半点逻辑,对生活发展不起到任何推进作用的两个人,被戏剧­性­地关在了一家服装店里。

如果是演电视剧,我们俩会相依为命在服装店里,相拥而眠。可是这不是,所以我指着江迟昼破口大骂:“人家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检查一下你的口袋?你到底有没有记­性­啊,啊?东西给没给你会弄不清楚?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自己无聊成心想找点事来折腾啊。”

江迟昼看见我发脾气,表情有点胆怯,我们相对无言地站了很久,他怯生生地跟我说:“对不起啊。我那时不是忙着和你说话吗,之前他们一直说钥匙给我一把,而且我也喝了酒,有点昏,感觉好像给了就没多想。你别生气了。我那个什么,我们”

我不理他,径自走到楼上,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太迟了在夏时忆家睡。我妈非常生气,她在电话里用高了八度的声音对我吼着:“回锦你太过分了,怎么说也是高中生了,你看看你这个周末到底­干­了什么事,明天还要回老家。你实在太贪玩了。”

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被她这么一吼就更烦了:“那人家朋友开店我难道说不去吗?”

我妈妈冷哼了一声说:“随便你,读书是你自己的事情。”然后“啪”地一声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心中觉得无奈。过了30秒不到她又发了个短信来说,明天要回老家,早晨就回去。我拿着手机全身疲惫地倒在沙发上,感觉和江迟昼在一起世界就充满了意外。我永远无法预知下一步会发生什么。很有可能江迟昼一回头,火星就可以住人了;江迟昼一皱眉,美国总统就下台了;江迟昼一句话,五大洲又连成一片陆地了;江迟昼一个眼神,汪洋大海变沙漠。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为什么有的人可以平静过一生有的人却不行,那就是因为有的人认识江迟昼有的人不认识。

我仰面朝天靠在沙发上看着皱巴巴的天花板感叹人生苦短。

哎。

江迟昼走上来拿了两听啤酒给我:“我们看看电影什么的吧。没热水只有啤酒,渴了将就喝点吧。”

我不屑地看了一眼啤酒又看了一眼他,正义凛然地问:“我们两个人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给我喝酒,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都算计好了?”

江迟昼好脾气地把啤酒挪开,打趣地说道:“你想多啦。你看我像是对你有意思的样子么。”

我想想这倒也是,我和江迟昼之前也总少点什么味道,一清二白就差没拌豆腐了。

被关在服装店里不是什么浪漫的事。晚上很冷,我走去关了窗户,看见楼下黑幽幽的小路觉得超恐怖。转过头江迟昼却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裹着被子还缩成一团我想了想壮着胆下楼找了几件很厚的棉袄外套上来,盖在江迟昼身上,自己也裹了几件。他一转身就睁开眼了,看着我说:“还好是服装店,虽然没有水。”

我点点头,跟他说:“你困了么?”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然后自己也笑了:“我看还是别睡了,我睡了你又得怕,而且怪冷的,睡着了会着凉吧。”

我接着点头。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我,说:“你光点头顶什么用啊,找个碟看吧,咱们看个搞笑片之类的,保持清醒。”

我点点头去找片。江迟昼拉住我说:“你怎么了?­干­吗突然这么听话,怪怪的。”

我心想,那不是因为你突然有距离感了我不敢乱说话么,可是我憋了半天还是没说话。我发现我已经不敢在江迟昼面前直言不讳了,所以只是摇了摇头就去放碟了。感觉今天真是感慨良多,相反地忽然觉得和刘黯相处起来甚至更轻松,我又叹了一口气。

我和江迟昼在服装店相依为命地在这过夜,过程是很艰苦的。为了避免睡着太冷而熬夜,因为熬夜而导致的肚子饿,又没东西吃,只有啤酒。我对啤酒完全没兴趣,我觉得江迟昼完全抱着借酒消愁的想法一听又一听喝得特别快,可是却显得越喝越清醒,喝到最后一听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留着等下口渴喝。我点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他的电话就响了,他说了几句话看了我一眼就拿着电话下楼了,过了很久才回来。问我:“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我欠费了。”

我递过手机就看见他飞快地发着短信。我问他“发短信给家里报平安?”:

他只是继续摁键不说话,我挺无奈,只好继续看电视。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机递给我,然后说:“我有点急事要先走。”

我一惊:“可是门锁了你怎么走啊?”

他说:“这楼又不高,二楼就跟一楼没什么两样。我从窗口跳出去,你自己在这里过夜吧。”

跳窗我是定然不敢的,这楼虽然不算高可是也不矮,跳下去的确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我没那个胆,而且我从没练过体育,这种登高跳远的事我只能说心有余而力不足:“可是你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吗?”

江迟昼看了我一眼,然后转开目光:“他们明天一早就会来了。”

“可是我一个人在这我挺怕的。”

他皱了皱眉头,表情啼笑皆非的样子问我:“这有什么好怕的,你关好窗户就是了,门都锁死了。”

我拉着他的手说:“可是我一个人,大半夜的好恐怖。”

他看着我,表情有点不屑:“到底哪里好恐怖了?女生就是麻烦。”

我定定地看着他,只好松开了他的手。又问一次“你真的要现在就走?”:

他点头。我只能推推手说:“那好吧。”江迟昼看了我一眼,把手机装到口袋里去,走到窗边,回头又看了我一眼说:“你早点休息好了,睡一觉时间就快了。”然后翻身从窗户跳下去。我跟着走到窗边,看见他的衣摆一晃就消失在暮­色­里。我关了窗户蹲在地上,靠着墙,心里觉得有说不出的委屈,胸闷,心口堵,总之就是说不出的难受。我拿出手机翻了翻信箱,他把信息删了。江迟昼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自己走了,他说话的语气他的表情他的眼神,我把一切串起来想了一遍,依稀还能看见我们以前如何的要好,和现在突然的莫名的生疏。我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也不明白究竟该怎么办。终于抑制不住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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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变得很快。真的,以前看电视,新闻总是说,我们的世界瞬息万变。我现在明白了,这是必然的。周一到学校的时候看见江迟昼我觉得百感交集。一整天他也没和我或者夏时忆说一句话。刘黯原本是个没事的人,但因为江迟昼这么一闹也跟着尴尬了。他中午和江迟昼一起去吃饭,路上还给我发了条短信说,江迟昼心情不好,于是陪陪他,让我和夏时忆一起。我没回,只是看向夏时忆,我问她:“你现在想怎么办?”

夏时忆转头问我:“什么怎么办?”

“江迟昼怎么办,还有沈年呢?”

她的表情挺无所谓的:“其实没什么怎么办,我和江迟昼分手了跟沈年在一起,不存在其他问题。”我看着她一脸决绝的表情觉得挺生气的,毕竟江迟昼还在为了她而难过呢,你当事人却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算什么。她看着我大概觉得多多少少有点过意不去,就说:“你知道,这种事不能勉强,也不好说。我知道对不起江迟昼,可是我喜欢的是沈年。和他分开我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我知道你和江迟昼是好朋友,可是你也得体谅体谅我。沈年边哭边求我,我根本拒绝不了,而且我想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看着她不再说些什么,其实他们都没错。只能说,命里无时莫强求吧,没有办法的事。沈年和夏时忆的交往现在还处于地下阶段,按沈年的话就是时机还不成熟。他给夏时忆拿了一大份­鸡­柳来,还有­鸡­块,然后跟我们说:“你们一起吃哈。”我觉得真是个体贴的好男朋友哎。

刘黯和江迟昼回来的时候,江迟昼­阴­着一张脸,刘黯的表情说不出,就是一张死人面。自从江迟昼一个电话也没有把我丢在服装店了以后,我们就再也没讲过话,关系很尴尬。一开始我的确是很生气的,我在夜里哭累了靠着窗就睡着了,第二天还有点头痛,我立誓这辈子都不要再搭理他了。那些来开门的店员看见我一个人在店里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高深莫测。回家以后我还被我妈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我心里特别委屈,而且我觉得江迟昼真的很过分,可是今天见到他态度比我更强硬一句话都不说,我马上就觉得很难受。这大概就是人吧,没有办法。

所以下午放学他说要和我一起回家的时候,我特别激昂地就答应了。他抬头示意了一下刘黯,刘黯就看着我:“回锦那我先走了,迟昼送你。”江迟昼和我一起下了楼过了­操­场,出了校门。我一开始还很开心地跟他后面,走到后来就有点腻味了。毕竟一路下来,江迟昼惜字如金,一句话也没和我说过。我已经完全猜不透他想­干­吗了,只能百感交集地跟着。

一直走到我家楼下,他左拐右拐把我带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转过来看着我,脸­色­非常非常差,表情说不出的难受。我看着他被吓了一跳,正想问怎么回事,他就先开口了:“江回锦,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一头雾水。

“你到底想­干­吗?是你帮的沈年抢夏时忆对吧?你明明知道我多喜欢夏时忆,你这样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我却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我帮沈年,我帮沈年什么了?他看着我冷笑地哼了一声继续说:“你还真有两下子。我以前就听桑槐说过,你抢好朋友的男朋友。看来还真不错。第三者这种事你很有经验嘛。”

我看着他的脸一下子觉得气血上涌。我想一巴掌甩过去,可是却动不了手,只得抑制着说:“你什么意思?”

江迟昼面无表情地说:“你这种人,还真是恶心。”

我彻底生气了,太过分了:“你怎么能这样讲我?我帮沈年什么了?而且夏时忆自己喜欢沈年不喜欢你,你在这里叫什么,被人甩了就找我出气么?”

“是你教沈年发短信,等下课的吧?是你给他们制造的机会吧。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是朋友,我他妈的什么事都告诉你。最后呢,你是不是觉得别人难受你就特别爽啊。是我自己傻才他妈的会信你!”

我猛地想起,沈年给我打电话还有我们发短信的事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味,一下子连气势都没有了。我没有故意要折腾江迟昼的意思,可是这事情眼看就这么变复杂了,我支支吾吾地说:“我没有,那意思沈年他,很喜欢夏时忆问我,问我怎么办,我就”

江迟昼不屑地挥手说:“你别说了,闭嘴吧,我再也不想听你讲话。看见你,我就觉得反胃,想到你的假惺惺我就受不了。是我有眼无珠会和你这种人做朋友,我自认倒霉。”

他这么一说我觉得难受极了,眼泪就流下来,我泪眼朦胧地拉住他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真的,对不起我真的没想要怎么样。可是沈年那样很可怜,我”

“你什么,你可怜他?你真有爱心,好人都让你做了,那我做什么,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我更可怜了,要不要帮我把夏时忆再追回来啊,你不是最擅长倒贴还有Сhā一脚吗?凭我们的关系,你怎么不帮我啊?”江迟昼一脸戏谑。我看着他却怎么也气不起来,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我重复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他推开我,说:“对不起有个屁用!你自己回家好好收着吧,把眼泪擦擦­干­净,你以为你哭一哭我就会怎么样啊。我告诉你,我最看不起你这种人。要不是刘黯告诉我了,我他妈的真的到现在还把你当哥们儿,掏心掏肺呢。”

我一惊,刘黯!他肯定添油加醋,没理解清我的意思,然后江迟昼就把事情想复杂了。

江迟昼看出了我的惊讶和一脸想辩白的表情,说:“你也别掩饰了,记得那天在店里吧。我接了个电话就是刘黯打的,我还下去接了记得吧?”我点点头边擦眼泪,他继续说:“后来我向你借手机,我看了你的短信。本来我还不信刘黯的,后来我就没什么好不信了,要不我好好的­干­吗要走。告诉你,和你在一起多待一分钟我都难受。”

我想解释,可是却什么也说不清,那种感觉憋得慌。因为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事实。我是帮了沈年,沈年是抢走了江迟昼最喜欢的夏时忆。可是,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并没有任何想让江迟昼伤心的意思,我真的只是无心啊,却怎么也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忍住眼泪跟他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只是他问我,我告诉他该怎么办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江迟昼笑了一声,柔声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然后转身就走了。我觉得他的表情就好像宫廷剧里,哪个达官贵人家的大公子有权有势,对某个痴情爱他却被他利用的女子说话的语气和样子。说完他就一剑捅过去,那个女人抓着剑死不瞑目。江迟昼虽然没有捅我一刀,可是效果却不相上下。我蹲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究竟为什么要哭,哭什么。可是看着他的背影一晃就消失了,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生活真是太曲折了。我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第二天,江迟昼没有来学校,我很想知道怎么了,可是江迟昼却从前一天晚上便再也不接我的电话不回我的短信了。

我和夏时忆一起懒洋洋地站在走廊上晒太阳,她叫我中午和她还有沈年一起吃饭。我答应了。想想突然觉得不妥,那刘黯和谁一起吃饭?我于是跑进教室问刘黯:“你中午和谁一起吃饭?”

刘黯对于我突如其来的问题没什么反应说:“你不陪我,那我只好自己吃咯。”

我摇摇头连忙解释:“没有啊,你一般要不和夏时忆要不和江迟昼,所以没那习惯。不然你和我一起吃饭?”

刘黯又一次略过了我的问题,问我:“你就不想知道江迟昼去哪了么?”

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他去哪了?”

刘黯一字一顿地回答我:“加、拿、大。”

我觉得眼前一黑,那种震撼真的说也说不出来。加拿大,这么快。他真的连机票都不用买雅思都不用考就直接可以出国了么。刘黯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告诉我:“他本来就是加拿大国籍,所以”

我“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他看着我笑了,拍拍我的头,我顺势在夏时忆的位置上坐下来。想想也奇怪,我和刘黯的相处模式总是很平静波澜不惊的。可是刘黯总给我一种暗潮涌动的感觉,比如我心里一直纠结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告诉江迟昼我帮沈年的事?”

刘黯表情变得有些内疚,回答我:“这是我的不对,我没把事情想那么严重。怕他不开心晚上打个电话和他聊聊,他说到和你在一起,我就顺口说起来了,结果他非常生气。我真的没别的意思。”我点点头,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就像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一样。

可是江迟昼却不理解,那能怎么办呢。终于他带着他的心事漂洋过海,把他的心事葬在了那个有时差,语言不通,习俗不同的地方了。

刘黯在桌子底下拉拉我的手:“迟昼他自己总会想通的,说了什么重话别放心上,没事的。”

我点点头,就看见夏时忆坏笑着站在窗口,伸手进来拍拍我和刘黯说:“嗯?要不要换个位置啊?”

刘黯和她一样的坏笑说:“好啊。”

我想,果然,心里闷的时候和朋友在一起,才容易平复。

我看着夏时忆笑盈盈地走出去接过沈年递去的­奶­茶,恍然间好像一切又恢复了从前。我还在等玉兰花开,江迟昼并没有闯入我的生活。连四季变化也消磨得无影无踪,就好像所有的光景都被忘怀了一样。

而我心里的烦闷,却无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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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wo

chapter two

我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看着那条玉兰道。一年前我站在班级的门口,一次一次地目送渐行渐远的夏时忆和沈年。一年后我站在这里,高了一层,换了一间教室,换了一群人,换了一个季节,连平静也换了一种。

天-堂t/.

再一次见到苏云乐,是在江迟昼走了一年以后。

我曾经在心里无数次预演过和苏云乐的重逢,但是现实往往总是以你出其不意的方式给预想一个沉重的打击。

而苏云乐的再次出现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高二文理分班之后,我的同桌是高一快结束时刚转来我们班的唐显之,和他一起转来的还有据说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苏生。尽管我们同样学文科,夏时忆和苏生却被分在了距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另一个教室。和我同在一班的,还有沈年。

和唐显之成为同桌并不是出于偶然。刚进教室的时候,班里熙熙攘攘的人,我认识的没几个,除了沈年就只有唐显之和我关系最好了。于是我们俩就自发自觉地坐到了一块。

分班的第一天,我们俩都觉得有点无所适从,趴在桌子上互相都不吭气。夏时忆还在课间发了条短信给我,一共只有两个字,好闷。的确好闷。

10月初的城市,仍然被夏天紧紧笼罩着,没有一点空隙给你机会喘息。我闷闷不乐地靠着背后冰凉的墙,听着教室里的风扇转动时发出古老的声音,忽然就想起一年前我就是以这个角度靠在位置上看着夏时忆睡着了的。

时间仅仅过了一年而已,却让我忽然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对的,一年前的江迟昼,已经离开了这个城市。一年前的沈年,最后还是离开了夏时忆。还有一年前的我,不得不离开了刘黯。

一年前的江迟昼、夏时忆、刘黯和回锦,像是玻璃上被雨水模糊的窗景,模糊了记忆,也隔离了彼此。

唐显之和苏生刚转来我高一在的班的时候引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轰动。

在某个早读课开始之前,我正和刘黯一起用方格纸玩五子棋。班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里,她站在讲台上对我们说:“今天来了两个转校生。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站在左边的男生就走到黑板边,在黑板上写下了自己名字,转过头微笑着对我们说:“我叫唐显之。”

另外一个男生转身在黑板上利落地写下了,苏生。他的校服贴身合适,光是个背影就让人觉得迷倒众生。苏生回过头,面无表情:“我叫苏生。”

我看着他觉得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一样,忽然漏掉了半拍还伴随着揪心的痛。我惊讶得合不拢嘴,班上也传出了小声的唏嘘。我和刘黯还有夏时忆三个人都觉得略微有些尴尬,后面的怪兽,拍着我的背大叫:“江回锦,这个苏生长得怎么这么像江迟昼啊。”

我的背顿时就僵住了。夏时忆和刘黯也都没说什么,我们三个各怀心事地相互笑了笑。

苏生有着和江迟昼一模一样的轮廓。一样的嘴角,一样的鼻梁,一样的下颚。却又不完全相同。江迟昼让人觉得开朗大方,可是苏生却一脸的忧愁,满眼的­阴­郁,就好像国破家亡的皇子,心里装满了光复大业,日日夜夜不得安寝一样。

我想着想着就兀自靠着墙笑了起来。唐显之似乎被我莫名其妙的笑声给吓了一跳,转头看了我一眼问:“你­干­吗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正好想起来你和苏生刚来的时候的事,觉得挺好玩的。”

唐显之看着我,回过头继续趴在桌子上,自言自语一样地说着“:会么。”

我们便不再讲话了。窗外的蝉鸣,一直反反复复持续着,提醒着,过不完一样的夏天。

下课的时候我一个人拿着喝完了的瓶子到走廊上打水,刚出教室就碰上了沈年。尽管我们同班了好几天,但是至此为止都没有讲过话。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微微笑了笑。

“你也去打水吗?”我问。

沈年点点头。我们便不再交谈各自走路。自从沈年和夏时忆分手以后,我们俩也就没交集了,即使在学校里碰到,也会不自然地避开。我正想着,一抬头就看见刘黯和桑槐靠在隔壁班的前门上聊天,他们班里的人在教室里发出暧昧的起哄声,刘黯笑着看着桑槐,桑槐着红着脸站着。

我有点不自然地往沈年后面避了避,沈年倒像是心领神会地挡在我前面。我们俩就这样匆匆地从他们面前经过,而刘黯和桑槐却自始至终都没抬过头。我瞥见他们俩的表情姿势,感觉到教室里的混乱,觉得一瞬间甚至有点恍神。

和刘黯在一起到分手,都是融洽的。尽管我提分手的时候,他也说过点什么,做了些事想挽留,可是大家都没有撕破脸过。毕竟,好聚好散嘛何必太牵强。我以为,即使分开了,朋友的情意也还是在的,但是他却突然毫无预兆地就和桑槐在一起了。我明白大凡是人都有占有欲,我喜欢刘黯不及喜欢江迟昼百分之一,却接受不了他和桑槐在一起的事实,感觉就像让人背叛了一样。心里堵,又或者说临门让人给踹了一脚,说不出的不舒服。我半开玩笑地问过刘黯,他却满不在乎地回答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在一起好了。

我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失语。

打完水,为了避开刘黯和桑槐我从楼下绕了一圈回来,趴在桌子上喝着热乎乎的水一边流汗,心里觉得说不出的憋。我想,我这是何苦呢。

唐显之拍拍我:“大姐,你是不是青春期到了经血旺盛,打个水都能折腾出满身汗。”

我对唐显之的口无遮拦早就有了免疫能力,于是自动忽略了,扭扭身子:“你怎么这么肥?坐过去一点,挤死了,大夏天的。”

“大姐,我这也叫肥?我这是标准身材好不好。你打着灯笼在街上都找不到,还嫌弃,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瘦得跟皮包骨似的,一点弧度都没有。好好练着去吧。”

“怎么我说一句话你能说这么多,也不嫌累。”

唐显之屁颠屁颠地回复:“不累不累,有什么可累的。”

我白了他一眼不想说话,这个夏天可真热啊,闷不透风的教室里头直拱着人火气上升。唐显之见我不说话,以为我不高兴:“你也别嫌了,放学请你吃冰吧。”

我点点头。

夏天夏天,真想甩一巴掌就把它拍飞了。

放学时,当我和唐显之以龟速缓缓挪出校门的时候就看见刘黯、桑槐和另一个不认识的女生站在校门口。我脑子里惦记着要怎么自然点避开,就觉得唐显之的脚步也明显顿了一下,好像犹豫起来。我正打算拖着他往另一边走,唐显之却大步朝刘黯的方向走去。我心想就算你和刘黯从小住一个大院一起长大也不至于见了面就这么热情吧。站在原地不动又觉得丢脸,我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唐显之一起走过去。

唐显之看了一眼他们问:“在等我?”

那个不认识的女生接口了:“废话,不然等她啊。”

她指的是我。从她的口气里,我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不友善。

果然,唐显之对我说:“她是城南私立的,在美术分校读书。”

我心里琢磨着她一定是误会我和唐显之的关系了,正想着要怎么澄清,那女生就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我反应过来连忙把手伸出去和她握了握。

女生只是草草和我握了个手,就放开了。她笑嘻嘻地问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回锦。回来的回,锦瑟的锦。”

女生像是吓了一大跳似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而看了看桑槐和刘黯。他们俩都缄默地站着一言不发。女生转过头对我说道:“回锦你好,其实我以前就听桑槐和刘黯提起过你。”

我觉得这显而易见,她顿了顿继续:“说不定你可能也听江迟昼说过我呢,听桑槐说你们俩以前关系就很好。我叫苏云乐。”

我看着她,彻底呆住了。

.shuOt-^!

记得高二刚开学的时候,我和夏时忆还会每天孜孜不倦地在­操­场上相会。有一次我们坐在树荫下一起听歌,黄品冠的《最好的朋友》。那时候夏时忆很感慨:“这歌写得真好啊。”

我问她:“为什么?”

“听得人心里慌。那句‘曾几何时我变成局外人,无言以对’。”

我已经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什么让我们生疏了太久

我生日才过你也忘了吧

时间带走的比想象中还多

我再也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分开以后默默一人往前走

有你的感动我都记得啊

为什么那个最好的人却只能经过

而此刻的我看着苏云乐,觉得心里千般百种都不是滋味。她大而有神的眼睛看着我,却找不到小时候的熟悉。她面对着我,却亲切地挽着桑槐的手。我看着她,又看看桑槐,觉得这真是一出前所未闻的闹剧。“江迟昼的初恋情人”,“刘黯的女朋友”,都比不过“苏云乐的好朋友”这一点来的打击大。

就好像一场烟火,还没留住绚烂就破碎了一地的尘埃。

唐显之忽然扯了我一下:“你在想什么啊,还去不去吃冰啊。”他说完又看着苏云乐:“她是我同桌,我说好请她吃冰的。不过就请她吃个冰,你别误会了。”

我觉得这种时候我哪里还吃得下,心里别扭地想这要怎么回绝。苏云乐却先开口了:“我是无所谓,只要她没意见那就一起去好了。”

刘黯抢先回绝了:“我和桑槐有事先走。”

桑槐也一脸不开心地看着我,和刘黯牵着手转身就走。我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空气又充实了一点。以前刘黯极少牵我,偶尔几次我也不是很愿意,现在看着他和桑槐牵得那么自然,心里反而百感交集。

他们一走,唐显之就吐了一口气:“回同学你真不容易,能把刘黯跟桑槐给折腾成这样。怎么就这么走了,也不留下来吃个饭,我还能看看你们怎么尴尬。”

苏云乐也笑嘻嘻:“其实我刚才还挺期待看一场好戏的。”

我耸着肩膀无不讽刺:“你们俩还真配。”

唐显之当之无愧地说:“谢谢你啊。”

“不用谢。”

唐显之熟门熟路地搂过苏云乐,我走在他另一边。心里在猜想,夕阳的余晖会把我们三个的影子拉成怎样的亲切。

我问苏云乐:“你在哪里读小学的啊?”

苏云乐从唐显之身边伸出头看着我:“小学?在城南私立读的,初中也是。高中考到美院的。”她显然没想到为什么会有人关心小学的去所。

原来如此。城南私立离我的旧家不算多远,可是为什么十年了,我们却都没有碰到过。大概是真的没有缘分吧。

我们在冷饮店里坐下来,苏云乐跟唐显之闲扯着:“你知道吗?幸子和阿三分手了。”

唐显之的表情并不意外,回答她道:“我就是不知道也能猜到,早晚的事。”

“昨天阿三还打电话给我,问了我一大堆,我也不敢说什么。”

唐显之往嘴巴里勺了口冰:“对,别说,又不关咱们什么事。昨天我还在街上看见眼镜和源源。他们俩真能闹腾,好像在吵架。”

苏云乐一脸“不是吧?”的表情问唐显之:“他们什么时候和好的?”

唐显之摊摊手表示不知道。他一抬头看见我茫然地张着眼睛看他们,就解释道:“这都我们初中同学。”

我转念一想,问苏云乐:“那你怎么认识桑槐的?她和刘黯和江迟昼不是从小学就都在这学校一直读上来的吗?”

“这世界这么小,外面玩玩就认识了,挺投缘的,就一直玩到现在。不过刘黯我倒是一早就认识的,唐显之的邻居嘛。”

我看着她,心里一遍遍喊着,这个世界并不小,一点也不小。我听着苏云乐和唐显之聊着我完全不知道的事,看着她的一颦一笑觉得竟然那么的陌生。以前我总相信,在人群之中不管多远我都能一眼认出她来。现在我才明白,我早就忘了她,记住的,只不过是个影子,一个空壳而已。

晚上回到家,我站在厨房边跟妈妈说:“妈妈,我今天碰见苏云乐了。”

我妈妈在炒菜,压根没听清我在说什么,于是回头看了我一眼问“:谁?”

“我碰见苏云乐了。”

她关了火,回头一面把菜倒出来一面看着我:“苏云乐,小时候那个苏云乐吗?挺好的啊,请她来家里吃吃饭吧。”

“不可能。”

妈妈莫名其妙地问我:“为什么?”

我觉得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低地说道:“因为她不记得我了。”

说完我就一口气冲回了房间。

从抽屉里找出小时候苏云乐画给我的卡片。

她在卡片上歪歪扭扭地写着,我们永远是最好的朋友。

果然,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第二天我到班上的时候,唐显之已经到了。他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双目放空看着前方,我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问他怎么了。

“哎,我昨天晚上和苏云乐打电话打到三点,今天起来那叫一个难受。”

“不容易,三点还起得来呢。”

“肯定起得来啊,苏云乐早晨会打电话叫我。”

“甜蜜成这样真可耻。”

唐显之点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觉得也是。”

我懒得理他。转过头去,看着窗户外面那招蜂引蝶的玉兰树,觉得这日子越过越忧愁了。高一结束的时候,我和夏时忆心情都不是很好,她跟我说,她其实很想死。

我根本没当真,告诉她:“死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可是你知道万念俱灰的时候,其实也只要跳下去什么就都解决了。”夏时忆为了沈年开心难过,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她说真的一点都不值得。我觉得这世界上不值得的事太多了,到最后分都分不清了。就像现在的我,分不清对苏云乐这么多年的执着的想念值得不值得。

最后夏时忆告诉我,不过如果真的有个人突然冲进来逼我从阳台上跳下去,我肯定抱着那围栏大哭。

我看着看着那树走神,突然怪兽的头大大地摆在我面前。他从窗口经过,文理分科以后就很少再见到他了。他很惊讶:“啊,江回锦,好久不见。”

我听着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便有些不适:“是啊。”

好久没人喊我江回锦了。唐显之问我:“你叫江回锦啊,怎么不早说,我就觉得哪里有人姓回啊。”

我哭笑不得地告诉他:“我姓回好吧,江回锦是江迟昼给起的。”

“为什么?”唐显之问我。

为什么我在心里想着,忽然发现真的很久没有向别人提过有关于江迟昼的事了。我告诉唐显之:“那时候江迟昼开玩笑说我是他老婆,就给我加了个夫姓,还说以后孩子要叫江回嘉嘉。真难听又傻。”

唐显之挑着眉毛问我:“既然又傻又难听,­干­吗还说出来让别人笑。”

我看了唐显之一眼就把头转开了,我最讨厌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就像我讨厌刘黯总是一副“我都明白”的样子。可是却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做作矫情,装深沉,却一次又一次地正中红心。

刘黯在和我分手的时候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江迟昼?”

我没说话。刘黯并不放弃:“你觉得逃避能解决问题么?”

其实他不知道,逃避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去想,不回忆。久而久之就把江迟昼所有的不好全都忘记掉了。他口无遮拦的职责,目的不纯的接近,辨不清真假的友好,都可以一一被忽略,剩下的都是有他在的,出奇美好的夏天。

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口无遮拦也好,目的不纯也罢,只要江迟昼能回来,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所有的不对不公平,都可以原谅。

就像我能够轻易一次又一次原谅苏云乐一样。

年少相知的人

即使过一辈子也无法忘怀

你晓得吗 我其实非常感慨

总算还是能撑到现在

此刻才明白

所有的无奈 都只是无奈

恍如隔世这个故事

回忆的结局剩下几个字

你说爱终究是一个人的事

为何最好的人都只是经过

.shuOt,,

再次碰见怪兽的时候,他摆着一副同情的样子对我说:“江回锦你真可怜,跟唐显之同桌。”

我哈哈大笑,暗想如果唐显之听到了还不气死,“其实还好啦。”

我们以前班上的人对唐显之印象都不好,我说过的,他一来就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在他入学的第一天,就和我们班人人敬畏的冷面杀手——刘大班长扛上了。

记得那天中午,唐显之一摇一摆走到刘黯面前,那时候我和他讨论着什么正起劲,也没注意忽然出现的唐显之,只是发现刘黯突然就变了脸­色­站起身来,我才注意到唐显之站在刘黯边上表情不­阴­不阳地问:“班长,女朋友啊?”

刘黯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唐显之继续说:“又是江迟昼介绍的?你当个跟班连女朋友都要按部就班听他的,这么多年不见了还是那么没种啊。”

我还么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见刘黯脸­色­发青挥起手就一拳揍了过去。唐显之被他打到鼻子,马上就流血了。他往后一压就推倒边上的桌子,摔到地上,脸­色­很差,站起来擦了擦鼻血伸手就要揍刘黯。两个人就厮打了起来。桑槐站在边上尖叫了一声,全班都乱起来了。两个人在地上扭成一团,而我,完全在状况外。

这时候苏生忽然冲过来按住了唐显之,对他吼了一声:“快住手!”唐显之正要推开苏生,班主任就冲进来了。刘黯用手捂了捂肿起来的嘴角,随手抽了张椅子坐下来。桑槐拿了一大卷纸巾给唐显之擦鼻子,苏生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班主任心平气和地问:“谁先动的手?”

“我。”刘黯没什么表情回答道。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

班主任顿时火起来,怒斥道:“你为什么打他?”

“老师,你不该让唐显之先去医务室吗?”见刘黯不说话,我Сhā了一句打个圆场。

班主任分别看了看刘黯和唐显之,然后指着我:“你送唐显之去医务室。”我心里哀号着想着为什么是我,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扶着唐显之往外走。走前还不望回头看了看刘黯,他坐在位子上看着我,表情里说不出的复杂。我不知道刘黯到底怎么了,却隐约感觉到事情一定没那么简单。

我带着唐显之去医务室,一路上回头率百分之百,我甚至觉得好像是我把他给打出鼻血了一样,深感愧疚。我一边走一边不忘安慰安慰唐显之:“你没事吧?马上就到了。”

唐显之看了我一眼笑了起来。鼻子还流着血,这一笑流得更猛了。我连忙拿纸巾给他擦,没好气地问他:“你笑什么啊?”

他擦着鼻子表情很狼狈,声音听起来却悠然自得:“没什么,你还挺可爱的。”

我心想,你最好是跟我讲过两句话就看出我可爱。他见我不说话又说道:“刘黯有这么喜欢你么?说一两句就气成这样。他以前多安稳的一个人。”

“刘黯生气是因为你说他和江迟昼。”

唐显之不屑地嗤了一声:“他从小被说到大还差这么几句。”

“你和刘黯到底什么关系啊?”我忍不住问他。

唐显之捂着鼻子哈哈大笑:“总之没有暧昧关系,你放心。”

我打从心里讨厌起唐显之,因为他和刘黯打了一架,因为他说话时候的态度,更因为他和江迟昼关系不善。我在心里巴不得唐显之流鼻血流到贫血送去急救,或者鼻子打错位被毁容了,再或者是脑袋受重击太多变成弱智。

想想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医务室里一股消毒水味,医生是个年纪不大也不小的女人,对病患完全拿不出爱心。她看见唐显之全身是血就特别嫌弃地撇了撇嘴让他坐下,戴了个一次­性­手套,动作粗鲁地把他的头给抬起来,往他鼻子里塞了点棉花,然后摸了摸他的鼻梁跟他说:“没事,就流点血,止住就好了。自己仰着头,手摁住。”唐显之抬起手摁着塞进鼻子里的棉花,动作很滑稽。医生于是不管不顾地回到里头的隔间去了,留我和唐显之坐在外面。

唐显之瓮声瓮气地跟我说话:“你叫什么?”

“回锦。”

“你男朋友把我打成这样你不该补偿我一下吗?”

我没好气地问:“怎么补偿啊?”

“放学请我吃东西。”

我心想,你们这些人真没劲,整天只知道请吃东西。要我是你就会让你绕­操­场跑十圈,我就喜欢看别人做损人不利己的事,自己心里暗爽。我撇撇嘴问:“你要吃什么?”

他还没回答,我就看见刘黯和苏生摆着一模一样的表情走进了医务室。我看着他们忍不住就“扑哧”笑出来了。两张扑克脸一起出现,效果比两个帅哥一起出现更震撼,更何况是两个扑克脸帅哥。

刘黯走到唐显之面前,俯视着他问:“你没事吧?”

“没事,你老婆要请我吃饭呢,我能有事吗?”

刘黯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我问:“怎么回事?”

我像做了亏心事的小媳­妇­一样“我可没答应,:他说你伤了他要我赔偿。”

刘黯瞥了唐显之一眼没说话,在我边上坐下来。校医又走出来了,看见转眼之间又多了一个伤患很不高兴,但还是拿了酒­精­之类的给刘黯消毒,一边消毒一边还骂骂咧咧:“小小年纪就跟社会流氓一样打架。”

我非常无奈地看了苏生一眼,他站在唐显之边上看着他,转头似笑非笑地对我抿了抿嘴角,一脸的幸灾乐祸。我看着苏生那张和江迟昼类似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的,我觉得现在我对江迟昼的心情,完全就像对忘不了的前男友。唉。

校医帮刘黯消毒完以后就立刻闪回了她的后台。唐显之好笑地看着刘黯:“你怎么了?脾气这么火爆。”

“那也得看看你说的话。”

唐显之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苏生在边上,听不出语气地问了一句:“心情不好?”

刘黯低着头,半天也没回答他。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苏唐两人刚来的时候刘黯就告诉我说,苏生和江迟昼关系很僵,还有刘黯不是说和他们不熟吗,怎么好像三个人关系却很近,我被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搞得满头雾水。刘黯看着我变幻莫测的脸抢白道:“别想多了,唐显之和我小时候是一栋楼的,现在也还在一个院子。”

“关系不好不坏,但毕竟小时候一起玩多多少少有点感情。”唐显之补充道:“至于苏生和江迟昼的个人恩怨,我和刘黯不参与,不过我个人也不是很喜欢江迟昼,太爱装了。”

会吗?我在心里反问。刘黯说:“他嘴巴毒得很,你下午就好好招待唐显之吧。”

唐显之问刘黯:“你要不要一起?我介绍我老婆给你认识。她和桑槐是特好的朋友,下午我们可以一起。”

“免了,我对桑槐很反胃。”刘黯末了又问了一句:“你老婆?是不是小时候那个?”

唐显之有点意外:“你还记得啊?”

我连忙举手说道:“我也讨厌桑槐,我还是不请你了。”

唐显之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俩摆摆手作罢。

苏生站在边上面带嘲讽地看着唐显之:“看起来他比你惨点,你那点鼻血一下止住就没事了,他的嘴要青好几天。”

唐显之猛地把头抬起来,拔下了那两团棉花,丢进垃圾桶宣布道:“我已经好了。”然后便和苏生一起活蹦乱跳地走了。我和刘黯也出了医务室,看着他们走远,我悄悄跟刘黯说我觉得他们俩很奇怪。刘黯笑笑没说什么,牵着我的手走了出去,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急忙放开他的手,我跟他说在学校不太好。他也不说什么就上了楼,只是在迈出步伐之前,仔细地凝视了我一遍。

现在回想起来,如果那时候我真请了唐显之吃饭,大概就能提前半年碰见苏云乐了。

而那个时候,在那个楼梯口,也是刘黯最后一次主动伸手牵我吧。

江迟昼走了以后,刘黯就变了很多,他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不懂事又弱不禁风的我和夏时忆一手拉扯大。夏时忆到现在也会对我感慨,当时她和沈年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整天僵着脸,心情低落,如果没有刘黯肯定过不下去了。

那时候我没任何表情。心里很明白,江迟昼刚走的时候,如果没有刘黯,我也过不下去了。

夏时忆鄙视我:“我觉得你把刘黯甩了一定会遭天谴的。”

“可是一直这么拖下去,才更不好吧。我一直以为分开了还是朋友的。”

夏时忆一字一句地点着我的鼻子说:“如果他不喜欢你,你们分开了也许还是朋友,可是他那么喜欢你,你觉得你和他分开了,他能释然得了吗。”

我不愿意回答类似的任何问题,但我心里却很明白,不能。

刘黯他,不能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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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开学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我却觉得比过了一年还要久。分班后的生活就像一潭死水一样波澜不惊,真可怕。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被唐显之粗鲁地打断了。

他振振有词地说:“波澜不惊是没错,可是你怎么不说它除了波澜不惊还持续前进呢。”

我瞥了他一眼:“你就好好当你的文艺小青年吧,恶心巴拉的。”

“错错错错,错错错错错”唐显之一边哼着五月天的《错错错》,一边摆摆手告诉我:“文艺的哪里是我啊,桑槐的男朋友,也就是你的前男友刘黯,那才是真正的文艺小青年呢。”

我在一边不做声,虽然我觉得刘黯的确是很文艺的,总是一副“我了解你,让我来安慰你的悲伤”的腔调让人受不了。唐显之在一边看着我摇头叹气:“哎,回锦啊回锦,说起来,你的死|­茓­还真不少,江迟昼,刘黯还有谁啊?”

我很不高兴地问他:“你就不能少说一点么?”

“还有啊,桑槐以前跟我说,你特别爱抢好朋友的男朋友,是不是真的啊?”唐显之完全不知进退,继续口无遮拦。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拍着桌子问他:“你能不能闭嘴啊。我又抢谁男朋友了?”

唐显之翘着腿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怎么这也是你的死|­茓­吗?”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我觉得这种时候,你越是解释,别人越是觉得你掩饰,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又抢谁男朋友了。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世界上就是有像唐显之这样,以揭人伤疤为乐趣的人。以前读高一的时候,我们都管刘黯叫幕后黑手,因为他总是喜欢语出惊人,说一些让人听了想要咬牙切齿破口大骂的话,可是真正熟悉了以后才发现,其实刘黯一点也不毒舌,相反他心思细腻,总是尽己所能地保护着身边的人,像我,像夏时忆,像江迟昼,或许还有现在的桑槐吧,只是这些我们就都不得而知了。

我想着出神,突然听见边上的唐显之叫了一声:“啊,苏生。”

我应声回头看见站在窗口的苏生,有着“江迟昼二代”的美誉的他现在在学校里也很吃得开。江迟昼的开朗早飞到好几万里以外的地方,我们都无福消受了,于是这个时候苏生的出现刚好填补了这一空缺。夏时忆以前甚至跟我说过,觉得苏生好像挺温和好相处的。所以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其实苏生一点都不好相处,他只是习惯­性­地对女生摆笑脸而已。

苏生站在窗口看着唐显之说:“你手机又怎么了?”

“关机了呗。”

苏生问他:“你关了那苏云乐怎么联系你啊?”

“她叫你来找我?”唐显之反问。

苏生摇头,瞥了我一眼转了个话题:“我下午去打球,迟回家。”唐显之哇哇大叫:“不是吧,你又迟回家,打球?我看你又上哪泡妞去了吧你。”

“我哪有你那雅兴,反正周五很久没打了,你要不行就找你苏云乐去好了。”

唐显之喃喃自语:“又找她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拜托啊,有佳人相伴你还一脸老大不愿意,太不知足了。”

唐显之扫了我一眼,看起来不太乐意我这么说,苏生说了句:“就这样。”转头就走。我看着他们两个人表情突然之间多云转­阴­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们俩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唐显之跟我说:“你别在苏生面前讲这种话行吗,免得他觉得我对苏云乐不好。”

“为什么啊?这关苏生什么事。”

“苏生是她亲弟弟,你不觉得他们俩长得很像吗?”

我一拍桌子大叫:“什么?!苏生是苏云乐的弟弟?!”

苏云乐什么时候又有个亲弟弟?我怎么都没听说过,而且,不对不对,这么说不是江迟昼也有一个哥哥了吗?

“你别大吼大叫的行么?”唐显之揉着耳朵满脸嫌弃。

我转念一想觉得更奇怪了:“不对啊,唐显之,苏生去打球迟回家­干­吗还特意跑来告诉你啊?”

唐显之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你还真是没常识,苏生一直住在我家你不知道么?他和苏云乐家里情况好像挺复杂的。苏云乐以前也在我家住过,初中就住校了。现在她妈妈给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和一个保姆一起住,而苏生一直都住在我家。”

我很不能理解:“为什么苏生和苏云乐不一起住你家?城南私立的美院位置不是挺偏僻的么。”

“没那么多为什么,小时候苏云乐也住亲戚家,可是那亲戚不送她去上学,她妈妈就把她寄我家去了,初中就搬出去大概觉得两个男生不方便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和苏云乐不是感情很好吗?为什么”

“谁说我和她感情很好?在一起而已。”唐显之第二次打断了我,他看着我幽幽地说着。

我看着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如果我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是不是挺合适的。

我记得沈年和夏时忆分手的时候,两个人都难受得撕心裂肺,沈年在夏时忆家楼下站了一个晚上,夏时忆在屋子里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两个人就互无往来了。夏时忆说:“到头来想想,这一切还真是荒谬。”

我觉得,并不是荒谬,可是我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我们总要把原本单纯的感情,弄得这么复杂。

就像刘黯和我说过:“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我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不懂得珍惜,随随便便接受,随随便便分手。你当我是什么?”刘黯看着我,而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回看着他,说实话一向温柔的刘黯声嘶力竭起来反正更让人难受。

等他安静下来就拉着我的手带着哀求地问:“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实在说不出话来,他看了我很久便渐渐放掉我的手,自嘲道:“算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心里只有江迟昼。”

可是若叫我再选一次,我会选择,从一开始就不接受刘黯。

夏时忆问我“其实大家都知道你喜欢江迟昼,:你一点都不会后悔吗?为什么当时不告诉他?是不是因为我?”

我否认了,其实和夏时忆没有关系,有些人总会为了什么不顾一切,像夏时忆即使背上骂名,也要甩了江迟昼与沈年和好。但总有一些人,却软弱无力,像我,哭得泪流满面也只懂得说对不起。我不明白小时候那么勇往直前不离不弃跟着苏云乐的我,哪去了?

只是,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个道理大概都只有等到最后才懂吧。

“你想什么啊?”唐显之打断了我好不容易营造的悲伤氛围,和引经据典的内心独白。

我脱口而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疯了吧?”

“说实话我接着想到了另外一句。”

他好奇地问我:“什么?”

“天涯芳草无归路。”

唐显之被我忽然的诗情画意弄得不适应只好说:“您还真能想。”

放学的时候,唐显之还是去找苏云乐了,我一脸讨好地问他:“我和你一块去好不好?”唐显之看出我动机不纯,可还是答应了。他一脸大度地挥挥袖子:“量你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我十分伤心,觉得他真是太小看我的本事了。

城南私立离我们学校并不远,但它新建的包括美术学院的分校就坐落在城市的另一端,唐显之说这是为了更广泛的接纳生源。我感叹校方还蛮有头脑的。一向不大方的唐显之理所应当地选择了坐公交车去,随着车子七弯八拐把我从城市的一个繁华区带到了另一个繁华区然后又一次进入郊区,终于靠站了。

我看到校门口,城南私立二部和城南私立美术学院的两个特别大的牌子挂在那,暴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苏云乐穿着校服靠在门边和一个女生聊天,见我和唐显之来了就转过头看着我们,她指了指那个女生:“她叫林暖知,我们一块去吃饭吧。”

林暖知是一张古典美女的脸,细细的眉眼一副艺术生的样子。她看着我皮笑­肉­不笑:“这不是回锦么?好久不见。”

我被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吓得一愣。明白前方的道路诸多凶险,却没有回头是岸的觉悟。

.小说

吃完了一顿­阴­郁的晚餐,我一个人回家。一路上我都在计算着,第一次见到苏云乐的时候,她身边跟着桑槐和刘黯;第二次见到苏云乐的时候,她身边带着林暖知;第三次见到苏云乐的时候说不定她就带着我爸和我爸的初恋情人了。苏云乐真是个不详的人。

到楼下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可是天还没黑,夏天傍晚难得的凉快清净让我觉得心情稍微有点好转。进了院子转了个弯,忽然看见苏生穿着白t恤和运动裤坐在那张椅子上。一时间我没反应过来,好像有些恍惚,甚至觉得看见了一年前的江迟昼坐在这里,心跳没来由地就加重了一分。

我走过去问苏生:“你怎么在这?”

苏生抬头看见我也吓了一跳:“唉?回锦。我来打球啊,你呢?”

我家小区离学校不远,并且设施齐全,篮球场游泳池羽毛球场还有健身房等等应有尽有,所以苏生来这打球也不奇怪。

我告诉他:“我住这呢,怎么打球就你一个人?”

“没,他们还在打,我有点累了,就先出来了。”

我点点头,他拍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来。我于是一言不发地坐在椅子上没吭声。苏生看了半天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么?”

“也不是,就刚才碰见了个不怎么喜欢的人。吃了顿饭,闹心。”

特别是最后,临走前,林暖知拿着手机走到我面前,问我换没换手机号,以后常联系。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就把自己的号码报了一次,林暖知用她的手机打过来,看着一串数字在屏幕上显示,她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你把我的号删了啊?不过也难怪。”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数落她,我看你能若无其事到什么时候,总有一天我要用我的金箍­棒­打得你原形毕露。

苏生问我:“既然不开心­干­吗还去吃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这个世界是很复杂的。

“怎么感觉你整天愁眉苦脸的,哪心事这么多?累不累?”

我抬头看着苏生的眼睛,在黑暗中却愈发觉得面前的人是江迟昼。原来你们是兄弟,难怪那么像,我竟出神地伸手轻抚了抚苏生的头发,跟他说:“你快回家吧,运动完在这吹风很容易感冒的,这么迟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没事,我住唐显之家,他会给我留个门的。”“什么意思?”

苏生微微扬了扬嘴角:“意思就是,我几点回去都没人管。”

我笑:“所以呢?”

苏生往椅背上靠了靠:“所以啊,我们去玩吧。”

苏生说完就提着包去换衣服了。我觉得我有一万个理由拒绝他,比如“都到家楼下了”,“我们俩又不熟”。可是看他对我一笑,我就觉得,一万个理由都不成立,光看着这张脸就够了。我和他到世贸街,市区的繁华地带。周五的晚上更是人山人海,多数都像我和苏生一样,穿着校服。苏生说他要买水,于是进了麦当劳,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杯可乐和一个圆筒。

我告诉他:“我不吃圆筒。”

“哦,那我一边吃圆筒一边喝可乐好了。”

我点点头:“那也成。”

他又看了我一眼问:“真不吃?”

“那好吧。”我想了想还是接过圆筒。

“就是嘛,特意给你买的。”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紧迫感。于是随口说了一句:“今天街上人真多啊。”

他懒洋洋地回答是啊。然后就有一个长头发,化着妆的女生走过来目标直指苏生:“阿生,好久不见。”

“没多久,几天而已。”苏生懒散地回答。

那女生指指我问:“新女友啊?”

苏生笑了一下:“你说呢?”

“我说悬。”

“你嘴巴里说出来的果然没一句好话。”

女生没再说什么,又仔细看了我一眼,和苏生打了个招呼就走了。她看我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于是我问苏生:“那谁啊?”

“一朋友。”苏生含糊地回答着,然后吸了几口可乐,随手就搁在路边了。我站在街道上看着人来人往,忽然觉得今天不应该和苏生一起出来。我怕挤,挤的地方让人觉得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我是一个一直活得很没安全感的人。林暖知曾经说过,你这种人就是活该没人惦记。当时的我看着她表情委屈含着眼泪,却不敢做声。

后来我自己琢磨着,其实我和林暖知的瓜葛根本无从说起,混在一起像馄饨一样,其实就是胡搅蛮缠。但对我的打击却不小,毕竟我从小在离开了苏云乐以后就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而已。

于是我又顺理成章地想起了,总是对我说,希望我好的江迟昼。我默默叹了口气。

苏生忽然侧过身搂住我的肩膀:“别叹气了,爷带你打电动去。”

我生硬地避了避他的手。他放下手皱着眉头:“真不知道你在别扭什么,走吧。”

有一个问题是这样的,当你身边的人和事,都变成过去剩下只有满腹回忆,那该怎么办?

答案是忘记过去,放下回忆。重新开始。

我鼓鼓腮帮给自己打气:“开跑跑卡丁车我可是高手,你等着受死吧。”

苏生摸了摸鼻梁:“你情绪变化可真大。”

我于是笑笑和他一起去了亚龙广场。

在排队买游戏币的时候,苏生站在我右边对我说:“我觉得挺饿的。一天没吃饭了。”

“你没吃午饭吗?那早饭,难道唐显之他妈没给你做么。”

苏生讥讽地笑了笑:“你觉得他妈能给我做什么?就他们家那抠门样。”

我听着觉得别扭,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和苏云乐一起住?”

“你不觉得苏云乐住的那个地方离我们学校非常远吗?而且我告诉你,你别和别人多说,唐显之家里本来没有城市户口,我过户到他们家,所以我和他只能读私立,可是我实在不想再在城南私立读了。后来我妈给他们家买了个户口,还花钱把我和他都转到这学校来。虽然我住他家,可是他家的房子都是我妈买的,连装修都我妈弄的。我在他们家住了多少年,我妈就养了他们多少年。”

我有点惊讶,原来他们还有这一层利害关系。正如苏生所说,唐显之敢不对我姐好吗,他要是让我姐难受了,他还有好日子过么。

一直到周一的中午我和夏时忆一起坐在­操­场上聊天的时候,都还在想苏生说的这些话,以至于夏时忆忧心忡忡地问我:“你最近和苏生走得很近吗?”

我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星期五晚上看见你们在世贸街玩电动了。”

我心想夏时忆可真是消息灵通,回答她:“只是那天出去而已啦。”

夏时忆想说点什么一样,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苏生太接近比较好,苏生不好。”

“为什么?”

“你有去看过他qzone或者blog么。”

我摇头。

“他的空间里全是他跟各种女生的照片,什么样的都有。留言也是,一条比一条­肉­麻,我觉得他和沈年比简直就是有过之而不及。”

“沈年?别紧张,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夏时忆“嗯”了一声又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我突然觉得从过去到现在,夏时忆总是不断地在担心我。我问过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关心。

夏时忆告诉我因为我看起来就让人不放心。

上课铃声响的时候我们拍拍校裤起身,她拿着水喝了一口又转过来看着我说:“我知道,苏生和江迟昼长得很像”

“我知道,这没什么关系,长得像又怎么样。”

夏时忆说:“你别把他们俩给弄混了。”

我哈哈笑了两声:“你绝对想多了。”

不敢告诉她的是,在我心里,江迟昼是无可取代的,即使苏生和他长得像,那又怎么样呢。

刚说完话转头就看见苏生沿着我们的方向往教学楼走,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他看见我就对我笑了笑,转头问夏时忆:“下一堂什么课?”

夏时忆答道:“语文。”

苏生“嗯”了一声,凑过来拍了一下我:“放学一起走吧?”

我“啊?”了一声,想想又点头:“好啊。”

他即刻拿出手机问我:“你电话多少?”

我流利地把数字报给了他,苏生回拨过来,看着我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心满意足地摁断了电话,和夏时忆一起拐进了教学楼。我一个人空落落地站在­操­场上,突然又想起了刘黯。想起刘黯第一次送我回家的时候,牵着我的手问我还怕不怕,心里觉得一阵惘然。

我发现来这个学校读了这么久书,到今天,才注意到,我又错过了玉兰花的花期。看着那些直立的枝­干­,我心里的惦念,却无处寄托。

回到班上开始上课已经二十多分钟了,我突然很佩服自己的勇气。老师问我为什么这么迟,我说在­操­场上不小心睡着了,然后就在全班同学的嬉笑声里走进教室。唐显之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江回锦啊江回锦,你还真敢啊。”

我被他的称呼弄得一愣,问他“:你为什么要叫我江回锦啊?我不姓江。”

“我以为你也许更喜欢别人叫你江回锦。”

我脱口而出:“你想多了。”

“是吗,那我觉得江回锦叫起来顺口点。”

我心想我叫回锦,别人叫了十几年也没见谁说不顺口。他又说:“这个周末我生日,唱k,你来吧。”

“可以吧。”唱k而已嘛,我又问,“苏云乐去么?”

唐显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怎么?你跟苏云乐又不是很熟,问她做什么?你不该关心关心刘黯桑槐,哦,还有林暖知,他们去不去?”

“那他们去不去?”

“林暖知应该会去吧,真对不住。不过刘黯和桑槐就不会叫了,你也知道嘛,苏生和桑槐那口子事,我怎么好意思叫她呢。”

“苏生和桑槐?”

“你不知道么,苏生和桑槐在一起过,分手了苏生就一蹶不振,为了她在深夜里买醉。”

我撇撇嘴:“你以为拍八点档么。”

谁想唐显之却说:“我一点也没夸张,苏生爱桑槐爱到不可自拔,哪知道桑槐潇洒地说一句她心里喜欢的是江迟昼拍拍ρi股就走人。”

我吸吸鼻子想嗅到空气里的花草味,领悟到这个世界还真是纷扰。

..[t^.天)堂)

放学的时候,我走到楼下,看见苏生靠着一棵玉兰树摁了几下手机,就放到了耳边。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看,发现屏幕一点要亮起来的意思也没有。我自嘲地把手机放回校服口袋里走过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苏生看见我于是不紧不慢地挂掉了电话,跟我说:“二班有个女的叫我等她一下,之前我向她借了20块钱,她说让我请她吃个饭。”

“那我先走了。”这方面我自认为还是很识趣的。

“别啊,再等等,一起吧。”

我看他一脸写着的都是真诚,但还是拒绝了:“又不认识,人家请你吃饭我去­干­吗。别了。”

“没事,那女的挺开朗的,聊聊就认识了呗。大不了我请你吃好了。”

我一副去意已决的样子坚决地推开他抓住我手臂的手:“还是不要了。”

苏生有点无奈地瞅着我半天笑着摇摇头,拿出手机发了个短信。我不动声­色­地朝屏幕看了看,是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名。他收起手机转头跟我说:“走吧。”

“我跟她说了改天了,我送你回家吧。”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又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笑跟着他走了。苏生看我的表情就变得有点哭笑不得。

我们俩一走到校门口就看见了苏云乐和林暖知。看见苏云乐的时候我还觉得挺开心的,可是往边上一扫发现了林暖知顿时就觉得特别沮丧,连话都不想多说了。

可是苏生却不以为然地朝她们走过去,跟苏云乐打了个招呼:“姐。”

苏云乐看着苏生又看着我,一脸的诡异最后还是什么也没问。倒是边上的林暖知先开口了:“怎么苏生你和回锦?”

苏生看着她笑了笑,林暖知脱口而出:“原来你要求这么低。”

我觉得以前再怎么样我都忍了,可是她今天这么说实在太过分了,气得直想往她脸上盖一巴掌。苏生还慢悠悠地回答林暖知一句“要求那么高­干­吗。:”

我别过头不想理他们,却看见桑槐和刘黯一起走了出来。我觉得我头脑发热眼冒金星一下子就被瞬间浇熄了。桑槐走到我们面前的时候停下来跟刘黯讲了几句话,我看着刘黯和桑槐心里觉得怎么都不是滋味,特别懊恼自己为什么要跟苏生一起回家,陷自己于左右为难的困境。

林暖知凑到我耳边吐着浓郁嘲讽的味道:“回锦啊,你别看了,看了也不是你的,刘黯是桑槐的男朋友。”

我终于忍不住一手狠狠地推开了林暖知。她不怒反笑:“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没桑槐漂亮,没桑槐可爱,连成绩都不如她,何必自讨苦吃呢。”

我回了她一句:“不就一个刘黯么,谁稀罕。”

“不稀罕你别看啊。”林暖知不以为然。

她越这么说我就越克制不住地回过头又看了刘黯一眼,看见他目光复杂地看着我。我觉得心里一阵凉,自知失言,想解释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立场。刘黯看我的眼神很失望还夹杂着心灰意冷,他收回目光跟桑槐道了个别就走了。从我边上经过的时候,我甚至可以嗅到他被风吹起来的头发散着淡淡的香味,那么近的距离,却忽然就远了。

我想我和刘黯到最后,终究也就这么罢了吧。

桑槐、林暖知和苏云乐站成一排看着我。我抬头看着桑槐,再看看林暖知,却避开不想看苏云乐。我觉得,如果桑槐对我的敌意,林暖知对我的厌恶,都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的话,那么苏云乐眼里的幸灾乐祸就像出了鞘的剑,锋芒毕露,光是剑气就能震碎我的五脏六腑。

想想还是别庸人自扰,这世界上总要有和你气场不和的人,生活总得有挫折才能继续下去。

苏生一直很沉默,最后林暖知发话了:“我们走吧,何必妨碍别人谈恋爱。”

苏云乐笑笑跟苏生说:“早点回家。”

她们仨就亲亲密密地走了。

我看着打着一张扑克脸的苏生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一个人快步离开了。没走几步就被拉住了:“你冲我发什么火?”苏生的表情像是觉得我不可理喻。

“那我被人这么刁难,你就在边上看戏啊?”

“你们女生的事情,我没什么好掺和的,不方便吧,再说”

再说还有个桑槐在是吧。我心里冷冷地想着,其实应该理解,苏生见着桑槐肯定心里也不舒服,就不想和他多计较什么了,反而有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和苏生便一路沉默地走到了家门口。我回头对苏生说了句拜拜就拿出开门牌。苏生沉默地站在一边看着我,左手却抓住了我的右手:“回锦,你还在生气么?”

我放下左手在包里拿门卡的动作:“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我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也用不着替我说话。”

苏生看着我眼底泛起笑意:“陪我去吃点东西吧,别这么早回家啊。”

我点点头,拉上了包包的拉链。

苏生非常迂回地打了个车和我到世贸街的一条小巷子里吃米线。他跟我说他和苏云乐小时候特别喜欢来这里吃,不过城市改造,这巷子估计也留不住了。

由次贷危机引起的经济危机来势汹汹。一时之间股票崩盘,失业率倍增,城市里处处都是烂尾楼和关了门的工厂。可是这个小巷里的一派繁华让我十分震惊。老板娘乐呵呵地告诉我:“经济危机来了,我们是最大的受益者。你看对面那间写字楼,以前那些白领只吃高档西餐,现在呢,经济危机啊,谁还吃得起,这个月我们这小店比上个月收益翻了两番。”

我看着老板娘兴高采烈的表情难免回忆起今天的政治课。政治老师语重心长地说着:“经济危机覆盖全球,我们将要度过一个无比萧瑟的冬天。”

我当时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落了一地的叶子才发现原来秋天已经不声不响地到了。我跟唐显之说:“我们只能祈祷罗斯福转世拯救世界了。”

唐显之吊儿郎当地回答我:“我们有超人我们不需要罗斯福。”

“你傻了吧你,现在经济危机,超人为了省点油都待家里不出来了。哪还顾得上你啊。”

唐显之对我的出言不逊大声反击:“是你傻了才对,你不知道吗,油价暴跌,机票大降价。不如你趁现在飞加拿大去看看江迟昼?”

我于是闭了嘴不再说话。唐显之见我不做声就兴高采烈地比划:“人家白玉堂点|­茓­还要大喊葵花点|­茓­手,我只要说江迟昼,你的哑|­茓­就自动给点上了,比他省事多了。”

我怒气冲冲地问他:“你觉得只点我一个人有用么?”

唐显之一个人在那乐呵,一个劲说挺有用的挺有用的。

我心想这人傻起来可真是不得了。

我和苏生吃完了米线顺着巷子往外走。快到路口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口哨,我一抬头看见一个男生染着棕­色­的头发,靠着窗子抽烟,对我吼了一句:“江回锦。”

我看着他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男生朝我挥了挥手,熄了手上的烟:“不记得啦?你还在我们店里住过一夜呢。”

我猛然想起了他是江迟昼的朋友,于是尴尬地笑了笑。苏生这个时候也抬头看了看,那个男生看着苏生愣了片刻,随后笑起来对我说:“我还差点看走眼了,以为那小子又回来了,正好还和你在一块。”

我明白他说苏生和江迟昼长得很像,可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那话说的感觉就好像,看见我和江迟昼在一起是天经地义的一样。可是有多少人知道,现在最不可能的就是江迟昼和我在一块了。我没再多说什么。向他挥挥手道了个别便走了。往前走了没几步,我对苏生说你等我一下,于是又跑回去,看见那个男生还站在那里。我问他:“喂,他还有和你们联系吗?”

男生心领神会:“没有,音信全无。哦,对了,上次刘黯说他有打过电话,好像说他没去加拿大去了澳大利亚,现在在悉尼,过得还成,说那华人挺多的。”

我眼睛一亮:“真的吗?他过得好?”

“好像是,我也没问具体的,都刘黯说的。”

我点点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我看着苏生站在巷口面朝着我,背对着阳光,夕阳的余晖打得他的身子发亮,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影子被拖得老长。忽然觉得,世界充满了希望。我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对苏生说:“hi。”“心情很好吗?”“没错。”

然后我走过去一蹦一跳地挽着他的胳膊示意:“走,我们回家去!”

苏生不动声­色­地把我的手从他的手肘上拿下来,然后握住我的手,面不改­色­地牵着我到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到了我家楼下,我们俩一路天南地北地闲扯,虽然牵着手却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暧昧。苏生送我到楼梯口,他松开我,我正想说什么就看见他突然放大的脸,亲了我一下。即使只是非常短的一秒,我仅仅感觉到他­干­燥的嘴­唇­,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分开了。那一瞬间我突然面瘫脑残不知道该怎么办,摆什么表情做什么动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笑得很暧昧,轻轻地对我道别:“明天见。”就转头大步走了。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这个玩笑开大了。

。。xt!!

夏时忆在电话里对我刨根究底:“苏生亲了你?亲嘴还是亲脸还是亲额头还是亲手?”

“你以为法国宫廷剧么,还亲手。”我大声嚷嚷以掩饰心里的尴尬:“嗯,嘴。”

夏时忆在电话的另一头长时间沉默,然后试探地问:“那个,其实,要不然,你就和苏生在一块吧?反正你也闲着,试试呗。”

“我再想想吧。唉。”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铺上,摸摸自己的脸颊还有点发烫。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想着今天过得可真刺激啊。

没过多久苏生的短信就过来了,明天我来你家接你吧。

我看着短信撇撇嘴,一咬牙回了一条问他,我现在是你女朋友么?

我在女朋友这三个字上还斟酌了很久,我想问,我是你老婆么,感觉太亲切了;问,我是你媳­妇­么,太京味儿了;如果说,我是你对象么,又太搞笑。最后还是折中,发了个,我是你女朋友么。

苏生的短信很快回过来了,你说呢,嘿嘿。

我看着他的短信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味,说不上来的,就是怪。我问他,可我怎么听说你有女朋友了?

苏生的回复在我的意料之中,我以前在旧的学校是有女朋友,可是我都好久没跟她联系了。

我问,你为什么要找我?

苏生答,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想找个长得不太漂亮,生活简单,会对我好的。

我看着他的短信顿时火冒三丈,后面所有的话我都给忽略了,看着那句“长得不太漂亮”,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我说,你还真直接。

他倒是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特别老实地回答我,嗯,我说的是实话,而且我喜欢你。

我哭笑不得,想打个电话给夏时忆商量商量。可一打,她关机。我想在这种节骨眼上你这丫头居然这么早睡。无奈之下只能孤军奋战。我回苏生,可是我不知道我喜欢不喜欢你。

苏生问,那我们现在算什么,我都亲过你了。

我看着他这短信觉得特别尴尬,可是不知怎么的,自己反倒豁达起来。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亲就亲了呗,难道还要我负责么。而且看苏生那样子,亲过的人肯定用两只手都算不过来了,何必这么计较。我硬着头皮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你不喜欢我,那我还能怎么办。要不,我们试试吧?

在一起就在一起,没有什么试不试。

我看着他的短信,一咬牙,回了一句,好吧,那就在一起好了。

苏生回得挺快,嘿嘿,小样你还一副不愿意。

我是挺不愿意的,发完我就后悔了。于是我跟他说,我睡觉关机了,晚安。

然后也不等他回复就把手机关了。我躺在床铺上想着,我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一一应对的,于是我翻了个身爬起来开了电脑看日剧。

第二天早晨起晚了,我顶着个黑眼圈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看见家里的人已经全出门了。洗完脸刷完牙,洗了头发吹­干­它,换了校服,再收了书包,看看时间,不多不少九点半,我想我真是在和学校闹着玩。

打着哈欠下了楼却看到苏生坐在楼下的长椅上,我全身一抖顿时醒过来。

苏生?对,苏生。

经过了昨天一晚,我很明白现在我们的关系和以前不一样了。于是有点尴尬地走过去问他:“你怎么在这?”

苏生拿出手机举到我面前示意:“九点半了。”

“我睡迟了。”看苏生的脸­色­不太对,我又问“你呢?怎么会在这?”:

苏生对我吼了一句:“等你啊,还能­干­吗,你手机呢?话都不说完就关机了。家里电话我也不知道,我怕你先走从七点多就坐在这等你,那保安还以为我翘课没地儿去。”

我喃喃自语地说:“可是我也没让你非等不可啊。”

其实我虽然这么说,心里又觉得挺感动的,毕竟从来没人这么等过我。而且其实平常我也很少迟到,难得一次就让他等还挺惭愧的。我看着他百感交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生则­阴­着一张脸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我急忙跟在他后面,他什么也没说拦了个出租车和我去了学校。我发现自从认识了苏生以后,我生活中的交通工具就只剩下出租车了。苏生可真是个奢侈的人,从我家到学校最多也就五分钟,有必要打车么。一路上我心里千回百转的,可苏生始终一言不发,看着他那双眼睛我觉得心里愈发难受,到了教学楼的楼梯口我终于忍不住了,拉了拉苏生的袖子:“你生气了么?”

“没有。”他说着甩开我的手。

“对不起,你别生气了。”我丝毫不气馁又伸手抓住他的袖子。

“我说了我没生气。”他再次甩开我。

我继续纠缠:“真的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我又拉了拉他袖子。苏生正­色­看着我问:“你是不是觉得我等你很多余啊?”

“不是,真不是,你之前说等我,我没太在意,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等那么久,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要睡那么迟的。”

苏生看着我,又看了看我抓住他袖子的手,示意我放开:“我先走了。”

我却不知死活又拉了拉他袖子,讨好地说:“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苏生“嗯”了一声就要上楼,我不甘示弱地继续:“我们中午一起吃饭吧。”

苏生挑了挑眉毛:“好吧。”说完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算了,没事。”

我特别认真地点点头跟着他上了楼。

唐显之看见我进教室,又抬手看了看手表,脸上写着大大的不可思议:“你真敢啊,十点整。”

我没理他。我觉得我跟唐显之的关系也真奇怪,我保证如果突然一群人冲进来要抢劫或者是杀人,我会和唐显之抱着一起躲到桌子下头去,然后两个人想办法一起逃走。可是如果没人进来威胁到我们生命的时候,我和唐显之的关系就是,多说句话都觉得累。特别是不投机的时候,比如现在。

他又孜孜不倦地继续:“你跟苏生在一块了是吧?他昨晚给你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

我听他这么一说,连忙拿出手机。一开机手机就震个没完,全是苏生的短信,什么明天几点,人呢,真的睡啦。还有今天早晨的,我在楼下等你,你快点吧,怎么还不来快迟到了,你在哪,诸如此类的。我握着手机觉得心里一阵暖,好像自从和刘黯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了。

江迟昼刚和我闹翻了的那个晚上,我就坐在家里给他打了一个晚上的电话,怎么打都打不通,我一遍一遍地打,无论打多久都没人接,我知道江迟昼肯定拿着手机,放在桌上,看着手机响,听着铃声,就是不接,这就是他的报复。我坐在床铺上抱着纸巾,一边哭一边不断地给他打,在那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样的耐心不断不断打一个看起来永远打不通的电话,每一次打都满怀希望想着也许这一次他就接了,就这样一直打到睡着。

而从那以后我对打不通电话这事充满了恐惧,每次我给刘黯打电话他只要稍微慢一点接,我就会非常生气大声责备,刘黯经常觉得很委屈,但还是会不断道歉,哄我开心。

可是即便如此,每次我不开心或者心里觉得空落的时候还是会拿出手机给江迟昼打电话。每次我听到电话里一个女人对我说,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就会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很长时间里,这对我来说,就像是唯一的安慰一样,给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寄托,像防火栓外的玻璃门,款式简单质地易碎。

做完­操­我和夏时忆一起去小卖部买水。我坐在食堂里一边喝着绿茶一边听着夏时忆念念叨叨地感叹:“哎,江回锦,连你都有男朋友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孤家寡人的,太可怕了。这世界怎么这么没天理。”

我听着她翻来覆去讲几句话听得头都晕了,终于忍不住问她:“你可以消停一下吗?”

她说:“不行,我现在心里的激动之情你可以理解吗。你居然跟苏生在一起了。”

我拿出手机,看到苏生给我发的短信,在哪呢。

我立刻回给他,食堂。

一抬头就看见夏时忆一脸感慨地问我:“苏生吧?”我点点头,她继续说道:“一副恋爱中的小女人的幸福样。真受不了你。”

我朝她笑笑也不否认。

我问夏时忆:“你说我和苏生能在一起多久?”

“久不了,你根本就不喜欢他。”

我想了想:“可是我觉得我没有不喜欢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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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生来的时候,我和夏时忆正在冷场,她的表情就像是被我给雷到了,远远看见苏生从门口一路走来,夏时忆抓住最后一两秒的自由谈话时间对我说“:我晕,你和刘黯在一起多少个月你也没说过喜欢他。怎么到了苏生这”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苏生眼看就走到跟前了。于是夏时忆乖乖地收住口,­干­坐在一边看着。苏生在我边上坐下来和夏时忆打了个招呼,朝四周看了看。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女生,这个女的我认识,是我们学校高一的班花,心里有点疑惑,就看见苏生皱着眉头靠向我低语:“你帮我挡挡,我特讨厌那女的。”我于是朝他那边坐了坐。

苏生问夏时忆:“下节什么课啊?”“政治。”

苏生又问:“那政治作业你做完了么?就那练习册。”

夏时忆老老实实地回答:“做了一半,太多了我做不完。”

“哦,我也没做完,我估计很多人没做。那老太婆今天肯定又得发飙了。”

“我也觉得,她脾气太大了。”

苏生赞同地笑着:“她更年期,看什么都不爽,真难缠。”

我坐在边上看着他们俩一人一句的闲聊,觉得无所事事。经过今天早晨这事情一闹,我在和苏生的相处中完全处于被动,不占优势。上课时候我们仨磨磨蹭蹭地走到楼梯口,苏生转过头对我说:“你什么课?”

“地理。”我想你终于记起我了。

他“嗯”了一声,看了我一眼:“那我上去上课了。”

我点点头。

他又说:“你亲我一下再走吧。”

我觉得我的血液顿时上涌,一下子很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个嗯。在学校呢。”

“有什么关系又没人。”

我想想说:“还是不要了吧。”

“为什么都是我亲你,你从来也不亲我,快点,亲一下就走。”

我直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苏生吊儿郎当地看着我:“你不亲,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了。看看风景什么也不错。教室里太闷。”

我看着他彻底无语了,我们俩就这么面对面站着­干­瞪眼,最后还是我败下阵来,走过去亲了他一下。苏生笑:“你看早亲不就没事了么,快去上课吧,中午等你吃饭。”

到了班上我就被班主任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我从来没见过有学生迟到这么多个小时的,你在家里到底­干­吗了?”

“真的睡过头了,闹钟坏了。”我解释。

“你先回去,等会我打电话给你家长,你这是什么学习态度。”

我慢吞吞地回了位置,避开唐显之幸灾乐祸的表情,我觉得这几天日子可真是过得曲折啊。唉。唐显之看我坐下来就凑过来一脸讨好地和我搭讪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我没好气地说:“什么?”

“你和林暖知究竟是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苏云乐告诉我,林暖知说你以前和她是好朋友,后来你背叛了她?说实话,我觉得那林暖知­阴­阳怪气的,不过背叛这个词着实把我给雷到了。”

我听得也很:“什么叫做我背叛了她,这话从何说起?”

唐显之继续抽抽搭搭:“据说,她喜欢一个男生,然后你明明知道她喜欢那个男的还要去追,听说那男的一开始是不喜欢你的,后来被你给追到了。”

我非常生气,拽着唐显之的衣服问:“林暖知这么说?”

唐显之点点头,我忍无可忍骂了一句脏话:“他妈的,做人能做到这份上,这么搬弄是非她可真有本事。”

“苏云乐还让我过生日别请你呢,说是她的好朋友跟你都有过节。不过怎么说你是苏生的老婆,而且咱们也是同桌,你还是来吧。”

我无力地点点头,觉得心情已经被唐显之的这几句话给搞砸了。林暖知折腾折腾也就算了,她把我曾经对她的愧疚感和多多少少的一些想念全都一把火烧­干­净了。可是苏云乐的那句她的好朋友跟我都有过节,真的是一句话的重伤。我从她的话里十分清醒地看到了现状:第一,我和苏云乐已经是没关系的人了;第二,苏云乐现在也很讨厌我;第三,苏云乐的朋友都讨厌我。

我趴在桌子上觉得史无前例的忧虑。就像梁咏琪和郑伊健的七年之痒一样,跑了七年一夜之间就告吹了。我对苏云乐十年的怀念三言两语就被推翻了,现在就是俩完全不相­干­的人,说得一点也不假。我们现在何止是不相­干­啊,还是不相­干­的仇人。

“林暖知?”夏时忆张大眼睛望着我,想了半晌:“是谁啊?”

我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介绍才对。此时我和夏时忆坐在食堂里吃中饭,苏生听说是做值日,因此还没到。眼看天气渐渐转凉了,坐在­操­场上秋风凌厉,即使是中午也还是透着寒意。我想,南方的秋天原来也一样这么有杀伤力啊。

“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我点点头:“林暖知应该没读书了吧,你昨天下午有看见桑槐和另外两个女生吗?”

“看见了看见了!听说有一个是唐显之的女朋友对不对?”

“嗯,就是眼睛很大的那个,然后另外一个黑­色­长发的就是林暖知。”

夏时忆思索了半天想起来了一样大叫:“啊,那个美女。我们坐在校车上都在看她,长得非常古典,打扮得也很温柔。”

我心想,温柔?林暖知身上哪个地方和温柔有关系?除了她如水的及胸的长发,就像潘婷广告里的女明星一样,顺滑得不得了,眉眼又细长,不爱笑,看起来自带一股冷清。

夏时忆又问:“那林暖知不读书了吗?你怎么还有这样的初中同学啊?”

“对啊,世贸街那里的糖盒子茶坊你知道吗?是她开的。”

夏时忆又惊呼:“茶坊吗?很适合她啊!”

我很想向她解释清楚,林暖知一点不温柔一点不可爱的恐怖个­性­。于是我从钱包里厚厚的一叠相片中,抽出了一张递到夏时忆的面前:“这是初中时候的林暖知。”

夏时忆兴奋地接过相片,神­色­却如我所料的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她纳闷极了:“虽然差了很多,可是的确是,一个人啊”

我笑笑。初中时候的林暖知和现在完全不一样,她的头发很短,发型跟现在罗志祥的很类似,打满了发蜡。加上她个子很高,大概有一米七六,从来不穿裙子,即使穿着校服也还是有一点男生的样子。每年新入学的小女生都对她很迷恋,林暖知会和附近职高的男生一起打篮球,上体育课的时候也从来不和我们这些女生一起坐在一边品头论足。她充满神秘又令人钦佩,因为有她,我们班从来都是篮球赛女生组的冠军。

可是林暖知私下实际上并不是一个特别man的人。她喜欢看各种漫画言情小说,喜欢的作家是艾城歌,喜欢听的是温柔娴静的《小情歌》,对重金属摇滚完全不感冒,喜欢的歌手包括黄小桢、陈绮贞、苏打绿。

总而言之,读初中的时候,林暖知就是我们班的神话。

却和她的名字很搭调,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虽然我很反感那些小言句式,比如“最幸福的伤口”这些,但却不得不说,林暖知的个­性­就是合群且冷清的。在该合群的时候合群,大部分时候不爱说话的冷清。林暖知不喜欢做太张扬的事,可是却实实在在是个张扬的人,不需要多说话,即使坐着不动都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夏时忆感叹着:“像林暖知这样当男的很吃香,当女的还是很吃香的人可真好啊。”

“不过林暖知忽然从过去那样变成现在这样,我也还是觉得很难接受,特别是­性­格整个都变了。”

夏时忆叹了口气:“对,你刚才的描述,和之前你说的事,听起来完全就像两个人。”

我往自己嘴里送了口饭,看着食堂的大门想着苏生怎么还没有来。夏时忆又问:“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比如生活上面有些什么曲折,然后人就变了?”

我总认为人变与不变,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契机。可是林暖知的变化却的确因为生活中的变故。我告诉夏时忆:“虽然林暖知­性­子很好,但是她心里的确是个男的。”

“什么?她变­性­?”

我非常无奈:“不是变­性­,她是个t。她喜欢女生。”

夏时忆看着手上的照片,笑得很包容:“其实现在t也挺多的,不足为奇啊。而且这张照片真的很帅啊。”

照片里林暖知一脸坏笑,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却很温柔。照这张相的时候是初二的暑假前,因为我们学校装修要到老校区去上课,于是我就带了相机到学校,她站在教室门口让我拍了张照,一边拍还一边跟我说,记得照得帅一点,我还得靠你的照片去勾引小女生来买咱们的东西。

那时候我和林暖知在做淘宝,卖隐形眼镜,虽然生意不是很好。有段时间我俩几乎逢人就说,这些都是一分钱一分货的,眼睛是最重要的,买好的隐形眼镜是对眼睛负责,如此云云的话。所以在很长时间里,完全是靠林暖知的­色­相,做些临近的生意。

我告诉夏时忆:“其实我这次见到她时,第一眼看见林暖知的时候也完全没认出她来。”

“不过不知道怎么说,回锦,我觉得你的人生就跟小说一样,特别纠结,好像各种纷争都充斥在你的周围一样。而且,你别生气啊,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你特别容易跟人闹翻了,就像跟江迟昼还有林暖知。”

我笑笑,问她:“你到底想不想听啊?”

“你说下去啊。不过我希望她变回男生,真的好帅啊。”

我忽略了夏时忆少根筋的感叹:“我读初中的时候也一直觉得林暖知很帅,所以一直很喜欢她。”

夏时忆张大眼睛仔细地看着我,我继续讲述:“所以那时候我和她交往了快了一年。”

夏时忆的表情变化很微妙,她看着我,过了良久,面无表情地把照片还给我,用手掩着脸大叫:“搞了半天你是蕾丝边。”

。.`~

我并不是蕾丝边。

这也是造成我和林暖知分手的关键原因。

我告诉夏时忆,我和林暖知只是亲一亲,抱一抱,没有做过别的事。

可是夏时忆眼下情绪非常激动:“这样还不够吗,那你还想要怎么样,别跟我讲这么限制级的事情。”

夏时忆冷静下来便问我:“那么你和林暖知的纠葛其实就是简单地在一起然后分手了,这样么?”

我觉得这实在说不清:“其实都挺简单的,只是分手的时候她很生气,告诉我她特别喜欢我,我伤她很深,她一辈子都不相信女人了。”

夏时忆目光窘迫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又问:“那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就这么在一起的。”

说话的不是我,是风尘仆仆的苏生。他很自然地在我边上坐了下来,并且这么对夏时忆说。我和夏时忆都打了个冷战,表情尴尬地对望着。苏生完全没注意我和夏时忆的表情,很自然地从我手里拿过勺子就开始吃饭。我连忙把林暖知的照片放回到钱包里去。

苏生跟我解释:“刚去做值日了。”

我点点头,夏时忆站起来收拾了饭盘:“先走了。”

我想夏时忆一定需要一些时间平复一下。我明白,对夏时忆而言,对我们所有人而言,蕾丝边,都是很普通的事情。她接受不了的,大概是一脸温柔的林暖知,和一直都只有男朋友的回锦,居然有一腿。

我和林暖知的认识绝非偶然。简而言之,林暖知和我在初中入学军训的时候就是上下铺,但关系却不好,因为那时候我鄙视同­性­恋。

小学时候我隔壁班有个女生长得超级像男的,他们班每个女生都喜欢和她搂搂抱抱,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伤风化。那时候我还是一个保守内向的好女孩。

我和林暖知也因此关系很不好。说不上很不好,她从来没有主动和我打过招呼,我也没有和她主动来往,每次见面我都摆出一副讨厌她的脸孔,我们俩甚至在路上巧遇都不会打招呼。可是实际上这对林暖知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我一直都觉得林暖知根本没注意到班级的小角落里有个平庸简陋的小女生在深深讨厌着她。可是我讨厌她时间久了反而变得很关注,我觉得自己是套着讨厌她的外壳,每天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偶尔我和她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她就看着我微微一笑,我则立刻把眼睛给避开。后来我想想,其实从那时候起我们俩关系就很暧昧了。

我和林暖知真正开始有来往是在初二,那会儿我还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是班长,林暖知是文娱委员,于是我们俩一起组织了“班班有歌声”。事情的发展就是她主动接近我,而我也很乐于被她接近。我们俩开始一起吃饭,一起回家,却不会一起上厕所。

别人看不出我和她的暧昧,因为大多数人还是觉得,林暖知尽管像男生可实际上是个女生,没人知道她是个t,更没有人会相信我和她会有什么,毕竟我看上去不像个l。

林暖知向我表白的时候,我们俩已经暧昧了大半年了。她问我:“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

我言简意赅地告诉她:“我喜欢你。”

她被我吓住了:“你很直接。”

于是我们两个公然在学校牵着手搂搂抱抱没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女生吧,本来就比较亲密。

我比较无聊的时候就问问林暖知:“你为什么喜欢女生?”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回答过。我就换了个方式:“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女的喜欢男的怎么办?”

“可能吗?”

我看看她一米七的身高剪得­干­净利落的短发,摇摇头说不可能。

林暖知不仅高而且很瘦,我抱她的时候发现她的胸部其实并不算太小,可是在宽大的校服下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就像一个男生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做所有男朋友该做的事。放学送我回家,周末陪我逛街,带我和她的朋友一起去唱k。我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听陈绮贞的cd,那时候张悬和苏打绿的专辑还少得可怜。我和她一起看漫画和言情小说,我还常邀请她来我家一起看我从电驴上下载的日剧。

我妈对于林暖知的出现没有表现过半点担忧,林暖知其实很有心机,她总是打扮得很娘来我家做客。穿着贴身的t和牛仔裤还有帆布鞋。再者林暖知成绩很好,每次考试前她都会到我家帮我听写生字词,和我一块背古文,教我做数学。在我妈妈看来林暖知不过是一个又高又瘦头发很短爱读书的女生而已。

我道听途说了很多林暖知读初中的时候喜欢女生的原因。她跟我说每个人都有双­性­恋的趋向,因为她的初恋情人也是个男的。有人说因为她的男朋友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于是她一蹶不振走上了女同的道路。也有人告诉我林暖知之所以喜欢女生是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说她从小和爸爸住因此缺乏母亲关爱。

这些都是她在校外的朋友告诉我的,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唯独林暖知对此保持沉默。

而我在和她的相处中发现林暖知真的有非常多很女人的地方,比如她不会骑自行车。

林暖知第一次骑自行车的时候我就在她的旁边。我看着林暖知七扭八歪地骑着车,一路撞了不知道多少东西。每一个经过的路人都愤愤不平地拿眼睛横我们,我俩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骑。

于是在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如果只有一辆自行车,总是我载着她。这事情一直持续到有一天我实在载不动她了。林暖知从后座上跳下来:“老婆我来吧。”

我看着她玉树临风的样子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我往后座上一跳,她一开始晃了两下之后就稳稳当当地前进了。甚至直接就把车骑到了公交道上。我侧头看看ρi股后面大摁喇叭的公交车,死死抓住林暖知的衣摆。

林暖知却很平静:“别怕,他们不敢撞我们的。”

我和林暖知在一起久了,便也学会了她那样不声不响的个­性­。平时在学校里我们总是两个人相依为命,很少和别人来往。

我见她笑得最灿烂的一次是在初二下学期。那天下午刚考完英语,我站在教室里维持秩序。在教室里走了一圈喊了几声安静便回到位置上,我同桌问我“回锦,:你的裤子上怎么湿湿的?”我吓了一跳,直觉是那个来了。可是不敢说:“大概是水吧。”

“我一开始也觉得是水,可是你椅子上都是红的。”

我觉得我脑袋“唰”地一片就白了。我同桌抱着书包问我:“我有卫生巾你要吗?”

我只好点点头:“给我吧。”

下课铃一响我就拿着卫生巾冲到了厕所,一直到上课才磨磨蹭蹭地从厕所回来。在楼梯口就看见了等待我已久的班主任:“回锦,你同桌跟我说了,你快回家吧。我给你妈妈打了电话,回家多喝点水,最后一节班会课也没什么事。我让林暖知给你收书包了。”

于是我便看见林暖知提着我的包从教室里走出来,拿着她的校服外套,递给我说系在腰上吧。我点点头接过外套,班主任进教室了,林暖知侧过头对我说道:“椅子我帮你擦­干­净了,老婆,别忘了多喝点热开水。”

我一抬头就看见林暖知用我从没见过的暧昧眼神,一脸灿烂地看着我笑。我怒气冲冲地拿起书包朝她砸了过去,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书包溜回教室去了。

我觉得我和林暖知的故事,一开始总是很美好的,可是人总会变,特别是青春期的我们。有一天林暖知看完了我手上的日本杂志以后,告诉我,她想要改变。

我一开始是全力支持的,毕竟我心里也觉得林暖知是个女生,女生就应该打扮得有女生的样子。于是林暖知开始穿有钢圈的胸罩,买小号的衣服,甚至校服,穿低腰的牛仔裤,适时地露出修长的手臂和腿。留长头发,做指甲,用样式可爱的包。一开始一切都只是细微的转变,谁都没注意到,可是放了一个寒假以后,林暖知齐肩的头发和细细的眼线让所有人都惊艳了。

大家都欣喜地看着林暖知的转变,唯独我接受不了。我没办法跟一个长头发,比我还要妖娆的女生牵手拥抱亲吻。我发现其实我并不是同­性­恋。

我开始渐渐冷淡林暖知。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到,后来也慢慢发现了,她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就开口说了分手。

林暖知并不想和我分手,她问我为什么。

我告诉她没有原因。

林暖知看着我笑,笑得格外妩媚动人:“你是不是觉得我比你漂亮所以你受不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抓着我问:“还是因为我现在穿女生的衣服你受不了?”

我告诉她:“以前你不仅长得像男生连­性­格也像。可是现在”现在你从里到外都不像个男生。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林暖知看着我,像以往的冷静:“我喜欢你,从里到外我都喜欢,不管你像男生还是像女生。而你根本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喜欢我的外表,根本不是从心里接受我。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在意我是男的还是女的了。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女生,你早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弄清楚。我在追你的时候就问过你,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可是你说你喜欢我不是么,既然无所谓­性­别你喜欢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分手?”

我看着林暖知怔怔地流着眼泪,边哭边说:“对不起。感觉不对了,就什么都变了。”

林暖知结束了中考便再没在我生活里出现过。她有钱的爸爸在世贸街给她买了一间茶坊,找人张罗好一切,让她随意在里头工作。

我们从此断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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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显之的生日在星期六。出门前我被我妈毫不留情地教训了一顿。她说开学都半个学期了,我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没­干­。

我想想也觉得的确是这样,可是气候多变,乱世之秋难免让人没­干­劲。

到了唐显之约定的“好爱唱ktv”楼下,看见苏生、苏云乐、唐显之已经远远地站那了。苏生见我来了,只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继续和唐显之聊天,我便不动声­色­地站在他边上。苏生讲得差不多了才转过头看我,又看见我空空的双手。问我:“你没买礼物吗?”

我突然间觉得很头疼。礼物?我完全忘记了。于是我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地看着唐显之,想了想只好说“对不起我忘记了,:不然等下唱歌的钱我出吧。”

唐显之却不乐意:“姐姐,是你过生日还是我过生日啊,这钱都让你出了,那我的面子往哪搁?”

我的脸“哗”地就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唐显之不紧不慢地继续:“没礼物就算了,我也没喊你给我买礼物。再说,不是你家苏生买了么,你要实在过意不去等会儿多唱几首歌吧。”

我十分感激地看着唐显之,苏生站在边上不动声­色­地看着我,说实话挺恐怖的。不知道是不是我没买礼物丢他的脸了。我也不敢问,我觉得现在我就是一个小媳­妇­,每天跟在他后面话都不敢多说,生怕又把他给惹火了。

我跟着他们一块站了会儿就看见穿着碎花裙子和长靴的林暖知来了。她这么一路走过来就跟马路上的一道风景线一样,路过的人都纷纷侧目。她径自走到苏云乐身边看也没看我一眼。然后又来了几对男男女女,我都不认识。苏生小声地跟我介绍:“这都我们初中同学,那个瘦瘦的女的叫幸子,边上那个很高发型有点像吴尊的男的是阿三。”

我点头,苏生接着说:“然后那个长得很猥琐的男生是眼镜,他边上那是他老婆,叫源源。”

他这才介绍完就看见刘黯和桑槐也来了。我能明显感觉到苏生的表情一僵。我看向唐显之,他耸耸肩又瞥瞥边上的苏云乐表示无能为力。

于是面无表情的刘黯,强堆笑意的桑槐,失魂落魄的苏生和无所适从的回锦就这样一块去唱歌了。

唐显之要了个特别宽敞的包厢,可是沙发不大,而林暖知却不偏不倚地恰恰好坐在了我的左边,我的右边是苏生。

一坐下来幸子和源源俩麦霸就开始狂点歌。林暖知坐在我边上弄得我很不自然,我觉得自己左半边肩膀都动不了了。大家坐得很近,我还能隐隐感到她身上的体温。我一言不发地坐着听她们唱歌。苏生倒是和林暖知聊上了,于是两个人就开始猜大小喝酒。我就突然回忆起以前读初中的时候,每次我和林暖知她那班朋友出去玩,都坐在边上看他们打牌或者猜大小,林暖知对这些实际上很没天赋经常输,偏偏她又不爱喝酒,于是她一输边上的人就看着我拿着个酒杯一饮而尽高声起哄,我想我的酒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今天林暖知也一样无论如何都是输,不想玩了。苏生于是跟她说:“不然这样吧,我输了你喝,你输了我喝。”

林暖知想了想甜甜笑了一下说好。

于是他们俩继续。我百无聊赖地向四周望了望,看见刘黯坐在沙发的另一头,眼神淡淡地看着我,注意到我的目光于是将头转开了。桑槐和苏云乐正在很起劲地聊什么,唐显之坐在那听着。我忽然觉得这么多人,唯独我格格不入没事可­干­ 。

林暖知问苏生:“你女朋友怎么都不说话?”

苏生耸耸肩:“她一向话不多。”

林暖知看着我表情有点异样,我以前天天跟在林暖知边上蹦蹦跳跳就是一个话痨。不仅她,连我都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说我话不多。林暖知问苏生:“你一直和我玩不陪她,不怕她生气么?”

苏生笑着说:“你比较重要嘛。呵呵,开玩笑啦。她没那么容易生气。”

我看着苏生和林暖知在这打情骂俏心里直想骂人,谁能受得了自己男朋友和别的女生玩得这么开心,特别对方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女。我目光哀怨地看着他们,想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来了还受罪。

活动进行了两个小时,苏生和林暖知明显都喝多了,苏生拉着林暖知的手说:“我们唱歌去。”

林暖知边点头边笑说:“好,好,唱歌。”然后飞快地甩开苏生的手,对我说:“老婆,唱歌,我们唱《私奔到月球》。”

我看着她表情很尴尬,她转过身来抱着我“唱:《私奔到月球》。我们唱《旅行的意义》,《小情歌》,《华丽的冒险》。我们唱歌去,小锦我们唱歌。”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地摇着我,我招架不住想要松开她,却脱不开,林暖知的力气出奇的大。我被她摇得头都晕了,她一边摇我还一边把我往沙发上摔,我的头重重砸在靠背上觉得说不出的疼,刘黯一马当先站起来拉住了林暖知,苏云乐和唐显之也冲了过来。

林暖知被刘黯拉住,还是冲着我叫:“唱歌,你唱我听。”

唐显之哭笑不得,断言:“你们以前肯定是很好的朋友。”

我于是点了一首《华丽的冒险》。苏云乐想坐在我边上照顾一下林暖知,却被她推开,她抓着我的手腕说“我要坐在小锦边上。:你是小锦么?你让开。”

苏云乐被林暖知一推坐在地上,愣愣地问她:“小锦?”

我看着苏云乐一脸茫然的表情,只好向她解释:“暖知在叫我,她叫我小锦。”

“锦绣年华的锦?”

“对啊。”

苏云乐又问:“你在城光小学吗?”

“对。”

苏云乐盯着我看了半天,我担心是不是她也醉了,我问:“你怎么了?”

苏云乐恍过神来,笑笑:“我早该想到没怎么,原来就是你啊,林暖知以前整天说的小锦。”

我心里一凉,苏云乐却说:“你快唱吧,不然林暖知又要发作了。我不会多说什么的。”

我点点头拿起话筒,苏云乐回了位子。我刚开始唱几句,林暖知就凑过来靠着我的肩膀跟我着我轻轻地哼。苏生靠着沙发背,盯着天花板始终没有说话。

疯狂的梦没有了你,还有什么用。

不愿放开手,不愿让你走。不愿眼睁睁地看你走出我的生活。

林暖知抢过我的话筒,对着慢慢地哼,一遍一遍重复:“不愿放开手,不愿让你走”就像痴吟一样,缓缓从话筒里传出来。整个k房都随着旋律安静下来。她放下话筒,眼泪从我肩头滑落到我的手背。我微微一抖,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她把话筒递给我,我低声跟着唱了句。

说不清对你承诺过的一切,还有多少没有实现过。

正准备再唱一句林暖知就把话筒拿开了,对着麦克风说:”你别唱了,你唱我难受。”于是自顾自唱了下去,这歌结束之后她就趴在我的膝盖上睡着了。苏生始终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我拍了拍他,他抬起头不耐烦地甩开我的手,看着屏幕,点了一首《分开以后》。听着苏生完全不在调上的歌声,他是完全醉了。我求助地看着苏云乐,她连忙走过来拍了拍苏生。谁想苏生不但不领情还把话筒往沙发上用力一摔,破口大骂:“唱个歌都不让人安心。”

唐显之连忙过来拉住他:“你醉了。别唱了,要不睡会吧?”

苏生推开他:“你放手,轮得到你管我么?”

苏云乐闷闷地看着他不说话,转头问我:“陪我去厕所吧?”

我点点头,轻轻地把林暖知放到沙发上站起来走了出去,关门前看见刘黯和桑槐都皱着眉头看着我们。我心里也突然很纳闷,为什么苏云乐要找我,怎么不叫桑槐。

进了厕所才发现来上厕所的人可真不少,关了门就连动的地方都没有了。苏云乐不好意思地说:“要不你先回去吧。看起来要等挺久的。”

“那你先上吧,我在门口等你。”

“可是应该要很久吧。”说着她指了指里头的长队。

“没事,如果太久我就先走好了。”

于是我一个人蹲靠在厕所门口等着苏云乐。其实并不是非要等不可的,只不过回到k房更加尴尬。发酒疯的苏生,不认识的却像在看笑话的两对情侣,冷眼相待的桑槐和刘黯,还有醉得不省人事的林暖知。我想对着天大声唱she的那首老歌,这个世界不太平,需要太平!

苏云乐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进入半休眠状态了,她看到我的时候表情里又惊又喜,直问:“你怎么还在这?我以为你都走了。”

“等你嘛。”我说着一边站起来,却发现脚麻了,还没反应过来就“扑腾”一声倒在地上。我尴尬地解释:“脚麻了。”苏云乐连忙过来扶我,谁知道我一个重心不稳连她都一起摔了下去。我们俩坐在地上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都止不住笑了起来。

苏云乐叹了口气苦笑着:“这个生日,真是过得纠结。”

我看着苏云乐想告诉她,你真的变了很多。眉眼间不再有那么多心事,笑起来比以前灿烂,直来直往过得应该比以前好吧。只是改变她的人是谁?显然并不是我。听起来似乎很可悲。

我们回到k房的时候苏生还在闹,他指着桑槐开骂:“你个贱货。”

唐显之和刘黯都拉着他一人一句,你醉了,别这样。

苏生转过头看到我,便上来搂着我:“老婆,别管那傻Ъ,咱们唱歌去。”

我说:“不想唱了。”

“那我们吃蛋糕。”

我摆摆手:“可是寿星都没开始切呢。”

苏生一笑:“我说吃他还敢不吃么。”

我转头看了一眼唐显之,他表情无奈地看着苏生,边上的刘黯也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我们。

可是苏生忽然一个转身,抓着桑槐继续说:“你以为自己很漂亮,我放下自尊求你都无所谓,我告诉你,现在我不在乎你了,你桑槐算个p啊,我苏生的女人多了去了,用不着你了。我挥一挥手就有一堆女的贴上来。我早就知道你会后悔,桑槐,你后悔了吧?”

苏云乐连忙拉住我:“小锦你别听了,我弟他喝醉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弟其实酒量很差,喝醉了就开始闹,他都是乱讲的。你别往心里去。”

我笑笑:“没事。”

唐显之的生日最后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他拉着横七竖八的苏生上了出租车,把蛋糕往苏云乐手里一塞,关了车门便扬长而去。我和苏云乐一起把睡着了的林暖知送回家。

苏云乐问:“我不知道林暖知家在哪儿,你知道吗?”

我摇摇头,我记得在初中毕业的时候,她就搬家了。苏云乐想了想说:“不然去我家吧。”然后转头问我:“快十一点了,你陪我一起送她回去就很迟了。要不就在我家挤挤吧,我的床也挺大的,三个人横着睡应该是可以的。”

“那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吧。”

我妈接起电话就问我还回不回来,我尴尬地问她我可以在苏云乐家住吗。她语气冷淡地说:“叫苏云乐听电话。”

我把手机递给苏云乐,她拿着电话“嗯”了几声就挂了,跟我说:“你妈肯了。”

我惊讶地张大嘴。她解释道:“你妈妈说,苏云乐啊,回锦在你家住可以吧。那明天让她别太迟回来啊。你也来回锦新家玩玩吧,很久不见了。”

我看着苏云乐不知道要说什么。心里想着我妈可真多事。

苏云乐伸手拦了辆车,一面问我:“你就不解释解释为什么你妈妈要让我去做客吗?”

我关上车门,把蛋糕放在腿上。林暖知坐在里面,迷迷糊糊地靠着窗户休息。苏云乐坐在中间,一只手扶着林暖知,一只手抓着司机的椅背。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三个一定要一起坐在后面。

“苏云乐,其实林暖知没跟你讲过具体的任何关于我的事对吧。”我深思熟虑后终于开口了。

“然后呢?”

“所以啊,你不是都想起来我是小锦了吗,那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看着我笑,脸颊边的两个酒窝显得俏丽可爱:“不过你妈妈没说这些,我还真的不确定,你记不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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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乐说她不知道我叫回锦。她一直以为我就应该叫小锦。

她说尽管她记起了我,却也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譬如我蹲在楼梯口等她,还有整天跟在她后面。

我心想你记得还不如全忘了­干­脆。于是我坐在车上,听着苏云乐缓慢地讲着,第一次见到我觉得很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后来只觉得我很能招惹是非,突然听到暖知叫小锦就觉得一下子被人重重地锤了一下似的,于是顿时开窍,原来这个是非鬼大众脸就是小锦。

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这种感觉就像有人把你被抢的包给送回来,可还是丢了钱和手机一样。你拿着包只能不断安慰自己,总比都没了好。

车子开了半个多小时,一直从市中心开到市郊。苏云乐住在一个偏僻的老城区,途中还经过了城南私立的美院。小区看起来也很破旧,我们一起搀扶着林暖知艰难前行。她跟我说:“你别太失望,后面那栋最破的才是我家。”我们终于到了房子门口,她拿出钥匙开了门,房间还算­干­净却很简陋,狭小的卫生间,连成一体的厨房客厅和饭厅,有裂缝的瓷砖地。

林暖知一接触到床铺就呈大字形张开躺下。苏云乐看着她摇摇头:“还好我有两张床。”

我在苏云乐的厕所简单地冲了个澡,躺在她的大床上,张着眼睛看着脱皮的天花板。每次我睡不着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都会不小心再张开,那时候盯着天花板就会觉得张着眼睛才是最适合眼皮的姿势。翻了个身还是睡不着。天气越来越凉了,可是苏云乐还铺着席子,即使盖着厚棉被关着门窗也抵不住窗外阵阵来袭的寒意。

苏云乐也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我:“睡不着么?”

我在黑暗中看见她的眼睛闪了闪,我对她说:“不知道林暖知睡得怎么样了。”

“我从来没见她喝酒。”

“嗯,林暖知不喝酒。你没看她开茶坊么。”

其实那家茶馆偶尔经过,我也不会进去坐坐。我一直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在生活。日子过得也挺快的。我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要放话说我抢了她男朋友或者我背叛了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一年前我和江迟昼吵架的时候他就提过,桑槐说我专抢好朋友的男朋友。那时候也没去深思,事后想起来觉得有点迷惑,但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哪还有心情去计较这些。直到林暖知的再次出现,她和桑槐和苏云乐肩并肩一起离开我的视线,我才明白,其实都是林暖知无聊的报复或者发泄罢了。

在我和林暖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是我的玩伴,不需要太多感情。只是人的感情有时候很奇怪,你要对一个人付出或者不付出往往都只在不经意之间。只是在她离开之后,我无法克制的消沉和无奈,给了我解答。

我对林暖知并没有那么多的纠结难舍的复杂情绪,也许想起来还会很感慨,可是仅此而已,怎么说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了。我觉得我对她的感情总是不够深刻,否则,我又怎么会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苏云乐的事情。自从小学时候被人嘲笑作“苏云乐朋友”以后,我就对提起苏云乐很排斥。

“你睡着了么?”见我很久不说话,苏云乐小心地问我。

“没有呢。你记得我们小时候还有一块睡觉不?”

苏云乐小声地回答:“不太记得了。说实话,你别生气,我其实还挺不习惯和生人一起睡。”

我并不在意,过去和现在总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小时候你家阿姨有事出去就会把你寄在我家里,然后我们俩就会很兴奋都睡不着。被我妈骂。然后我们就躲在被窝里讲话,讲得特别开心,掀开被子才发现我爸我妈都站在边上,灯还是开的。太投入了都不知道。”

苏云乐躺在边上小声地笑着:“我好像有点印象,其实很多事情仔细想,都能想得起来。不过小时候真的很不开心住阿姨家里。”

“为什么?”我问她,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她小时究竟是不是有很多痛苦回忆。

“他们经常打我啊,如果我不准时睡觉,不好好吃饭,就要罚站。还会揪我耳朵,非常痛。也不让我上幼儿园,每次想打麻将什么就叫我出去。她女儿也很讨厌我,经常笑话我,偷我的东西。这些事太多了,而且很长时间我妈都不怎么来看我,根本就是孤立无援,日子过得暗无天日。”

“所以你才执意要搬走?”

“事情也很突然,那段时间我连着大概有一年吧,整天给我妈妈打电话哭着要她看我,而且她也要我去读书。我不愿意住在这里,就被送去唐显之家了。”

我只能傻笑:“嘿,你和唐显之就从那时候开始就很好吗?”

苏云乐也跟着笑了:“不是,当然不是啊。我和他其实特别简单,我一直都喜欢他,他对我都淡淡的,即使在一起了,也就那样。”

“那苏生呢,小时候你从来没说过还有一个弟弟啊?”

“小时候不喜欢苏生的啊,因为他在唐显之家过得那么好,我总觉得很嫉妒,不愿意讲他。后来刚到唐显之家我和他还老吵架,每次吵完苏生都会哭。后来长大点懂事了,就好多了,而在唐显之家他们一家人也都对我很好。”

“我觉得你和江迟昼真像,都懂得怎么接受生活。”

苏云乐忽然就安静了,过了一会她说:“但我和小昼其实感情不是很深,他也不是很喜欢我。有时候感觉和他就像没关系的一个人一样。”

我于是便沉默了,我在一刹那真的很诚恳地希望,如果江迟昼对我而言也能是简单的没感情的没关系的另外一个人那该多好啊。他就像小说里的人一样,挥挥手潇洒退场,从此以后大家天涯海角便再不相关,多么洒脱。

苏云乐讲完这些话就睡着了,呼吸均匀,一起一伏,我安静地听着她的呼吸也跟着意识模糊。在就要睡着前,却突然听见苏云乐对我说道:“小锦,其实我很担心你,苏生不会对你认真的。”

我心里一紧,再睁开眼却已经天亮了。

打开房门看见苏云乐穿着睡衣站在厨房里。她在炖蛋,问我要不要吃。

我礼貌地问她:“麻烦吗?”

“不麻烦。”然后她就从冰箱里拿出了三个蛋,放进三个碗里,加了点温水搅匀,放了点­干­贝。我站在边上看着她忍不住就笑出声来,苏云乐转头问我:“怎么了?”

我摇摇头:“没有,你这习惯跟我蛮像的。我用微波炉做所有的菜。”

“方便嘛,不过不营养。”

夏时忆去我家的时候对我的出神入化的微波炉烹饪技术感到不可思议。她难过地问我,为什么连泡面都用微波炉煮。我告诉她,因为拿微波炉煮面会像放锅里煮一样好吃,还不用洗锅。而此刻我看着苏云乐就觉得大家在某些生活细节上还是有一点默契的,尽管这种默契也许只是生存本能和感情毫无瓜葛。

我洗漱完毕后去了林暖知的房间,她在我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就醒了过来。看着我瞧了半天。我被她看得不自在:“你昨天醉了,我们就送你来苏云乐家了。”

林暖知喃喃自语地问:“苏云乐?”

我“嗯”了一声。然后脱了鞋子爬上床铺,开了电视。林暖知看着我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是这么爱看电视?”

“那是啊,有电视的地方才有家的感觉。这是我引以为豪的真理。”

林暖知表情却有一丝宠溺:“这是哪门子的真理。”她笑。

边说她边伸手拢了拢头发。我看着她细微的一个小动作,却觉得现在的林暖知,就像古装片里如水温柔的大家闺秀,还一定要出身于书香门第不食人间烟火。她盯着电视,却问我:“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没有,你现在真是好女人啊。跟以前差好多。”

“我明白我只是喜欢女生而不是想当男生。”

我对这个敏感话题选择缄默。她继续说道:“所以,其实也没什么好怪你的。毕竟这种事情”

“暖知,你看过《学校里学不到的事》吗?我觉得你的风格非常像那个学生会长。她走路的姿势,我印象特别特别深,那个女的走路姿势超级高雅,跟你一模一样。而且她还强吻那个女生。”

林暖知却不放弃之前的话题:“你就不好奇我怎么想通的吗?”

我无处可逃,只好顺着她的讨论往下问:“怎么想通的?”

“因为你情愿和一点都不熟悉的苏云乐一起睡,也不和我一起睡。”

我急忙跟她解释:“不是这样的,其实我和苏云乐从小就认识,只是太久了生疏了而已。而且昨天你回来就大字躺开,我也没地方睡。”

林暖知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但是如果让你跟我一起睡,你还是会有戒心吧。对不对?”

“我”

“其实你和苏云乐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以前去你家,你妈就跟我说过,你小时候有个老欺负你的朋友,除了她你就没跟别人这么好过。”林暖知的语调漂浮不定。

我觉得有点头疼。告诉她:“小时候是这样的”

“我只想知道,苏云乐和我,哪个对你来说更重要?”

“”我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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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夏时忆的时候,我觉得已经隔了半个世纪那么长了。我抱着夏时忆大叫:“这个周末真是过得太、太、太千回百转胆战心惊了。”

夏时忆听完我的叙述问我:“那你怎么回答林暖知的?”

“我转移了个话题。我问她为什么突然就不再对我冷嘲热讽了。她说头疼了一宿觉得何必折腾自己在意的人,没意思。”

夏时忆感叹:“我心里的美女到了你这就成­鸡­肋了。”

“没呢,我最后告诉她了,她和苏云乐是没有区别的。都占据我生活中重要的回忆。”

“那她说什么?”夏时忆好奇地问。

“她说她早就不喜欢我了,叫我别想多了。”

“”

“嗯。”

都说时间是把无情的刀,我只身一人形影相吊地在初中的校园里瞎晃荡时候的心里种种,甚至中考失利也不愿意上我们学校的高中部就是因为林暖知,这个学校里太多和她有关的事,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大家都在看热闹。可是现在,提起来不也不冷不热。

夏时忆问我:“可是那句话你是骗林暖知的吧,说她们没区别的那句。你不是跟我说苏云乐是你最重要的一个好朋友么?”

“你没听说么,人家结婚了,才发现,其实只是迷恋不是爱。我再见到她以后就觉得,这么多年对她的感情也只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执着。我和她早就没什么深切情谊了,不是么?”

夏时忆看着我好笑地说:“你这么知­性­我可真不习惯,你胡搅蛮缠的生活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对着她九十度鞠躬:“谢谢你的美好祝福。”

下午最后两节是自习课,铃声才响我就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倒霉,为什么换山换水,我的班主任却还是高一的那个凶巴巴的老太婆。

唐显之看着我深情款款地说:“大嫂你就自求多福吧。”

我白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出了教室。我站在走廊上望了望,心里祈祷万事化险为夷。因为还没下课,整个学校都特别安静,走廊上更是一个人都没有。拐角处有一个大大的公告栏上头贴着两张白纸,上面写着:高二八班刘黯、高二九班唐显之近期表现优秀,认真反省,因此取消处分,特此通告。

我一个人看着那通告,写着刘黯、唐显之的名字,突然觉得鼻子酸。他们俩打架的事,就像发生在好多年前一样,模糊不堪。刘黯打了唐显之的第二天,班主任就在班上严肃批评:“我们学校是全省最好的高中,除了成绩以外就以校风严谨著称。对于这种暴力事件肯定是要严惩不贷的,在这期间,先撤掉刘黯的班长,由桑槐担任。”

我当时一听眼睛都绿了,我觉得就算刘黯再怎么不济,我们还有怪兽呢,哪轮得到桑槐啊。我特别激动地问班主任:“为什么啊?就算刘黯打架,他也反省了检讨也写了,­干­吗还要撤班长啊。而且我觉得让桑槐当班长一点也不适合。”

班上的同学都在小声议论,有个女生说:“我觉得刘黯当班长挺好的。”其他人立刻小声附和,我突然发现刘黯的人气还蛮旺的。

连怪兽都问老师:“老师,您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欠考虑,毕竟班长需要一个有威信的人当,我觉得桑槐的确不太合适。”

有个男生接口:“就是啊,桑槐当个文娱委员好了,当班长哪行啊。”

我觉得这就是重点高中的特点,大家多数都不喜欢作风张扬爱打扮的女生,桑槐却恰好每项都有。班里的同学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唯有刘黯一言不发地坐在那。我使劲推了他一下,说:“你说话啊。”可是刘黯一动不动只留给我一个深沉的背影。

班主任不理会:“刘黯也说要好好学习,他的成绩下降得也很厉害。给他时间好好读书也不是坏事。你们不要再说了”

班主任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看见桑槐趴在桌子上哭了。班上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看见了,大家议论的声音迅速小了下去。夏时忆转过头对我撇撇嘴:“就知道用眼泪博同情。”刘黯拉了拉她说:“算了别说了。”

班主任一离开教室立马就有很多人围上去,给桑槐递纸巾,倒水,拍着她的背安慰她,还有人转过头瞪了我一眼,我心里也很委屈,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话,­干­吗她一哭就全都怪到我身上来。刘黯转过头拍了拍我:“别想了。”

我哭笑不得,觉得这事他才是受害者,安慰我­干­吗,我于是抓着他的手说:“刘黯,不当班长就不当好了,谁稀罕啊。”

刘黯反手握住我的手:“其实挺好的,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不仅仅你会帮江迟昼,也会帮我。”

夏时忆特别三八地凑了过来:“江回锦不帮你帮谁啊。老夫老妻的别恶心巴拉的好吧。”

那时候我则在心里想着,对啊,不帮你还能帮谁呢。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通告栏,想着唐显之生日那天携手出席的刘黯和桑槐,觉得人生真是多变啊,物是人非这样的词,的确很伤人。

“你在这­干­吗?”

我回头看见苏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我说:“老师找我,你呢?”

“哦,我去交作业。放学一起走吧?”

我点头应允。他又问:“去我家玩不?”

我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你能送我回家吗?”

“我送你到车站吧。”

“可是我一个人坐那么远的车回去。”

他说:“那我送你回来,我再坐那么远的车回去?”

我有点不高兴于是耍起小­性­子来:“那我不去了。”

苏生看着我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随便你吧”

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前面,我回头看见一个长相安静的女生看着我们。我想起来是那个苏生很讨厌的高一班花,于是果然苏生的脸沉了下来,对我说:“我回教室了。”

我看着他觉得心情差到了极点。

班主任坐在办公室里戴着个老花镜,喝一杯热腾腾的茶。我于是条件反­射­地把自己往校服的领子里缩了缩。她看见我,就对我说:“江回锦你过来。”班主任拉了把椅子让我坐下来,说实话我对这种先礼后兵的方式感到十分恐惧。这不,我ρi股还没着椅子边,她就迅速从抽屉里抽出了一本成绩册:“江回锦,你看看自己的成绩,别的不说,就说说你的语文成绩,高一上学期半期考的时候你的语文成绩是全班第一。现在呢?”

我不做声,盯着成绩册,也不敢抬头看她。她指了指我的成绩册,我自己看看,一大排全是红笔写的,全都是四五十分,的确有点惭愧。班主任一心想让我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除了语文以外,别的科你也是一塌糊涂。你这样能考得上大学吗?你自己知道,你是转到这个学校来的,基础本来就比别人差,而且你也不是什么特别聪明不用学就会的人。你有没想过,你这样浪费时间将来要怎么办?”

我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她也不说话就看着我。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然后她把成绩册往桌上一放,循序渐进地开导我:“你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家里有事?还是有什么感情上的问题?”

我摇摇头:“没有,都很好。”

“我想你也没什么事,就是自己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话也不用我多说吧。”

“不用。”

班主任忽然就怒了:“你这什么态度。你是转学生,本来你是什么成绩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不影响我班级,我警告你都是为了你好。你别再这样不知好歹下去。之前有个江迟昼好不容易退学了,现在又来个你,我看在你是女生面子薄,也不在班上骂你,你应该不会是想当第二个害群之马吧?”

“老师,江迟昼都退学了,你还要这么背后骂他,你不觉得挺过分的吗?”

班主任这么一听就更生气了:“我说错了吗?像江迟昼这样的学生老师避开都来不及,哪个老师会喜欢他。算了,反正现在也不是我的学生,讲他浪费我的时间。总而言之,回锦,如果你不想在这个学校读,你大可以回你原来的学校。我知道你家里也有关系,才会把你转进来,不过如果自己不愿意也不要待在这里受罪。或者家里有钱你也可以像江迟昼一样出国。你有想过吗?”

“没有。”

“好,没有你待在这里就给我好好念书,其他事情就少处理一些。你的事情我也听同学说过,我劝你专心读书,少招惹是非。”

我面无表情地回答她知道了,然后就出了办公室。被班主任几句话说得我心里紧,却也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想想现在会把我和江迟昼联系在一起的,也只剩下她一个了。其他的人大概早就忘了他了吧。

回到教室,我问唐显之:“你会送苏云乐回家吗?”

唐显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一般不送吧。”

我“哦”了一声就闷闷地趴在桌子上。唐显之问我:“你­干­吗了?苏生不肯送你回家啊?”

我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看着他。他说:“苏生肯送你回家就奇怪了,他那德­性­。”

唐显之于是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受不了他那表情,单刀直入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你好自为之吧,反正苏生是不会认真的。”

我转开头不愿意回答他的话。

可是放学的时候我仍然去了校门口等苏生。苏生没等到,倒是看见了夏时忆。我一脸激动地迎过去,却看见了站在她身后高她一个头面无表情的沈年,于是兴高采烈的我迅速就面瘫了。我尴尬地对他说:“hi。”他点点头。

我问夏时忆:“你看见苏生了吗?”

夏时忆的表情很惊讶:“苏生?拜托,他早走了,跟唐显之他们,我还以为他找你去了呢。”

“”

我抬起手看了看时间,不多不少六点半。“好吧,那我也回家了。”于是自觉自动地快速向前走。我在心里嘀咕着两件事:第一,发誓永远不跟沈年和好的夏时忆又要重蹈覆辙了。第二,如唐显之所说,苏生是不会认真的。

我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打了个电话给苏生,他接得很快。我语气不善地问:“你在哪?”

“家里啊。怎么了?”苏生回答得很自然。

我想对着电话破口大骂,可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讲了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心里特别不舒服。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用这种方式和苏生相处,不吵不闹不多说话。

过了没多一会苏生就发了个短信给我,问,老婆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以为你不和我一起走了,下午你说不来我家,所以没等你。对不起啊。

我拿着手机看了半天,对面的玻璃里印着自己紧绷的表情,却迅速变成了柔和的脸部线条。心里有点不平衡。抬头看看已经亮起来的路灯,和昏暗的天­色­,触景伤情地觉得有些落寞。夏天过了,秋天也快过完了。我伸手拉拉披在校服外的外套,觉得四季的变化总比人的变化更容易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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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苏生很爱喝­奶­茶。他说喝点甜的东西心情好。

于是我们每天下午一放学就准时光顾那家­奶­茶店。这对我绝对是一个很大的挑战,毕竟天天吃这么多东西,除了会心情好也会发福。你看,现在连­奶­茶店的老板娘都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一看见我俩就很热情地问:“今天要什么?”

在某天放学,我们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苏生搁了串罗汉果到我的碟子里,跟我说:“这我挺喜欢的,你尝尝看吧。”我点点头拿起那串罗汉果,心里溢满了甜蜜。我小声问苏生:“你以前在城南私立也经常和唐显之苏云乐他们一起去吃么?”

苏生摇摇头:“我怎么会跟唐显之和苏云乐一起,我要是跟着她会不高兴吧。”

“她?”

“苏云乐。我姐,她想单独跟唐显之在一起。相处的机会太多了,那时候一起住,天天都能见面,所以她比较希望能独处吧。我跟着当电灯泡吗?”

“哦。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不记得了。应该不短吧。”

“那,那你平时放学都和谁啊?”我试探­性­地发出疑问。

苏生放下­奶­茶看了我一眼:“以前的女朋友吧。不然难道跟男的去喝­奶­茶么?”

我把我一直惦记的一件事对他说了出来:“我那天看你的相册,为什么全是女生的照片?”

说这话之前我仔细思量了很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并且漫不经心。苏生却连解释的话都省略了,他狡黠地笑着问我:“都很漂亮吧?”

“还好吧。”我绝对没想到苏生会这么回答。

“起码比你漂亮吧?”

我咬着嘴­唇­心里很窝火,我从来没见有谁能这么光明正大地贬低自己女朋友的。有一次我和苏生一起在世贸街又碰到了他的两个初中同学,两个男的上下打量了一阵我,然后注意到我牵着苏生的手,就问他:“女朋友啊?”苏生倒是很老实地点点头,那两个人就调笑地说:“换口味了嘛。”苏生松开我的手无所谓地回答他们:“以前都喜欢找美女,现在只想找个长得不好看但是对我好的就行了。免得闹腾。”

我当时站在边上觉得自己的血管正在冒烟,如果不是那个初中同学接着说了一句:“长得也还算不错吧,就是看起来这么清纯不像你喜欢的那种。”

这话一出我立刻露出笑容,反倒苏生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看得过去就行了,总不可能都跟以前的比吧”

他没把这话说完,只是三个人看起来都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实际上我是不指望苏生能对我抱有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想法了,毕竟他在追我的时候就表明了立场说自己想找个长得不好看对自己好的人。而我正好符合了他的先决条件,如果我长得好看我想苏生也找不上我。

“你什么意思?”忽然听到一个很临近的女声。

我受到惊吓抬头看见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孩子指着苏生问这话。

我自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瞅着这女生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苏生放下了­奶­茶,转头正视她:“有事吗?”

那女生却像一下被挑起了怒火,拿着包朝苏生脸上砸,然后问:“你什么意思啊你?”

苏生避开了她的包,朝里面挪了挪,我忽然想起,她就是那个跟苏生关系很不友善的高一班花,苏生跟我说过自己很烦她。我在边上小声问苏生:“怎么了?”

苏生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又侧头看了一眼高一班花,然后说:“谁知道她怎么了。”

高一班花像是被苏生这一句话激怒了,抓着苏生的袖子问他:“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什么叫谁知道她怎么了?”

我看着她抓着苏生的手关节突出,脸上的表情带着怒气,整张脸都红了,连眼眶都湿了。苏生却一用力拿开她的手:“你别闹了,快回去吧。”

“你叫我回去?!”班花的表情像是难以置信,她看着苏生,把手从他的手里狠狠地抽了出来,她一字一顿地问苏生:“这是你女朋友么?”

这话是指着我说的,苏生并没有回头看我,只是点了点头:“对,怎么了?”

说到这女生原本潮红的脸瞬间就变得苍白,她小声地问苏生:“你还问我怎么了?”

苏生的好脾气像是彻底消磨殆尽了,他对班花说:“你回去行吗,别在这瞎搅和,我跟你也没怎么的吧?”

高一班花一听完这话就发火了,拿着自己的书包使命往苏生身上砸,我连忙站起来想退开却直接撞到了背后的玻璃上,我贴着玻璃看着苏生纹丝不动坐着,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任由那班花拿着包一下一下地砸他。

­奶­茶店里原本就拥挤,现在所有的人都注意到这里正在爆发战争。我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我敢保证苏生肯定没­干­什么好事,而这高一班花超高的出镜率也让我隐约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苏生终于发火了,一拍桌子抓住被她当作武器的包:“叫你滚听不懂啊,别得寸进尺。”

班花被他这么一骂非常委屈抓住包就往外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冲出去的她,再看看坐着的苏生,他踢了一脚桌子拎起包就往外走。等到背后的嘈杂声又通通恢复,我才反应过来赶忙付了钱也跟着他出去。

夏时忆第二天听完我的叙述问我:“你有没有问苏生那女的怎么回事?”

“没有。”

我出了­奶­茶店以后直觉苏生并没有直接回家,虽然那会儿他已经消失不见了,我还是沿途找了找,最后在一个拐弯口的小巷看见苏生靠着墙抽烟。我慢慢地走过去问他:“没事吧?”

苏生看见我来了,并没多说话只是瞟了我一眼继续抽烟。我安静地等着他抽完那一支烟,把烟蒂扔在地上踩了几脚,然后转头木然地跟我说:“那女的,我跟她没什么大关系,是她有病。”

我还没问出口她为什么打你这问题,苏生就先给了我回答:“她一直喜欢我,听说我有女朋友就纠缠不休天天给我发短信,我看都没看就直接删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这话是他的口头禅,他经常跟唐显之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说,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说话的时候语气嘲讽脸上带着不善意的微笑。唐显之每次被他这么说也不生气,只是笑笑不再追究。我终于忍不住了,问苏生:“你别这么说她吧,她也是喜欢你。又没什么错”

最后半句话我说得很小声,小声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得到。而苏生啼笑皆非地看着我,然后转过身靠近我,他两手撑着墙把我包围在里面,左手却忽然拿着打火机在离我耳朵很近的地方用力朝墙上敲了一下。

我看着他那一瞬间只是觉得没来由的恐怖。耳朵被他这么响亮地一敲就耳鸣一样的难受起来。我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想推开他:“你­干­吗啊?”

苏生朝后退了一步,漫不经心地说:“没­干­吗。你回家吧,该­干­吗­干­吗去,别烦我。”

我赌气地回了一句:“你以为我想找你。”

然后便走了。

我把事情讲完,故意不去注意夏时忆脸上的震惊。现在是早晨七点。我因为心情不好于是起了个大早到学校。夏时忆在厕所里洗了个手,就着镜子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她看着镜子里的我:“感觉很差,你那苏生。”

“是啊。”

夏时忆拍拍我安慰道:“我觉得大概现在私校出来的男生都这样吧,家里有钱,以自我为中心。”

我几乎脱口而出:“有钱的人那么多,江迟昼家里也很有钱啊,他都不会。”

夏时忆好笑地看着我说:“江迟昼那是异类。我认识的私校的男的都这样,把女朋友当妈使唤,目中无人谁都不放在心上。我有个朋友,还跪下来求她男朋友不要分手呢,一点都不稀奇。”夏时忆拿纸巾擦了擦手,看着我:“其实我也挺替你不值的。”

这话我不爱听,却在今天一口气听到了两次。

当我告别夏时忆回到教室,就看见一向早到学校的唐显之从他的题海里抬头看了我一眼,吓了一跳,问我:“你刚从战场回来吗?”

我问他:“你­干­吗这么说?”

唐显之说:“你看起来就好像心如死灰,特别恐怖。”说完他看着我,一脸八卦地问我:“听说那高一班花把苏生给揍了?”

我心想你明明知道还要问我,一面在位子上坐下来,掏出了本数学练习册做。

“哎,苏生真是欠了一ρi股的情债啊。你知道那女的和苏生有关系吧?”唐显之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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