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不知道,都到这份上了也能看出来吧。”
唐显之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苏生要是没怎么样人家,一个女生至于这么跟他拼命么。”
我听他这么说也只能叹口气感慨自己遇人不淑,突然觉得像身边唐显之这样的人其实活着也挺开心的。我一直认为唐显之是非常自私的一个人,他跟我说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不要女人不要势力,他只想好好读书,其他都无所谓。我问他为什么要好好读书,唐显之的答案更模棱两可。他说不读书那我要干吗?反正闲着也无聊。
放下笔,唐显之幽幽地告诉我:“其实挺替你不值的。你说我自私,你觉得苏生比我好么?我对苏云乐是不好,可起码我不会再搞别的女的。苏生是够大方的,可是他身边是个女的跟他都有一腿。你太不了解苏生了,会说他人品好的人,很不幸,还没出生。他不会对你认真的,趁早死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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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秋天愈发深入到没人能够分辨出现在到底是冬天还是秋天的时候,即使是在南方的我们也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凉。我发现我已经忘记了玉兰花的香味是怎么样的了,可是生活却还在有条不紊地前进前进。
苏生穿着深色的校服,里面只有一件简单的t恤,在冬天里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寒气。唐显之为了期末考开始认真读书,却在每个午休一个人躲在后山偷偷抽烟。沈年和夏时忆仍然保持着不算亲密却来往过盛的朋友关系。林暖知的头发更长了,她把头发盘成发髻的样子仪态万千。苏云乐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在校门口等唐显之。刘黯和桑槐偶尔会被撞到在玉兰树下拥抱。而我,仍然按着三点一线过着生活。
我坐在空荡荡的食堂里,午自修已经开始了。读了高中以后,学校便没有硬性要求我们要在教室里或者图书馆自修,大家可以自由选择。以前因为刘黯喜欢在班上啃面包的缘故,我和江迟昼即使吃完饭也会很准时地回班。而现在冬暖夏凉的食堂就变成了高中生的大热门,饿了渴了还可以顺便买点东西吃。
苏生坐在我边上的一张桌子上和一群人说笑。我一直看着他,可是他却始终没有一次回头。他在响铃的时候买了一副扑克牌,问我:“我有变魔术给你看过吗?”
我摇摇头,他于是拿出了一副牌:“那我变给你看,让你看看你老公有多厉害。”说完他就掏出那一叠牌流利地洗好。背后一桌的人看起来是他们班的,有十个人左右,男女参半。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问苏生:“不是吧?你还会变魔术?”
另一个男生就笑:“他什么也都会。”
苏生转头回嘴:“你不信啊?我变你看啊。”
然后他跟我交代了一句:“我先弄给他们看,你在这边等等我。”
我乖乖地点点头,于是苏生就走到那一桌坐了下来。我看着他有模有样地翻牌,边上呼声一片。顺着他的视线还能看到他偶尔地看看在他前面一桌的桑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抱着如何的心情坐在那里,只觉得自讨没趣。
我记得唐显之跟我说过,苏生这个人心里有阴影。他讨厌很多人,包括他唐显之,还有诸如江迟昼、刘黯等等。
那时候我很讶异为什么唐显之能够这么平淡地对我讲出苏生不喜欢他这样的话。可是唐显之却觉得没什么什么可不舒服:“苏生讨厌我不外乎那么几个原因。因为我可以和我父母一起住,而他不行,还有就是苏云乐喜欢我。”
我很惊讶地问唐显之:“你和苏生不是好朋友吗?”
“你觉得他有把我当朋友么?而且即使我当他是朋友,他这种性格,相处起来也够累的了。自尊心又强,做人那么显摆,心眼也小。”
我当时推推唐显之:“你也别这么说他吧,他肯定也是因为什么才会这样的。”
“不就是因为桑槐么。”唐显之冷笑了一声。
虽然在此之前我早就知道苏生和桑槐有过一段,可是被人这么摊开了说心里难免觉得吃不消。唐显之告诉我:“其实桑槐会跟苏生分手很正常。苏生这样的性格,谁都受不了,连苏云乐有时候都对他很无奈。桑槐和苏生在一起之前一直都觉得苏生挺阳光开朗的,长得又好。后来就觉得其实本性很多纰漏,处不下去就分手了。”
我问唐显之:“那苏生也够脆弱的,这样一下就受不了了。”“你不知道就别多说,谁付出真心被人糟蹋心里会舒服。”
我觉得唐显之的用词还真是惊心动魄,付出真心,糟蹋。有到这地步么?
唐显之“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一样:“你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桑槐特损,跟苏生分手也就算了,苏生喜欢她自然想挽留,可是桑槐明显不想跟他和好。鬼晓得是真是假,反正她当时给苏生的理由就是,自己喜欢江迟昼,因为苏生长得像他才和他在一起的。然后苏生就彻底死心了。不是死心,是崩溃了。”
崩溃啊。
唐显之用上崩溃这个词,让我心里也觉得很崩溃。
虽然都是些陈年旧事,可是看着此时始终牵引着苏生目光的桑槐,我觉得。唐显之当时用词一点也没夸张。我不满地又看了一眼桑槐,她和刘黯像是在研究什么一样,埋头写字。我在心里替自己默哀。
苏生坐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小时。他在我身边坐下来,手里却没拿扑克,他问我,“在做什么题?”
我把数学练习朝他扬了扬。他拿手机飞快地发起短信,我坐在那里低着头动着他的手指,问他:“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苏生大概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句。他把短信输完发送之后,看着我,并没有什么惊讶或者嘲讽:“那你对我好吗?”
我想想其实也不算特别好,这么一说我反而很茫然,只能说:“起码比你对我好。”
苏生无所谓地往桌子上一趴,继续回短信,一面说:“那不好意思,委屈你了。”
说完他便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走到了隔壁桌。我心灰意冷地看着他,收好东西往教室走。
我觉得在我的心里,如果有一座城堡,战争爆发了,我没有了家人没有了钱,唯独剩下那座古堡证明我是个贵族。可是眼下这座城堡受不起大炮的轰炸正在坍塌,我如果逃出去也将一无所有流离失所,可是留下来只能埋葬在不存在的华丽假象里。
明知道结果,我却动不了。我的大脑告诉我快跑,快逃命,我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扎在地上,寸步难移。
我站在教室的走廊上看着那条玉兰道。一年前我站在班级的门口,一次一次地目送渐行渐远的夏时忆和沈年。一年后我站在这里,高了一层,换了一间教室,换了一群人,换了一个季节,连平静也换了一种。
放学了之后我觉得心情实在差得离谱。道别了苏生,在家楼下的椅子上坐了很久还是不想回家。想了想便打了个车去世贸街。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忽然很想见见林暖知。从小到大,对我好的人,除了不可能再多联系的刘黯,大概也就只剩下林暖知了吧。
到了世贸街,我刚下车就看见穿着校服的唐显之和打扮时髦的苏云乐。她剪短了头发,染成了当下时髦的亚麻色,穿着短裙和长靴,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我心里踌躇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可是想着之前苏生说过苏云乐喜欢和唐显之独处,又怕自己去了反而碍事。看她提着好几个袋子跟在唐显之的后面应该是在逛街吧。
我心里犹豫却发现唐显之二话不说就在边上的一张椅子上一ρi股坐了下来,跟苏云乐说:“要买什么你自己去买,我累死了不想动了,在这等你吧。”
苏云乐拉着唐显之的手好脾气地说:“你就不能再陪陪我吗?”
唐显之不耐烦地甩开苏云乐的手:“哎呀,你自己去,我上了一天课了,放学还要陪你受罪。”
苏云乐像是极其有耐心的样子拉着唐显之:“马上就买完了,很快的,等会儿我请你吃饭吧。”
唐显之却突然发火了:“你怎么这么烦啊?”
苏云乐小声嘀咕着:“可是平时你买东西我不是也都有陪你吗?”
“那以后我再也不找你买东西了我找别人还不行吗?”
苏云乐连忙说:“我没有这个意思。”
“你如果要买就快点,我在这等你,或者我现在就坐车回去。”唐显之表情不善地看着她。
苏云乐嘟着嘴不满:“我去买还不行吗,你在这等我吧。”
我看着苏云乐心里都是不可思议,我想不到小时候说风就是雨的苏云乐也会对别人低声下气。我不知道此时此景该说世道变得快还是一物降一物。
我摇摇头想着还是不要趟这浑水,就大步朝林暖知的茶楼走去。
站在门口迎宾的是一个男生,我看了一眼告诉他:“我找林暖知。”结果对方特别礼貌地答复我:“对不起,小姐,你要找店主必须点茶。”
我觉得这就好像我以前看的古装片里面在相府看门的一样,你想见小姐,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哼。我望着这个长得挺好看的迎宾的:“那你进去跟她说回锦找她啊。”
那迎宾的也挺无语:“哦,我弄错了,你是她朋友是吧,你自己进去找吧。”
我盯着他看:“那不然你觉得我找她要干吗?”
“哦是这样的,前几天有几个拍平面广告的来找她,小暖就跟我说,如果再来起码让她喝了茶赚了钱再拒绝。”
我心想不愧是林暖知,开个店都有拍广告的找上门。
我还没进门林暖知就先一步走出来开了门,对我说:“进来啊。”
我点点头跟那个看门帅哥挥手道别。林暖知问我,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问她:“你干吗把茶馆搞得这么暗啊?一进来我就想睡觉。”
“那喝茶提神不是正好。”
我望着她心里也不知道我到底来这是要干什么,只能长长地叹气,唉。
“干吗叹气?”林暖知瞥了我一眼,伸手拿了个水壶打算烧水。
我拦住她:“等等,我没钱,你别泡太贵的。”
“我会收你钱么,好好喝吧。看你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喝点茶吧。怎么了,到底?”
我靠在椅子上,不开心地跟她说:“我很烦,我觉得苏生对我一点都不好,他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上次唱k的时候就想提醒你了。你还真没看男人的眼光。”林暖知一脸了然。
“你别这么说好不好。我就是想不通如果他不喜欢我,干吗要和我在一起。”
林暖知沏好茶,端了一杯给我:“你别太天真了,现在认真的人有几个。为什么在一起?无聊才在一起啊。”她说完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说:“不是故意打击你,但是如果他不是认真喜欢你,那就是玩你。苏生是什么样的人?你别对他抱希望。”
我抿着嘴有点不甘心,想说点什么却开不了口。反倒林暖知问我:“你之前不是和江迟昼吗?我还好奇呢,你怎么会跟苏生搞上了,江迟昼不是挺好的吗?”
这时候苏云乐忽然推开了门走进来,问林暖知:“你有看见唐显之吗?”
林暖知摇摇头,苏云乐就很像一滩烂泥一样在我边上坐了下来,喃喃自语着:“大概又先走了吧,难怪电话也不接。”
我想说些话安慰安慰她,苏云乐却挥挥手笑着:“没事,我都习惯了。”而林暖知看着我和苏云乐眼里透着心疼,她说:“你们两个傻瓜。何苦呢?”
我笑着和苏云乐对望了一眼,苏云乐抢白道:“是不是苏生怎么你了?”
我考虑着要不要否认,就听到她说:“我弟弟是不好,我承认。如果有什么事,你别怪他,他就是这样,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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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暖知递了一杯茶给苏云乐示意着:“你们两个喝吧,我去招待一下客人。”
苏云乐接过茶,看着林暖知妖娆的身影走远,才侧头问我:“你有多久没回去过小时候我们住的职工宿舍了?”
我算了算,似乎并没再回去过:“搬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去了吧。”
“我上次回去过一次,觉得小时候很大很宽的路都变小了,整个社区都很拥挤,跟以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那是你长大了。”
“嗯”苏云乐突然抬头看着我说:“你和唐显之是同桌?”
我点点头。她继续问:“那嗯,唐显之在班上有跟别的女生怎么样吗?”
她的问题一问出口,我就被牵引着想到苏生复杂的人际关系,机械式地告诉苏云乐:“唐显之在班上和所有人仅限于正常来往的范畴。”
苏云乐完全没注意到我的神色变化,继续说道:“其实我也知道,唐显之肯定不会跟别的女的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心思到底在哪里。不在我身上,也不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我叹了口气,问苏云乐:“你怎么就那么喜欢他?”
“不知道,小时候就喜欢他,在一起久了就更放不下了。”
“即使他对你再差你都能忍么?”
“只要他没有和别的女生在一起,我都可以接受。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都会好起来。”苏云乐的口吻淡然得就像说出一句最普通的话一样。
我听着特别不舒服:“你这样简直就是作践自己。”
苏云乐说:“我也不想这样。”
看着苏云乐我忽然一愣,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和江迟昼一模一样。就好像记忆回放一样,让我突然回忆起那天晚上在那个服装店里,江迟昼用类似的苦笑,淡淡的却包含了说不清的无奈苦楚,和叹息的那一句“我也不想这样”。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时间没有再去想过江迟昼了。自从和苏生在一起以后,我的心思就全在他身上。最近也发生了那么多事,现在再想起江迟昼,却不觉得任何生疏空洞,相反感到异常亲切。虽然我也不知道,亲切在哪里。
江迟昼离开以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坚持每天给他发短信。尽管他收不到,他的手机从来没开过。因为害怕看到无法到达的提示,我甚至关了手机的发送提示,收不到就收不到吧。我每天发很长的信息,告诉他我的生活,告诉他我有多想他。我的道歉,一直发一直发,直到我和刘黯分手的那天。我发送了一条故作轻松的短信,写着,拜拜啦,我没事了。
其实那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没事了,我也不明白江迟昼对我的影响为什么会这么大,可是和刘黯分手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不想再拖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为我担心了,我想和过去道别,放下一切,重新开始。
我放下了刘黯,放下了怨言,却还是放不下江迟昼。给他发短信,说没有期待是假的。希望甚至幻想某一天会突然看见手机上写着他名字的回复,一直都在想,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也许还好,我认识了苏生,才让我明白,我伤害了最不应该伤害的刘黯,放弃了一直都坚持却从来不敢正视的江迟昼。
离开前,苏云乐告诉我:“其实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只是再见到你,没有认出来。那时候我阿姨整天虐待我,她女儿看不起我,我妈妈也不管我,非得我大吵大闹才答应每周来看我。那时候我只喜欢你,虽然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我那时候就喜欢看你为了我一句话东奔西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挡在我前面。我整天捉弄你,就是想证明你特别重视我,你也从来没让我失望。现在想想小时候真的很过分,以喜欢为幌子做了很多很不好的事情。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每个人表达喜欢的方式都不一样,我太激烈了。”
我那时候笑着看着苏云乐说:“没有关系,你今天终于让我明白了,我小时候那么坚持地相信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点也没有错。”
可是为什么小时候的那些坚持,现在却都找不到了呢。我什么时候变得再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学会选择在可以的范围内退避,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也因此,一次次的折磨,其实很偏执。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我把碰见苏云乐的事情告诉了苏生。他说:“苏云乐好像是和林暖知关系很不错。”
“看起来是的。”
苏生放下筷子跟我告诉我:“我下午课的作业没做完,先回班啊,你自己吃吧。”
说完他就站起来走了。我坐在位置上看着他走远,忽然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连忙冲出去,可是苏生已经走得没影了。我看着手上的手机,nokia n96。我觉得这很像他的风格,手机一定要用贵的。推动滑盖,桌面是苏云乐和他的照片,两个人笑得都很灿烂。我想了想也不愿意把手机拿他班上去,便拿出自己的手机给夏时忆打了个电话,让她来操场。
夏时忆到操场的时候我坐在我们常坐的地方等她,她在我身边坐下来问我:“怎么了?”
我说:“你把这手机给苏生一下,他忘记拿了。”
夏时忆接过手机问我:“苏生的?”我点点头,她便利落地推开滑盖进入菜单,打开短信。我急忙抢过手机问她:“你干吗啊?”
“这是你男朋友的,你不看看他给谁发短信吗?”
我有点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夏时忆冷笑了一声:“你不记得那时候我看沈年的手机的事么,如果苏生没有怎么样他也不怕你看,更不会生气。”
夏时忆每次看沈年的短信都会发现他又有新的暧昧对象,一口一个“宝贝啊”“女人啊”叫得特别甜。于是他们为此发生了无数次争吵。我觉得这和苏生是两码事,夏时忆却不这么认为。她把手机塞到我手里:“看不看你自己决定好了,反正我觉得,男的都信不过。”
我抓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办好,手机就开始震动,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看着夏时忆,夏时忆说:“接啊,你老公的手机还不敢接么。”我于是摁了接听键,一边想着一碰到这些事情夏时忆就变得特别尖锐,虽然她不想我被骗,但行为真的很偏激。我对着电话问了一句:“喂?”
回答的却是苏生:“老婆,我手机在你那儿?”
“嗯,我叫夏时忆带回去给你吧。”
“不要了,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操场。”
苏生说:“好的,我过来。”
然后就挂了电话。夏时忆看着我手上的手机警告我:“他要过来了,你最后一点时间了,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我被她弄得心里痒痒的,于是想想就打开了滑盖。夏时忆还交代了一句:“直接看发件箱。”我觉得这个女人还真有经验啊。我们俩凑在一起看着苏生的手机,点开发件箱,第一条是,我想你了宝贝。第二条是,在干吗。第三条是,有没有化学的参考书。第四条是,想我没?嗯?
我看着手机,夏时忆火上浇油地指明:“你看这些短信,每个收件人都不一样。”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脑袋里留下的只有处处留情四个字,硬着头皮继续往下看,突然手机就被人抢走了。我抬头一看苏生站在我们面前,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看着我冷笑地问:“你在干吗?”
我一下子很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夏时忆替我回答了:“她是你老婆,看你短信不行吗?”
苏生的表情更冷了,问我:“那你看到了?”
我被他的语气弄得很生气:“你什么意思?你生什么气?”
“那我还要谢谢你偷看我手机么?”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可是如果你没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你手机?”
苏生笑意更浓了,几乎是挑衅地问我:“那你现在看到了,然后呢?”
我小声地回答:“没然后了”
苏生拿着手机,响亮地扣上滑盖看着我。我看着他,半晌告诉他:“我们分手吧。”
他的表情先是一泄,然后便自然地说:“你高兴就好。”
昨天苏云乐告诉我,小时候她曾经一巴掌把苏生打进医院。当时他们两个为了一件她记也记不得的事情吵架,她于是一挥手打了苏生一巴掌,苏生撞到了桌角脑袋瓜直流血。苏云乐说自己小时候真的很不懂事,因为在阿姨家过得很不好,所以就讨厌所有过得好的人,特别是苏生。她觉得苏生明明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被人照顾得好好的,可是还不满足,整天又哭又闹惹人讨厌。
其实苏生也很可怜。那时候苏云乐的表情在林暖知昏暗的茶室里显得很模糊,她对我说:“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就离婚了,我不知道到底是多早以前。记忆里我一直都住在阿姨家,我被判跟妈妈,苏生跟爸爸。我爸爸根本不愿意照顾他,所以把他寄在唐显之家,唐显之的爸爸小时候和我爸爸是挚友,感情特别好。苏生到了6岁才知道自己和唐显之不是亲兄弟,而唐显之的爸爸妈妈也是和他一点都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他从那时候就觉得自己是没人要的小孩,就再也不肯去上学了。苏生讨厌所有的人,唯独不讨厌我。即使是天天和我吵架,出了什么事也一定会护着我。因为我要去上学,苏生才答应一起去的。这就是为什么苏生和我比你们大了4岁却还在读高二的原因。”
我才发现原来苏生也大了4岁,就是说他们俩是龙凤胎来着,之前都忘记这件事了。我看着苏云乐觉得她的形象一下高大了,从17岁的花季少女变成了21岁的阿妈。她告诉我,当时她打伤了苏生,苏生在医院包扎,她妈妈赶来了,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一巴掌,说,你欺负小昼欺负邻居就算了还要欺负苏生,自己唯一的弟弟都要欺负。说着就想再打她一巴掌。谁想苏生忽然就哭起来,头上还贴着个绷带,样子看起来特别可怜。边哭边跟妈妈说,妈妈你不爱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我姐姐也要欺负,我好不容易有这一个姐姐你还要打她。
苏云乐和她妈妈都没想过苏生会这么说,都愣住了。苏云乐的妈妈听着眼泪就流下来了,抱着苏生和苏云乐哭了很久。那天晚上苏云乐就从自己的上铺爬下来和苏生一起睡,早晨起来苏云乐热得都要出汗了,看见苏生把被子全盖到自己身上,他却缩在小角落里,抱着自己的纱布脑袋发抖。
就是从那时起,年少无知、嫉妒心强、坏心眼的苏云乐突然长大了。
可是苏生却没有。
他永远都不会长大。自我保护只是一个借口,现实只是,苏生,他不懂得珍惜也不值得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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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听过一首歌,“感谢你不爱,我才懂得了期待,懂得了总会有另一扇门为我打开。”
所以说,苏生,感谢你的伤害,才让我懂得了如果有一扇门,也得我自己亲手替自己开。
到家楼下,昏暗的灯光里,我拿出手机,想着那一句“你高兴就好”,觉得心里千疮百孔。发完短信我就觉得眼睛酸,现在终于流出了眼泪,我伸手擦了擦眼泪觉得自己又作践了自己一次。其实我心里很难受,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不认真却要和我在一起。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被人伤害过就可以随便伤害别人。我更不明白为什么既然演戏不干脆演到最后。你连挽留都没有。
其实我心里有期待,也许苏生会说,我们可以不分手吗。
可是没有,这就是现实和小说的区别。最应景的歌词是she唱的,“可是凭什么我要不一样。”
早晨我平静地到学校,上失恋后的第一天课。
唐显之问我:“分手了?”
“嗯。”
“分手了好,找个新的。”
“你别说了,我现在很郁闷。”
“你又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说实话,我和苏生分手了很难受。”
唐显之满脸嘲弄地瞧着我:“好吧,那你慢慢难受。不打扰了。”
我觉得唐显之这个人真不是一般的讨厌。
我把这一段话告诉夏时忆,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然后说“嗯”,接着继续吃饭。
我本来就不开心,被她无所谓的态度弄得更不舒服了。我问她:“你这什么态度啊?”
“没什么态度啊,又不是很重要的事嘛。”
我更生气了:“那什么才叫重要啊。你怎么这样?”
夏时忆对于我莫名其妙的火气感到很奇怪,问我:“你干吗啊?”
“你如果连起码的尊重都不知道那朋友也不要做了。”
夏时忆一放筷子正色道:“你有病吧你,不就跟苏生分手么?别搞得好像全世界都对不起你一样好吧,我哪不尊重你了,不就吃个饭吗?”
“吃饭又怎么样,我跟你讲话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了,国家机密还是银行密码我还非得一字一句听不可啊?你这人就是这样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事情坚持得不得了,该珍惜的人又不珍惜,随随便便不顾后果。”夏时忆不高兴地噼里啪啦说了一串。
我这下真的生气了,一字一顿地问她:“你,什么意思?”
“我有说错吗,你喜欢江迟昼吧,你坚持过吗,你不是一早就放弃了么。你对刘黯呢,刘黯那么喜欢你,你还不是随随便便和他在一起然后随随便便分手。”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难道你不随随便便和江迟昼在一起吗?和他分手又和沈年和好。”
夏时忆冷笑了一声:“你不懂就别在这胡说。江迟昼追了我多久我才答应他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他了,如果沈年来找我,我肯定放不下,他说没事。我也告诉他了我心里喜欢的不是他,他也说没事,就算那是个火坑那也是他自己要往下跳的。再说了,我和江迟昼分手的时候,他当面一句不是也没说过我。他心里明白,他没资格。我是伤了他,我道歉,可是没办法,路是他自己选的。”
我看着夏时忆惊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我怎么不可以这么说?我说的就是事实。而你,你了解刘黯吗?你知道刘黯那么喜欢你。他以前就觉得对不起江迟昼,原因不就是因为江迟昼小时候帮过他,还把桑槐让给他。刘黯和你在一起,要是不喜欢你他费那么大劲折腾个心有所属的女的干吗,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女朋友你以为他心里不憋么?以前一个桑槐还不够他难受啊。刘黯当时一直不让江迟昼告诉你他想追你的事你知道吗?江迟昼走后刘黯还一直叫我多陪陪你这你也不知道吧?还有,刘黯因为你还骂过桑槐你就更不知道了吧?你有多了解刘黯?他现在和桑槐在一起,你有什么可说的,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计较啊?”
我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夏时忆却没停下来的意思:“再说,就说江迟昼吧,那时候刘黯想追你,叫江迟昼帮忙,他不肯。为什么?因为江迟昼觉得是回锦你,所以不能随随便便。他知道刘黯女朋友很多,他不放心,怕你受伤。你知道他听说你和刘黯在一起的时候多惊讶多生气么,他是没表现出来,可是都跟我说了。他觉得你太随便了,人家一表白你就答应了,也不了解清楚,也不看看适合不适合,就算是他好朋友他也觉得不放心。因为是你,江迟昼不想你受伤害。还有,你说我甩了江迟昼,如果你不帮沈年找我,我会和沈年复合吗。我当时就跟你说了,我想自己好好过日子,你又要帮沈年,这里你最没资格骂我。刘黯都告诉我了,江迟昼其实难受的不是我和沈年和好。他就算难受,最后打击到他的还是你。因为你要帮沈年,背着他,出卖他。其实到头来都是你不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夏时忆撂下话,放下筷子就走了。我面无表情地坐着,拿起筷子继续吃饭,即使食之无味。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到了11月底了,难怪饭菜冷得特别快。
人走茶凉,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觉得夏时忆在我原本就荒凉的心上又添了道伤。
午自修刚开始,我就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不用问我也知道为什么,为了会考。我们文科生在高二上学期结束前得参加理科会考。班主任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她觉得我是最有可能被补考的人。
因为我父母已经帮我把学籍转到这个学校来了,所以我就变成了班主任的重点关注对象。从这个星期开始,她几乎天天都找我去喝茶,我觉得她这样完全是占用我的学习时间。另外我也的确开始认真读书了,我每天拿着一本理科会考大全,从线粒体到元素周期表到牛顿第一定律。我觉得人有的时候需要适当麻痹自己,多做事少想七想八,生活就会变得充实起来。
唐显之不习惯我突然开始刻苦,他把这归纳为失恋后遗症,我对此不做表态。尽管我很想再也不理唐显之了,可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现在我已经学会怎么对人假笑了,我心里很肯定的是,如果有人来学校抢劫,我肯定会自己逃,不会带上他拖我后腿了。
而我和夏时忆尽管没有正式宣战,但再也没有同进同出了,见面也当没看见,要么绕道要么看别的地方。我仔细回忆了一下我和夏时忆的争吵,总而言之就归根于一句话,不值得。开始得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就互相恶言相击,然后就势不两立。
我一直觉得自己和夏时忆没太深的感情。我一直都是个特别念旧的人,因为以前吃话梅看到张卡片上写,老的东西不一定不好,古董家具更值钱,还有老朋友更贴心。于是我从小学就一直觉得只有苏云乐才是我人生中的挚交。到了初中一直到和林暖知分开以后上了高中我又觉得其实最重要的是林暖知。我一直在不断回顾前人,等我突然意识到其实身边的朋友也很重要的时候都是悲剧已经发生的时候。
我坐在教室的中央,看着离我一组之遥的窗户和外面的玉兰树。觉得这一切就像我在江迟昼离开后怀念江迟昼,和刘黯分手后记挂刘黯一样,和夏时忆吵架之后,终于也开始耿耿于怀。
放学的时候我和唐显之、苏云乐去喝奶茶。我觉得喝奶茶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了。唐显之约我的时候强调了一句,苏云乐叫的,说完还很莫名地问我:“你和苏云乐什么时候也搞上了?”
我大骂:“滚。”
我们一起从学校门口的坡走下去的时候,苏云乐对唐显之说:“你知道吗,林暖知到我学校读书了。”
唐显之却突然表情严肃地看着苏云乐:“你别说了,我现在很郁闷。”
我和苏云乐都被他吓了一跳,苏云乐问他:“你怎么了?”
唐显之却突然笑起来:“没有,哈哈,我学学回锦讲话。”然后突然就变得很严肃继续说:“没什么,说实话,我和苏生分手了很难受。哈哈哈哈。”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苏云乐也跟着唐显之笑起来,我于是也讪讪地笑了几声。
唐显之说:“你早该跟他分手了。苏生不想自己提分手,但是又不想和你在一起了,觉得没意思。你那么认真他受不了,整天叫我帮他。我只好天天跟你讲苏生不会认真的,你终于觉悟了。”
我保持着刚才的笑:“你讲这么婉转我怎么知道,我反应很迟钝啊。”
“就是,你再不提分手估计苏生都该烦死了。”
我哈哈大笑,然后告诉他和苏云乐:“人家本来就比较烦嘛。”
苏云乐也被我给逗乐了。
我却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笑得这么难受过。
其实有些事情,大家都看得很明白。只有当事人还沉迷在一时的温柔里,以为一句“我喜欢你”,就像海誓山盟一样亘古不变,找各种借口为谁开脱,怪自己不懂得坚持不够执着。可是结果呢,其实我,回锦,只是你,苏生和唐显之嘴里的一个笑柄,一出闹剧。
那么看到最后这个结果,你们还满意吗?
是啊,你高兴,就好。你们,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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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的人走在学校里总显得特别孤单,这种感觉我两年前就体会过。不同的是,那时候我每天笑得特别开心,实际上也没有太难过。可是或多或少,和林暖知分手我一方面觉得解脱,另一方面觉得孤单不习惯。于是我觉得应该强颜欢笑,免得林暖知看不起我,提了分手自己偷着难受。
和苏生分手了以后我突然想开了,既然难受何必装模作样,只会显得更懦弱而已。
可是我越觉得难过就越觉得周围的人都特别甜蜜美好。比如说夏时忆和沈年,比如说刘黯和桑槐。
现在唯一不开心的人大概除了我,就只有林暖知了吧。
这几天我都觉得心情不好,终于在昨天抑制不住蹲在自家楼下放肆地哭了一场。我哭得正欢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哽咽着问我:“小锦,你为什么哭?”
我吓得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长发飘飘、面色惨白的女人穿着很飘逸的裙子站在昏暗的灯光下。虽然我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林暖知,可是还是活生生地把我的心乱吓成了心慌。
我掩饰道:“心情不好,没事。你怎么在这里?”
林暖知却突然扑过来抱住我大哭,我往后一退差点坐到地上,还是站住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特别是跑来这里找我。可是我觉得林暖知一定碰上了什么自己过不去的大事才会这么难受。她抱着我哭得声嘶力竭,我拍着她的背一直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还有我呢。别怕。”
林暖知从来没在我身边哭过,除了那次喝醉酒不小心真情流露。她与生俱来的孤傲气质是她的累赘也好,勇气也罢,总之她从来不哭。
林暖知哭得差不多了,我邀请她上楼,我妈妈看见林暖知很是惊讶。她没看出林暖知刚哭过,我觉得真是托了她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的福,哭和没哭看起来都一个样,只要不红不肿。
我带林暖知来我房间,然后盘腿和她面对面坐下,问她“到底怎么了?”:
林暖知看着我眼泪又“哗”一下流下来了,我赶忙给她递纸。她擦了擦眼泪告诉我:“我爸爸公司破产了。”
我心里一惊,她说:“你知道我爸爸的公司是很大的,在广州还有好多工厂。其实从去年开始就已经周转不灵了,再加上银行也不肯贷款。到了今年几乎都是白养工人,只出不进的,就要撑不下去了。”
我问:“那”
说真的,经济危机已经蔓延得如火如荼,可是对我的影响却很微不足道。爸爸妈妈一早就告诉我经济危机和咱们家没什么关系,毕竟他们一不做生意二不炒股三不炒房,而且据说年底还会涨工资。所以对我来说经济危机除了在电视里播以外就没有任何其他概念了。我绝对没想到我身边就有经济危机的受害者。我在心里预想接下来怎么办,林暖知是不是要住到我们家来?要去打工谋生?不对,她不是有个茶坊吗?
“那你可以继续开茶坊赚点钱啊。”我提醒道。
林暖知痛苦地摇着头:“你最近都没去,所以你不知道,茶坊前几天已经卖掉了。在世贸街本来地段好租金就贵,而且那么高的一栋楼。当时装修就花了很多钱,我爸爸怕我累还请了很多人。进的都是最好的茶,因为我讲究,可是价钱却很平价。我爸爸完全就是花钱让我玩玩的,他不想我没事干,也不想累着我。现在我们哪里还有办法白白养一个茶馆啊。”
我问:“那怎么办啊,你们家?”
“没事的,就算我们家的公司倒了,我爸爸还有自己的存款。没有到那么可怕的地步。可是可是”
我想着自己的存款既然还够用,可是却要关茶楼,那说明林暖知的茶楼肯定赔钱赔到了一个境界了。眼看林暖知又要哭出来了,我急忙问:“可是什么?”
“可是我看着他为了公司的事一下子苍老了那么多,白头发都多了半头,心里真的非常难受。以前我都很少和我爸爸来往,平时也住在租房。如果不是真的没办法了,我爸爸肯定不会来找我的。其实我知道我爸爸一直都对我很好,为了我开心也没有再娶,每天忙工作让我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什么都不用愁。但是我却什么也帮不了他”
我抱着林暖知抚着她柔顺的长发:“没事的,别哭了。真的没事,你爸爸不会怪你的,真的。”
“我决定回学校读书。”她从我怀抱里挣脱出来看着我大声宣布这个消息。
“这是好事,你才17岁,多读点书以后才会有更好的发展。你去哪里读?”
“城南私立。”
我不由自主地翻了个白眼,又是城南私立。
林暖知看着我的表情,笑了出来:“嗯,是二部那里,其实我那时候参加过城南私立的录取考试,他们收我了,可我没去读,我爸爸给我请了个病假,就是等着什么时候我想回去了再回去。他觉得我将来也许会想读书,所以”
我点点头,这样的爸爸上哪去找啊。我不由自主走过去又抱了抱林暖知:“暖知,都会好起来的。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你的。你加油好好读书,你爸爸肯定有办法重新开始。会没事的。”
林暖知轻声说了句:“嗯,谢谢你,小锦。”
然后我房间的门就“哗”地被推开了,我妈妈吞吞吐吐地说:“吃饭了”
我和林暖知都迅速松开对方,我妈妈看见了林暖知在哭,就问她:“暖知怎么了?”
林暖知摇摇头:“阿姨,没事。”
我妈妈便识相地不再说什么了,走了出去。我觉得我和林暖知都反应过激了,毕竟这世界上没几个人知道我和她有过那不为人知的一段往事。
其实我心里很为林暖知开心,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就是这样的。
林暖知终于愿意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了。
做完操,我一个人坐在操场边的玉兰树下,吹着风总觉得这样会让头脑更清醒一点。虽然我并不想过多的一个人待着,毕竟,一个人待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桑槐和一个女生经过,看着我,不冷不热地和她的朋友说了一句:“你看那个女的,被甩了只好一个人坐这里吹风,真惨。”
我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立刻站起来问:“妈的你说什么?”
桑槐说:“你别这样好吧,我又没说你,那么激动干吗。”
我冷笑了一声朝桑槐比了个中指说:“傻Ъ同学,再见。”
桑槐立刻没了趾高气昂,对我怒目而视。我无视她的表情,往教室走去。心里觉得我果然不够等级,都说人至贱而无敌,我显然做不到。一句话骂了她,让她难受,让她想起江迟昼为了我和她起口角。
可是想起这些又何尝不是掀起自己的一道伤疤呢?
回到教室,我才发现下课时间的杂乱不堪和班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让人更空虚。这时候沈年拿着一大叠表格出现在我的面前——准确地说是出现在唐显之和我的面前,他声音低沉地问:“拔河比赛你们俩参加吗?”
唐显之看着他手里的表格登记着长长一串名字,往椅子上靠了靠,心安理得地摇摇头:“不参加。”
沈年看了唐显之一眼:“你也不参加吗?可是班主任好像有点你名。”
唐显之表情就变得很郁闷,一副”点名了你还问什么“的样子只好说:“随便吧。”
沈年于是在本子上写上了唐显之的名字,又问我:“那你呢?”
我吓得直摆手:“不参加吧。”然后就看见沈年尴尬的表情,我纳闷地问:“不会老师也点我吧?”
沈年眯着眼笑了笑,我很无奈地看着幸灾乐祸的唐显之。他那脸笑得都要皱到一块去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心里很愤怒却也只能无力地点头:“随便吧随便吧。”
慧阁高中有个传统,那就是拔河比赛。
我读的那偏僻的小破初中也有拔河比赛,可是远远不及慧阁这么公式化。拔河比赛在慧阁高中简直就是一个被搬上台面的大活动。按班级编排,男女生混合,这活动安排在每个学期的学校议程上。高一时拔河总决赛的参赛选手之一江迟昼已经在大洋彼岸了,可是代替他参加的唐显之与其余同学仍然以顽强的意志力拿到了比赛的冠军。
当时唐显之站在第一个,他对面是我们的怪兽。两个人同仇敌忾,在一分钟之内就赢得了比赛的胜利。现在想想那真是个遥远的年代,那会儿刘黯已经被撤了班长的职务,取而代之的是我们的班花桑槐。虽然刘黯和我们一样是庶民,却仍然还有数不胜数的工作要参与。我和夏时忆站在操场上备战的时候站在一边看着刘黯忙碌的身影都为他打抱不平,凭什么桑槐可以站在一边看着,刘黯却要奔波,太过分了。
没想到这话被桑槐听见了,她转过头用鼻子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我和夏时忆看不惯她自傲又惹人讨厌的嘴脸纷纷撇过脸去不看她。说实话到现在,我也分不清和桑槐亦敌亦友的关系,更说不清究竟是怎么和她结怨的。如果一定要分析,我只能说是气场不和。
而现在看看我们班这一群虾兵蟹将,我对拔河比赛实在不抱任何希望。我分析给唐显之听:“我们班的男生才十一个,而且个个都那么瘦弱。靠另外一半女生要赢拔河比赛,太难了。”
唐显之瞥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说:“这种活动你那么认真干吗。”
虽然我不认为我是个很有集体荣誉感的人,可是看到一向这么漫不经心的唐显之不免也觉得难受。我问他:“都没什么能让你在意的事情吗?”
唐显之“嘿嘿”一笑,他说:“你猜啊。”
我对于这种无聊的少女漫画式的对白很缺爱,不理他转过头兀自看风景去了。可是唐显之却突然来了谈话的兴致:“你知道我们班今天下午跟哪个班比吗?”
我说不知道。他眯着眼睛告诉我:“刘黯还有桑槐那个班。”
说完就盯着我仔细观察我的面部表情。可实际上我的神经反射比别人要慢一些,他刚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只是盯着他看。正想问,然后呢?就忽然意识到话题的敏感性,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唐显之于是满意地转过头去。
我看着窗外那些玉兰树,心里不免有些情绪。刚来慧阁的时候,我天天夜夜盼着玉兰花开,可现在却发现一转眼就过了一年了,玉兰花早就谢尽了,我却没注意过。那时候嘲笑我丧心病狂的江迟昼,却为什么,不等玉兰花开就先一步离开了呢。
正烦着的我忽然一定睛,发现门口站的两个身影有点眼熟。我急忙拉住唐显之:“喂,你看为什么我们班的沈年和刘黯在一起啊?”
唐显之把袖子从我的手里抽出来拂拂平:“也许人家是朋友呗,你瞎激动什么。”
我神秘兮兮地问他:“你说沈年会不会透露什么军情给他们?明天拔河我们可是对手啊!”
唐显之对我莫名的猜测十分不屑,这从他避开我的姿势和不耐烦的神色就能体现出来:“你以为是打仗啊,还内奸么?拔河,能透露什么啊。”
我想也对。拔河比赛的确是件麻烦的事,特别是对于这种一开始就没胜算的比赛。
可是到了第二天,我才发现自己想错了,沈年果然是到刘黯他们班打探消息去了。因为他偷偷告诉我:“别担心,刘黯他们班男生才七个。”
我笑眯眯地拍拍他又拍拍唐显之:“那我们随便点保存体力到决赛吧。”
唐显之“嘿嘿”笑了一声:“不用你说我也会保存体力。”
我仔细观察刘黯他们班,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商量着什么。此刻桑槐和刘黯正不远不近地站在一起,即使看起来不亲密也不疏远,可他们间隙的几句交谈和透露的眼神都显示这两个人关系暧昧。我一时没忍住,愤愤不平地对沈年说:“你看他们两个大庭广众还要靠那么近。”
沈年看着我表情有点诡异,最后也没多说话,只是悄悄笑了笑,一副节哀顺变的样子,让人不甘心。我心想你不也一样和夏时忆分手了吗,小心决赛的时候我们的对手就变成夏时忆他们班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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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吹哨的时候我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抓着那根麻绳就用力拉。勾着我前脚的是唐显之,他离我很近,我甚至看得到他头发里阴阴的几缕白。比赛进行得异常艰辛,这是我所没想到的。刘黯他们班虽然只有七个男生,女生却个个高大,加起来力气着实不小。我拉着绳子,感觉自己的手已经快没力气了,只是机械性地死命拽着,还是被一点一点往前拖动。就在我的手要被磨出血之前,哨声终于吹响了。我们班输了比赛。
我放下麻绳,冷冷地看着对面班站在第一排的刘黯和边上带着欢呼的表情的男生们觉得无能为力。转过头就看见一向重视集体荣誉的班主任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表情就好像喝太多浓茶到了下半夜想睡也睡不着一样纠结。
然后我们整个班的同学都被留下来站在操场上挨批。班主任问我们:“你们觉得对方班男生人数比我们还少,而我们还是输了,应该吗?”
即使在闹哄哄的操场上还是能感觉我们班的四周寂静一片。我看着站在边上的唐显之皱着眉头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老师。班主任继续:“你们现在一个个这是什么样子,不觉得你们实在太轻敌了吗,刚才比赛前我还听到几个人说,要保存体力参加决赛。”
我一听,脸就黑了,和唐显之对视了一眼,都挺无奈。其实这些话也只是说说而已,拔河比赛这种东西,输赢本来就很难定夺的。班主任却一点不理解:“你们这么涣散,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输了就是活该,别人根本不会同情你们,只会觉得活该。连拔河比赛这样稍微花点力气就可以赢的比赛,你们都输了,说明什么?说明你们自私,连一点的力气都不肯花。像你们这样的人将来就算考上好大学也没有用,自私自利,完全没有羞耻心。”
她说完话,下面的气氛已经冷到了冰点。不少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女生都红了眼眶。我有点不高兴地问:“只是输了拔河比赛,你也不至于说到这个地步吧?”
班主任原来就生气,听我说了这么一句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不到这个地步?我最看不下去的就是你,保存体力?整场比赛连汗都不流一滴,难怪我们会输,就是因为太多像你这样的人。”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用力而摩擦得发红的手掌,觉得这种只看表象的老师真失败:“你这样讲太过分了吧,这是人身攻击好不好。只是输了一场拔河比赛至于吗,就算你是老师也不能这么说我吧。你没参加比赛怎么能断定我就没用力,站着说话不腰疼。”
虽然最后那句话我已经压低了声音,可她还是听见了,不仅她听见了全班同学都听见了。一向凶悍的班主任居然气得面红耳赤,连眼眶都发红了,她吼出了这句:“你怎么说话的,我是你老师!”
我看了她一眼,别过头不说话,心想我本来就烦了,你还要折腾我。唐显之小声地在我耳边说:“别说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说话,看着那个老师瞪着我半天然后伸手摘掉了眼镜,抹抹眼睛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全心全意地教导你们,到头来就被你这样说。”
我万万没想到班主任真的掉下眼泪,立刻慌了手脚看向唐显之,他表示无能为力抬了抬眉毛。前几排的女生已经上前去安慰了,带头的女生对老师说:“老师,回锦她口无遮拦你不要难过了。”然后就有人对着我吹胡子瞪眼地怒目而视。我忽然间想起高一时候,换选桑槐当班长的情景,果然女人的眼泪就是王牌,只要一哭就什么罪都没了。我心烦意乱地转过头,却正好看见下一个比赛的班级正是夏时忆和苏生他们班。
夏时忆淡漠地从我面前经过,抬头看了我一眼没什么表情就走了。苏生经过时更是漫不经心,连眉毛都不抬。我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看着班主任涨红的脸,觉得烦躁到了极点。这到底是什么生活,内忧外患,我只想快点结束这种水深火热的困境,安宁下来。
为了停止我纠结的生活,我决定每天安分守己地上课,放学留在教室读书到天黑回家。再也不去奶茶店,再也不去食堂,每天自带伙食,再也不没事逛操场。像个省重点的高中生一样,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于是每天一早7点10分我就到学校了,可是每次我进班的时候都会看到唐显之坐在位子上奋笔疾书。我终于忍不住了,问他:“你到底住哪儿,你用飘的吗?”
“我住在幸福小区,怎么了?”
“幸福小区。”我脸色一黑,他被我吓了一跳,问:“干吗了,你又?”
我说:“没事。”
确实没事,只不过幸福小区这个地方很不吉利。难怪苏生那个德性,唐显之那个德性,还好苏云乐搬出来了。
上次暑假的时候,和沈年分手后心痛的夏时忆,还有和刘黯分手后孤单的我决定一起去幸福小区玩。夏时忆说她的初恋情人住过那地方。于是我借了个女式摩托车载着夏时忆开始了我们无照驾驶的浪漫之旅。幸福小区其实是个在市区和城郊交汇的地方,所以不算居中也不算太偏,里面的房子都是不超过八层的单元房。我因为从来没有骑车载过比自己还沉的人而导致手臂酸痛,站在那个怎么看怎么不幸福的小区门口心里很难受。
那时候我问夏时忆:“我们到了幸福小区然后呢?”
“拍个照。”夏时忆指示我。
然后我好不容易停好了摩托车,拿出手机和夏时忆在写着大大的幸福小区的招牌门口拍了几张照。边上寄车的大妈看着我们的疯狂自拍摇了摇头:“现在的小孩啊,花样真多。”
拍好了照,我问夏时忆:“再然后呢?”
夏时忆站在那里用手认真地把幸福小区四个字一个一个摸了过去然后把两只手放在我手上握住,然后说:“好了,我们都会幸福了。”
夏时忆实际上在某些时候是非常迷信的。她六年级的时候看过一本书说自己吃花生不吉利,从此以后,整整五年了再没吃过花生。我和沈年当年经常因为她不肯吃有花生酱的面条而弄得心力交瘁。
我把手往她手上一拍:“你疯了,摸得我一手灰。”
于是看着自己黑乎乎的手只好期盼多少能沾点幸福吧。可是天不如人意,我们走出去没多久摩托车就没油了,我们俩推了好几站路才找到加油的地方。不但如此,第二天我因为被妈妈发现骑摩托而引发家庭斗争。我在大中午跑去找夏时忆,两个人一起坐在她家的楼梯口满头大汗地叹息。
这就是幸福小区的传说,并验证了物极必反的道理。名字取得太美好于是结局就很悲伤,世界上的事多半如此。
就像2007年的暑假,伴着中考失利,林暖知的消失,让我以为过了它就不会有更残酷的炎热了。可是到了2008年我才发现,原来夏天,往往都是悲哀的,越是热情如火,就越透着内心的寒冷。
可现在想想却觉得,再怎么样,那时候还有夏时忆,而现在呢,我真正的一个人了。每天在班上啃面包,自己去厕所,自己回家,自己读书,自己做作业,听歌看小说,自己生活。
我看了许久的会考大全,抬头发现天色已经暗了,揉揉眼睛觉得特别疼。还好家离学校近,我站起来收拾东西,却发现第一组第一排坐着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我蹑手蹑脚地收好东西,生怕惊醒了对方。
可经过他座位边我一只脚踏出了前门的时候,却猛地感觉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我一低头,看见刘黯坐在昏暗里对着我微微一笑,说:“回锦做完了啊?”
我绝没想到出现的会是刘黯,被他那么一笑心里顿时一抖,我纳闷刘黯什么时候也学会了如此华丽地出场。
于是我淡淡地回答:“是啊,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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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hree
chapter three
“小锦,我们都会变的,可我还是喜欢你,这点我很确定。我不是不在乎你以后会不会喜欢别人,可有很多事情真的都不是我说一句话就能决定的。我能做的就是坚持,我给你自由和生活,由你去选择将来想要怎么样。”
......
我不知道刘黯在教室的第一排坐了多久,为什么要坐在那里。看样子他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只是一言不发地牵着我走过那条林荫大道。其实我很想告诉他,这几天我天天在这个时间回家,我已经不再害怕这些树了。
或者说,我已经长大了。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任由他牵着。我已经忘记了到底有多久没和刘黯手牵手安静地走着了。
走到我家楼下的时候刘黯适时地放开了我的手,然后不紧不慢地说:“不好意思,习惯了。”话虽这么说嘴里却听不出任何一点道歉的语气。
我脸上立刻冒出了三条黑线,心里不住地诧异,但仍然很配合地说了句:“没事,我也习惯了。”这话一说出来就换成刘黯无语了。
“最近降温了。你就穿件校服和单衣冷不冷。”说罢刘黯指了指我单薄的暗色校服。
“在班上就不会,人多嘛,而且大家也不爱开窗,现在有点冷。”
于是他利索地脱下了外套递给我,指示:“披上吧。”
我拿着外套,里面还透着他身上的热度,犹豫了片刻:“可是都要回家了,还穿”
刘黯笑笑:“我不是没打算让你回家吗。”
我看着他觉得彻底晕了,分别没多久再见面,你已经变得我都不认识了。这调调和他以前差太多了。我心不甘情不愿地披上他的外套,和他一起在那张椅子上坐下来。我觉得有越来越多人知道我家住在这,我和越来越多的人在我家楼下相会,坐在这张椅子上聊天。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他不慌不忙地问我:“听说你和夏时忆吵架了?”
我脸一沉吐出了个“嗯”字。
“听说原因有我一份?”
“其实我还挺高兴的,没想到你还会为了我和她吵架。”
我很想告诉刘黯,事情和你想的并不一样,可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你坐在这里和我聊天桑槐不会生气吗?”
刘黯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他问我:“你不知道我和桑槐分手了吗?”
我觉得啊,你还真不能把感情太当回事,现在的人分分合合已经成了大势所趋没人再把它放心上了。只有我,傻乎乎地为一个苏生天天把自己忙得死去活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我过得很充实。我问刘黯:“你为什么和她分手?”
“没为什么,在一起就说好了到12月分手,今天是12月2号。”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是12月?”
刘黯保持着他的完美微笑硬是不肯透露一个字:“你马上就会知道为什么了,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个的。”
我吓了一跳,本能地问:“那你是要说什么?”我的潜台词是,你不是要跟我和好吧。
刘黯看着我说:“跟夏时忆和好吧。不管是我还是江迟昼,都不值得你俩自相残杀。”
我的脸一下就垮下来了。
“和好啊。再说吧。”
刘黯笑着从包里拿出一瓶绿茶递给我说:“晚上回家喝,明天学校见。”然后作势就转身站起来,我连忙拉着他。刘黯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我以为他一定会一脸坏笑可是却没有。他有点诧异和其他复杂的东西包含在眼里,然后柔声问:“怎么了?”
我说:“陪我再坐坐吧。”
刘黯于是又坐了下来。我想着刘黯的温柔,果然丝毫未变。这些都是唐显之、苏生没有的,连江迟昼也没有。可惜当时的我注意不到。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坐了许久,刘黯还是先开口了:“回锦,最近过得还好吗?”
“还好吧。”
刘黯就笑了:“你说过得还好的时候,就表示过得不好。”
我转过头看着他,心里想哭的冲动特别明显,他却耸耸肩不多说话。
刘黯的生日是1月19号。2008年1月19号是个周六,是他17岁的生日。我和夏时忆还有刘黯三个人一起买了个生日蛋糕、一些啤酒,还有点零食到了世贸街边上的世贸广场。那广场很大,有很多片空地和草地。空地上晚上总有老年人在跳舞,还有年轻人在滑冰,草地上就什么人都有了,有偷情的年轻人,翻跟斗的小孩,还有打牌的大叔。
2008年年初的冬天其实没那么冷,所以我和夏时忆还有刘黯坐在草地上铺了块野餐用的大桌布,就心平气和地喝着啤酒。1月18号周五夏时忆刚好和沈年分手了。原因是沈年告诉夏时忆:“我好像有点喜欢三班的那个女生。”夏时忆非常崩溃,两个人以及我这个电灯泡一共三个人都由一开始愉快融合的相处模式,变得疏忽冷淡。我们坐在饭店里不动声色地吃饭,沈年由始至终都在用手机,一言不发。最后夏时忆站起来大声宣布:“我们分手。”然后就拖着我往外走。沈年拦住了夏时忆,把手机递到她面前解释:“我在看网页而已。”夏时忆看了沈年一眼还是拉着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路上夏时忆跟我说:“你说沈年幼不幼稚,他一直玩手机不就为了气我。好,现在气到了,然后呢?”
第二天,也就是刘黯的生日,就有了坐在草坪上狂喝啤酒的夏时忆。
夏时忆一边喝啤酒一边对刘黯道歉:“对不起,打扰你和回锦的二人世界了。”
刘黯莫名其妙地看着夏时忆,一边打开了生日蛋糕:“没事,回锦也特别爱当你和沈年的电灯泡。”
的确这是我的一大爱好。我和刘黯很少中午一起吃饭,不知道为什么,每天中午我都屁颠屁颠地跟着夏时忆和沈年,这也是我这大半年来做的最有毅力的事之一。我们给刘黯点了蜡烛,然后唱生日歌,刘黯的脸在烛光里映着很好看,一曲唱完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努努嘴:“你看我干吗?吹蜡烛啊。”刘黯笑笑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吃蛋糕的时候夏时忆问刘黯:“你许什么愿了?”
刘黯却转头对着我说:“我就希望你能亲我一下。”
我看着夏时忆朝我媚笑觉得很尴尬,只好搪塞“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刘黯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先是一僵,然后微微摇摇头不再说话。
夏时忆看着我们叹了口气:“唉,你们还是趁甜蜜的时候好好甜蜜吧,我现在已经是孤家寡人想甜蜜都甜不起来了。”
刘黯笑:“沈年这人毛病是挺多的,不然我帮你许个愿,祝福你们百年好合怎么样?”
“谁稀罕啊,自己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夏时忆满脸的不屑。
刘黯的表情一下变得很失落。我看着觉得挺不忍心的,于是一咬牙就凑过去亲了他一下。我推开刘黯的时候看见他震惊的表情望着我,连夏时忆也惊呆了,嘴巴张得合不上。刘黯最先反应过来,指指我的嘴:“你一嘴蛋糕味。”
我听得又尴尬又气愤,于是顺势抓了一点奶油往他脸上砸。夏时忆在一边哈哈大笑说砸得好,刘黯不甘示弱也拿了奶油朝她砸过去。夏时忆正准备还手,我大喊:“等等。”夏时忆看着我大笑:“怎么,舍不得啊?”我摇摇头从包里拿出三件雨衣,本来是想下雨了可以穿着踩水,现在派上用场了,于是我们三个穿上雨衣拿着蛋糕砸成一片。最后还把啤酒使劲摇了摇,然后打开像喷香槟一样朝对方身上喷。刘黯当时连连夸我:“你带雨衣真是太聪明了。”我哈哈大笑。
送我回家的路上,他问我:“你开心吗,今晚?”
“很开心。”
刘黯没想到我会回答得这么直率,刨根究底:“真的吗?”
“如果我觉得不开心会告诉你还可以,如果我真的很开心,我会说,我很开心的。”
那时候刘黯笑着回应:“我也很开心。”
而现在时过境迁,刘黯看着我,透着夜色的僻静,没人知道为什么同样是2008,年初和年末的冬天却差了这么多。我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刘黯对我说:“其实做了这么多铺垫,我只是想说,分手这么久了。我都想开了,我不会再对你有任何苛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了那么多女的,偏偏死在你手上。连对桑槐我都能轻易说出分手,看她哭我都没感觉,可是你还惦记着你。”
我把慌忙地把视线放远,假装随口地问:“你为什么要让桑槐哭?”
“我本来就不是很认真和她在一起的。在一起前她追我,有个过程,我答应了,说到12月,她也同意了。而现在就是12月了。”
“可是没必要吧?如处得来非要分手吗?”
“并不是真的喜欢。小时候那叫做迷恋,长大了才知道不是喜欢。而且我有非12月分手不可的理由。”他看着自己的手指突然笑了一声,我迷糊地看着他,他解释道:“你还真是挑不到重点啊。”
我很好奇:“等等啊,你那个理由是什么?”
刘黯眼睛带着笑意:“说过不能说了,你真的马上就知道了。”
我其实很想现在就知道,但觉得分手那么久刚刚开始有交集不宜做些容易使人生厌的事。刘黯小声地跟我说:“回锦,你别这么要强了。你根本就比谁都软弱,出了事就懂得自己躲起来不管不顾,你也不是一个会被伤心打败的人。而且你觉得你真的适应得了一个人独自生活吗?为什么每一次一碰到挫折不想着解决只是想着一味逃避呢?难道非要江迟昼才行,我和夏时忆都不能起任何一点作用吗?”
我避开他问江迟昼的问题,却壮着胆子问刘黯:“你还喜欢我吗?”
刘黯听到这个问题并没有任何一刻的惊慌:“我也说不清,只是看你这样我挺难受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刘黯哭了起来,把这些天的委屈和独行的寂寞一起都宣泄了出来。我告诉刘黯:“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刘黯笑着拍拍我:“你这样讲,别人会误会的。”
我这一宣泄,导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唐显之上下打量着我问:“怎么?回锦,今天心情很好?”
我不理他:“哎你别吵好好听课。”
这节是化学实验课。其实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上过化学实验课了,老师说文科生不考化学实验,但是做做实验对那些公式的印象会比较深刻。于是我和唐显之两个动手型白痴特意挑了第一组第一排以便发生危险可以及时逃跑。到了最后剩下不到10分钟的时候,大家都坐在位置上无所事事。于是化学老师说:“那做个高锰酸钾制氧的基础实验吧,正好有高锰酸钾,初中的,大家都会吧。”
我很想告诉老师我不会,唐显之看上去也很茫然,他说:“我忘记了。”
读初三的时候我们的化学老师在前半个学期把所有的课都上完了,剩下半个学期复习。那时候我和林暖知还如胶似漆,所以化学课我们都是搭档。有她在我就从来不用自己动手,于是初中的化学实验我几乎是一窍不通,中考考实验动手的时候差点就给了我不及格。
我正想着,转过头看见唐显之已经在调整试管了。我看着那个烧杯觉得怎么看怎么不对,这时候下课铃声也响了,老师却说做完了再走。我被那铃声一响忽然反应过来,我跟唐显之说:“你是不是哪里漏气了,还是哪个步骤不对,你这个高锰酸钾倒流了,你看烧杯都变成紫色的了。”
唐显之一看也叫起来:“对对对,快把酒精灯给撤了,倒流了。”我连忙伸手去拿酒精灯,一抬头就看见苏生和一个女生一起走出来,他似乎又有了新的女朋友。我曾经在校门口远远地看见他和谁一起回家,他没看到我。尽管我心里不太舒服,可是我觉得我完全没有资格说什么,简单来说我已经出局了,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心情不好吗,那回家养着吧。
刚和苏生分手时夏时忆说了实话:“其实我早就知道苏生有很多女朋友,我们班女生十个有九个和他有暧昧。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你说,说出来就好像要故意破坏你们感情一样。”
但是我自己知道,对我来说,最伤感的不是苏生骗了我多少,怎么玩弄感情。而是我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了解了以后,听到那首老歌里的歌词,“i'm still waiting for you in the right side.”还是会有一种心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下地疼。
我终于能理解,7月的时候,走在街上的夏时忆,为什么会对我说,她只能埋头走路,不停下来不断走,生怕一停下脚步就走不下去了。我了解那种心凉,想哭哭不出来,闷在心里,觉得自己随时会崩溃,却强颜欢笑,只是静下来的时候就好像整个人悬在天上一样难受。
刚和苏生分手的我坐在食堂里满脸的迷茫,夏时忆当时轻声说道:“我太看得起你了。”
我苦笑着回答:“我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我正想着,就看见了夏时忆。于是十分应景的,我的手一抖,酒精灯“哗”一下就沿着我卷起袖子的手臂烧了上去。我吓得大脑立刻短路,本能反应就是甩甩手,可是这酒精纯度太高了,我越抖烧得就越厉害。我站在那直跺脚,想着要不要用水冲,可是有的火不是不能用水吗?我大脑一片混沌之时,忽然一只手拿着桌上的抹布往我手上一盖。火扑灭了。
我抬头就看见夏时忆看着我破口大骂:“没知识也该有常识吧!手烧到了,那么大火你抖灭得了吗!中学实验你怎么学的啊!用布扑啊!你站那看着它烧是觉得那火特别纯特别蓝很好看吗!”
我哭丧着脸看着我一点变化都没有的手臂:“我的手怎么这么疼啊?”
夏时忆一发火拿着书就往我头上砸,我敢保证这个动作肯定是跟刘黯学的。她边砸边念:“你到底读了书没有?都要会考了。烫伤能不疼吗,用水冲啊!”
其实下课的时候教室是很吵的,大家都在忙着走路说话,没人注意到发生在第一排的争吵。化学老师看着我说:“桌子没烧坏吧,那就好,去医务室吧。”
我怒视着那化学老师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心里很生气,好歹我的手现在一离开水就疼啊。我抱着自己的手臂使劲吹气,唐显之在后面说不送,夏时忆拿着我的书和我一起去了医务室。
放学的时候,刘黯和夏时忆笑盈盈地出现在窗口,对我说:“回锦,我们俩私奔了,你好好读书吧。”
我看着他们俩觉得很难过:“你们俩是什么时候搞上的?”
刘黯拍拍夏时忆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我们俩怎么着也是昔日的同桌好吧。”
“辛苦你好好读书了。我和刘黯去世贸街剪头发,再见。”言毕,夏时忆和刘黯就亲亲密密地挽手离开了。
我按照往日的习惯一个人在班上埋头读书,直至天色渐暗的时候,才从楼梯上慢慢地走下来。到了楼梯口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喊:“江回锦!”
我朝边上看了看,看见苏生一个人靠在走廊上,身子的轮廓都埋在暮色里,却透出一股说不清的暖意。
我瞬间觉得有些不自然,就站在原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我回来了,挺想你,就来看看。”他的声音里透着笑意。我觉得脑袋像打结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迎着昏暗的灯光,我模糊地看到他的轮廓,闪闪发光的眼睛。于是我知道,他不是苏生,是江迟昼。
..
我和江迟昼坐在我家楼下的椅子上聊天。他穿着黑色的外套,衬托得轮廓分明,眼睛里散发出来的温度,让人看着很安心。
我想想也有好久没和他一起坐在这椅子上聊天了:“你走了也有一年了。”
“是啊,好久没回来了。”江迟昼随意地回答着。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迟昼笑着问我:“我今天早晨才落地,你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就这么想我走吗?”
我连连摆手想要解释,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又合上了。他看着我哈哈大笑。我只好气馁地转了个话题:“江迟昼,你走了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呢?”
我掐指算了算,开始一一列举:“比如,汶川大地震,奥运会,三聚氰胺奶粉事件,经济危机,扁家弊案,美国总统换选,还有”
“这些东西我看报纸都能知道,我问的是你过得怎么样,发生了什么事?谁要问你国际政治啊,我去澳大利亚又不是去了个偏僻山村。”江迟昼打断了我的话。
我想想也对,又问他:“那你过得好吗?”
他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好与不好都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不过终于又见到你了,真好。”
“我也觉得,真好”这话尽管说着真诚,却还是泛着凉气。
我猛然发现自己也有词穷的时候。我每天躺在家里想了一千遍一万遍和江迟昼的重遇,或者要告诉他什么,过得开不开心,还是听到的笑话。可是真的见到他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我们俩肩并肩一言不发地坐了很久,江迟昼突然侧过身,靠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一年不见了,我真的很想你。那时候,真的很对不起。”
我穿着单薄的校服,坐在12月的冬天里,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都是前所未有的清新。“没事的,我都不在意了,你回来就好。”
第二天,江迟昼回国的消息就在学校里传开了。刘黯不住地在我耳边念叨:“江迟昼回来了啊。”
我刚想说点什么,刘黯就接着问我:“你记得今天是几号吗?”
“4号?”
“嗯,那记好了,明天是5号。”
“然后呢?”莫非还要纪念江迟昼回来不成?
刘黯还没张口,夏时忆就抢先了:“离期末考试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我的心“砰”地一下就毫无知觉地凉了下来。
中午我和刘黯夏时忆一起照例相会在学校食堂开小型座谈会。会议主题百分之五十围绕着校园八卦,剩下的一半就围绕着考试。刘黯和夏时忆像我爸妈一样一天一句,期末考快到了。于是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我看着他们俩笑得跟花一样觉得这两个人可真配,不结婚可惜了。当然这话我是不敢说出口的。
刘黯似乎打定主意要洗心革面,一扫过去温柔的形象,俨然一个腹黑男,每天张口闭口说的没几句好话。夏时忆和刘黯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联合起来打击我。我觉得自己每天被压迫得心力交瘁。
夏时忆是这么解释的:“我好歹和刘黯做了一年同桌,这感情也还是有的。”
所以即使我刘黯分手之后,他们也还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联系,了解彼此生活。因此刘黯才能自信满满地对我说:“果然,和我分手你还是很落寞的。”
我听得气不打一处来,面红耳赤就差没暴走。
刘黯却忽然调转话题,异常温柔地看着我,用嗲得能挤出油的声音打探:“听说我们家迟昼昨天下午来学校找你了?”
我继续点头。
然后刘黯和夏时忆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全是暧昧。夏时忆夸张地叫了一句:“哎呦,刘黯,江迟昼见了你吗?”
刘黯也挺配合她的:“没啊,我昨天晚上才知道他回来了。”脸上还摆出茫然的样子。
夏时忆又说:“可是人家江迟昼和江回锦下午就见过了。你这个认识十几年的好朋友就这么给比下去了。”
“唉,现在的人啊真没良心。”
我看着他们俩一唱一和哭笑不得,连忙解释:“江迟昼来的时候挺迟的了,估计你们都走了。”
刘黯一副“我当然知道”的样子:“是啊,我们都走了。不过江迟昼在回国之前就问过我,什么下课时间啊,你在几班啊,一般几点回家啊。我看他要没万全的准备也不会站在楼下等吧。而且啊,江迟昼昨晚给我打电话,主题就围绕着见到你了。”
夏时忆非常激动,拉着刘黯的手直问:“他说什么了?”
刘黯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江迟昼说,我去找过回锦了。”
“然后呢?”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了。
刘黯憋了口气,屏住笑:“没了。”
我一脸无语地看着趴在桌子上笑得死去活来的夏时忆和刘黯,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发得这是哪门子的疯。
刘黯缓过来以后对我说:“我也不是要骗你,他昨晚就跟我说了三句话:我回来了;今天去学校找回锦了;我跟我奶奶出去吃饭了,明天来找你。就没了。”
我睁大眼睛问刘黯:“那江迟昼下午也会来吗?”
“嗯,下午咱们仨一块去吧。还能撮他一顿。”
我正想点头就看见夏时忆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低着头不说话。我拉拉她:“没事,我现在见到苏生都能笑呵呵打个招呼,看见林暖知都能上去寒暄几句,你怕什么。”
“对啊,我跟江回锦还在这称兄道弟,我见了桑槐还能笑一个呢。”刘黯也掺和了一句。
夏时忆看着我们苦着一张脸:“可是我见了沈年就笑不出来了。”
我和刘黯叹了口气都不说话了。过了良久,刘黯先开口:“总之江迟昼你还是见见吧,我敢保证他都能先去找回锦肯定也原谅你了。”
夏时忆点点头。
我觉得,过了这一年,真的发生了很多事,现在江迟昼回来了。我和刘黯还有夏时忆一起去见他,一切就好像又回到了原点。可是虽然嘴上不说,我对夏时忆和江迟昼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很在意的。说不清,现在甚至有点紧张一会儿江迟昼出现了,我该怎么办,要做什么。他见到夏时忆会怎么样,会不会尴尬,他还喜欢不喜欢夏时忆,或者,他喜欢我吗?
我一边想一边觉得头大,心里翻江倒海还不能表现出来。
刘黯站在玉兰树下,捏捏手说:“一年多没见到江迟昼了我真紧张。”我点点头。夏时忆也说:“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见江迟昼就是特别让人紧张的事啊。”刘黯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时间,示意我们赶快。
我被他们俩弄得很窘迫“:你们俩别这样,消停消停,弄得我都紧张了。”
谁想刘黯一挥手:“你紧张那是正常。江迟昼要来了嘛,江回锦能不紧张吗?”
夏时忆还装得恍然大悟,附和着:“就是嘛,乖,别紧张别紧张。”
我特别生气,大声指责道:“你们俩不能这么挤兑我。”
话刚说完就看见江迟昼来了,他穿着浅灰色的外套,手Сhā在口袋里,一脸微笑地朝我们走过来。校门口人来人往,顿时有小声的议论声,高一的学弟学妹没见过江迟昼,此刻各个都很激动。我对刘黯小声咕嘟了一句:“我觉得江迟昼果然比苏生帅多了。”
夏时忆也小声响应:“我觉得也是,怎么一个妈生的差这么多啊。”
刘黯受不了我们:“当初是谁说他们长得像的?”
“可是真的只是轮廓像,看久了就不觉得,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怎么觉得江迟昼长高了还瘦了。”我看着江迟昼这步调怎么看怎么养眼。
夏时忆的眼神也很涣散:“我也觉得,而且比以前帅了。苏生现在远远不如他。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留洋回来就是不一样。”
我们三个很有默契地郑重点了个头。点完头刘黯才反应过来,抱怨着:“跟你们两个待久了连我都变八卦了。”
江迟昼走到我们面前和刘黯拥抱了一下,看见夏时忆,“咦”了一声:“夏时忆啊好久不见。”
夏时忆“嘿嘿”笑着说:“你这不是说废话吗。”
江迟昼走过去和夏时忆郑重其事地握了个手。夏时忆边握手边看着他,神色闪躲有些尴尬。“别尴尬了,我都不尴尬你尴尬个什么劲啊。”
夏时忆闻声抬头看着江迟昼轻轻地笑了。刘黯在边上旁白:“这个就叫做一笑泯恩仇吧,江哥,请我们吃饭去。庆贺你和夏时忆尽释前嫌,重新开始。”
江迟昼敲了一下刘黯的头“你脑壳坏了吧,:我可没打算和她重新开始。”
夏时忆在边上哇哇大叫:“江迟昼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多尴尬啊。太过分了,我很生气。”
刘黯哼哼着说:“领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江迟昼摊摊手拉着我“你不生气的话,:我们家回锦就该生气了。对吧,江、回、锦?”
我觉得我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然后他们仨兴高采烈地笑成一片。我心想都一年了,你江爷还是改不了拿我开涮的个性。我可真倒霉。
到了奶茶店,看着里面的繁华景象,我一时恍惚,算算也有挺久没来的了。老板娘见了江迟昼从后台跑了出来激动地拉着他:“这不是我们小帅哥吗,回来啦?”
江迟昼笑着应答:“对,刚回来。”
老板娘难以掩饰自己的兴奋,拉着他上下打量,一个劲地感叹:“怎么瘦了,不过好像高了很多,而且你好白啊,比以前白多了,是不是国外的月亮特别圆啊?你看你这发质都比以前好了。看上去特别顺还反光,用的是外国的洗发水吗?哎呀,比以前还帅了,既然回来了记得要常来啊。你可是活招牌。”
江迟昼被老板娘夸得云里雾里的,笑嘻嘻地问:“那老板娘一年没见了,今天免单不?”
“免单那是不可能了,要不我请你们一人喝一杯奶茶吧,就你们几个大胃王,我可免不起。”
“好吧,有总比没有好,我要个最大杯的珍珠奶茶,回锦跟我一样,剩下你们两个点吧。”江迟昼特别随遇而安,他指了指刘黯和夏时忆,说完就拉着我找了个位坐下来,然后环视着奶茶店:“都一年了,一点变化也没有真温馨啊。”
我们俩说完就看着对方一个劲傻笑。我跟江迟昼说:“你终于回来了,我真开心,你能回来真好啊。”
江迟昼看着我正想再说点什么,就看刘黯和夏时忆一人端了两个盘子还跑了两回,一共五碟全是烧烤还有鸡翅啊关东煮,堆得满满的,夏时忆边放盘子一边安慰江迟昼:“别急,还有四份麻辣烫。”
江迟昼看着这一桌东西,脸都白了:“你们就存心想勒索我吧。”
刘黯“哼”了一声:“谁让你忙着谈恋爱,让我们两个点,现在后悔了吧,我告诉你,这个时代大家仇富心理都很严重,单身的就是嫉妒恋爱的。没办法。对了,刚才老板娘还问我,你们俩是不是好上了?”说着他拉了一张椅子在夏时忆边上坐了下来。
江迟昼笑眯眯地过去和老板娘说:“阿姨你真有眼力,这都看出来了,那今天就免单了吧。”
“行啦行啦,一会给你们打个折,快去吃吧。”老板娘忙着弄麻辣烫根本没心情搭理他。
江迟昼敲着筷子指着刘黯“你看看,:你看看,点这么多,能吃得完么,连回锦都知道经济危机,你居然不懂。”
刘黯张了嘴,要说点什么,动动嘴却闭上了,夏时忆小声地提醒:“唐显之苏生和他们女朋友。”
我和江迟昼同时回头看见苏生、林暖知、苏云乐和唐显之站在店门口,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们,我们同时沉默了。江迟昼一言不发地伸手揽过我和他一块转身坐下,我却始终觉得后背一阵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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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江迟昼小声问我:“那是谁?”
“长头发的是林暖知”
“我跟她认识,她开了个茶馆是吧,在那一带很有名,问题是她在这干吗。你也认识她?”江迟昼闷闷地问了声,我连忙拉住他说:“我有空再向你解释,短头发那是你姐。”
江迟昼又回头偷偷瞄了一眼:“还真是认不出来了。”
“搂着她的是唐显之,我同桌,他边上那个男的是苏生,你哥。”
江迟昼看着我很不解:“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哥哥。”
我笑出声来:“那苏生是你姐姐吗?”
“苏生?他是苏云乐的表弟,和我没有血缘关系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看着江迟昼满脸的不可思议。我觉得这人是在故意搞笑,还要用一脸正经的表情误导别人。
江迟昼摆了摆手埋头猛吃麻辣烫,对面刘黯和夏时忆默契地递了个目光都不做声,我正想吃低头吃东西就看见苏云乐挽着林暖知笑眯眯地走了过来。我打了个招呼,苏云乐就直接忽略了我,软软地跟江迟昼说:“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迟昼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皮笑肉不笑地回答:“就昨天。”
苏云乐抿着嘴看着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嗯,那妈妈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我恍然大悟地抬头看着她,再看见边上的林暖知一直一脸暧昧地看着我。我心里纳闷林暖知这人怎么老是让人觉得暧昧,男女通吃还不够,难道还要老少皆宜吗。江迟昼缓缓地回答苏云乐道:“我去了悉尼,没在加拿大。不过过年,她总该回来吧。”
苏云乐点了点头,然后客套地说了句:“既然这样,那你注意休息吧。”
江迟昼这才猛地抬起头很诧异地看着她,吐出一句:“原来你也懂得关心人啊?”
他话音刚落边上就有人“啪”地拍了一下桌子,苏生冲过来抓着江迟昼的领子吼:“他妈的你说什么。啊?你再说一遍。”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苏生发火,此刻看他那么宝贝苏云乐心里有点复杂。江迟昼一把摔开他的手站了起来,我这才发现江迟昼比苏生高了大半个头,他几乎是俯视着苏生问他:“你没事吧,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至于么?”
江迟昼一挑眉,苏生就一拳揍在他的左脸上。我一恍惚完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刘黯和唐显之也冲了过来,想要拉开他们两个。可是江迟昼一推刘黯,拽着苏生就往店门口走,边走边跟刘黯交代:“这是我和他的事,你别Сhā手。”
连苏生也对唐显之吼:“我他妈早就看他不爽了,你别找抽,放手!”唐显之于是识时务地松开手,低低地说了句“有病”。我吓了一跳转头看他,却看见唐显之波澜不惊的表情就像什么也没说过一样。夏时忆、苏云乐和林暖知也紧跟着出来。刘黯拽着我的袖子说:“你赶快去劝,把江迟昼惹火了会出大事的。”
我不是不记得以前他对我吼的样子,还有他那惊天动地的起床气。可是眼下一片混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连老板娘都冲出来凑热闹了。
刘黯怒气冲冲地拽着我的袖子:“你愣着干吗啊你,而且江迟昼知道你和苏生的事,他要是跟苏生打起来非把苏生打死不可。”
我心里一惊觉得脑袋更跟不上动作了。苏云乐在一旁急得都要哭了,冲过去抓着苏生:“你别这样,他也没说什么。再说,小时候我和他就有点误会,他也不是故意怎么样”
苏生摔开了苏云乐的手:“姐,别活得这么孬种好吗。从小就因为他,我们他妈的连家都没有,寄人篱下。妈妈从小就照顾他,看过我们几次?你在那阿姨家受罪,她管过么?”
苏云乐拉着苏生说:“那也是妈妈的原因跟他没关系”
“等等,那是我妈,跟你有什么关系?”江迟昼不由分说地打断了苏云乐的辩解。
苏生猛地甩开江迟昼的手,问他:“你懂个屁,我不是苏云乐的表弟,我是他亲弟弟。所以,那是——我、妈、妈。”
苏生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字一顿表情恨不得把江迟昼给吞了。江迟昼的脸瞬间就白了,伸手一拳朝苏生脸上揍过去,然后死命把苏生往后推。苏生被他推得重心不稳直接摔到地上,江迟昼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你是我哥哥,你脑袋坏了吧你?”
苏云乐猛地冲过来拉住江迟昼,语气带着哭腔:“你不要打了,他真的是你哥哥。苏生从小身体就不好,很少打架的,他打不过你的,你别打了好吗?”
江迟昼难以置信地看着苏云乐问:“他是我哥哥?不可能,我妈说他是你远房表弟”
苏生撑着地站了起来,指着江迟昼怒斥:“你现在知道了吧!要不是因为你小时候他妈的有病一看到妈妈对我们好就又哭又闹,我妈怎么会不认我,还说我是表弟。表你妈的,就是你自私,小心眼,才害得我连妈都不能叫”
说着江迟昼一拳又打了过去。苏云乐眼看就哭起来了,她张大眼睛警告苏生:“你闭嘴,不要在这里搬弄是非,你这不是找打吗?”
苏生摸着自己的脸一言不发站在那里,表情里透露出难以置信,盯着苏云乐看。
而回头那几个人却表情各异。唐显之幸灾乐祸,林暖知事不关己,夏时忆被吓得合不拢嘴,刘黯扶着夏时忆皱着眉头,见我回头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对我使了个眼色,我才发现自己只顾着看戏完全忘了劝架。苏生也挺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也不愿意还手,只是冷嘲热讽,好像看着江迟昼发怒心里就特别爽一样。
我走上前拉了拉迟昼的袖子:“别打了,他好歹也是你哥哥,多一个哥哥不好吗?”
“你懂个屁!”江迟昼却猛地一甩手对我吼了一句。
我被他这么一吼瞬间就愣住了,看着眼前迅速陌生的他,生气的表情,微怒的眼神,皱着眉头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所有一年前的记忆忽然就扑面而来。我猛地想起一年前江迟昼在我家楼下说的那些话,在类似的寒冬里,类似的渐暗的天色里,我一边哭一边叫他不要生气,我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早就不在意了。其实不是,我只是不再回想了而已。江迟昼怔怔地望着我,我才发现我莫名其妙地流下了眼泪。看着他慌了手脚的样子,我连忙伸手抹了抹脸:“咱们别打了,好么?”
江迟昼的表情一下就软下来了,伸手拍了拍我的头,看了苏生一眼,又回头看着我:“算了算了”
他沉吟着想着什么,四周一下都安静了。苏生却“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江迟昼的表情很戏谑:“不愧是我弟弟啊,净捡我不要的,你还捧手里当个宝。”
我觉得自己心里被狠狠扎了一下,江迟昼的表情跟着也变了,他的眼睛冒着火瞪着苏生:“这账我还没跟你算!”说着就朝苏生冲过去,苏生也不甘示弱站起来一拳揍在江迟昼的胸口。江迟昼被他一打就光火了,立刻推倒他,两个人便扭打起来。
一看他们玩真的,连唐显之都慌了手脚,对着声嘶力竭的苏云乐很厌恶:“你闭嘴,吵不吵啊。”
苏云乐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流着眼泪。唐显之和刘黯都冲过去拉住江迟昼和苏生。林暖知搂着哭得泪流满面的苏云乐,拍着她的肩膀。我却觉得四周的一切都沉静在混乱里,连争吵斗殴的声音都变得越来越小。苏生和江迟昼指着对方的手势都变得模糊,刘黯拉着江迟昼看着我的不安的眼神也变得很飘渺,甚至似笑非笑的唐显之像渐变色模糊的背景一样混成了一片。我茫然地看着他们,觉得心一下子沉了下来。唯独江迟昼回头看我的眼神却格外清晰,他忽然甩开刘黯的手冲过来拉着我就走。我一瞬间觉得四周的情绪就在他拉住我手的那一刹那全部回来了。
我想在别人眼里,这一切就是出荒唐莫名的轻喜剧吧。
因为我自己都已经被闹糊涂了。
坐在我家门口的椅子上我特别别扭。天气一转冷顺带着天黑的速度也变快了,我缩了缩身子觉得阴冷得可怕。我和江迟昼各自想着心事沉默了一会,我牵强地找了个话题开口:“你一回来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江迟昼往后一靠,也笑了:“无所谓啦,不过我倒是要问你,你和苏生怎么回事?”
“过去了,就算了。”这事我一点都不愿意再去回顾。
江迟昼却出奇认真看着我:“你算了我不能算了。可能你觉得无所谓,但是我有所谓,你得把事情跟我说清楚。”
我于是顾左右而言他:“你等会儿去哪里?”
江迟昼这孩子还是闷闷不乐:“哪也不去,回家!”
“明天苏云乐肯定要和你拼了,你把人家弟弟打成那样,你看看你。”
“你心疼啊?”江迟昼斜着眼睛看着我。
“我至于么,又不是我弟弟,心疼也轮不到我啊。”
“你知道就好,是轮不到你。”这话说的,我听得就堵,可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憋得我一句反抗的话也说不出来。我们就这么僵持了半天,我的手机先响了起来。是刘黯,他在电话那头对着我大骂:“江回锦你长志气了,你和江迟昼打完人就走啊,你走就算了,买单啊!你告诉江迟昼今天我先帮他垫着,明天还我!七十六块钱!”
我把手机往边上平行挪了挪,刘黯吼得我耳朵都聋了,江迟昼听到了动静却在边上吊儿郎当地大笑:“谁让你们图谋不轨想坑我。”
挂了电话,江迟昼突然正经起来,拉了拉我的袖子问:“苏生真的是我哥哥吗?你,应该知道吧,既然和苏云乐那么熟”
我被他这么一问就愣住了。江迟昼的表情是微微露着期待却不敢显现的,他不确定的语气略带忧虑,我猜测即使是期待也只是期待否定的答案。我听着心里很别扭,却不好回避,只能点头应允:“是,他是你亲哥哥。”
江迟昼的脸一下就垮下来,放开我的袖子看着前方。我低头看着被他扯得皱成一团的校服,不知道为什么江迟昼对苏生这么敏感,但显然即使和我有关系也只是小小的一部分,更大的原因肯定是他们自己的旧账。因为他们的妈妈,因为桑槐,还有什么?我觉得大脑一片浆糊,江迟昼的回归也将我复杂混乱的生活一并带回了。我想想就特别心累。
我和他坐了不知多久,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江迟昼看了看手机:“不早了,回家吧。”
我顺从地点头,他笑着拍拍我的脑袋:“送你到楼下好了。”我一听也笑了点点头说好,不想他却一把搂住我,我还没来得及心跳就听见他懒洋洋的语气说着:“别点了,再点你的脑袋就要掉下来了。”
我哭笑不得地任他搂着。与其说搂,那动作实质上特别随意,就像好哥们儿一样搭着我肩膀。我们正走着就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我最先回头,看见气喘吁吁追了上来的林暖知和苏云乐。
我还没来得及甩开江迟昼的手,就看见苏云乐一个箭步走上来,拉住江迟昼:“小昼,我有话要跟你说。”
江迟昼的脸在路灯下像是素描画像一样,忽然立体了起来。他甩手想走,我一看苏云乐的脸色急忙叫住他:“迟昼,听她说说吧。”
江迟昼挑起眉毛看着我,于是一摆手:“那去我家坐着说吧。”
我心里特纠结,我觉得自己像治水的大禹一样,离家门一直不远却始终没回去。我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江迟昼和苏云乐一人一边手拽着朝那个对我来说可望不可即的别墅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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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去过别墅区,原因还用说么,因为江迟昼住在那。我搬来这地方本身就时间不长,别墅区和我们的套房区隔得不算近,有个100米的木桥,而且双方都有独立出口的大门。平日里没特殊情况去别墅区就是绕路,更何况在江迟昼走的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我坚决避讳和他有关系的任何东西。以免触景伤情。
没走多远,江迟昼和苏云乐就放开了我。两个人很有默契地越走越近,我在不知不觉中被唐突地挤了出来,跟着边上的林暖知,心里想着,平静平静,毕竟人家是姐弟嘛,没事别乱吃飞醋。林暖知走在我边上,忽然搂着我,凑近我的耳朵,温柔而别有深意地对我说:“你和他,好上啦?”
言毕指了指江迟昼。我被林暖知暧昧的语气给慑到了,甩开她的手就想往边上跑,可是林暖知特别敏捷地一把抓住我,做出一副从实招来的样子。我连忙摇头,脑袋里迅速回想起我和她当年的亲密无间,于是华丽地脸红了。
前面江迟昼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原本是随意一瞥,却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过来,挤在了我和林暖知中间。一只手还把我往边上拉,却完全忽略了我,十分殷勤地和我们林美女聊起了天。他问林暖知:“小暖,好久不见,还开茶馆吗?”
林暖知冷冷清清地说:“不开了。”
江迟昼却忽然来了兴趣,问她:“那干吗?”
“读书。”“在哪读?”“城南私立。”
“哦,有男朋友了吗?”他一问完,我就感觉到四周的空气骤冷。林暖知看了他一眼,掠过他看了我一眼,才缓缓地回答:“我不找男朋友。”
江迟昼却不依不饶继续问:“小暖你条件那么好,为什么不找男朋友啊,要不我给你介绍?”
连前面的苏云乐都笑出来了,她走到林暖知边上挽着她:“要不,我也给你介绍?”
林暖知面无表情地问:“怎么还没到?”
江迟昼指指前方:“喏,前面那栋就是。你到底要不我要我给你介绍啊?”
林暖知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废话,闭嘴行吗?”
江迟昼灰头土脸地只好闭嘴,转过头偷偷对我做了个郁闷的表情,我想笑却不敢明目张胆笑出来。说实话虽然当年我和林暖知在一起,表白的是她,提分手的是我,念念不忘的是她,甩手走人的是我。可是和她的相处我却无论如何占不到优势,从来都一副小媳妇样,畏畏缩缩。她一皱眉头,我就抖两下,特没出息。
江迟昼家很大一栋楼,后面还有个游泳池。我觉得苏州林园估计也不如那华丽,小桥流水、假山之类的应有尽有。我以为房子里肯定很冷清,不想却挤满了人。一进客厅就看见一大堆人,看电视的看电视,打麻将的打麻将,吃饭的吃饭。见江迟昼回来,就跟众星拱月一样都围过来,a问小昼吃了没,b问小昼带朋友回来啊,c问小昼要不要看电视。最后江迟昼怒了,带着我们一群女眷去了他房间。门一关世界就清净了,嘈杂声全锁在门外。我羡慕地盯着他的隔音门看了又看,最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江迟昼的房间一点也不乱,连东西都特别少,也许他都打包去悉尼了吧。说真的江迟昼回来一天,却让我感觉来了好久,久得都忘记他其实去了悉尼,想到这心里徒然增了不少伤心。
苏云乐和江迟昼面对面坐着,林暖知坐在我身边。还没开始谈话,门就开了。江迟昼他奶奶端了四碗卤肉饭和紫菜汤还有可乐进屋子,江迟昼“唰”地站起来过去接,连说谢谢奶奶。他的奶奶空出了双手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又一一打量我们,最后欲言又止地出去了。
我端着卤肉饭,听见苏云乐跟江迟昼说:“你别怪苏生了。”
她话音一落房间忽然就安静了,我连勺子都不敢动盯着他们。
江迟昼问:“他为什么说因为我,妈妈才不认他?”
苏云乐沉默着看着江迟昼:“其实,也就是小时候的偏执而已。”
苏云乐和苏生小时候并不待见对方,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可实际上,苏云乐和苏生在一开始都很喜欢江迟昼的,而造成他们吵架的原因正是江迟昼。那时候苏生还只是表弟,而江迟昼只是遵从母亲那句多陪苏生玩,于是在每一次和妈妈接了苏云乐、苏生来家里玩的时候,都对他特别好,和他一起玩变形金刚,打小霸王。
被冷淡的苏云乐因此很讨厌苏生,还对苏生说过,你又不是小昼的哥哥,凑什么热闹之类的话。按照苏云乐的说法,她小时候表现喜欢的方式就是折腾你、折磨你。说到这里江迟昼就恍然大悟地笑了出来,连苏云乐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苏生一直住在唐显之家,他从小就管唐家夫妻喊作爸爸妈妈。可他究竟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唐显之的哥哥的,这事情谁也闹不清。大概他一开始就很怀疑,为什么自己姓苏,家里人却姓唐,总之东窗事发的那天苏生就再也不肯去幼儿园了,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一夜。说什么也不肯从房间里出来,急得唐显之的爸爸差点找人来撬门。
说到这里气氛徒增了好几分尴尬。我埋头解决自己的卤肉饭,林暖知不动声色地喝汤,江迟昼和苏云乐的表情就是我们两个互相挤眉弄眼的人无法得知的了。
林暖知凑到我耳朵边低低地说了声:“小锦啊小锦,你果然是遇人不淑,看这一家三口全都给你撞上了。”
我一扯她的衣服警惕地说:“你给我小声点。”
说完才看见江迟昼皱着眉头看着我们。最后把饭盒一放,冲过来:“我忍了很久了,你们俩能离远一点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以前那一点破事。刘黯早就告诉我了。”
我心里一惊,原来刘黯也知道。林暖知莫名其妙地望着江迟昼:“我们以前什么破事?”
我觉得我夹在中间十分吃力不讨好,只好化悲愤为食欲,低头猛吃饭。江迟昼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别忘记了,你现在可是个女生,比江回锦还女人的女人。”
林暖知丝毫没有被他的话给气到,她笑:“你也别忘了,头发留长慢,剪短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只要我愿意,变回去原来的样子,其实嘛也没什么难度。”
“那得江回锦她也愿意才行。”江迟昼的表情就是那种“江回锦肯定不愿意,你少做梦了”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再说,我和她怎么说也是旧情人。你别忘了世界上还有个成语叫做旧情复燃,你妈妈没告诉过你么,古人说的话总是比较有道理的。”
江迟昼那个半文盲此刻居然说出了:“那你没听过,只见新人笑,不见故人泪的话吗?”
“我怕你也不新了吧。”
江迟昼终于词穷了。别说他,连我都憋得慌。我觉得他们俩完全漂白了我,把穿着那么深颜色校服的回锦自动隐身了。我听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还不好多说话,这两边都得罪不起。
我看着江迟昼铁青的脸色,发现连他面对林暖知都变得完全没立场没地位。看来林暖知高贵与阴柔双管齐下的磁场的确很强大。她如果混黑帮,那一定是大姐大。此刻她的眉眼微微从黑色长发下朝江迟昼扫了扫,江迟昼就迅速被秒杀了。
而林暖知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睥睨着看着江迟昼:“对了,有没人告诉过你,你真的很烦。”
他的脸彻底拉长为马脸:“让你失望了,没——有!”
“哦,那我就当第一个告诉你的好了。”林暖知说完不理会他继续吃饭,苏云乐和我终于都憋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江迟昼闷闷地回头问苏云乐:“你小时候是不是也说过我烦?”
苏云乐认真想了很久告诉他:“记不得了。”
“那苏生当年突然揍了我一拳你记得吧?不止那一拳,那只是个开始,后来我隔三差五就被他揍得鼻青脸肿。你今天还好意思说苏生身体不好,很少打架。”
苏云乐看着江迟昼讨好地笑了笑。江迟昼只好挥挥手,既往不咎。
话说后来他们的妈妈见苏生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出来,就带着江迟昼来了,那时候实际上谁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江迟昼站在门口问他妈妈:“妈妈,苏生哥哥怎么了?”
妈妈就对着他说:“妈妈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然后又敲了敲门问:“苏生,姨妈带小昼弟弟来看你了。快出来吧,你不是最喜欢小昼弟弟了吗。”
苏生于是冲出来揍了江迟昼一拳,大有再见是仇人的架势。
苏云乐翻着这些陈年旧事,对江迟昼解释:“你别怪他,苏生那时候肯定很难过吧。因为妈妈让他叫自己姨妈,却让你叫自己妈妈。苏生从那时候开始潜意识里就觉得,是你抢了妈妈。”
江迟昼嘟囔着重复了一次:“抢了妈妈。”然后苦笑着摇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苏生,过了太久记不得了。好像打小就对他有敌意一样,后来他还和刘黯抢桑槐,而且名声在外,都说他花心,人不好,特装逼。”
我很迷惑地问江迟昼:“什么苏生和刘黯抢桑槐?”
江迟昼却显然不在说事的心情上,扫了我一眼就不做声了。却突然特诡异地朝苏云乐一笑,问她:“说实话,你是不是其实从小就挺喜欢我的,所以才那么闹腾我?”
苏云乐的脸就红了,抿着嘴:“是挺喜欢的。小时候你总是把吃的喝的玩的都分给我们,而且特别仗义。”
江迟昼看着他一挑眉毛,笑得像少林寺方丈一样那么高深。我想起以前苏云乐说江迟昼就像和她没关系的人一样。果然,对于感情人人都会有所隐瞒,有时候看到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用眼睛看这个世界,会被假象所骗。当你用心去感受的时候,却又容易被迷惑,毕竟人的感情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解释好那么明白的。
江迟昼送我们三个下楼,苏云乐和林暖知一起打车走了。他走着送我回去。
路上江迟昼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没讲几句就对着电话那头说道:“我现在忙,等一下打给你好吗?就10分钟?”
然后他把电话拿到面前却没挂掉,我扫了一眼屏幕想看是谁却不敢认真看,于是只好问他:“谁啊?”江迟昼对我比了个收声的姿势,又把电话放到耳边问:“怎么了,怎么不挂?嗯,好……嗯,一弄完就给你打电话。嗯,拜拜。”
他看着电话屏幕显着通话结束的字样笑着摇摇头,那个表情我却觉得没来由的熟悉。如果我没记错以前我和夏时忆站在窗口聊天的时候,江迟昼就是这样看着夏时忆笑的。我望着他心里“噌噌”地冒出来的都是不好的预感。
江迟昼送我到家楼下和我打了个招呼说拜拜,就转头走了。我还没走进电梯又折了出来,看见江迟昼果然拿着电话朝外走去,一边讲电话:“刚送个朋友回家。你怎么了?……嗯,是好久不见了,我挺想你的。你那冷吗?”
我听着往门后一靠,突然觉得心里紧得慌,这种感觉和江迟昼曾经跟我说自己和夏时忆在一起了,就像夏时忆和我坐在操场上翻看苏生的短信那时候,那种面目全非的感觉如出一辙。
无论是他那么亲密地给别人打电话,还是他说的那句,“送一个朋友回家”,都在我心里深深浅浅地钻了孔。
我觉得现在大气污染果然很严重,整个气候地质变得都那么不稳定,否则怎么会又刮飓风又地震又海啸又发洪水。近的就说这个冬天,异于往日的冷让我不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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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里我再和唐显之见面两个人都很尴尬,不知道要做何表态。夏时忆也说她在班上见到苏生也是,不懂该摆啥表情只能装作没看见。可是我和唐显之倒霉的是同桌,能说看不见就看不见么,那是不可能的。而偏偏最近的老师又特别爱做些需要小组互动的事。比如说历史课让我们画画时间表,地理课画画地图,最倒霉的是理科的实验课也没日没夜地始终上不完。我们最后都达成共识,那就是不提不问,就当啥也没发生过,每天照旧相处。
最近的日子过得不痛也不痒。结束了会考,读该读的书,和夏时忆还有刘黯仍然日日在食堂进行小型议会。我觉得继续这么下去我们仨都能去电视台当八卦主持了。
而最近校园里最大的八卦莫过于揍了唐显之一拳的城南私立的第一校花林暖知同学。
刘黯评论:“读了高中才发现校园暴力处处都有,连我自己都参与过。”
“而且唐显之特别有这个天赋。”我Сhā嘴。
事情发生在这个周二,距离我上次见到江迟昼已经有好几天了。我一直知道江迟昼行踪诡异,我们除了一起去过林暖知的茶馆和他朋友的店里以外,就几乎没有任何校外的会面。但从刘黯的口中我可以得知,江迟昼的校外生活是十分丰富的,他的朋友有正儿八经读书的,有混日子读个技校的,也有在外面开店做生意的,还有无所事事和他一样的,自然不会少了些市井混混流氓之类的。我觉得对我来说江迟昼始终没有摆脱传奇人物的影子,他行踪比以前更加飘忽,即使打电话也常常不通,少有回复。
我想起萧萧唱的那句歌词,“握不住的他,不要也罢。”
以前林暖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她也有好多外头的朋友。可是和江迟昼完全不同,林暖知属于可闹可静的类型,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待在家里看看片,看看小说听听音乐。最重要的是,那时候林暖知是班里的第一名,认真读书的人往往生活都会比较轻简一点,就算是周末出去玩她也都会带上我。所以我和林暖知那会儿在外人眼里看来交际圈复杂,可实际上都过着彼此了解并且很有规律的生活。
星期三在校门口看见林暖知的时候,她穿着深色的校服还有校裙,很有日系的风格。整个市只有城南私立的女生穿的是裙子。其实城南私立虽然排名成绩很好,可是风评却不好,大家都觉得城南私立的学生都很混,谈恋爱的也特别多。只不过成绩又的确很好,所以即使校风欠佳,很多人都还是很羡慕城南私立的人又会玩又会读书的。
不幸的是,城南私立的林暖知偏偏出现在了对他们学校最不待见的慧阁高中门口。
这不待见的原因很简单,排名下来我们慧阁是第一,城南私立只能位居第二。所以即使别的学校对城南私立很膜拜,我们学校的人却都不以为然,毕竟能入读慧阁高中的多半都是些认真读书不理外事的好孩子。
身高一米七的林暖知穿着城南私立的校服,披着过肩的长发,和同样穿着城南校服留着亚麻色bobo头的苏云乐一起站在校门口的时候就显得鹤立鸡群。有女生暗暗拿眼睛横她们,也有男生偷看,可是唐显之走出来看见她们,脸色就很差。
那时候我和刘黯还有夏时忆就走在唐显之附近。而我们三个人好奇心都极其强烈,于是想尽办法要一探究竟。我只能委曲求全带着他们俩走过去友好地问苏云乐:“怎么了?”
苏云乐看着我微微点了个头示意:“你等等。”
然后她就问唐显之:“等下去喝奶茶吗?”
唐显之一脸不愿意:“整天喝,喝不腻吗?”
苏云乐挺委屈的:“可是这几天我每次来找你,你都说不想去,也已经好几天没去了吧。”
“那奶茶里是不是放了药了,你几天不喝就憋得慌啊?”唐显之冷着脸问。
苏云乐却也不生气:“我每天这么远过来找你”
“你不会先问一下我喝不喝吗?”唐显之打断了苏云乐的自怨自艾。
“但你都不开手机,我发短信也不回。”
“哦,快考试了,开着手机分心。”
“”苏云乐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就回家吗?”
“不然呢?”唐显之反问。“我陪你吧?”
唐显之拒绝了她:“我想自己回家,被我妈看见了要怎么办,她早就怀疑了。”
“可是我都来了”苏云乐很委屈。
“我也没叫你来吧?”唐显之语气不善。话音刚落林暖知便不偏不倚一拳揍了过去,在我和刘黯夏时忆甚至苏云乐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唐显之被她一拳揍得吃痛地捂着脸吼道:“你有病啊你?”
林暖知寒着一张脸气势逼人,用食指指着唐显之:“这话苏生经常跟你说,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你还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告诉你,我是不知道苏云乐为什么会喜欢你,在我看来你就是一垃圾,有人要你你就该自求多福感谢上帝了,别在这给我装逼。苏云乐哪里不好,你是觉得她配不上你还是什么。我告诉你,苏云乐配你那是多余的多余,你再这样小心我找人做了你!”
唐显之铁青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我在一边幸灾乐祸,被刘黯这个损人在暗处狠狠地捏了一下。
苏云乐拉着林暖知叫她别说了,不想林暖知话音一转,指着苏云乐就骂:“你有出息吗你,为了一个男的弄得自己这么狼狈!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情深似海的感人故事,但是我告诉你就算再怎么感人他现在这么对你,那些过去都白搭。你是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对你好是吧,狗改不了吃屎你听过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别指望了。我劝你,回头是岸!”
我和林暖知认识了快五年了,她说这么多话,语气这么抑扬顿挫,态度这么义愤填膺是第一次。
我觉得唐显之真的把她给惹火了。林暖知还想继续骂,可苏云乐的眼泪就流下来了。这一点她一点也没变,从小流眼泪的速度就特别快,就像及时雨一样,林暖知于是闭上了嘴。
事外人夏时忆却轻轻地拍拍苏云乐的肩膀,递给她纸巾:“你别哭了,其实我挺能理解你的。我前男友虽然挺喜欢我的,可是身边红颜不断。他即使喜欢我也克制不住要和别人怎么样,就是爱玩,静不下来。可是每次他一向我道歉一说要和好,我就立刻心软,怎么也不能死心。我和他都分手很久了,现在他回来找我,跟我搞暧昧,我还是会理他,短信还是一条一条回。听说他又跟谁怎么样了,我还是难受。我觉得人就是贱,喜欢折腾自己。别人对你越不好,你就越觉得自己没他不行,无论如何也放不下。”
苏云乐看着夏时忆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睛里掉出来。点了点头,勉强撑住嘴角扯了个笑脸。唐显之骂了一句“有病”甩头就走。林暖知怒气冲冲地还想冲上去打人,幸好我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我们几个站在这里显然已经形成了一个闹事群。看着教导主任皱着眉头朝我们走过来,我低低说一句,快跑。林暖知还被我抓着,于是便张腿跟着我跑起来,后面刘黯也立刻尾随我,夏时忆和哭哭啼啼的苏云乐也一起跟着冲了过来。
一直到我家的院子里大家才停下来。回头已经不见教导主任的影子了,我们就找了片干净草皮坐下来喘喘气。我觉得这段日子过得真凶险,什么样的事也都碰上了。
坐在我身边的林暖知拉了拉苏云乐的手:“对不起,我言行过激了。”苏云乐笑着摇摇头。
已经正式加入我们红色娘子军的刘黯安慰苏云乐:“唐显之这人也够垃圾的了,你趁早觉悟吧。”
苏云乐却问:“那你那么对桑槐就没错吗?”
于是刘黯很识趣地闭了嘴。我心里更好奇了,我觉得指桑骂槐虽然和我接触少而又少,却一直迁徙着我身边的人。如果不提都要忘记她还和苏云乐还有林暖知认识了。我盯着刘黯看,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求知的表情。刘黯却一巴掌把我的脑袋给挪开了:“看了也不告诉你。”边上的苏云乐看着我们俩终于笑了出来。
她带着鼻音对林暖知说:“其实你这样也挺好的,我和他关系彻底僵了。唐显之和苏生一样那么要面子的人,肯定不会再和我怎么样了,断了后路也好。”
说话间虽然表情是笑的,可是却透着满满的愁苦。我心里替她不值,可是其实遇到感情上的事,很多时候都不是一句值不值得便可以判断的。即便理智告诉自己,不值得,快收手,但在大脑的反射弧制止我们之前,行动却已经先做了傻事。于是我们几个人都各怀鬼胎地坐在草地上想着各自说得出口或说不出口的心事。
我突然开口问苏云乐:“对了,为什么江迟昼不知道苏生是他哥哥?”
这很不合常理,连带林暖知一起一头雾水却又好奇地望着苏云乐,刘黯和夏时忆也很激动,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为什么大家总是不明白呢。
苏云乐说:“有一次江迟昼生日的时候,妈妈因为担心就一直在陪苏生,好像还买了不少东西给他,有点喧宾夺主的感觉。江迟昼大概吃醋吧,连过生日吹蜡烛都是苏生吹的,他就哭了,而且还特别大力把蛋糕都砸到苏生脑袋上,很生气说地妈妈有哥哥姐姐就不管他了。说实话我从来没见江迟昼哭过,连妈妈当时都吓了一跳。江迟昼小时候一直挺乖的吧,然后妈妈就安慰他说,妈妈不要哥哥姐姐,只要小昼。我觉得就是因为这事,所以后来也一直都没说。那时候江迟昼还把自己关房间里头一整天呢,很激烈的。”
说实话我也没见过江迟昼哭,我在心里臆想他会怎么哭,可是完全想不出个大概来。第一我记不得江迟昼小时候的样子,第二现在的江迟昼实在太灿烂了。
不过他们姐弟仨解决问题的方法都很简单并且统一。苏云乐不高兴了就不理我,把自己关屋子里一天;苏生为了身世问题难受了,关自己屋子里一天;江迟昼被一向重视自己的妈妈忽略了,再关屋子里一天。
偏偏他们的妈妈还特别吃这套,我心里挺无奈的。
“不完全是这样的。”
我闻声回头,看见江迟昼穿着黑色的外套站在草地上。我很不解他为什么会来这儿,可是他没理我自顾自地跟苏云乐说:“我那时候会拿蛋糕砸他是有原因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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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黯看着江迟昼表情明灭难鉴,问他:“什么风能把你给吹来?我觉得你都要人间蒸发了。”
原来不仅仅我,刘黯也找不到他。江迟昼笑:“没有,这几天回了趟老家。”
然后看着苏云乐哭红的脸破天荒地喊了声:“你怎么了啊,姐?”
苏云乐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悲哀变成了震惊然后带着欣喜。我估计江迟昼长大以后就再没叫过她姐姐了。他被我们炙热的眼神看着有点不好意思,急忙转移话题问苏云乐:“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风吹沙子进眼睛了。”
江迟昼凑进苏云乐看了看,眨眨眼睛:“哪来的沙子能同时吹进两边眼睛啊?”
苏云乐见他识破也不多做掩饰只是笑笑,反倒江迟昼很识大体地不再追问。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然后盘腿坐在我身边,跟苏云乐详谈:“那时候苏生不是吹蜡烛吗,吹完他就跟我说他许了个愿望,希望以后我会变成没人要的小孩。你不觉得大家小时候对于没人要啊,垃圾堆里头捡来的啊这些东西都很敏感吗?我听苏生那么说就特别难受直接拿着蛋糕盖过去了。”
我们几人都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开始天南地北地聊天,话题多数集中在江迟昼的悉尼生活。我们这些没出过国门的土人对于悉尼那个花花世界自然充满了幻想。
会考一结束我就原形毕露,再也动不起来了。我妈妈看着我这样特别烦恼。我把我这么堕落的原因通通归结到时运不济上面。比如夏天太热容易累,冬天太冷想睡觉,春天多雨潮湿心情烦躁,秋高气爽却太短暂。
吃完晚饭,我爸爸放下筷子看着我,紧接着妈妈也把筷子放下来了。我想着该来的还是要来,于是也跟着放下筷子坐好。听我妈妈跟我说:“小锦,其实你从小就过得很自由,无论什么方面我们都没怎么限制你。毕竟就你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大家对你都尽量迁就。可是你最近实在太过分了。”
我安分地点头听着。经验告诉我这种时候我说得越少,结束得就越速度。爸爸接口:“你从中考结束后就开始放松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你认真读过书,你这样将来要怎么办。”
我觉得中考是我的死|茓之一,我讨厌别人提到中考。所以我爸爸一说这话我就把一张脸整个板起来不愿意理他。他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初中三年都很认真,可是中考失利所以最后嗯,只上了一所嗯,不是特别好的学校,可是我和你妈妈都没有怪过你。花钱让你去慧阁就是相信你,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地重新开始,可是你这样让我们觉得花这些钱都很浪费。”
我可以体谅我爸爸此刻竭尽所能找比较舒缓的修辞的那种心情。
而妈妈完全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就立刻说话了:“我们知道这种一次定终身的考试的确不公平,可是应试教育就是这样子的,这是我们生活在这个环境下的人不可能改变的。”
我张了张口,最后只问:“然后呢?”
我的父母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我爸爸说:“我今天去海外人才市场了解过了,现在出国读高中其实也不是很贵。”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觉得瞳孔迅速放大,然后再缩小,忙不迭地拒绝:“我不要,我不想出国。”
“国外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国内那么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
“可是现在的海带多得跟什么一样,出国顶什么用啊。而且那么贵,何必花这个钱。你们想让我去哪啊?我不要一个人在外面。”
妈妈继续好言相劝“我想让你去澳洲,:去悉尼,现在去还不用考雅思。你没满18岁,读个高中上大学,肯定比国内轻松有前途。我们也只是想让你接受更好的教育。”
她说到“悉尼”两个字的时候我觉得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说实话不是不心动。悉尼有江迟昼,可是悉尼一样有江迟昼的什么人,我过去继续当标靶被他打得支离破碎么?再说,像出国这样的事情,为了一个江迟昼而决定,真的太过草率了。我挥挥手跟妈妈说:“我再想想吧,这是我人生的大事。”
我妈妈友善地点点头放我进房间。
躺在房间里就想起那天,我和夏时忆刘黯江迟昼,林暖知还有苏云乐一起坐在家楼下,看见江迟昼手机里的内容。
当时,他就坐在我身边,手机很随意地放在草地上,和其他人在聊天。我无所事事地拿着他的手机说:“给我看看啊。”江迟昼点点头,继续和林暖知讲他在悉尼的奇遇。我推开手机的滑盖就看见手机页面停留在messaging那一栏的sāved messages,于是便下意识地点开了界面。里面的短信全都是一个发件人写着“她”的人发的。我觉得这名字就充满了暧昧,看着时间最后一条是年中发的。我瞟了江迟昼一眼,点开了信息,里面写着:“拜拜啦,我已经没事了。”我看着这短信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连忙打开下面一封,写着:“你在加拿大开心吗,以前我听别人说出国的人很多都过得很累,国外也很苦的。今天天气特别热,我想夏天又要到了,你走了好久了,我好想你,你还会回来的吧?对不对?”
我退出了短信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这都是我以前给他发的短信。长长短短存了六百多条,从一开始求他别生气,到后面每天的叙事,他的手机到底有多少个g能存这么多短信。
我觉得大脑有点短路,一定哪里有问题,却说不出来。只是江迟昼那时候不是早就出国了吗,怎么可能收得到我的短信。他现在用的也还是以前的号码,那么久了理应停机了啊,他申请重新开通了吧,也许可是他怎么会收到这些短信啊啊啊啊。
我抱着自己的脑袋很是抓狂,觉得自己的脸上发烫,现在回忆起当时发的短信内容感觉总有点奇怪。江迟昼全都看到了这些短信,他都知道我说过什么,想着什么,现在却像没事人一样天天和我相处。我看着江迟昼觉得有点恐慌还有不好意思和尴尬,于是我带着点不甘心地又点开了发件箱,这是我从夏时忆身上学来的恶习之一。里面的信息几乎都是些问什么时候出来几点啊之类的短信,我顺着向下翻,却猛地看见连着几条连续地写着“老婆”为收件人的短信。我点开一封,内容是,你也早点睡吧,晚安。我有空再给你打电话。
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脸瞬间冷静了下来。
刘黯凑过来问我:“你怎么了?”
江迟昼闻声回头,看见我低头握着手机,眼角一跳从我手里抓过手机,黑色的屏幕上写着大大的“game over”。他无语地看着我:“你的赛车都要撞碎了。”
我那时候“嘿嘿”地傻笑,心里想着像我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情怎么会合适开赛车呢。
躺在床上翻个身,心里还是有点委屈。
觉得最近让我头大的事特别多。去悉尼?其实我很急于找个人商量一下,但不知道找谁。江迟昼自然是不行,林暖知关系太暧昧,苏云乐有点尴尬,刘黯立场太奇怪,眼下只剩下夏时忆了。可是夏时忆也曾经和江迟昼有过那一段,于是我只好无奈地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画正字数优劣。
还没开始画,就接到江迟昼叫我下楼的电话。我心里想这是不是老天爷给我的暗示,或者是老天爷的某种诱惑。而人如果太轻易拜倒在诱惑之下往往要误事,我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嘴上却毫不犹豫地说,好,我现在下楼。
我跟妈妈交代下去走走,就关了门下楼。
其实我挺不喜欢江迟昼现在这样的。说不出个具体的所以然,却总觉得他身上有一些什么在改变,和过去的他看似没什么不同,却有最根本的东西在产生化学变化。
我特别怀念以前和他是同桌的日子。两个人天天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欺负欺负老师就特别开心,和现在完全不一样。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抵触别人对我态度不冷不热,或者忽冷忽热,让我没有安全感,还要揣测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像小时候对苏云乐坚定不移的信仰。我只能说人长大了总要学着变得现实,那种小孩子的执念不可能一辈子都保留着。
而江迟昼既然一封不落地看到了那些短信就应该很明白我对他的感觉。可是他不说不捅破,身边还有个女朋友。以前他和夏时忆在一起之前甚至特别郑重地告诉我以后不能再这么和我一起胡闹了,当时那些话对我的打击都历历在目。可是现在呢,有女朋友也可以不提不说,照样同往日一样对我讲些有的没的捉摸不透暧昧不清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要做什么。我只知道无论心里有多别扭,可是他的那些邀请,那些含糊的表达,我都傻乎乎地记得一清二楚并且拒绝不了。说来真是讽刺。
我下楼就看见江迟昼盘着腿坐在草地上玩着手机。我看着他又在发短信,心里有点不舒服:“在给你老婆发短信吧?”
江迟昼惊讶地看着我张大了眼睛,眨了两下居然没否认:“嗯。我在悉尼是有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他有女朋友,说出来也就是再让自己难受一次而已,刚才的大好心情一下就没了。江迟昼思索着:“不过我和她并不是特别有感情,就只是在一起而已。”
“你讲这种话其实特别恶心。”我明确地把想法表达给他听。
他笑笑也不反驳:“那女生挺能干的,也不吵,有时候无聊在一块,挺解闷的。而且,她跟你挺像的。说不出哪像,长得也不一样,就有一种感觉挺像的。”
我一挑眉毛问江迟昼:“你这什么意思,跟我挺像,你想表达什么吗?”
江迟昼抿着嘴问:“你说我想表达什么?”他凑到我耳边稳稳地说:“其实现在挺流行异国恋的,我身边的人老婆有半数都在国内。”
“然后呢?”
“不如,我们试试?”江迟昼一挑眉把炸弹抛给了我。
我很不满意他的答案:“你觉得异国恋还是偷情,我能有优势吗?”
他看着我,饶有兴趣地说:“不怕,你在我心里有优势就行。”
我看着他一脸魅惑的表情,忽然意识到圣诞节就要到了。我差点忽略了火树银花的夜景,城市在一片温暖的红色下,显得特别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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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迟昼刚和我说完这些话,我觉得自己虽然有点晕可是却挺平静的。晚上回家我们抱着电话打到凌晨好几点。第二天我昏昏沉沉地起床打开手机收到他的“起来了没”字样的短信,心里觉得特别甜蜜,喜滋滋地抱着手机就上学去了。
我一开始还不觉得,可是连班主任看见我都好奇:“怎么笑这么开心,哎,小女孩就是要多笑笑才可爱。”
我一脸很的表情望着她,敷衍地回答:“快过圣诞嘛当然开心。”心想我要矜持矜持,毕竟这是偷情给人家当情妇,还这么happy像什么样。
夏时忆一听我说完和江迟昼的事,就告诉我:“上他qzone找到他那边的女朋友,然后和她摊牌,叫她知难而退。”
我觉得这不大好,可是夏时忆却说:“你和江迟昼认识多久了,那个女的呢,顶多就是个近水楼台,怎么样在气势上都不能被压下去。”
我觉得夏时忆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说起来也一套一套的。于是我们俩拿着手机上了qq再登了江迟昼的空间,却发现这个正主真的十分隐蔽。江迟昼的qzone最近访客里全是女生,空间好友虽然有男有女却没有一个写了介绍。没有一篇日志,相册几张自拍,几张沙滩还有几个同学,但有男有女。夏时忆安慰我没事,这说明江迟昼和那个女的感情的确不深。
我还是不死心,把好友空间一一打开看了看。第一个女的空间里写了很多东西,每篇都不短,文章特别有意境,但是没有一篇提到江迟昼。相册里的照片多数是风景,有脑袋的也是合影。夏时忆说:“我觉得这个人肯定不是江迟昼的女朋友,你看这么有文学气息,英文名还叫卡门,肯定不是我们家迟昼的菜。”
我赞成地点头,于是和夏时忆很起劲地趴在走廊上看了一堆人的qzone却完全找不到答案,我特别心疼手机流量。夏时忆最后也无奈了:“看来不仅仅江迟昼和她没啥感情,她对江迟昼也没啥感情,其实当第三者挺刺激的。你加油吧!实在憋气就去听听梁静茹的《第三者》,挺自我安慰的。”
刘黯出场的时候很震撼人心,他阴着一张脸皮笑肉不笑地指责:“大小姐,我在食堂等了你们好久啊,结果都不见人。我还以为干吗了结果在这里躲着我偷偷聚会。”
夏时忆不满:“你知道什么,江回锦跟江迟昼好上了。我能不激动吗?”
刘黯哼了一声鄙夷地看着夏时忆:“我早就知道了,他们将要在一起的时候,江迟昼就发短信给我实况转播了。”
我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挺大度,看着私人谈话给这么公开,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得很甜,很温柔。夏时忆还在埋怨:“说真的,虽然回锦有烂桃花,可是不管怎么样,身边都总有人。哪里像我孤家寡人了这么久无人问津。”
我问:“他沈年不是人么?”
“沈年,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
“为啥?”问话的是一脸八卦的刘黯。
“他在校外有女朋友了,两个人还很亲密,感情好像蛮好的。而且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找个安定的人安定地在一起。”
言毕夏时忆忧伤地指着天:“到底什么时候才有人要我啊!”
刘黯拍拍夏时忆:“没事还有我呢。”
夏时忆说:“那你和我在一起不?”
刘黯说:“好,我们在一起吧。”
“真的?”
“真的。”
“”
我也无语了,脸冒黑线地看着这两个人完全忽略外人的郎情妾意。
夏时忆不确定地又问了一次:“你说认真的吗?”
刘黯反问:“我还想问你呢。”说完忍不住笑了起来。
“”夏时忆很无语:“拜托你不要一脸正经地拿人开涮好不好,而且这是敏感话题好吗?”
我有点不高兴:“拜托夏时忆,你别在我面前光明正大勾引我前男友好吗?”
夏时忆却满不在乎:“难道你没有正儿八经地勾引我前男友吗?”
她不说我都忘记了。对的,夏时忆还是江迟昼的前女友呢。
夏时忆哀怨地问刘黯:“你干吗不跟我在一起咯?”
“谁说我不跟你在一起?”刘黯就是吃撑了存心想闹闹。
说完两个人就手挽手齐刷刷地看着我笑,一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架势。
暧昧,这是赤祼祼的暧昧。我嗅觉敏捷的狗鼻子立刻探查出了气氛诡异,ph值偏高,情况快要失控。我还没开口刘黯就先说了:“你不要自暴自弃,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好的。”
夏时忆微笑:“我也觉得你挺好的。”
她这样的笑这样的语气,让我猛然想起一年前,她第一次和沈年说话时,眼神里化不开的温柔贤惠。
然后玉兰树的叶子象征性地掉落了几片,告诉我们冬天快要过完了,春天已经被酝酿。
虽然还只是在路上。
我觉得江迟昼这个人总能带给我太多的惊喜。他看似玩世不恭实际上对谁都很真诚,让人觉得真实但是却又有所隐瞒。于是让每个认识他的人都无一例外地不被他牵引然后自寻烦恼。
我是其中的一个,他悉尼的女朋友肯定是另一个,那个年代久远的桑槐自然是另外另外一大个。
刘黯说他后来之所以跟桑槐在一起,完全就是为了给自己年少无知的青涩初恋一个好的交代。他说和桑槐分手其实也是情理之中,大家都知道,初恋往往没有好结果。他刘黯一向随波逐流不喜欢做太张扬太不同的事情。
夏时忆怒气冲冲地差点没掐死他。她跟刘黯说我最讨厌男生这样子,糟蹋别人的真心。刘黯看着我若有所指地说:“你们都知道我也是受过伤的男人。”
这话说得特别酸,可是他一说出口我立马倒戈相向,站到刘黯一边开始破口大骂:“那是桑槐没有个人魅力不能怪刘黯。”
夏时忆气不打一处来地看着我们:“你们这一对狗男女!”
这话说得气震山河,刚刚在食堂坐下的我们便成功地引来正在买饭的男男女女频频回头。我恨不得挖个洞躲进去,盖个井盖从此不见天日。
刘黯吃了一口土豆条:“其实我以前真的蛮喜欢桑槐的。读小学的时候,等到大概四年级大家有美丑观念以后,就选出班花班草,桑槐和江迟昼。然后一直在传他们俩的绯闻,传着传着就变成真的了。但江迟昼没桑槐那么强烈,只是比较喜欢。后来我跟他说我也喜欢桑槐了以后,江迟昼就开始和她保持距离。然后读了初中我们三个还是在一个班,我那时候还是很喜欢她,桑槐也还是很喜欢江迟昼。我们就这样僵持了一年。我和她那时候关系挺好的,江迟昼却总是故意回避她,桑槐似乎心里也明白,不过她虽然喜欢江迟昼对我也很含糊,我和江迟昼那时候一直都觉得她应该也喜欢我,不过没多久就听说她有男朋友了,是外校的叫苏生。江迟昼那时候非常生气,觉得桑槐怎么可以跟苏生在一起。他的想法有时候也很偏激,他觉得他不喜欢桑槐了,那桑槐就理应跟我在一起,于是便认为桑槐水性杨花,苏生夺人所爱。”
我觉得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复杂,像江迟昼和苏生,像刘黯和桑槐。我问刘黯那后来怎么和桑槐在一起的。
刘黯于是对我说了实话:“其实我那时候和你分手,桑槐就问我要不要在一起。我考虑了下反正和你也没可能了索性就答应了。虽然很长一段时间都蛮反感她的,整个人因为漂亮就虚荣了很多,但毕竟有以前那段就觉得应该在一起一下才对得起自己。不过我和她说交往到12月,如果很喜欢她就继续,不喜欢就算了。因为江迟昼要回来了。我不想事情弄复杂,你们都知道现在江迟昼很不喜欢桑槐。”
“知道是知道,可是我一直想问为什么?”夏时忆抢我一步先问了。
刘黯跟我们说:“我告诉你们,你们就别到处说了,因为江迟昼觉得桑槐当年根本不是喜欢他,却要故意破坏他和苏生的感情。其实江迟昼心里还是挺在意这些亲人的。”
夏时忆和我同时张大了嘴巴看着刘黯。江迟昼在我心里的形象就这么一下子变得血肉清晰起来。
“不过我还是伤了桑槐。”刘黯淡淡地说着,表情里的歉意我们都相信不是装出来的。“她想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我应该还是喜欢她的。然后跟我说,认为这么多年对她最好的只有我。但其实我很早对她就没什么感觉了。在一起之后就更觉得只是年少无知的迷恋而已,追不到就特别喜欢。而且她现在的性格有些方面我真的吃不消。”
我记得以前江迟昼有和我提过,刘黯喜欢的人其实很多。凡是他在追的,他都觉得非常喜欢,最喜欢的就是这一个,可是相处不多久就发现其实没什么感觉就分手了。往往到最后都弄得女生特别难受。我心里觉得我并不是特别的,刘黯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对他一直不好,于是激发了他的挑战欲,而我又是唯一一个甩了他的人,刘黯便顺理成章地觉得他心里的我无可取代。
夏时忆碰碰刘黯的手臂:“我觉得你喜欢的人真是不少。”
刘黯一笑置之:“但,我现在也确实是想找个人好好在一起来着。”夏时忆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呢,你不觉得我长相特安全,正好投你所好吗?”
刘黯并没接茬,而是说:“这世界长相安全的人太多了,这个理由不成立。”
夏时忆的表情立刻挫败了。她继续碎碎念着:“我的下一春到底在哪里?”
//t xt ~小 说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很有名的词,叫做世事难料。
我伤心地坐在位置上想着词典里对它的解释。
首先,有个叫回锦——传言中全名是江回锦的女生。她绝没想到元旦汇演每个班都必须准备一个节目,她还没想到他们班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参加,更没想到的是班主任居然也不动员直接抽签,而最最没想到的是,抽签结束班主任报出的男女策划人的座号,居然真的那么巧一个是江回锦一个是传说中私生活风花雪月的沈年。
当班主任报出我们俩的座号时我并没有立刻意识到另外一个是他。我完全沉浸在“居然真的会抽到我”的那种震惊中凄凉地站了起来,接着便看见一个男生坐在教室的尾端也讪讪地站了起来。我和他对望了一眼,立刻撇开头尴尬地看着老师。我心里恨不得把那个班主任放在切菜板上剁成肉酱。
虽然这有点血腥暴力。
我还想推迟片刻,做点垂死挣扎。可惜班主任看都不看我,直接说你们两个放学商量一下,正好周末准备好,周一向我汇报。
我非常不理解我们学校每年的形式作风,总是等到最后一刻才安排活动。以前我读初中的时候,元旦汇演都是提前一两个月就开始要求积极响应的大事,班主任给的理由是最近会考,学校不想分散大家注意力。于是连海选都没有,下周一来直接淘汰制赛选,完了下下周一走一次台,31号就直接上去演出了。我和沈年面对面地坐着都很迷茫。我对这种文娱活动其实很有经验,因为初中的时候林暖知和我每年都会上台搞个什么节目。我们还是管乐队的,一到运动会啊就得去吹吹萨克斯打打小军鼓。
所以僵持了片刻,我先开口了,问他:“要不我们唱个歌吧,找个男女对唱。”
沈年盯着那张节目大纲:“可以是可以,但是整首歌‘爱’字不能超过五个,内容要健康。”
我非常无语,现在的流行歌曲有几个没含爱字的,如果唱陶的“就是爱你爱着你”才几句就直接被枪毙了。于是我说:“看来我们只能唱点歌颂友谊歌颂亲情实在不济歌颂祖国的清水歌了。”
“嗯,比如呢?”
“比如古巨基的《同班同学》啊,或者品冠的《最好的朋友》啊,这些。还有五月天也有很多励志歌曲。”
他问我:“那你喜欢哪一首?”
“我觉得都还好吧,品冠的那首主要是ktv都没有,伴奏带也很难找,五月天的比较热闹吧。”
“唱五月天吧,我记得有一首《笑忘歌》,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还不错吧,挺青春的。”
“嗯。”
“那周六去ktv吧?”我觉得我单独跟沈年去ktv那场面肯定够可怕。
“我随便,明天联系吧。”
我实在受不了了,这个沈年比当年的刘黯还要冷淡。整个人就好像不会笑一样,连讲话连语调和语速的变化都没有,我听得那叫一个心累。他以前和夏时忆在一起的时候明明不是这个样子,那时候我们仨天天中午一起吃饭,他明明张口闭口句句都又肉麻又暧昧,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我和沈年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到了校门口我回头对他交代:“那明天吃过午饭给你电话啊。”
沈年那时正看着校门口,闻声低头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然后又把目光放远。我顺着他的方向转身就看见刘黯江迟昼和夏时忆站在小卖部门口,江迟昼站在右边,夏时忆和刘黯在开玩笑,她的左手还挽着刘黯,像在争辩什么,刘黯也很配合地笑着。看见我们,三个人的动作都停下来了。我心里“咯噔”一跳觉得用不着这么巧吧。夏时忆愣愣地看着沈年把手从刘黯的手臂上拿了下来,江迟昼和刘黯对望了一眼,刘黯低头用力抓住了夏时忆的手肘,她被刘黯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回过神,侧头看刘黯,刘黯却面无表情地看着某个方向。我不知道他们这是唱哪出,被刘黯抓着的夏时忆于是撇开头看着远处不知什么的风景。回身就见沈年仍然摆着不变的表情,和我说了声“明天见”然后大步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呼出一口气。
江迟昼已经先一步走过来问我:“怎么和他在一起?”
“倒霉呗,文艺汇演抽签,抽到我和他。”
江迟昼看着我,眼神很冷漠:“别和他走太近,我不想我女朋友都和他有瓜葛。”
我听着特别无奈只能点点头。边上的夏时忆和刘黯表情都很尴尬。我困惑我们四个人之间这样的尴尬关系究竟过多久大家才能够各自释然。
夏时忆对我说,她和刘黯的关系也很奇怪。平时说说笑笑的,偶尔发发短信却很暧昧,可是见了面就跟正常朋友没两样。但是感觉如果真的发生什么刘黯也不会站在她那边。她对于刘黯这种捉摸不透的个性很头疼。
我想了想以前刘黯和我的交往模式。我觉得,他不主动是对的,但慢热倒不明显。虽然江迟昼经常说刘黯爱好拈花惹草,可其实还是蛮检点的,起码他一时只会和一个人在一起。夏时忆抱着脑袋坐在奶茶店里样子很滑稽,我忍不住问她:“你喜欢刘黯了吗?”
夏时忆没想到我会有此一问,看着我很茫然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再多问。
江迟昼和刘黯此刻正在点餐。我心里还有点担心该不会过一会儿苏生他们又一起进来了吧。可是再看看手表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已经不早了。夏时忆说他们在校门口等了我挺久的,打电话我也没接。都准备走了,结果一回头看见我和某人一起出来了。
我听到夏时忆说那个“某人”觉得特别搞笑。夏时忆盯着刘黯和江迟昼,话却是对着我说的:“像你这样行踪不明的人,真的没人有胆子等。而且说实话看你和他一起走出来我也没太惊讶,你的生活就是这样总能跟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莫名其妙纠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拍青春偶像剧。”
我很诧异为什么会有人说我行踪不定。我一直觉得江迟昼常常不知去向,苏云乐曾经诡异失踪,苏生总是飘忽不定,连林暖知都有丰富的私生活和与我有差异的家庭状况。却不想有一天会有人对我说像我这样行踪不明的人,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只要是自己不够了解的人,总有多面与自己不同的,无法涉猎不曾参与的生活。
于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江迟昼送我回家的时候问我周末怎么安排。我说周日大概会有空。
其实现在我过得特别自由。虽然我不想出国,可是我父母已经把我当成要出国的人了。于是对我实行放养政策,我爱干吗干吗他们都不关心,只要我没事在家读几句英语就好。可是我自己心里一点想出国的意思也没有。对我来说,悉尼除了有江迟昼以外,一样的天一样的地,一样的房子一样的住,实在看不出一个人远赴大洋彼岸的意义在哪里。
我们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我想了想,问他:“刘黯喜欢夏时忆吗?”江迟昼吓了一跳:“什么?刘黯跟夏时忆?”“不是,我觉得他们俩挺暧昧的,就问问。”
江迟昼“哦”了一声不说话了。
我问他:“那你介意么,如果刘黯和夏时忆?”
江迟昼却反问:“那你介意么?刘黯。”
我摇摇头,告诉他:“我想是不会的。我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如果他们哪天在一起了,我肯定一点也不惊讶。”
“不知道,刘黯的话,他之前说过最近不怎么想谈恋爱。可是夏时忆我就真的不懂了,我对她实在没信心。”
我想起以前江迟昼被夏时忆甩了的事,突然觉得挺烦的。我想了想小声地问:“那,你觉得我和你,会在一起多久呢”
“不知道。我觉得变数太多了,真的很难一句话断定。”
我的表情一下子就暗下来了。其实我并没有一定要求他说什么,我也知道承诺有时候很可笑,没意义,可是他这样含糊我却觉得更加难受。我又问:“那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如果你回了悉尼。”
江迟昼沉默了片刻,很豁达的样子:“以后的事情真的很难说,更何况我在悉尼,你在国内,时差就有两三个小时。所以,如果以后你喜欢上别人或者不喜欢我了就告诉我,我不会怪你的。或者你觉得累了,我也不会强迫你怎么样的。”
看着他难得的知书达理,我却说不出的苦涩。我从来都不知道,江迟昼是从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现实,即使是温柔,都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残忍。
周六的ktv我和沈年买断了个迷你包,把《笑忘歌》从头唱到尾。我们俩都情绪不高,于是这歌被我们演绎得千回百转淋漓尽致,我觉得五月天也唱不出我们的悲情效果。年少迷惘,阿信见了我们都得靠边站了。几个小时下来这歌在排行榜上估计都得上升了。唉,悲哀。
终于累到唱不动了,我们买了两听啤酒坐在包房里喝。他问我:“你心情不好,为什么?”
我挺直接地回答他:“江迟昼呗,你呢?”
他也不迂回:“夏时忆。”
然后我们俩便沉默地各自叹了口气。沈年问我:“她怎么会和刘黯在一起?”
我想说他们压根没在一起,可是转念一想,却有了另一番说辞:“不知道怎么说,听说是日久生情。”
沈年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看着他烟雾缭绕的身影,我觉得有点于心不忍,可是自己撒的谎,现在又能怎么自圆其说,只好安慰他:“你知道的,其实没有人能停下来等另一个人的。那些小说里写的话都是不现实的。我喜欢江迟昼,可我还是会和别的人在一起,对别的人用心。这是生活,一种节奏,大家都跟着走,谁也不会为谁停下来。”
沈年很理智:“我知道。”
可对于我,说不出口的是,即使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江迟昼,我一直以为对感情很认真很执着的江迟昼也有需要有人在身边陪着的时候。而且你沈年,不是也一样会找别的女朋友,连徘徊都没有径直就走了。能怪谁呢。在一起的时候,放不下自由,有了自由还要奢求别的。这样就太自私了。
沈年吐了口烟,对我说:“其实听了很多夏时忆的事。她喜欢把我和她的事告诉很多人。我不爱说,不管什么都只是片面之词,能证明什么,谁喜欢谁多一点,说几句就能解决吗。谁耍谁,我耍她,还是她耍我,别人怎么说,又改变得了什么。”
“只会是你耍她。”我想也不想就接口了。
沈年把烟头往屏幕上扔过去,砸出了小小的火花。他拿起话筒点了首《如烟》,悲伤地唱起那句词。
我坐在床前
望着窗外回忆满天生命是华丽错觉
时间是贼
偷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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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到林暖知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星期天晚上。她穿着深蓝色的校服,一手Сhā在上衣口袋里,另一手拿手机在发短信,黑色长发落落地垂到胸口,嘴角还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整个看起来阴森森的。我看着脑子里就冒出了“地狱少女”,然后猛地打了个寒战。我很意外她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出现在我家楼下,如果不是我偷偷跑下楼要去找江迟昼,估计都不会碰到她。
我问林暖知:“你在这干吗?”
林暖知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抬起头望着我:“哦,我今天搬来这里住了。”
“啊?为什么?”
林暖知的爸爸和很多做生意的人一样都特别爱他的房子,他们家在市中心最早的一个豪华社区买的房子。房子很大,复式,而且房子里摆满了家具啊书啊,东西特别多。我当时问林暖知才知道他们已经在这房子里住很久了。他爸爸觉得这里坐北朝南,景观又好,阳光充裕,日晒充足。后来好像林暖知不读书以后就一个人搬到世贸街租了个小房子,离她的茶馆挺近的,具体在哪我也没去过,这些都是从她的朋友那道听途说的。
林暖知说:“我不是跟你说了我爸公司周转不灵么,他说换个地方换个风水吧。”
我的脸都拉长了,如果她以前的房子太大了卖掉周转也就算了。我很严肃地问林暖知:“你家到底怎么如火如荼,还有钱换风水?”
“我家是有祖业的,怎么可能穷到连买房子的钱都没有。”
“可是……必要买个新房吗?难怪你从小就这么铺张,真是什么样的背景生出什么样的人。”
她耸耸肩不做声。过了一会儿问我要不要上楼去坐坐,她家正好也没人。我有些为难地告诉她我约了江迟昼。没想到地狱少女一听到江迟昼三个大字嘴角就开始上扬,若有若无地坏笑,吐出来的却是清清楚楚:“你说你要去见他呢,还是上我家?”
我听完林暖知像是从外太空飘来的恐怖声音,连忙作罢,赶紧告诉她:“不见不见,除了你谁也不见,去你家,赶紧吧。”
她心满意足地搂着我的肩膀:“这就对了。”
我心里很苦恼,早知道就不要偷溜出来了,闹了半天还是没见到人。还得去林暖知家,这个人的高压政策我一向吃不消。
林暖知坐在沙发上开始沏茶,我却如坐针毡。看着墙上的钟时间一分一秒向后飘,我知道今晚是注定见不到江迟昼了,只好平静地端起茶杯喝茶。林暖知端着一杯茶坐到我身边,问我:“最近怎么样?”
我反问她:“什么怎么样,我们不几乎天天都能见上面还有什么怎么样啊。”
林暖知看着我哈哈大笑:“是不是见不到江迟昼,你现在特别心烦意乱啊,那也别在前任面前表现出来啊。不怕我难受么。”
……我看着她凑近的脸于是莫名其妙地觉得脸上发烫。她淡淡地喝了口茶,房间里一片安静,只剩下墙上的挂钟不停止地前进,我却很郁闷。我承认自己道行不够,一和林暖知在一块我脑袋就反应迟钝。我觉得我之所以现在成绩这么差和我初中跟着她混了两年多绝对有脱不开的关系。
我叹了口气,挑了更敏感的话题以逃避林暖知对江迟昼的言语轰炸。我问她:“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么?”
林暖知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侧开头笑了一声:“我们这个年龄即使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吧?”
“那你不追吗?”
“……追也不一定追得到吧,而且,弄僵了更难受。”
我小心翼翼地问她:“那,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不喜欢男生。”
我的脑袋上开始“腾腾”地冒着火花,内心特别澎湃。林暖知的倾向一直如此,以前别人跟我说,如果想好好过日子就千万不要找t,因为很少人是真的同性恋都只是跟风随流而已,自然就更少有真感情了。所以我经常觉得碰见林暖知其实挺幸运的,虽然我把自己的幸运建立在了她的不幸之上。我安慰林暖知:“没事的,你看我当年那么折腾了几下就接受你了。你肯定能追到的。”
林暖知看了我一眼说:“可现在有几个女生能接受跟女生在一起,压力会很大吧,我也不想她尴尬难受。”
我继续鼓励她:“会的会的,真爱能打倒一切。”
她看着我喝了口茶:“你忘了吗,起码你自己就接受不了。”
隐藏句是,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那种感觉就像参加奥运会,踢足球一比一打平最后几分钟,打平就可以进决赛,结果我一不留神把一个乌龙球踢到自己的门里了,然后裁判吹哨,时间到,game over,你没戏了。
我在心里琢磨着到底该怎么安慰安慰林暖知,让她对将来充满了希望。我想如果她告诉我是谁,说不准我还能帮她说说好话,虽然有些事情不是说一两句好话就可以接受的。就像我以前,完全没办法心平气和,甚至和她牵着手都觉得恶心。那种感觉现在回忆起来只觉得又愧疚又难受,然后只好不断退缩。其实真的,林暖知只是喜欢女生,并没什么其他不好的。唉。
我张张嘴才整理清思绪,却听见门铃响了,林暖知漫不经心地喝着茶,指挥我:“开门去。”
我于是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打开门,江迟昼站在门口对着我怒目而视。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林暖知的家,她怎么会让我去开门,多不符合常理啊。我看着门口的江迟昼,再回头看看林暖知,她耸耸肩“我发短信告诉他的。:”我转回头想对江迟昼解释一下,不想江迟昼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把我往外拖。我被他拉得东倒西歪只记得从地上抓起我的鞋,连句再见都没说就直接被拖进了电梯。
江迟昼丝毫不手软,对着坐在地上系鞋带的我一阵狂轰滥炸,问我:“为什么在林暖知家?你不觉得你一个有夫之妇半夜随随便便去会前任很不合适么,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去悉尼?你肯定在这里拈花惹草。”
我心里真的很好奇:“为什么我和刘黯来往你都不担心,却担心林暖知啊?”
“我知道刘黯不是你喜欢的那种,可是林暖知就不好说了。我搞不清楚你们以前怎么回事,而且,我不想女朋友再和前男友旧情复燃甩了我。”
他说完并没有立刻看着我。过了一会儿随着整个电梯的寂静,他低头看到我绑好了鞋带,却还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抬头看着他,表情就好像一口吞了个小笼包一样憋得慌。他蹲下来问我:“你怎么了?”
我一摆头:“没事。”
“你都这个表情了还说没事,到底怎么了?”
“知道夏时忆是你初恋,可是你如果这么放不下找我干吗,找你国外的女朋友干吗?”
“我也就随口一提,没别的什么意思。再说这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我根本就不在意了。我现在在一起的是你,跟夏时忆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太敏感了。”
“不是我敏感,如果你不在意就不会不经意之间提到她了,你自己没注意可是真的经常从你口中听到这件事。你说现在在一起的是我,那你悉尼的女朋友呢,谁知道你说的有几句真心几句假的,是不是出了个国就都变得很开放啊,你知道开放和随便是有分别的。”
江迟昼看着我冷笑了一声,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响,我和他一起走了出去,他问我:“我哪里又随便了?”
“你以前谈一次恋爱都那么认真,会同时和两个人在一起吗?”
“我不是和你说了,我跟悉尼那个女的其实没什么感情。只是大家在一起陪陪对方而已。我喜欢的不是你吗?”他坐在石椅上朝我摊了摊手,表情里透着不耐烦的躁意。我知道我已经把他惹火了,可是仍然不休不止地问他“你既然和她没感情,: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你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江迟昼看着我的样子非常无奈。他问我:“反正现在我怎么说你都有意见,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是我问你才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会和她说清楚,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起码现在不能说。你也知道初恋很重要,我不想让她难受,这还不仅仅是难受不难受的问题,她根本承受不了。过一段时间吧,真的就再过一段时间,好歹好不容易回一次国,让她开开心心过个年吧。”江迟昼说完伸就侧过头盯着我的眼睛,我坐在位置上被他眼里炙热的感情盯着,心里的紊乱忽然就宁静了不少。夏时忆曾经问过我:“江迟昼这样你就不会生气吗?”
那时候我挺无所谓地告诉她不生气,我看见江迟昼手机里的短信,眼神里对别人的关怀,心里就觉得过去真的只存在过去了。江迟昼走了整整一年,一日不见尚且当刮目相看,那么一年不见,用物是人非来形容都不为过了。我一直在原地踏步,却怎么能要求生活有那么大改变的他也像我一样等在原地呢。甚至即使是我,也喜欢过苏生,到现在都释怀不了。那更何况是他呢?
可是江迟昼却仍然选择了和我在一起不是么,即使他在悉尼有女朋友我也不在意。这就类似于一件未了的心愿,眼看着越来越不可能了却忽然实现了,心里剩下的只有欢欣鼓舞怎么还有空计较别的。
只是,真的在一起了,却发现有很多问题,是不可能忽略的。还有一些事,是不可能不在乎的。
江迟昼说:“这些都是我的事,是我没处理好,太草率,不应该让你为了这些事情难受。但是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可困扰的,都是可以解决的。”
见我不说话,他接着又说:“过没几天就元旦了,31号出来玩吧,正好你们也放假。”
我点点头告诉他:“我也不想弄得这么烦,我们只这么几天可以见,还弄得你难受。我就是觉得没有安全感。”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又开始思索到底要不要去悉尼的事。
这几天我父母完全不放弃想要让我弃暗投明趁早出国的想法。我之所以能够溜出来,完全因为他们给我找了个刚从悉尼回来的大姐,向我竭尽所能地描绘悉尼的月亮特别圆,悉尼的星星特别亮。于是送她下楼的时候我就想顺便去找江迟昼,结果被林暖知逮个正着。
那位海龟在离开前,见四下无人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在国外特别自由,其实挺好的,真的。
我被她炙热的眼神看得很不是滋味,于是我在当天晚上问过江迟昼:“悉尼好吗?”
“还行吧。我也说不上,没人管是挺自由的,可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没归属感。我经常觉得挺想家的,一个人生活也很累。不过如果读书什么的是比国内轻松吧。空气也好,就是无聊了点,四五点店全关了。环境倒是真的挺好的,我说不清,反正就是还成吧。”
我觉得江迟昼说了跟没说一样,我只好在第二天中午又问了问夏时忆。她坐在食堂里边吃饭边伸着脖子望着食堂的大门,我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便推了推她:“我跟你说个事,我妈妈想让我出国。”
夏时忆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站起来,问我:“去哪?”
“悉尼。”
她比我还激动,摇着我的肩膀:“那快去啊,干吗不去,江迟昼在那里啊。”
“可是你不觉得到一个说英语的地方,特别难受么。而且那么远,一个人住,多累啊。”说完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特别没种。我可以老实交代我就是那种特别安于现状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在自家附近读那么多年书,如果不是迫于无奈大概也不会来这学校。而且我也不知道为了一个江迟昼去悉尼到底值得不值得,在不确定之前我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夏时忆却不是这样的:“你那么喜欢江迟昼,他出国了,好不容易你也有机会出国,不去不是太傻了吗。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如果我是你肯定一口就答应了。”
我忽然发现问夏时忆是一个错错错错错的决定。我忘了夏时忆的格言就是,为爱冲冲冲。她的脑海里充满了各种不顾一切,和我恰好相反。
“而且,我说真的。你有想过吗,在国内,你又不想读书,出去也许还能激发斗志。国外的教育肯定比国内好吧,找到适合的自己,换个环境,其实是件好事。你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清楚了。既然你在这里读不了,为什么不给自己多一个机会?”
我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的。我的确应该仔细考虑利弊,而不是一口否决。我又忧虑地对夏时忆说:“可是你知道吗,江迟昼从来没牵过我手。走在路上,他最多抓着我的手拖我走。我觉得一点也不像情侣,就像两个好朋友。”
夏时忆张大眼睛眨了眨,找了个比较圆滑的理由:“他不好意思吧,可能。”
我心想江迟昼像是会不好意思的人吗,夏时忆解释:“你看他也没谈过几次恋爱,看起来也不是很主动的人。他以前和我在一起也没牵过我,虽然平时感觉很随便。”
我一听心里就平衡了。可是夏时忆脸上的表情却很不适,她不高兴地又看了一次食堂大门,不满地问:“刘黯怎么还不来啊”
我听着她忽然减弱的声音回头,看见站在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旧情人沈年。夏时忆“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我还没弄懂她为什么要站起来就看见她端着盘子坐到了另外一边。
沈年的目光自始至终停在她的身上,话却是对我说的:“班主任叫我们去阶梯教室筛选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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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近期末,班里的学习气氛忽然骤增。我和沈年的节目莫名其妙地就通过了,评委说这首歌很有青春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开心还是难过。开心的是,我们唱了一下午总算有点收获,可是相反的我必须在全校同学面前唱歌。就算初中常常演出,可是那时候有个林暖知让我很心定,而现在这事情就变得充满了挑战。
班主任对我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积极开导变成了不闻不问。我每天埋头在抽屉里看看小说,吃吃东西,觉得日子过得舒适又惬意。唐显之却对我的生活方式很不屑,他特别不婉转地对我说:“你家里很有钱吗?”
“还好啊,干吗?”我不知道唐显之又怎么了。
“我觉得你跟江迟昼还真配,都是那种不读书坐着浪费家里钱的人。”我也学乖了,并不接他的招,而是说:“配不配用不着你来说。”
他笑了一声看着我,若有所思的表情“就你这种性格难怪苏生受不了。:”
我完全被激怒了。我觉得唐显之这个人特别有病,一张嘴从来不落闲,好像不骂骂人就浑身不对劲一样。我对他说:“你这样的人大概也只有苏云乐那个傻瓜才会喜欢你,还不好好珍惜小心以后没人要。”
唐显之不以为然:“苏云乐,我和她分手了。莫名其妙在街上让人打我一巴掌。我觉得你们这些人也真是无聊,每天就知道瞎折腾。我早就烦死了,正好分了一了百了。”
“你将来就会后悔了,早晚的事。”
他看了我一眼不做声继续做题。我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了一本数学练习,开始解题。做了没几道就突然被人一把从位置上拉开,我都没明白怎么了就重重地一ρi股摔到地上。苏生拉着唐显之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摁在墙壁上,怒气冲冲地问他:“你找死吗你?”
唐显之打开苏生的手问他:“你干吗啊你?”
这时候是体育课,大部分人都下去活动了,班上在自习的少数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我从地板上爬起来,觉得对苏生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就算火到不行也不能这么粗鲁,直接把我拖开。苏生问唐显之:“你甩了我姐?”
唐显之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很惨白:“她的人在校门口摔我巴掌,你难道让我忍吗?”
“那你就让我姐难受?你是不是活腻了?”
“我也没办法,我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她,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想和她在一起。拖得越久她就越难受,还不如早点分开,长痛不如短痛。”唐显之对苏生说着。
苏生一听就更生气了,他一字一句地问唐显之:“我姐姐那么喜欢你,你还要这么对她?”
不想唐显之话题一转,指着我说:“那她呢,回锦也很喜欢你,你是怎么对她的?”
苏生这才发现我在旁边,他扫了我一眼,又看回唐显之:“你觉得这有可比性吗?”
我突然很想笑。我知道唐显之和苏生一直都拿我当笑话,我就像小丑一样在他们的生活里,给无聊的课余时间添点色彩。就像苏生说的,这能一样吗,在他心里我能和苏云乐一样吗,不可能的。我不及她的千万分之一。甩我花时间花技术,只是想看个热闹,偏偏我还一直期待着。直到今天,听苏生亲口说出这句话,我才终于不得不接受,不得不相信。
人啊,总要做点傻事,才能长大吧。
唐显之跟苏生说:“你别逼我了好不好。”
苏生看着唐显之,权衡过了利弊:“向她道歉,这是我的底线。”
说完苏生转身就走了。唐显之慢慢地坐回位置上,我跟着也坐下来。问他:“你还好吧?”
“我知道你们都挺不待见我的。我爸和苏生的爸爸是同乡,他没什么文化,是个邮递员,我妈没工作。如果不是苏生住在我家,我现在连书都读不起。从小我妈就叫我什么都让着他,不要惹他。我对苏生言听计从,因为我知道他如果不住在我家了,我们一家人就活不下去了。”
我听得很难受,摆了摆手:“你别说了。不喜欢分手就算了,我”
唐显之却不理会我,继续说道:“我不喜欢苏云乐,这不是我的错,我除了想读好书让父母能抬起头做人,根本没别的想法。我不喜欢苏云乐,我真的不喜欢她。苏生警告我不准拒绝他姐姐,所以我和苏云乐在一起。我把对苏生的不满都发泄在苏云乐身上,我想我对她不好,她应该也能早点放弃,可是她没有。这些牵绊你根本就不懂,你理解不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我觉得唐显之从来没像现在这么迫切过。他的表情就好像孩子那么无助:“苏生的爸爸和妈妈本来也很穷,就是因为穷才过不下去,苏生和苏云乐是双胞胎他们养不起。她妈妈嫁了个大款,然后摆脱了贫苦。他爸爸就偷渡去美国,再也没有音讯。我父母相依为命,难道就错了吗。我为什么那么强硬地和苏云乐分手,唯一一次,我真的不想再对着我不喜欢的人了,我想做我自己,难道错了吗?”
我看着唐显之,哽咽着说:“没有,你没有错”
“苏生甩了你,他也没错,他只是不想浪费自己时间在不喜欢的人身上。他善变,对他来说,没了桑槐其他谁都一样。你的确伤心了,可是现在你和江迟昼在一起了,还不够么。你总不能要求谁都喜欢你吧?”
我看着唐显之忽然觉得他说的一句句全都在理。他心里的苦涩,我不能理解,比起他我有太多的幸运。所以,又何必事事都苛求完美。
他脸色惨白地看着我,我伸手握紧他的手。他低头对我淡淡地笑了笑,然后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喂,我是唐显之,下午到回锦家那里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云乐和林暖知还有桑槐一起来的,她到的时候我和唐显之都一言不发地坐在石椅上。看见桑槐我有点不自然,如果不是唐显之让我陪他去,估计我早跑了。最后我们一起去了林暖知家里。
林暖知的家一如既往的干净,她千年不变地坐在沙发上泡着茶。桑槐就坐在我边上,苏云乐冷冷地问唐显之:“你要说什么?就快点说吧。我们都很忙,没空这么来回跑。”
唐显之抬头看着苏云乐仔仔细细地说:“对不起。”
苏云乐却冷笑一声:“说完了么?那你可以走了。”
“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真的对不起。现在我们分手了,将来也不会再和好了,但我还是要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你一直都在等我。可是真的,我不喜欢你。”
林暖知把茶杯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摔,问唐显之:“你是来讨骂的吗?”
唐显之看也不看林暖知,抓着苏云乐微微颤抖的手:“我一直把你当成发泄情绪的对象,利用你喜欢我,对你冷嘲热讽得到内心的藉慰。我不喜欢你,却跟你在一起。就算这样,但是我心里知道如果这些年不是你陪着我,我肯定早就疯了。我自认为我这辈子从来没欠过谁,可是我知道我欠你很多。我还不了了,对不起。长痛不如短痛,我和你分手,我不想再让你替我难受,其实我也很自责,可是停不下来。每天我在生活里多少的压力,多少的伤害我撑不住,但是真的对不起”
苏云乐的眼泪就跟着掉下来,她对唐显之说:“都分手了,你还要说谎。你根本不是为了我,只是你不想再有人牵扯你了。是你自私,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唐显之侧过身抱住苏云乐:“我承认我自私,我知道我真的没什么好的,以后不要再为了我这种人难受了。林暖知说得对,为我这种人根本不值得。”
苏云乐在他怀里哭成了泪人:“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我从来没说过不值得。起码你在我面前,都是最真的你,对我来说就够了,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
连带唐显之的眼眶也红了。他低低地重复着,对不起。
苏云乐的声音仍然带着哭腔,问唐显之:“那以后我们可以做好朋友吗?”
唐显之沉默了很久对她说:“不要了。以后,别再来往了。”
苏云乐抱紧了唐显之,痛苦出声。好像谁在跟着火车全速奔跑,用尽力气追那个车厢上无法任之离开的人。
我觉得我一直都不喜欢唐显之。他的冷漠就好像长着爬山虎的房子,厚厚的植物保护着那堵墙,保护着四季房内的阴冷,不受任何阳光的暴晒,让人觉得阴郁可怕。就像苏生的眼神,即使关心都看不出诚意。
原来,只是因为我不能明白,他们的无奈。
像苏云乐为了保护苏生而变得坚强、懂事、大方。
唐显之为了保护生活,接受各种不公平,变得凌厉,学会伤害。
苏生为了保护苏云乐,便对着她追着奔跑的火车砸石头,呼喊,渴求火车能因此停下。
而我,既没有离开的勇气,也不敢挽留。
桑槐用手肘抵抵我,她像是触景伤情一样很感性:“你知道吗,我和刘黯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以为他还喜欢我。后来才发现没有人会为了谁而等待,所以我很讨厌你。”
“我知道。”
“因为我看不出来你哪里好,大家都喜欢你,后来我看苏生甩了你,我才心里平衡,发现你也不是通吃。”
“你算了。”
“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桑槐直白大方地对我说:“我觉得如果要跟你做朋友肯定很痛苦。”
“为什么?”我很诧异既然还是不喜欢,她说这么多干吗。
桑槐却理所当然地回答:“没有为什么,就是不喜欢。”
我于是识趣地不再过问了。
离开了林暖知家,我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江迟昼,我觉得我现在心里很纷扰需要有个人听我倾诉。他听我叙述完整件事,于是对我说,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跟想的不一样。
“所以我不想再猜了,我们把话都说清楚吧。”
他眯起眼睛看着我,问我:“你要说什么,就说吧。”
“为什么你手机里有我以前发给你的短信?为什么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有女朋友还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你连我以后喜欢别人都不在意?为什么你变了这么多?”
江迟昼和我坐在别墅区的小桥流水边上,特别有情调。他看着我眼睛闪闪发光,我一直很喜欢他的眼睛,永远那么明亮。江迟昼勾勾嘴角笑了:“原来你在意的就是这些。我当时去北京读英语,就拿手机收你的短信。那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一直都没有回。我即使知道当时你喜欢我,过了那么久,等我回来,我也不能确定你是不是还喜欢我了。”
“这个答案我还算满意,那然后呢?”
“然后,我去悉尼的目的是什么,离开这里。我没去加拿大因为我不想和父母一起,我想真正独立生活。当时我和那个女的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回国再见到你,或者再和你怎么样。你说拜拜你没事了,对我来说就意味着,你已经放下了,都过去了。我于是决定找一个会对我好的人好好在一起,这也很正常吧。”
“那你回来”
江迟昼打断我的话:“我见到你之后发现我还是喜欢你,其实不用见到你,我心里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喜欢你,只是见面了以后那种真的应该在一起的想法特强烈。”
说完他伸手牵住了我的左手,我感觉自己的手被他的手掌覆盖着。侧头看看他,江迟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前方,耳根却红透了。我心里暗笑,原来江迟昼也会不好意思。
他抓着我的手对我说:“小锦,我们都会变的,可我还是喜欢你,这点我很确定。我不是不在乎你以后会不会喜欢别人,可有很多事情真的都不是我说一句话就能决定的。我能做的就是坚持,我给你自由和生活,由你去选择将来想要怎么样。当然我不想和你分手。”
我问他:“你想清楚了?”
“一直很清楚,我对你是很认真的,我即使没回你的短信可是也一直存到现在。我能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候我们俩吵架,我挂了你107个电话。”
天-堂txt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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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妈说,不管我去不去悉尼,先帮我把护照办好,免得到时候来不及。我觉得除非我态度强硬离家出走个十天半个月,否则我是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得到主动权的。但偏偏我这人胆小得连离家出走的勇气都没有,我只好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江迟昼那种自理能力低下英文能力更低下的人都能在悉尼过得好好的,我应该也没问题。可是越这么想就越紧张,连带班会课在班上的模拟踩台我都发挥得有失水准,还好沈年的声音够好听,以致班主任和各位同学忽略了我的颤音。
下台了沈年跟我说:“你太紧张了,到时候看的人比这多不知道多少倍,你这样岂不是要吓到好几天不敢睡觉了。”
“没事,还有时间的,我回家调整调整情绪。”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又交代了一次:“其实这歌我们已经唱得烂熟了,没事的。”
我和他一起走出了教室,看见站在走廊上的夏时忆我才想起来,她叫我放学一起去喝奶茶。夏时忆其实很单纯,她看见我就笑盈盈地走上前,接着看见沈年立刻愣住了。我哼了一声笑出来,她立刻给了我一个白眼。沈年看见夏时忆,也挺尴尬的,挥挥手讪笑着:“好久不见啊。”
夏时忆撇了撇嘴:“不久,我天天都见得到你。”
“我怎么没发现”沈年的话还没咽下去就被夏时忆的眼神给克制了。我看着他们俩就跟江湖高手过招一样,一颦一笑都暗藏玄机。两个人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互相瞪着,电流在空气中传动,路过的人都会拿出那种“这在干吗”的表情忍不住扫两眼。我终于在他们的高压政策下败了下来,溜到隔壁班找刘黯去了。
我一步三回头走到他们班门口,探了探脑袋,教室里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桑槐背着书包迎面走来,看见我就回头朝教室里吼了一声:“刘黯,有个女的找你。”喊完还朝我抿了抿嘴转身就走。
我看着桑槐觉得她这种恐怖的个性我还真是受不了。被她这么一叫,班里所剩不多的人全都盯着我上下打量,还有男生发出暧昧的起哄声。我郁闷得恨不得立刻消失。刘黯拖了半天终于不情不愿地走出来了,他手里提着个包,嘴上都是埋怨“你过来干吗啊,:喝奶茶到楼下等啊。站这多不好,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看着刘黯张口结舌,什么叫做翻脸不认人,刘黯就是。当初是谁追我,是谁求我不要分手的。现在呢,来班上找你你还嫌我丢脸,我没嫌你丢脸就很给你面子了,你居然“你干吗啊?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我承认我小时候眼光不好不小心喜欢过你,但是今时不如往日”说到这刘黯顿了顿,“剩下的就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我心想你该强调的还没强调完吗,假惺惺。
和刘黯从教室里走出来,夏时忆和沈年还是互相拿不下对方,站着僵持着。刘黯拉了拉我的袖子,问我:“那俩在干吗?”
我厌恶地甩开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好吗?”
“……江回锦你没毛病吧?”
“……算了,我知道我斗不过他:“刚才出来的时候,夏时忆和沈年碰上了,一言不和就这样了。”
刘黯别有深思地点点头,走上前拉住夏时忆问:“有事?”
夏时忆一见到刘黯立刻就摇头,刘黯看了一眼沈年继续说:“没事就走吧。”
然后两个人就忘我地离开了,留下我和沈年大眼瞪小眼好生奇妙。沈年看着我,把手放到校服口袋里,无甚情绪地说了句“拜拜”,就从另一边楼道下楼了。我走到楼梯口看见夏时忆和刘黯站在下面一层讲话。好奇心过剩的我缩在角落里不让他们发现,拉长耳朵听着。刘黯用很低沉的声音对夏时忆说:“你别再跟沈年了。”
“我没跟他,只是正好碰到而已。”夏时忆张口否认。
“其实人不一定要恋爱才能过活的,如果你一个人太无聊,我可以陪你。”
“你知道不是这个原因。”
夏时忆和沈年在一起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两个人互相折磨,分了手见面还要像是大敌当前一样互相防备。让他们平静下来,也得花很长时间吧。
“不如我们在一起吧。”刘黯说这话的时候用的是陈述句,语气没有任何情绪。
夏时忆却笑了:“你开玩笑的吧?”
“没有。”
“……”夏时忆叹了一口气:“还是不要了。我和你在一起没意义。”
刘黯听见她的回答也不再说话两个人相互沉默着,我蹲在楼梯上也微嘘了口气。过了很久刘黯终于开口先打破沉默“:你说江回锦去泰国了吗,怎么还不来?”
我一听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我凭空消失太久了。连忙站起来要往下走,却发现脚蹲麻了。我忍着痛揉脚,一边想着为什么是去泰国。
第二天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拉开了慧阁高中2008年高二年级拔河总决赛的帷幕。学校大发慈悲让我们全年级同学下去观战,对我们这些被淘汰的班级的确是很大的安慰。可惜我心里很埋怨,一提到拔河,班主任的脸就比包公还黑。这是我们班的敏感话题,不出意外没人愿意提它。
第一场决赛的对战班级就是刘黯、桑槐他们班和夏时忆、苏生的班级。拔河比赛的战火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提前蔓延。夏时忆吃了一堆东西瞪着刘黯,宣布:“今天下午我们一决雌雄。”
刘黯喝了一瓶脉动,告诉夏时忆:“邪不胜正这才是真理。”
我觉得这两个人都太闲了,否则怎么会在这跟拍古装片一样没完没了,而且还都词不达意,我怎么听怎么奇怪。事不关己的我就坐在饭桌上以龙卷风的速度扫荡着这一大堆食物,可还是不能明哲保身。刘黯拉着我的左手问我:“你觉得是我们班赢还是夏时忆他们班赢?”
我刚咽下嘴里的饭,拿着筷子的右手就被夏时忆拉住了。她问我:“刘黯他们班才几个男生啊,可能么?”
“你别忘了我们班可赢了你们班。”刘黯看着我,意思是,说他们不行就意味着我们班更不行。我一向没有集体荣誉感,现在更暴露了这种本性。我一甩他们的手,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冷冷地开口:“随便。”
其实刘黯和夏时忆针锋相对的模式从昨天下午我一瘸一拐地出现在楼梯口就开始了,一直保持到今天都没结束,平时好得恨不得立个血书写上永不分离的两个人,突然变成这样,我觉得肯定得归咎于他们连日以来对于要不要在一起的对话。连江迟昼都皱着眉头问我这两个人怎么回事。
我笑而不语,有些事情不是别人出面能解决的。江迟昼认为他们俩应该没什么的,否则就不会互相拒绝对方了,说完他还担心地问:“该不会是刘黯拒绝了一次夏时忆,于是夏时忆也要拒绝一次赢回来吧?她心理变态啊?”
我狠狠拍了一下江迟昼的头表示他想多了:“如果他们真的没什么事情过去了大家说说笑笑就算了,可是你看刘黯对夏时忆的态度明显跟以前不一样了。而且不在意的话,两个人开开玩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何必像现在这样。”
江迟昼摇摇头说随便吧,反正他管不上。
拔河比赛开始的时候,刘黯和夏时忆都上场了。临战前还互相瞪了一眼。苏生跟唐显之一起站在场边观望,聊着天。我问唐显之:“为什么他不上场啊?”我指指苏生。
苏生看了我一眼,没回答。唐显之说:“你觉得他会上场吗?我觉得他上场才奇怪。”
想想也对。苏生瘦得能被风吹走,而且也不像是有志向为国家为人民的人。班级这种小分量的东西,在他心里哪里能排上位。
而这场拔河比赛原先我以为会异常激烈,可结果却大失所望。夏时忆他们班人丁兴旺,开场不到十秒钟就赢了比赛。裁判一声哨响他们班欢呼一片,夏时忆却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扯扯我问:“你说刘黯会不会生气啊?”
“难说。”我故作深沉地回答。于是夏时忆好不担心地看着刘黯。刘黯被他们班的一群人围着在讲什么,并没看到我们,他们只是看了看对面的赢家全都气馁地退到一边去了。
唐显之拍拍手:“这赢得还真快。”
只是我看着脸上完全没有胜利喜悦的夏时忆,觉得赢了还不开心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又问了夏时忆一次:“你怕刘黯不爽啊?”
她点头,我继续问:“你觉得刘黯至于么,他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吧。”
“不知道。”
“你是不是喜欢刘黯?这么在意他?”我说完就看见唐显之的眼神瞟了夏时忆一眼,带着笑意。
夏时忆摇摇头否认:“我不喜欢他。”
我看着夏时忆肯定的表情不想刨根究底,和唐显之默默对望了一眼,各自了然都不做声。苏生始终局外人一样不关注也不评论,只是看着赛场,或者,看着赛场上的桑槐?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见桑槐站在刘黯附近,几个人互相安慰一样都笑着摇头。
这时候刘黯却回过头大步向我们走来。他指了指边上的座位,我和夏时忆都一言不发地跟着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拔河比赛进行得很激烈,边上的座位形同虚设,没几个人安分地待在这里,多数人都围成一圈呐喊加油。我们三个一起坐着却出奇安静,夏时忆一直看着刘黯连话都不敢说一句,而刘黯看着赛场并不做任何回应。
我看着他们两个觉得真是闹腾。正想不理不顾看比赛,却发现刘黯嘴角扬起一个笑容,回头正视夏时忆:“你还要看多久啊?不怕看穿了。”
夏时忆也笑了:“那是,望穿秋水不见伊人来嘛。”
“我这样的秋水你还不满足,等什么伊人。”刘黯打趣道。
“秋水是秋水,跟伊人哪一样啊。”夏时忆是这么解释的。
我和刘黯对望了一眼,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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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教室,把东西匆匆忙忙塞到抽屉里就冲出了校门,给林暖知回了个短信,说我马上到。
她不知道今天犯了什么毛病,从一放学就开始夺命连环call,一副我不到誓不罢休的样子。于是我只好全速朝家冲去以免让她等得过久。我发誓以后不能住得离学校这么近,一不小心家楼下大院就成大家的据点了。
我气喘吁吁地到了家门口却没看到林暖知。站在草地上四处张望,最后头都晕了还是没见人影。我觉得林暖知可真是没有责任心十万火急地把人叫来自己玩消失。我又干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不对劲,于是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林暖知站在那里。我朝她打了个招呼说hi。
她看着我:“嗯,你来了。”
“是,我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大脑就卡壳了,我心想这可真是送我的一份提前到来的元旦大礼。
看见我终于注意到她的变化,林暖知徐徐朝我走来。
她剪短了那一头如水的长发,穿着合身的男款校服,脸上的表情依旧是过去那种波澜不惊。她每朝我走近一步我就觉得过去的回忆一步一步朝我扑面而来,冷得我直觉似的向后退了一步。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是人们口中的消失在江湖上的雌雄双煞,男女通杀。我把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眼看出她惊天地泣鬼神的变化的内因归结为她这个形象在我心中过分根深蒂固了。我发自内心地问林暖知:“为什么?”
她看着我笑了笑不说话,我想我不安的猜度还是成了现实:“你喜欢苏云乐吗?”
林暖知还是很安定:“你又知道?”
“对,我又知道。”
林暖知的口气很淡,正如她的表情,总是没什么起伏变化。她说:“我不指望苏云乐能一下就接受我,她才刚刚和交往了那么久的唐显之分手。”
我觉得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即使她没和唐显之在一起过,也未必能够很接受。
我问她:“你留了两年多的头发吧,剪掉舍得吗?”
“没什么不舍得的,事情有轻重,相比之下只是一点头发而已。”说完她笑了一声,捏了一下我的脸说“:你怎么还是这样,看问题挑不到重点。”
我心里有点惋惜:“可是你其实不喜欢打扮成t的样子吧,你”
“还是那句话,这些其实真的都随意,我无所谓的。”林暖知说着顺势在草地上坐了下来。
我跟着她一起坐了下来,把书包放在身前:“我不能理解,当朋友不好吗,一定要在一起不可么?”
“那你怎么不和江迟昼继续做朋友留他在悉尼好好逍遥快乐,还是要和他在一起。”我被她这么一说,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合理的措辞。她却很坦诚,“我以为你会理解我,我没有那么大方的。年轻嘛就应该做点疯狂的事。喜欢就是想要在一起,既然苏云乐也说她会试着接受的。”
实际上,我以为我早就老了,如果没记错,再过不久,我就要18岁了。而对林暖知其实最没资格指手画脚的就是我:“那你要照顾好苏云乐,让她以后都开开心心地过。”
林暖知点点头:“听说31号你要唱歌?我们都会去看的,我和苏云乐。那天早晨我们学校活动,下午放假。好好唱,以前你唱歌很好听的。”
听她夸我,我笑得特别甜:“谢谢,那你到了要给我打电话。”
林暖知揽着我的肩膀,顺势抱住了我:“回锦啊,时间过得真快。以后就有别人照顾你了。要懂事点,别再像以前那么不体谅人了。”
我伸手回抱住林暖知,忽然觉得鼻子酸。原来一转眼,时间就过了5年了。不是5分钟,而是5年。时光荏苒,北京奥运万众瞩目却一不留神就变成电视上回忆2008的一个场景了。“有空我们一起回学校看看吧,好吗?”
“好,毕业以后都没回去过。”林暖知的声音在离我耳朵很近的地方响起。我不记得我们有多久没有再这样亲近过了。
“我也是。”我回答她。
在那所学校,我度过了9年。有林暖知的日子只有3年,却因为这3年让它变成一个不愿意再触及的地方。可是现在回忆起来,以前那些所谓的伤害,难过,流的眼泪,急于离开的心情,都变得可以包容了。别人的眼光又怎么样,中考失利又怎么样,甚至林暖知都可以原谅我,其他的事就更微不足道了。不是么?
见过林暖知我就去奶茶店找江迟昼他们了。听说林暖知剪了头发,最难受的是江迟昼。他把林暖知从上到下数落了一顿,用上了骂人最泼辣难听的词还是不解气,就算知道她喜欢的是苏云乐依然觉得很忧虑。他摊着手问我:“你说她剪了头发,还搬到我们这里住。她的学校可是在城市另一头啊,你知道的吧,城南私立。我查了地址,我们在东边他们在西边,那个二部在荒郊野岭的地方,从这里去上学那要走多久啊,你说她到底图什么?”
我不敢告诉江迟昼其实林暖知搬到这住,我心里还挺高兴的。所以我只能支支吾吾:“其实城南私立有校车到我们家门口的,而且即使坐公车50分钟也到了,我们的城市就那么丁点大。”
江迟昼哼了一声,对面的刘黯实在看不下去他的絮絮叨叨就顺势拿了个什么吃的往他嘴里塞。而夏时忆在边上始终都漫不经心地搅拌着奶茶,江迟昼瞥了她一眼,用力“啪”地拍了一下桌子,问她:“你在想什么啊,那奶茶都要给你搅黄了。”
夏时忆被江迟昼一拍整个人都一激灵差点从位置上站起来。她问江迟昼:“你是不是出国太久了?不会说中文就不要乱说嘛,害我想半天,什么搅黄了。”
刘黯温柔地凑近夏时忆问她:“怎么了?有心事吗?”
夏时忆顾左右而言他:“你还想喝奶茶吗?我喝不完。”
刘黯点点头拿过她的奶茶很自然地对着喝。江迟昼凑在我耳边:“完了完了,你看刘黯那毒蛇男变温柔说明了什么?我怎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说明他又要沦陷了。”这是我的理论。江迟昼却不屑一顾,还扳手指跟我算他认识了刘黯多少年,我认识了刘黯多少年,哪里能了解刘黯。说着江迟昼还比了个潜下去的姿势。我又看看刘黯,心里特窝火,你看你们俩在这甜蜜个什么劲啊,名不正言不顺的。于是我把奶茶递给江迟昼:“喝了它。”
江迟昼张大眼睛看着我的奶茶:“我不想喝,太甜了。我之前已经喝了一杯了。”
我发现人强势起来果然很可怕,我眯着眼睛跟江迟昼说:“你不喝也得喝。”
他不知道我发哪门子的疯,只好拿着我的奶茶心不甘情不愿地喝起来。我看着他真的就着我的吸管喝奶茶,反倒觉得有点脸红,连忙撇开视线。江迟昼却把他的绿茶递到我面前:“我都喝了,你喝什么。”
我讪讪地接过他的绿茶,只敢放在右手边看着,始终提不起勇气喝它。我觉得自己可真作孽,好好的奶茶一定要给别人喝,现在不喝又渴,喝又尴尬,再点那是不可能的,只好少吃东西,忍着。我盯着那绿茶看了很久,才感受到手机震动,苏云乐打电话说她和林暖知过来和我们一起吃东西。我很欣慰地答应了,挂了电话连忙发了个短信让苏云乐随便买个什么饮料带来给我。
她和林暖知到的时候,只过了10分钟。在场的人除了我和苏云乐以外,其他的人都僵住了。林暖知却安然地拉了一把椅子放在我们桌边给苏云乐,又拖了一把自己坐下。夏时忆几乎机械地把一大盘东西挪到林暖知的面前。林暖知看着她,又看了看刘黯和江迟昼,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
很识大体的苏云乐为了打破僵局,便从包里掏出了瓶午后红茶递给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你突然叫我帮你买瓶饮料还说十万火急你快渴死了,我就在边上屈臣氏随便拿了一瓶,你快喝吧。”
她这话成功地将大家的注意力从林暖知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尤其是江迟昼。他不解地问我:“我不是给你绿茶了吗,你干吗不喝啊?而且既然那么渴你干吗要把奶茶给我喝?”
我把自己粉红色的脸埋在臂窝里,大家都疑惑地看着我。我心里却想着幸好他不明白,他要是明白了还不笑得肚子都爆了。正庆幸着侧过头就看见林暖知那双洞察一切真相的眼睛盯着我,眉目间全是笑意。我想,完了。
没想到林暖知拆我台的速度比谁都快,她跟江迟昼解释:“小锦想让你喝她的奶茶,可是她不好意思喝你的,自己又渴就喊苏云乐再买一瓶。”
末了林暖知还不忘添油加醋了一句:“其实小锦很想喝你的绿茶,可是她面子薄,你没看她的脸都要红透了。真是小女生。”
说完所有人都笑起来了,江迟昼一把搂住我开心得眉毛眼睛都快粘在一起了。我甩开他的手瞪着林暖知,掏起那瓶午后红茶想往她脑袋上砸。林暖知却眼明手快地抓住我的手腕,对我明目张胆的调戏:“宝贝,别冲动嘛。”
我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江迟昼拖开:“你和我换个位置,这女人太危险了。”
我老大不愿意地站了起来,却看见苏生安静地站在我们后面,目光空洞透彻地看着苏云乐,手里拿着手机:“你说你在奶茶店就是和他们在一起?”我觉得四周由过年的欢欢喜喜一下变成了清明的期期艾艾还伴随着经济危机的萧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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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云乐站了起来,绕过我们走到苏生面前:“怎么了?”
苏生看着她表情里满是难以置信,却还是很温吞地问她:“你为什么要和江迟昼这些人一起在这里?”
江迟昼一听这话表情就不对了,我连忙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江迟昼看着我坐了回去。
苏云乐不明白苏生为什么这么问:“我只是和他们一起喝个奶茶怎么了?”
“我听别人说你跟林暖知?为什么?”
“我没有跟她”苏云乐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她的目光飞快扫过林暖知。林暖知似乎并不介意,淡淡地点了个头示意她没事。于是苏云乐继续跟苏生说道:“这没什么不对吧,我和林暖知一起喝东西,还有回锦,江迟昼是她的男朋友,一起来也很自然吧。”
苏生望着苏云乐眼神里全是愤怒,他耐心地问苏云乐:“姐姐,你是不是因为和唐显之分手很空虚,才只好跟他们在一起。你是不是还是喜欢他?如果你不开心我叫唐显之跟你和好,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苏云乐决绝地回答:“不用。我从来没叫你要求他和我在一起过,你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可是你喜欢他,在一起不好吗?”
苏云乐直视苏生的目光:“不好,一点也不好,这根本就不我想要的。这样子在一起有意义吗?”
“那你想要怎么样,什么才是你想要的?”
“你不懂吗,你觉得他不喜欢我而和我在一起,我能开心吗?”
“因为他对你不好么?”苏生的表情瞬即冻结似的冷下来。
苏云乐也懂得察言观色“不是这个问题,:他不喜欢我啊,这才是关键。你让他和我在一起,他却不喜欢我。这几年我没有一天开心,现在我和他分手了,就结束了。你再也不要叫他做什么了。”
苏生抓着苏云乐的手继续喋喋不休:“可是你还是和他在一起那么久了,你放不下的不是么?”
苏云乐也不反抗任由他抓着:“对,就是放不下才这么难受。如果我能像回锦一样看到伤害认清现状和你说分手一样甩了唐显之,我就不会难受了。可是我做不到你懂吗?这才是最难受的。”
我在边上听得特憋,心里觉得其实唐显之和苏云乐挺配的,起码每次说到这事情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用我来举例,以求迅速就把苏生给秒杀了。而苏生的反应和唐显之突然提到我的时候如出一辙,他转头用类似的惊讶看了我一眼,唯一不一样的是今天江迟昼也在这,于是江迟昼立刻移动到了我的身边。
苏生只是淡淡一耸,就回头问苏云乐:“那我送你回家吧,好么?”
“我想和他们吃点东西。”
听到苏云乐的拒绝,苏生的声音忽然就大起来了,他看起来非常不解:“为什么?江迟昼也在这里你不知道吗?跟他在一起你不觉得恶心吗?为什么你要和江迟昼这种人在一起?”
他这话一说完不仅江迟昼生气了,连我们都觉得不中听。江迟昼走过去,不紧不慢地问苏生:“我跟我姐姐喝个茶碍你什么事了?你用得着说这种话么?”
苏生鄙夷地看了江迟昼一眼:“你跟你姐?那也得苏云乐当你是弟弟才行。”
江迟昼便侧头看向苏云乐。我知道他心里其实很在意,苏云乐却没有给他们俩任何一个答复只是低着头看着地。林暖知站了起来走过去关心地看着苏云乐:“还好吗?”
“没事。”苏云乐脸色苍白。
苏生却冲动地推开林暖知,咄咄逼人:“你别招惹她行吗?你就是一个人妖妈逼我看到你就恶心,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话啊?”
林暖知抬头看着苏生,目光里寒气凛冽。她张口欲辩,江迟昼却一个箭步走过去挡在林暖知前面,瞪着苏生:“麻烦你把嘴巴放干净点。”
苏生嘲笑着问:“不是么,你觉得她这样男不男女不女的,不是人妖么?怎么难道很得你赏识么,或者你也想变成这样?”
江迟昼立刻就火了挥起手就要揍他。苏云乐在这时候忽然大吼了一声:“够了!”她看着苏生:“你回家吧。快点。”
苏生难以置信地问苏云乐:“你说什么?”
“我叫你回家,离开这里,别再制造事端了。快点走!”苏云乐的语气很强硬。江迟昼伸手牵住了我,我抬头看见他看着我,心里百转千回说不出口。
苏生咆哮着问苏云乐:“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先是我妈,然后是桑槐,现在是你。你们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为什么你也要这样?”
苏云乐眼看就要哭出来了,林暖知想走过去安慰她,却被她避开。她拉着苏生的手,很急切:“根本就不是你想的这样,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也从来没说过要离开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偏激?”
苏生像是失控一样吼出来:“偏激?你说我偏激?你难道忘了吗?从小到大,我的记忆里就没有和妈妈一起住过的日子。每次她来看我,或者接我过去,都带着江迟昼。因为我打了他就不来看我了。江迟昼到底哪里好了,他哪里值得你们一个个都为了他?”
我可以感受到江迟昼抓着我的手握得更紧了。我记得他第一次牵我是在看见夏时忆和沈年一起离开的时候。我看着江迟昼没有任何表情的眼眸心里甚至有些欣慰,起码在他觉得恐惧或者慌乱的时候,他会牵着我,抓紧我的手寄放心情。
苏云乐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都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明白吗?为什么你一定要往那个牛角尖里钻呢,对,小时候我们的确不开心,可是这怎么能怪迟昼呢?你可以怪爸爸妈妈,怪他的爸爸,可是唯独跟他没有关系。我们不能选择家庭,他难道可以选么?你记恨他能解决得了什么问题吗?”
“你为什么还要帮他说话?我和你才是至亲不是吗,跟你一样姓苏的是我不是他。难道我和你在一起的这十几年都抵不过你和江迟昼有接触的这么几天吗?”
苏云乐费尽心思地解释着:“不是这样的,你不要老这么想问题。”
苏生冷笑着:“你就是这样的人。难怪你整天跟我说你多喜欢唐显之,分手了这么几天就能跟林暖知在一起。你真是”
他还没说完苏云乐就一拳揍在他的肚子上,苏生被苏云乐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揍得撞在了墙上。我没想到苏云乐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她哭着跟苏生说道“你这么想别人也就算了,:你为什么要这么想我?我说了我跟林暖知在一起了吗?而且我和唐显之已经结束了,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了,再也不会了。那我就算和林暖知在一起又怎么样,你难道要我像你一样永远活在过去为了那些事情整天不可自拔吗?”
苏生扶着墙缓缓地站直,他看着苏云乐,眼泪从眼睛飞快地划过。江迟昼猛地拉了一下我,把握着我的手放到身后。我被他这么一带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上林暖知,她也没想到我会突然退后,连忙扶住我低声问我没事吧?我点点头,她就收回目光担心地看着苏云乐。
江迟昼叹了口气缓缓地开口:“行了,你别再纠结了。苏云乐可是从来没说过你一句不是,不管发生什么都想尽办法替你解释帮你找台阶下。她从心里当你是她最亲的人,你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苏生瞥了一眼江迟昼:“用不着你Сhā嘴。”
我站在江迟昼身后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知道边上的苏云乐用手捂着脸哭得悲怆。江迟昼不理会苏生的抵触:“其实你没必要。今天只是苏云乐来找回锦喝茶,我正好在这而已。她和回锦,林暖知和回锦都是好朋友,坐下来一起吃点东西也没什么不妥吧。我不过是个听客。”
苏生听完江迟昼的这些话脸部线条立刻放松下来。苏云乐感激地看着江迟昼,用手狠狠擦着眼泪。边上刘黯夏时忆也都因为之前苏生的出言不逊而站起来,此刻正紧张地看着我们。苏生顿了顿走过去从桌子上抽了点纸巾递给苏云乐:“姐,对不起,别哭了好不好?”
苏云乐接过纸,抽噎着问苏生:“刚才我打你的时候,疼不疼?”
苏生笑着摇摇头。我看着他心里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反手握紧了江迟昼的手。他转过头看我,抿着嘴的样子。林暖知小声地对他说:“谢谢你了。”江迟昼没任何表情:“说实话而已。”
最后苏云乐还是跟着苏生回去了。离开前苏生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江迟昼。出乎意料那目光中没有任何敌意,就好像只是两个不熟悉却又互相关注的人,离开前默默对望一眼而已。
看着苏云乐离开,剩下我们五个人也跟着原地解散。
好好的一次课后相聚一下就畸形了,有点落荒而逃的味道。我没话找话地问林暖知:“为什么苏云乐老往我们这跑?她都不累吗?”
“哦,我们的校车到这里才二十多分钟,从这里去哪都方便,而且她想跟着我出来。”
林暖知说这些话的时候颇有些骄傲的味道。我听得心里泛酸:“可是你刚才不是找我么。”
“对,刚才她去找唐显之了,所以我才急着叫你免得等下她出来了。”
原来如此,“找唐显之?为什么?”
“唐显之买了一对情侣表,说给苏云乐一只。毕竟苏云乐是他的初恋,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分开也想有什么可以留下来做纪念的。以前唐显之都很排斥戴一对的东西。”林暖知把刚才弄乱的桌椅摆正:“而且那手表挺贵的,不知道他哪来的钱,我估计唐显之想让这表保存得久一点。不过说真的,就算走不动了苏云乐也会一直戴着吧。”
虽然唐显之在最后无论做什么也无力回天,实际上他自己也没有要和好的意思,可是却让我觉得其实苏云乐对他这么多年挺值得的。正如苏云乐说的,在她面前的唐显之总是最真实的,而唐显之也并不是不懂感激。
起码比我对苏生,值得多了。
我和江迟昼一起走到院子里,跟林暖知道别后,就找了个地方坐着聊聊天。我能感觉到江迟昼完全不在情绪。虽然他不说却也能注意到他心情不大好。我们坐得很近,我觉得自己几乎都能听到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江迟昼小心翼翼地伸手牵住我。握着他冰凉的手,我缓缓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我看着他半天才开口:“迟昼,我觉得你的眼睛长得可真好看。”
他笑着回答我:“我看你酝酿了这么久以为你要讲点什么感人肺腑的话呢。”
“你怎么了?是因为苏云乐和苏生的事情不开心么?”
江迟昼停下了笑容,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一样,很苦涩:“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三个是亲姐弟,可是如你所见,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容不下我。”
说话间江迟昼伸手搂住我靠在他肩上:“我一个人在悉尼的时候,就认真地想过,到底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自相残杀。其实我也不是不知道苏生是我的哥哥,我早就发现了,不算发现吧,察觉到了。只是没有人肯定,我也就一直不想面对。离开之前我见过苏生和苏云乐一面,这么多年了,他们都变了,没变的就是我们之间的疏远。等我静下来就觉得,起码苏生有苏云乐一起相依为命,而我只有一个人。”
“可是毕竟你和父母一起住?”
我想抬头,可江迟昼搂着我的手却微微用力,我只能动弹不得地靠着他。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妈根本就只负责生不负责养,以前我对别人说的所有家里的热闹都只是一面。”江迟昼的声音低沉且不温不火:“另一面就是我爸爸一年四季不在家,我妈妈周旋于各个名流之间逛街购物聚餐,我家亲戚每天聚在一起打麻将。我从小就是一个人,直至后来认识了刘黯,再后来奶奶搬来一起住。在那之前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人知道我心里想什么,我多难受。”
“而苏生还是原谅不了我。”江迟昼点破了他们的隔膜。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不让我抬头,因为头一次,我感到脸颊上江迟昼冰凉的泪滴重重地跌了下来。他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对我说道:“我其实根本没有错,苏云乐到现在才明白,这些跟我都没关系,什么父母离婚,我也选择不了啊。我很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为什么,小时候苏云乐莫名其妙地挑拨离间,苏生小时候对我突如其来的冷漠。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犯了天条,要让我一个人这么过,最亲的人要么疏远,要么就像仇人一样。”
我抓着江迟昼的衣服安慰他:“没事了,都会好起来的,现在你还有我不是吗?”
“对不起,我跟别人在一起还要你跟我。我真的喜欢你,我不想再放任你和别人了,我做不到无所谓。可我没办法跟她就这样分手。”
我知道他说的是悉尼的那个女生,心里难受却还是想听江迟昼怎么解释:“我认识了她以后真的觉得她和你好像,在人看不见的地方脆弱,连伪装都不会,抱着自己的寂寞。”
“其实你也是这样的。”起码我,一直觉得你不是真的像表面一样没心没肺。
“你听我说,那个女生,我一开始的确想好好和她在一起,如果我没回国的话。我想好好照顾她,起码让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不要像我一样满腹心事。我会想办法和她说清楚,真的。但是你得体谅,需要时间。”
虽然我知道不适合,可是还是问了:“为什么?”
“她以前,做过一些很疯狂的事。”
我张大眼睛看着眼前那栋高楼里迷离的灯光,觉得寒冷也罢,害怕也罢,只能紧紧地抓着江迟昼的衣襟,希望一切都能最后归于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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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12月31日到的时候,整个学校连带这座城市都张灯结彩的。我坐在某个被空出了当化妆室的房间里心情很激动,2008年终于要过完了。我有很多理由相信2009年一切都会好起来,虽然只是一个期待。
夏时忆像我妈一样对着我唠唠叨叨叫我不要紧张,不要激动,一面从包里掏出几样化妆品。我问她:“这是什么?”
“哦,眼线液。”她眯着眼睛打量着那瓶形状奇怪的东西,上下翻转想要找到一点类似使用说明之类的东西。
我从来没化过妆,江迟昼告诉我悉尼的女生几乎都浓妆艳抹,我因此很担心到时候我该怎么站住脚。“我不会用。”我诚实地向夏时忆坦白交代。
她很郁闷地耸耸肩膀,向我坦白:“我也不会,这些都是我妈妈的。”
我从包里掏出了一堆粉底液啊,腮红啊,眼影之类的东西,同样地告诉她:“这些也都是我妈妈的。”
我们于是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拿出那个粉底液,自作聪明地问:“这应该是像涂|乳液一样涂上就可以了吧?”她点头赞同却满脸的不确定。
然后我就开始往脸上使劲抹。桑槐冲过来抓住我的手:“你疯了么?粉底液这样是涂不均匀的。”我不知所措,告诉她我又不会。
桑槐要上台跳个舞,平时小家碧玉的她今天打扮得特别嘻哈反倒有另一番风味。她说道:“行了行了,我帮你化。”
夏时忆的眼睛瞪得硕大,看看我又看看她,最后识相地选择不说话。桑槐一边帮我化妆一边给我打气:“别紧张,好好唱。”
我听了她的话“扑哧”一声笑出来,不想桑槐丝毫不手软一巴掌打在我脸上:“你别动。”
我郁闷地坐着也不敢伸手摸脸,眼看对面的夏时忆笑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也不敢开口反击,只能任其宰割,心里说不出的苦闷。
化完妆我和桑槐夏时忆一起出了休息室。桑槐的节目是开场,而且跳舞的人不少,她是领舞要最后排一次,她又对我说了句好好唱,然后便走了。我和夏时忆去食堂找到了一个人坐着海吃的刘黯,他像看见火星人一样抑制不住地上下打量我,大呼:“难怪人家说魔鬼化妆术,你这一化就成美女了。”
夏时忆在边上狂点头:“对啊,真漂亮。可是不化就见不了人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我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们俩唱的夫妻档,觉得非常愤怒。这两个变态却完全忽略我开始有声有色地聊天。刘黯拉着夏时忆问:“晚上出去吗?”
夏时忆问他:“去哪?”
刘黯打了个手势:“唱k,我朋友说想见见你,江迟昼和江回锦也会去。”
夏时忆惊讶地问:“你朋友想见我?”
“没事丑媳妇也要见公婆,别紧张。”说完还摆出“交给我吧”的表情。
夏时忆推了刘黯一把,笑得阳光灿烂。
我小声问夏时忆:“你不是说跟他关系很紧张吗?”
夏时忆顾左右而言他:“有吗?没有吧?”看见我满脸黑线只好老实交代:“可能他就是不爱发短信吧,每次我给他发短信他都回一两个字而且很慢,有时候要等一个下午,有时候干脆不回。不过其实也还好了。”
我立刻表示理解:“真的啊,刘黯是不爱发短信,不过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
夏时忆瘪着嘴:“我有说我喜欢他吗?我和他是纯洁的阶级感情好吧。”“你拉倒吧,你们属于什么相同阶级,单身阶级么?”
夏时忆“嘿嘿”地笑着摆明了想敷衍我。我只能很释然地摆摆手,告诉自己,随便吧。
我们三个坐着闲聊了一会,就收到了苏云乐发的短信。她说,我们到食堂了,你稍微出来一下。于是我道别了夏时忆,走出去找苏云乐,她挽着林暖知有说有笑地站在食堂门口,我看着觉得格外温馨甜蜜。见我过来了,她就笑着递给我了一个画卷。我问她:“送我的?”
“嗯,就当是新年礼物吧。把这么多年欠的都补上好了。”
我问她:“打开看可以吗?现在?”
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是答应了:“你看吧。”
于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慢慢打开了那个画卷。是一幅水彩,暗色的树老旧的房子,在一个黄昏的下午,有一个小公园和某些交错的小路,整幅画却因为路灯洒着暖色的光,和小路上穿着艳色棉袄的小女孩变得温馨浪漫起来。我看着她特别感动却不敢哭,怕妆糊了。我由衷地对苏云乐说:“谢谢。”
她也礼貌地回复我:“不客气。”
林暖知拍了一下我的头笑着说:“傻瓜,看你感动成这样,都热泪盈眶了,不怕妆糊了?”
我立刻收拾起自己的情绪,对她们指指食堂:“刘黯和夏时忆在里面,你们进去吧。”
苏云乐点头说好,又问我:“那你呢?”
“我想打个电话给江迟昼。”
林暖知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笑着拉着苏云乐走了。我却看着画久久不能平息。有时候我会感慨,对苏云乐好或许是我小时候最有意义的坚持。毕竟如果不是她,江迟昼也不可能在高中一开始的时候就对我好,而我不会认识苏生和唐显之,也自然不可能了解人间冷暖。而最最最让人觉得值得的,莫过于苏云乐对我的重视。她在画的下角,用钢笔写着的那一行字。
“如果小时候没有遇见你,我的世界就没有了期待。”
我暖暖地笑了。
实际上从上次苏生和苏云乐在奶茶店里闹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江迟昼了,打手机也没人接。我很担心他却也很放心,这种感觉很微妙。排除联系不到他有点孤单,也不想太干涉他,江迟昼他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做吧。我拿出手机又拨了一次他的号码,而出乎意料地,这一次他却接得很快:“我到校门口了,刘黯说你们在食堂?”
我听着他的声音,觉得他回来时第一次出现在教学楼下都没有现在这种久别重逢的感觉:“嗯,我在食堂门口等你。”
“好,我到了。”
挂掉电话,抬头就看见依然穿着素色外套和牛仔裤的江迟昼站在我的面前,笑着看着我合上电话。我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不禁好奇,问他:“你怎么了?”
“我去了一次福州。你知道福州吗?”
我摇头:“不知道。”
“是福建省的省会。”
我脑子里迅速过滤那些资料:“福建省的省会不是厦门吗?”
“是福州,在台湾岛的对面。”
我的印象很模糊,“台湾对面的不是金门吗?”
他摆摆手作罢:“这都不是重点。”
我有点不解:“那地方是个旅游城市吗?你去那里干吗?看亲戚?”
“我悉尼的女朋友是福州的,我去找她。悉尼有五分之二的人是福建的。”
我避重就轻地说:“哦,我没去过那里。那,你玩得开心吗?”
“对不起……我去找她是有原因的,她……“没关系,我们进去吧。”
说完我就转头了,江迟昼却伸手拦住我,非常认真地说“:真的有原因,你听我解释一下好吗?”
我小心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笑着告诉他:“真的没事,进去吧。”
江迟昼看着我表情很是惊讶,实际上我自己也不能解释为什么,我可以这么淡定。不排除太激烈了反而平静的可能性。
江迟昼仔细地盯着我看了很久,拉着我说:“那,进去食堂吧。”
食堂里夏时忆他们早就一桌围着有声有色地吃着东西聊天。刘黯对林暖知的新发型很感兴趣,问她在哪里剪的。夏时忆跟苏云乐商量元旦假期一起出来聚聚,还小声地问她:“你快跟林暖知在一起吧,她太帅了。”
苏云乐笑而不语。我和江迟昼坐下的时候,苏云乐的表情明显有点偏差,她拉着江迟昼问:“你怎么了?看起来这么憔悴?”
江迟昼的表情很自然:“没有,打游戏太迟了。”说完看着我一笑。我伸手在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苏生和唐显之出现的时候,我们几个人都有点后怕。可苏生只是看了江迟昼一眼,问苏云乐:“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吗?他妈妈说吃火锅。”
唐显之朝苏云乐点了点头,苏云乐答应了:“好吧。”
江迟昼小声地跟我坦白:“苏生头一次看见我这么平静。”
我告诉他:“这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我注意到唐显之手上戴着和苏云乐一样的手表,他凑近我:“没想到你和江迟昼看上去还挺配的。”我听完这话只剩下“嘿嘿”的傻笑目送他们走远。最后江迟昼踢了我一脚,问我看够了没有,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看着表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我打发他们早点去占位。把画交给江迟昼保管,自己跑去了后台。主持人已经开始讲开场的长篇大论,沈年打了发蜡,整个人看起来都很精神。我们的节目在桑槐之后,是第二个。
我看了看手机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江迟昼,他像是早料到我会打电话一样问我:“紧张了?”
我承认:“有一点。”
他于是陪我聊了半天,准备挂电话前,我突然问他:“你悉尼的女朋友漂亮吗?”
“挺有气质的。”
我又问:“那温柔吗?”
“挺安静的。”
“贤惠吗?”
“挺能干的。”江迟昼的声音已经带了一点笑意。
“……应该不聪明吧?”
“呃,算蛮有涵养的吧。”
“……”
我彻底无话可说了,这场战争,号角还没吹响我就在气势上已经完全不占优势。最后我只好底气不足地问他:“那和我比呢?”
江迟昼像是酝酿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想听实话吗?”我把头点得鸡啄米似的直说想,心里却在不断退缩。在我卑微的记忆里,当a问b“你想听实话吗”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接下去他讲的话需要你有心理准备。江迟昼认真地回答我“说实话,:你除了比她漂亮,比她白,开朗点,其他都不如她。”
我硬着头皮继续问:“那身材呢?”
江迟昼停了停说道:“她刚来悉尼的时候其实挺胖的,不知道为什么后来突然就瘦了,她说有段时间没胃口,现在应该比你瘦吧。”
“……那背景?”
“人家肯定没你这么多男朋友,她从小到大就喜欢过一个初中的班长,我是她初恋。嗯,我跟你说过的吧。”江迟昼说道这里语气立刻就变了。
“初恋啊,你知道初恋都没有好结果的。”“这倒是真的……然后呢?”他问我。
“然后,你别耽误人家青春了,快和她分手吧。”我硬着头皮把话说完。
“……还有别的选择吗?”不知怎么的,江迟昼说的话像是很为难,可语气却带着笑。
“有的有的,你不跟她分手,我也再找个男朋友,然后跟你偷情,我们就扯平了。”
“……”他被我讲得语塞,“行了我选第一个,你别给我乱来。”
我心里窃喜,想了想便告诉他:“你知道吗,我要去悉尼了。你快点忘了她吧。”
江迟昼大惊:“什么?你说什么?”
“我快要上台了。你要看仔细了。”
“我盯着呢,眼睛都疼了,你别转移话题啊,你刚才说什么?”
“好了沈年催我了,你马上就会看见我了。拜拜。”
“喂……”
不等他说完,我就挂了电话。第一个节目已经结束了,沈年交代我千万别紧张。我点点头,从边上偷偷掀起一点帘子,看台下坐满了人,江迟昼刘黯他们选在第二排的正中间特别显眼。没过多久就看见苏生和唐显之也走过去坐了下来。我看着江迟昼认真的表情看着舞台,莫名安心了不少,转过头对沈年点了点头。他卷起了上衣的袖子,跟我说:“到我们了。我先出去,你跟着我别紧张。”
我站在他身后,等着前一个节目谢幕,却忽然看见他右手手臂上深深的一道刀痕,一下子愣住了。我抓住他的手仔细看了看那道刀疤,还没问出口就听见沈年淡淡地回答了:“那时候和夏时忆吵架。”
我望着他觉得很无力了,他却很镇定地对我说道:“别这么惊讶,以前我和她吵架真的什么都做过。跪下来求她和好,在她家楼下等一夜,每一次难受就想点办法发泄,喝酒抽烟,或者自残。其实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耍夏时忆,我对她一直都是认真的。”
说完就听见台下掌声一片,前一组的演员下台,对我们友善地笑一笑,我拉住沈年的手道歉:“对不起,那天在ktv,我说”
他笑得很释然:“没关系,我早就说过,片面之词改变不了什么。而且我和她,已经过去了。”
说完沈年走上台,拿起话筒,我跟着上去。等伴奏慢慢响起来,沈年用淡然的嗓音唱着那首《笑忘歌》。我看着台下坐着的那些人,觉得心里安定而又温暖,也跟着开口。
唱一首属于我们的歌
让我们的伤都慢慢慢的愈合
明天我又会是全新的
青春是手牵手坐上了都不回头的火车
总有一天我们都老了不会遗憾就ok了
青春倒背如流
.。 xt ~小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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