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河郡位于西凉的中部,地势低浅,每每洪荒之年,必淹之,然而又是农业大郡,每年生产的农作物当属西凉第一,因而有着西凉粮仓之称。
扬尘一行将近十人冒着大雨到达凉河郡的时候已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
入目,一片汪洋,昔日的千里沃野而今静静地仰躺在一片广阔的水域之中,毫无生机。
众人惊愕地望着眼前荒凉破败的的情景,心里有一种悲愤氤氲而生。转身看向身边的女子,依旧是一副凤眸深深的样子,只是静立的身形微微颤抖。
如此境况,她也该是伤心的吧
沉默半晌,女子开口,嗓音微微嘶哑:“知道本宫因何带你们来此处么?”
话音刚落,转过身来直直地盯着垂目的众人,眼眸一转,凄然一笑:“没错,本宫就是要让你们牢牢记住我西凉百姓过的这叫什么日子!”
当年游学之时,她曾多次来到凉河郡,放眼望去,千里沃野,碧绿青翠,黄发垂髫,怡然自乐。
夏日炎热的午后,她辗转在村村落落之中,无所遮蔽的小院里缫丝声阵阵传来,伴着悠远绵长的鹧鸪声,醉了她的一颗心。
彼时她想若她生而为普通女子,成亲,生子,男耕女织,在这古老的村落中耗尽一生也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而今,一切都硬生生地毁灭在了她的眼前……
“洪荒之灾,凉河堤决,民不聊生,尸横遍野,此乃我西凉之痛也!”凤眸深邃一个一个地扫过在场之人,半晌哀叹一声。
“你们不用提心吊胆,本宫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看重你们一颗为民之心罢了。”
“殿下如何得知我等有一颗为民之心?”
扬尘轻笑一声,盯着说话人看了半天:“本宫自有本宫的法子,张容,边关之人,自小饱受战乱之苦,文武双全,品行谦德,深受当地人敬仰。后游学至京都,在选贤大赛中不幸落选……”
众位青年惊愕地抬头看向跟前带着淡淡笑意的女子,自信,坦然,丝毫没有民间所传那般好色轻浮。
“既然如此,小生斗胆请问因何落选?”
张容抬头直直地望了过去,直觉告诉他面前的女子并非寻常女流之辈,在她的身上,他看到了一颗兼爱天下苍生的心,一双灵动的慧眼。
“很简单,你所叙述的治国之道与本宫所想相差甚远”
一句话噎得在场之人都说不出话来,自古便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是不合上位者的心意,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殿下又为何召集我等?”
扬尘转过身去,抬眼望着远方茫茫的水波,怔愣了片刻后才开口:“本宫敬佩你们的为民之心,不过也是希望将来西凉百姓少受些苦罢了——”
顾洵站在不远处的水洼处呆呆地望着她,这样一位女子,游历五湖四海,胸怀万里江山,第一次相遇,凤眸深深一笑:公子可知西凉与东凉的渊源?
一条凉河相连,数万心心相系,那时他便知她非池中之物,如今当她真正初绽头角,他竟有着微微的失落。
绕过被雨水漫过的原野,马车小心翼翼地向着地势较高的凉河府而去,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到达了城门处。
与预想中的一样,城中人满为患,本来宽阔的街道上三三两两地或坐或躺着难民,上到古稀老人,下到刚刚出生的婴儿。
许是见几人穿得尚且体面,一位抱着孩子的妇女挡住他们的去路,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跪倒在扬尘跟前,哭哭啼啼地要些吃食。
女人怀里几岁大的孩子浑身沾满了泥巴,蔫儿了一样微微地半睁着眼睛。
扬尘心中一动,伸手挡住了欲出手阻拦的小麻子,下一瞬弯下腰处将孩子抱在了怀里,眼帘低垂:“孩子多大了?”
女人一听顿时激动了起来,不住地点头:“小丫八个月大了”
八个月了,扬尘眸色一暗,转身吩咐小麻子将他们包裹里的干粮拿出来。
周围散躺着的人一看有人要到了东西,顿时一蜂窝地将几个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有伸手的,有敲碗的,衣衫褴褛,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渴望。
一看这种情形,众人叹了口气,自发自地将自己包裹里的干粮拿出来分给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