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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步步皆狼 > 【083】道是无情却有情?

【083】道是无情却有情?

“陛下不是说等我怀上孩子便会将锁链除去吗?”

冷傲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想除去这锁链?”

“嗯。求陛下成全!”

“好吧!就依你。”冷傲天竟很爽快地答应。

我惊讶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还愣着做什么?再不伸手,朕改主意了!”冷傲天抽出宝剑,嘱托一句。

我回过神来,忙伸手向前,锁链垂下,晃了几晃,静静等候宝剑斩落。

冷傲天眯了眯眼,手执宝剑便劈了下来。

我下意识地侧头,待听见剑与锁链撞击的声音才回过头来,结果却失望地发现,锁链并没有被斩断……

冷傲天又试了一次,无奈地收回宝剑:“连沙驰都斩不断,看来连老天也不帮你,你还是乖乖带着这锁链吧!”

垂眸掩盖住失落,我转身走向床榻,斜斜倚着靠枕躺了下去,不再说话。

既然天意如此,我也没办法去除这锁链了。

笑中带泪,木洛熙啊木洛熙,老天还真是‘眷顾’你呢……

虽然背对着冷傲天,但我能察觉他的视线一直流连在我身上,不过心中难过,我已无心思再与他周旋,闭着眼睛,没多久,竟睡了过去。

梦中,我仍旧戴着锁链,即便回了大胤依然被人嗤笑……

小腹处被一只粗糙的手摩挲着,我倦倦睁开眼睛,身侧的热源顿时令我睡意全无!

冷傲天!

他……他怎么在这里?!竟与我同榻而眠!

“醒了?”冷傲天摩挲我小腹的手停住,然后蓦然用力按压,我蹙了蹙眉,只听他道,“你最好保证这个孩子是朕的,朕这么期待它的到来,如若是别人的种,朕会让你生不如死!”

“陛下已经警告过洛熙了,洛熙怎敢违背陛下的意愿?”我云淡风轻地说着,慢慢起身。

晨间的呕吐仍在持续,冷傲天不动声­色­地下了床,赤着身去了外殿,片刻后端着一大盘酸梅、酸果、酸葡萄等水果进来递到我面前,面无表情地开口:“喏,这些都是酸的,早知道朕的皇儿喜欢吃,朕早就送来了,其他几国进贡了不少呢!哦,对了,好像那酸葡萄是大胤国特产的,你可以回味一下这个味道。”

提到大胤,不由得想到了前阵子因为我的出逃而令冷傲天动怒的事,他对大胤出兵,不知此时……

“陛下……听说您对大胤出兵……”我忐忑地问道。

冷傲天挑了挑眉:“听谁说的?尘儿么?”

“不是,是……慕容泽。”我低了头,不敢看他。

“呵……他倒是消息灵通!”冷傲天将果盘丢到桌上,负手而立,“不错,朕是对大胤出兵了!怎么?你有意见?”

“洛熙不敢。”我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只不过是想告诉陛下,大胤对于西冥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国,倒是燕国一直虎视眈眈地盯住西冥国,慕容泽更是狼子野心,陛下分散兵力去攻打大胤,不是正中慕容泽下怀吗?”

“你这么说无非是要保你大胤……”冷傲天戳穿我的意图,忽而笑了笑,审视着我现在的样子,“也罢,反正你已经孕育了朕的子嗣,撤兵也无不可。如若生下个皇子,朕还可以考虑破格封你个妃嫔当当。”

我暗暗皱眉忍住不快,跪地道谢:“多谢陛下!”

冷傲天在我尚未跪到地上的时候猛然欺近托住了我的胳膊:“以后不要随便跪地,你的身体素质极差,万一伤到朕的皇儿,朕还会如两个月前那样对你……朕说到做到!”

我心下一惊,忙站稳身形,道:“洛熙一定竭尽全力护住陛下的皇嗣。”

冷傲天的目光很是凌厉,他盯了我一会儿,松开了手。

我垂眸,却蓦地发现冷傲天仍然赤着身站在那里,视线所触,正是那已然抬头的某物,顿时尴尬转身。

冷傲天却贴了过来,他从我背后环住我的腰身:“躲什么?它都让你怀了朕的孩子,你该好好慰劳它一下才对,不是吗?”

我身躯一震,找着借口:“陛下……洛熙现在不宜做那件事……”

“朕知道。”冷傲天与我耳鬓厮磨,吐出的气息越见灼热,“不过,你可以用别的方式,不用朕教你了吧?嗯?”

脑海里蓦然闪现当初在燕国时,慕容泽强迫我以口相慰的事,顿时又一阵反胃。

冷傲天不会是想让我那么‘伺候’他吧?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捂着嘴巴弯腰­干­呕起来。

冷傲天握住我另外一只手腕,往后一拽,然后将那巨物凑了过来:“用手来帮朕纾解!”

碰到那物时,差点没有甩手而出,我强迫自己握住他的欲-望,然后硬着头皮逗弄起来……

白浊喷涌而出之后,冷傲天满足喟叹一声,自行穿好衣衫,信步朝外走去:“朕去早朝了,晚上还来你这儿!乖乖等着朕!”

目送他远去,我忙去浴室将手洗了又洗,皂角也打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觉不到肮脏才回到床上躺着。

目光不由落在桌上那盘酸酸的水果之上,我勾­唇­而笑,笑得苦涩,果然是‘母凭子贵’么?冷傲天亲自命人备了这酸酸的水果给我,其实不过是因为我肚子里这个孩子。

我甩甩头,对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抱以不屑,木洛熙啊木洛熙,难不成你还想让他是因为你才做这些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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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吐又持续了半个多月才渐渐消停下来,冷傲天每天都会着人送来新鲜的酸梅、酸果、酸葡萄,就连孕吐停止之后也没有断过。

小腹已不复平坦,略微凸起一块,腰身也比之前粗了不少。我的胃口大开,每天至少要吃五顿饭,而冷傲天也吩咐了阡陌,不论我想吃什么,都一定让御膳房做出来并尽快送来。

我也没客气,因为这孩子,我憧憬着有可能会是秦逸之的孩子,怎么可能委屈了自己和孩子?

如此惬意自在的日子很快便又过了一个月,腰身更显粗壮,腹部鼓起,紧绷绷的发胀,偶尔胀痛难受,又开始吃不下饭,想来腹中那个奇怪的器官挤压了胃部,令我没有食欲,但还是很饿。

我都已经无力慨叹,心中只有愤恨在萌生——都怪蓝哲羽那个混蛋!如若不是他喂我服下可令男子受孕的药,我现在怎么会这样不男不女像个怪物?

期间冷傲尘只偷偷来看过我一次,他憔悴了些,不过依然很­精­神。看到我臃肿的腰腹,冷傲尘惊讶至极:“之前听太医说你以男子之身怀孕,我虽然信了,但却仍有怀疑,如今见你这样,我是真的信了!洛熙,你再等等,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会回来照顾你的!”

我在树荫下的躺椅上闭着眼睛,无奈笑道:“说不定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呢……”

近来心疾偶有发作,但是阡陌一直遵循太医的嘱托,不肯为我用药,每次都是硬生生捱过。不过,就算她肯为我用药,我也会犹豫的,毕竟,一切都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照这样下去,等孩子生下来,我恐怕也已经油尽灯枯。

“不许你这样说!”冷傲尘握紧我的手,“洛熙,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我一定尽量缩短让你等我的时间,我会给你幸福的!洛熙,相信我好吗?”

我没有回答,脑中浮现秦逸之俊逸如仙的面庞,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会给我幸福,他让我等他……

我已经承诺过一个人了,没办法再给另外一个人任何憧憬,即便会伤他的心……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冷傲尘浅浅地笑着,眼眸里尽是悲伤。

我张了张口却被他一把捂住,他笑得落寞:“不要说话!”

我眨了眨眼睛,乖乖闭嘴。

冷傲尘憧憬道:“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我这些日子也想了很多,我知道要改变你的心思很难,我也不奢求什么了,只希望你能在不想他的时候,偶尔能想一想我,我就很知足了……”

很想问问他,我值得你这样做吗?可是嘴巴依旧被冷傲尘捂着,无法说话。

他倒是侃侃而谈:“等孩子生下来我就再跟皇兄提一次,我一定要带你离开这里!要是你想去找那个人,我会带你去,但是在那之前我会先带着你去游山玩水,让我们两个也会有一些等我们老了之后可以回忆的东西,然后才会送你去跟他会和……唉,真是不甘心哪,要是我比他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你一定会爱上我的,对不对?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

我既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冷傲尘捂着我的嘴,自己却在那里自说自话,凡是到了要问我主意的时候都会来一句‘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真当我是好欺负的了?

看我一直在那里翻白眼瞪他,冷傲尘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捂着我嘴的手,讪笑两声,忽然正­色­道:“差点忘了,我来是想告诉你,现在西冥国跟燕国开战了,大胤持观望态度,你不必担心,皇兄近期内应该不会再动大胤。”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慕容泽跟冷傲天,究竟谁才是当世霸主?怕是这一战将要见分晓了。

猛然间想起一人,我忍不住问道:“那蓝国呢?”

卷一 离恨天 第八十四章 本应死去的女人

猛然间想起一人,我忍不住问道:“那蓝国呢?”

“蓝国?”冷傲尘看我一眼,低声道,“蓝国老国主前阵子去世了,现在蓝国三个皇子正在争夺皇位,自顾不暇,没时间也没­精­力参与到战争中来。”

“什么?”发生内乱了?如此大好时机,冷傲天与慕容泽却不知珍惜,这不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么?

不过也好,蓝国内乱,西冥国和燕国对战,对大胤最为有利了!

“那蓝国三位皇子,谁的胜算要大一些?”我好奇问道。

不曾得见其他两位皇子,所以不知其人品能力如何,但若要蓝哲羽得了皇位,恐怕又将为这片大路带来新的隐患……那个笑面恶魔……

“现在三皇子蓝哲羽稳占上风,想来他很快就会成为蓝国的皇帝!”冷傲尘唏嘘不已,“当初同去燕国,那蓝哲羽表现得玩世不恭,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谁能想到他的野心竟是如此之大!如今竟也将贵为一国之君了!”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我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我能尽快摆脱身上这块­肉­,然后找机会离开西冥国。

可是那也不过局限于想想,十月怀胎,再怎么着急也必须得等满十个月,如今四个月已过,只要再坚持六个月便可……

六个月……半年……希望秦逸之能够在这段时间稳住大胤,更希望西冥国和燕国能在这半年元气大伤……

“洛熙,我走了,如今战事紧张,皇兄要派我去驻守冥都附近的炎岭城,你自己多加小心啊!”

“你也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千万不要莽撞行事!”我嘱托道。

虽然恨不得西冥国早日完蛋,但对冷傲尘,我是真心不希望他出事。

冷傲尘站起身,怀抱头盔,犹豫片刻,小声道:“洛熙,在我走之前……能给我一个送别之吻吗?”

我抬眸看他,他垂眸看我,四目相对,有种奇怪的情愫慢慢生长,明明告诫过自己,不能把他牵涉进来,可面对他如此渴盼的眼神,我却没有力气摇头拒绝。

或许这一别之后便不会再见面了……只是临别之吻而已……

我努力说服自己,然后从躺椅上起身,对冷傲尘绽放一个清浅的笑容。

这举动无疑是告诉他我同意了。冷傲尘雀跃不已,将头盔往头上一戴,也不管是否歪斜,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搂住我的腰身,俯身凑了过来。

蜻蜓点水般的吻率先落在­唇­瓣之上,在我以为这就是他的临别之吻时,他却又凑了过来,辗转轻触,然后分离,偷眼看下我的反应,便继续之前的动作。

他一袭银­色­铠甲,比起秦逸之的成熟,冷傲尘看起来更加阳光,一如他的吻,没有缠绵悱恻,没有霸道强势,好似接吻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事,而他以一颗赤子之心对待,因此,这个吻,令人回味无穷。

没有刻意的留恋,冷傲尘松开我,低语一句:“保重!”便转身离去,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保重。”我在心里轻轻地回答。

已经没有心思在庭院悠闲赏景,夏日的阳光也变得毒辣起来,看着冷傲尘的身影一点点消失,我转身,缓步朝长廊走去。

似乎有什么人在窥探一般,我心下一跳,飞速侧头,看到一抹橘红的裙角消失在檐下。

是个女人?!

冷苑一向安静恬淡,虽然不想承认,但冷傲天为了能让这个孩子平安出世,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就连江灵和陆瑶都不敢来冷苑闹事,方才那个女人会是谁呢?

“阡陌,这宫里有人喜欢穿橘红­色­的衣服吗?”午膳时分,我随口问道。

阡陌奉汤的手一抖,诧然看了我一眼:“公子为何问这个?”

“哦,方才在外面走动的时候看到一个女人在西面的房檐上偷着看我,她穿着橘红­色­的衣衫,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是谁……”

我的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脆响,阡陌竟是将手里的汤匙扔到了地上。

我挑眉看着她,她不敢看我,只是俯身去捡,故作镇定道:“公子怕是看花眼了,这冷苑除了公子便只有奴婢一人,怎么可能会有第三个人?”

“真的吗?”我狐疑道,“既然没有第三个人,你为什么会如此害怕?”

“奴婢没有害怕,只是一时没有拿紧而已。”阡陌已经恢复了镇定,神­色­如常地起身,将汤匙在旁边的碗里清洗一番,然后为我盛汤。

我明白在她嘴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索­性­不再追问,乖乖吃了些饭菜,喝了几口汤便挥退她。

如果那个穿橘红­色­衣服的女人目标是我,那么也只有我单独一人的时候她才会出现。

果不其然,我在床榻上眯着眼睛假寐了一会儿,便听到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听这声音,不可能是阡陌,更不可能是冷傲天。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我翻身下床,手脚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女子便在这奇异的声响中款款现身。

一袭橘黄|­色­衣裙,轻纱蒙面,只余眼鼻,但从轮廓可以看出,她长得清秀可人,一双眸子更是灵动如水,仿佛能吸了人的魂魄一般。

“阁下是谁?找我有事?”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过这样一个女子,为何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在我打量她的时候,她也在细细看我,不过此时她的眼眸里已经没有方才的灵动,而是转为了不屑鄙夷,继而是愤恨不甘。

听到我的问话,她冷哼一声,神情倨傲:“本姑娘就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够迷惑傲天,甚至还下旨不许让江灵和陆瑶那两个喜欢阵风吃醋的女人来你这里给你下马威!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倘若不是因为你像个怪物一样可以怀孕,我想傲天一定会将你折磨致死的!”

她说着话,直直朝我走来,目光­阴­狠地盯在我的腹部,继续道:“更何况,这个孩子还不一定是傲天的!你还挺有本事的,竟能让他痛意留下这个孩子!”

看她步步紧逼,我察觉到危险,下意识地后退两步,暗暗扣紧手腕银环的机关:“你想做什么?”

她邪邪一笑,看着我紧张的样子挑了挑眉:“你说我想做什么?你既然已经成为傲天的宠奴,如今又怀了孩子,还不知道安分养胎,竟勾搭上傲尘。像你这样人尽可夫的贱男,如何配拥有‘孩子’这个有恃无恐的‘金牌令箭’!”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冷傲天的事?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他的关你何事?”我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心中忐忑万分。从她的神态举动来看,她一定是个狠角­色­。如果没有怀孕,我倒可以豁出去跟她生死相拼,但现在,我只能避其锋芒。

听我问她是谁,女子得意地笑出声来:“哈哈……当然关我的事了!我就是那个让他念念不忘的恩人!如果我说让你死,他绝对不会反驳!”

“……黛司蝶!是你!”我诧然瞪大眼睛,“你不是死了吗?”

黛司蝶就是冷傲尘当日告诉我的那个跟他们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子……那个能歌善舞的女子……那个为了冷傲天付出­性­命的女子……

“是啊,我不是死了吗?”黛司蝶倏然欺近我,声音鬼魅,“我若不死,怎么能看清自己在冷傲天心中的分量?我若不死,怎么能脱身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原来她是诈死!她诈死想做的事……会是什么事呢?

“我跟你并无仇怨,来到西冥国也是迫不得已,你何苦为难我呢?要是我能逃走,我又怎会在这里狼狈地被人如此耻辱地对待?”我继续后退,绕着桌子转了一个圈,“如果你是太爱他,我根本对你够不成任何威胁,因为他只把我当做了生孩子的工具,你没必要为了除掉我而以身犯险;如果你不爱他,诈死是为了摸清西冥国的事,那我就更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了!相反,我还能跟你合作……喂!你——”

黛司蝶根本不容许我说完,劈手砍来,我用锁链作为盾牌,与她过起招来!

“司蝶?!”一声夹杂震惊、狂喜和不可置信的声音传入耳中,黛司蝶勾­唇­一笑,躲闪的身躯微微一滞,戴在我手上被我用来当做武器的锁链直直向她胸口砸去,心知是陷阱,但我因为行动不便,臂力减弱,反应能力也不如从前,只是稍稍移开了攻击的方向,即便如此,锁链还是重重落在她娇弱的肩头,带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司蝶!”冷傲天掠了进来,衣袍过处,锁链被他用掌风卸去力道,然后借力将我推开,他拧着眉头揽住了黛司蝶的腰身,有种失而复得的欣喜,但看着她受伤的肩头又有种不可遏制的痛苦,他向来很稳的手竟然颤抖起来,声音也有些惶恐,“司蝶!真的是你吗?”

“天……是我……”

我踉跄后退两步,堪堪在桌旁止住身形,气息甫定,便觉腹中陡然一痛,蹙眉按着肚子弯下腰去,血气翻涌,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卷一 离恨天 第八十五章 令人棘手的蛊毒

点点红梅落在素白的衣袍之上——自从秦逸之那次让我穿过白衣之后,我就一直穿着素白的衣衫,一来是为了回归恬静的心态,二来是为了透过这一袭纯洁的白来想念秦逸之。

不想,这素白的衣襟染上鲜血之后竟是如此刺眼!看来以后还是穿红衣吧,红衣哪怕染满鲜血也不会教人发现……

我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按在腹部,突如其来的绞痛令我几乎跪倒在地,锁链撞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冷傲天听到我这边的声音,侧头看过来,见我如此模样不由一愣,转而漠然道:“装什么装!朕根本就没碰到你!不要用什么苦­肉­计来迷惑朕!”

我有些想笑,黛司蝶那么明显的苦­肉­计他没看出来,我这货真价实的腹痛倒成了苦­肉­计。

张了张口,还未说什么,又是一口血喷出,我靠着桌子缓缓跪倒,身上冷汗泠泠冒出,这痛……有些熟悉……好像并不是落胎的痛……而是……蛊毒发作的痛……

“唔——该死,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时候……

见我再度吐血,冷傲天眸中闪过一丝担忧,转瞬即逝,我眼前有些模糊,所以并未去探究他到底是担忧我还是担忧孩子,不过,看到他朝我走来,我还是暗暗松了口气。

不论如何,这个孩子是一定要保住的。

压在腕上的手指一顿,再次不可置信地握紧,冷傲天目光复杂地盯着我:“你什么时候中的毒?”

我尚未开口,便听到另外的一声呼唤。

“天……我好痛……”黛司蝶的声音飘过来,柔柔的,带着一丝软弱和无助,饶是铁石心肠也会化为绕指柔吧?

她捂着鲜血淋漓的肩头可怜兮兮地盯着冷傲天,冷傲天有些犹豫着回头看她。

我喘息着,感觉腹中的绞痛弱了些,于是挣开冷傲天的手,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来,嘴里的血腥味尚未淡去,这一动,嘴角的血涌得更快。

“陛下——公子——司蝶小姐!”阡陌回来看见屋内的情景忍不住叫出声来。

冷傲天对阡陌吼道:“还不快传太医!”

“是!是!奴婢这就去!”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查看旁人的情况,这蛊毒发作起来竟是前所未有的难受,或许是因为腹中多了一个小生命的缘故吧,总感觉下一刻就要死掉似的。我颤抖着身体斜斜躺了下去。

冷傲天接住我倒卧的身体,将我抱到床榻之上,再一回头,怔在了原地。

原本应该侧卧在地上的黛司蝶,已经不见了踪影。

“木洛熙,你感觉怎么样?”冷傲天重新回过头来,他的手仍旧搭在我的腕上,“眉心微蹙,这是断肠蛊……只有在发作的时候才能诊断出来……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慕容泽下的蛊毒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这么乖乖地就随了他回来,毕竟好不容易才逃了出去……”

耳朵嗡嗡作响,有些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而且我一张口便有血沫从喉咙涌上来,嘴里满是血腥味,好像慕容泽说过,这蛊毒发作超过三次便不由人控制了……而且会越来越严重……

看来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

太医很快到来,面对我的情况一筹莫展,而且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我只能硬生生捱过去,如若捱不过去,便会奔赴黄泉路……

冷傲天来来回回踱着步,我的意识陷入混沌状态,连秦逸之都素手无策的蛊毒,这几个太医又怎么可能解得开呢?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看着淡蓝的床帏我咧了咧嘴,扯出一个牵强的笑,看来我又捱过了一关。

阡陌帮我换着额头上的冰帕,看我睁开眼睛虚弱地笑,她也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将药碗端过来,一勺一勺喂我喝药。

我蹙了蹙眉,担忧问道:“这药……对孩子……没影响吧?”

“不碍的,这是经过容大夫仔细筛选开出的药方,公子请放心。”她解释着,又递了一勺药过来。

我摇摇头:“吃不吃也无所谓了,下次还会发作的,普通的药根本没有办法去除断肠蛊的源头。”

“陛下请了宫外高深的医者来为公子解毒,这是最后一幅药了,喝完以后公子便不会再毒发。”阡陌笑道。

我心中一惊,随后一喜:“真的?”

“当然是真的,公子,快喝药吧,陛下吩咐过要我一定要伺候好公子的!”

我依言张口,一口口喝下那碗药,没多久,果然感觉舒服了很多,残留的痛楚慢慢消失,腹中的胀痛竟也减弱不少,原来之前感觉胀痛难受并不只是因为怀孕的缘故,这蛊毒竟也在作祟……

“公子,怎么了?”阡陌看我低着头抚着肚子忍不住紧张询问。

我宽慰一笑:“没事,方才好像是小家伙不安分地踢了我一下。”

“这才几个月呀,就开始折腾,肯定是个调皮的小皇子!”阡陌笑言,总感觉经过这次毒发,她对我的态度又友好了许多。

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冷傲天亲自为我悬赏医者解毒?可我知道,他这么做百分百是为了他所谓的‘皇儿’,而不是因为我。

“在说什么?”冷傲天踏进房门,见我们笑得开心,好奇问道。

“陛下!”阡陌行了礼,然后回答,“奴婢刚才在跟公子说他肚子里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

“哦。”冷傲天对此好像不怎么感兴趣,他看我一眼,转而问道,“药都吃了吗?”

“吃过了。”我想起昏迷前的事,不由问道,“那个黛司蝶……”

“司蝶现在是朕的正宫皇后,也是你可以直呼其名的?”冷傲天­阴­下脸来,不悦数落。

原来冷傲天已经找到那天负气而走的黛司蝶,还封了她为正宫皇后,看来,他对黛司蝶真的是很上心呢。不过依我看来,那黛司蝶莫名其妙出现,实在诡异,尤其她之前消失的理由是‘死亡’!

死而复生,究竟所为何事呢?

心中虽然充满了疑惑,但我明白,不能当着冷傲天的面说出来,他对黛司蝶的宠爱已经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再怎么说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冷傲天见我垂着眸子不说话,起身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或许他觉得将我从鬼门关就回来实在是件不划算的事吧?

我冷笑一声,不再理会,反正他对我什么态度我都无所谓,现在最值得开心的就是身上的蛊毒已解,孩子也平安无事,只要安心度过剩下的日子即可。

阡陌大概是看我的表情冰冷,不由劝道:“公子,司蝶小姐的身份王爷应该已经告诉过您了,陛下袒护她宠爱她是理所当然的,不过这也正是陛下令人敬佩的地方,倘若他对着自己的救命恩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那就真的是高处不胜寒的孤寂帝王了。公子,这次陛下悬赏外面的大夫来为公子诊治,已经很让人眼红了!灵妃娘娘和瑶妃娘娘那两个宫里简直要炸开锅了……公子,您想开点儿,到时候生个小皇子,还不是会比司蝶小姐更得宠爱?”

数月相处,难不成这阡陌已经忘记当初被派到我身边来的初衷了?竟好像在处处为我着想。她方才的话我听明白了,原来她以为我这副样子是在吃醋。

我忍不住勾­唇­而笑,笑得不屑——要我吃冷傲天的醋,简直是做梦!

我如此委曲求全只不过是为了孩子,日后若能脱身,以往我所受的苦楚一定要全部返还与他!

“容大夫,你来了!”阡陌对着门外一人招呼道,我侧头看去,一名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背着药箱站在门外,逆光中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却有种熟悉的感觉蔓延开来。

我微微蹙眉,回想着究竟是何人会拥有如此雍容的气质,那人已经迈步进来,声音温柔和煦:“阡陌姑娘,我来为他最后诊治一番,看看蛊毒是否已经尽数除尽。”

“有劳容大夫了!”阡陌裣衽退出,房间只剩了我跟这个所谓的‘容大夫’。

“看样子,你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看了看我,然后将药箱放在桌上,缓步朝我走来。

“你是什么人?”陌生的人总是容易引起我的戒备。

“你不是听见了吗?我是冷傲天悬赏请来的大夫,来为你解毒的。”他笑得有些诡异。

“普通的大夫敢直呼冷傲天的名讳吗?普通的大夫能解开我身上的蛊毒吗?”我心中陡然清明起来,笑着唤道,“慕容泽,你的易容术还真是不错,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容大夫……呵!这身雍容华贵的气度,除了慕容泽,还能有谁!他下的蛊毒,他自然能解!

卷一 离恨天 第八十六章 爱恨本纠葛

被我认出,慕容泽也不奇怪,甚至还得意地笑了笑:“看来在洛熙心中,朕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朕都易容成这样了,你还能认出来,是不是一直在想着朕?”

“是啊,洛熙无时无刻不表想着陛下……”想着如何将你碎尸万段!

我毫不躲闪地对上慕容泽审视的目光,笑道:“你不在战场督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打仗不一定要在前线,有句话叫做运筹帷幄,洛熙不会没听过吧?”慕容泽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再说,朕这不是不放心你吗?这才分开没多久,你便又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叫朕如何放心得下?”

“所以,看到皇榜悬赏,你就来了?”我抽回手,推开他,自行下地,“为我解了毒,不怕我不再受你的控制?”

“你本来就不受朕的控制,无论怎样威胁你,你心中都只会为他人着想,从来不会好好考虑考虑你自己!朕在你身上种下蛊毒你根本不当回事!当了七年质子,连最基本的保命方法都没学会,你说让朕说你什么好?”慕容泽的话听来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负手而立,笑问,“那么陛下的意思是不再让我做你的棋子?”

“是。朕有更好的棋子在这里,你自由了。如果想离开西冥国,朕会帮忙。”慕容泽走近我,从后面环住我的腰身。

我有些反感地动了动身子,却没有挣开他越来越紧的桎梏:“慕容泽,放开我!”

“你不想走吗?”慕容泽的手轻抚着我隆起的肚腹,扑在耳后的气息灼热而危险,“这个孩子快五个月了,算算具体时日,那时候,你跟朕在一起,虽然有点小小误差,但你自己应该知道,这孩子是谁的吧?”

我眯了眯眼睛,抬起手肘朝他肋骨击去,慕容泽仿佛料到我的举动,轻描淡写地抬掌握住我的袭击,然后蓦然用力,我被他反手扣住,迫不得已弯下腰去,膝盖撞到床沿,腹部几乎要碰到床榻,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慕容泽一手扣住我的双手,另一只手继续流连在我的腹部,质问道:“告诉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当然是我木洛熙的!”我恨恨开口,这样的姿势压迫着腹部很是难受,但我硬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嘴硬的家伙!”慕容泽覆在我腹部的手蓦然用力,以示威胁,“秦逸之有没有碰你?”

“你为什么不问冷傲天有没有碰我呢?”我冷笑着反驳。

慕容泽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放开了我:“如果你说这孩子是朕的,朕会相信你。”

我慢慢直起身来,轻抚下腹,安抚胎儿的情绪,我转转眼珠,低声道:“孩子是你的。虽然冷傲天也怀疑过这孩子不是他的,但我以死相护,他妥协了,痛意让我生下孩子再做滴血认亲。如果是,我跟孩子会活命,如果不是,我跟孩子……都得死!”

因为背对着慕容泽,他看不到我眼里的狠戾和狡黠,听我承认孩子是他的,他再次搂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柔声道:“我相信你。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带你离开西冥国,到时候,我们回燕国仍旧过以前的日子,我保证,不再动大胤,你也别再违拗我的意思,暗地里招兵买马、收集情报给秦逸之了,好吗?”

慕容泽的手覆在我手上,与我一同抚摸着腹中的胎儿,他在这一刻温润如水:“洛熙,答应我,好吗?”

“你还是不肯放我回大胤吗?”我靠着他,有些失望地问道。

“跟我在一起不好吗?我不会像冷傲天一样猜忌你、冷落你、虐待你,你好好想想,你在燕国的七年,有哪一日会过得像在西冥国这几个月一样痛苦?我对你的心意如何,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慕容泽不再口口声声说‘朕’,而是以我自称。

那一瞬,听着他温柔的、带了蛊惑的声音,我几乎就要脱口答应。可是已经造成的伤害……怎么可能如此两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能抹平?呵……他是如何对我的?我落得现在这步田地,还不是他一手造成的!

“如果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你还会说现在这番话吗?”我残忍地揭开真相,感觉到轻抚我肚子的手一顿。

慕容泽板过我的身子,正­色­道:“就算这个孩子不是,我们还会再有的!”

“陛下后宫佳丽无数,随便找哪一个,都会心甘情愿为陛下孕育子嗣,何必非要留我这个男人在身边呢?”我直视他的眼眸,冷漠道,“我不会心甘情愿留在你身边的,一如那七年一样!”

慕容泽眼里闪过一丝愠怒,他扣紧我的肩膀,恨道:“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如此残忍?就连骗骗我都不可以吗?”

“我骗了你,你会相信吗?”我垂下眼眸,无奈开口,“慕容泽,你这样做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放过我吧,难道你还没玩够我吗?就算你真的喜欢男人,比我更顺你意的人多得是,何苦要把我这个快死的人绑在身边?你知道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回到大胤,为什么就不能成全我呢?”

慕容泽目光几欲喷火:“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边!我成全你,谁来成全我呢?”

“那洛熙无话可说。”

“你——”慕容泽无奈叹气,“你就是如此狠心,对秦逸之你会如此狠心吗?”

“你怎么能跟他比?”我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却被他压倒在榻上,他按着我的心口气道,“那么住在你心里的人也只有他了对不对?!”

“对!”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很好!果然是我认识的木洛熙!”慕容泽忽而鬼魅一笑,“我不着急,我会让你慢慢认识到,与我做对,会有什么下场!”

“要杀要剐随你便!”我闭上眼睛。

不知为何,面对冷傲天时的怯懦在面对慕容泽时却统统不见了,难道在我心里,已经认定,慕容泽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杀我的吗?

是我太了解他……还是他太了解我?

霸道的吻落在­唇­上,我蓦然睁眼,想要侧头避开,慕容泽却压制住我的双手,不由分说他吻了上来,良久,他才道:“朕不会杀你,朕怎么舍得杀你呢?你一早就知道朕舍不得杀你的,不是吗?所以你才一次次地持宠而娇。不过,朕就是喜欢你这幅狂妄骄傲的样子,你放心,朕所说的与朕做对的人,绝对不会是你。你不是喜欢秦逸之吗?那么朕就毁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看你到时候还能把谁放在心里!”

“你不会的,如果你那么做,我会恨你一辈子!”

“我不那么做,你就不会恨我了吗?洛熙,你是聪明的人,你我都该明白,爱恨本就是纠葛不清的,如果你心里没有我,你又何必恨我?如果我心里没有你,我又怎会恨你?甚至不惜把你送到西冥国,把你送到别的男人身下?可我若不恨你,又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是爱着你的?你这个让人既爱又恨的恶魔!”

我无力苦笑,到底谁才是恶魔?我被人欺虐棱辱,到头来反倒被人骂做恶魔!真是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

在我苦笑的时候,慕容泽趁机撬开我的牙齿,舌尖缠了过来,似乎要将我吞咽入腹一般,我反抗地咬破他的舌尖,血腥味弥漫,苦涩湿咸。

慕容泽吃痛蹙眉,可是他并没有退出,反而以牙还牙,反过来咬了我一口,我呜咽着抽回舌头,却又在他的阻隔下被迫与他纠缠,两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顺着食道蜿蜒而下,我狠狠盯着他,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目光不忿。

如此带着血腥味道的亲吻,仿佛一场势均力敌的战争,谁也不肯丢盔弃甲投降服输,以至于到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如果当初我能放下国仇家恨,乖乖在慕容泽的庇佑下做我的质子,便不会有今天锁链加身、逆天怀孕、不男不女、有家不能回的下场。

如果慕容泽不那么运筹帷幄,一切以帝王之位为中心,便不会失去我对他的好感。

我们,都没错;但我们,又都错了……

对错本就在一套之间,我盯着淡蓝­色­的床帏喘息着,­唇­齿间还残留着血液的味道,慕容泽已经放开了我,起身理好衣襟,朝桌子走去。

他在桌上放下两颗人参,拎起药箱,没有再看我,只是叮嘱一句“我会来接你的!”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手指收紧,不可避免地碰到冰冷的锁链,我握住锁链,微微闭眼,默念——我从不后悔!

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无论对与错,我都不会后悔!

卷一 离恨天 第八十七章 宫变

在我以为慕容泽为我解毒之后便会离开西冥国,却没料到,几日后,再次看见了他。

他仍旧背着药箱以容大夫的身份自由出入宫廷之中,听说黛司蝶怀孕了,冷傲天让他贴身照顾黛司蝶,并将‘皇后’怀孕昭告天下,举国欢庆。

外面再怎么热闹也波及不到冷苑。这里一如既往地平静。

我站在廊下,望着傍晚的天空,默默憧憬,希望自由的那一天能够赶快到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夏天已经过完,绿叶变黄蝶,天更远,云更白,秋天的萧瑟即将来临。

胎儿已经七个多月,大约是心境平和,又没有蛊毒折磨,胎儿长得很快,腹部隆起一大块,我走路的时候基本都是托着下腹微微后仰着挪步,比起乌龟来,也快不到哪儿去。

而且近来胎动得特别厉害,一时在腹部左边踢踢打打,一时又在腹部右面手舞足蹈,每每折腾得我汗流浃背,根本没有享受到秋天的­干­爽,反倒还如夏天一般热得直踹粗气。

我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再坚持三个月,三个月过后,我便自由了。

这两个月来,也会有人想要打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主意,但都被我一一化解,有时候还会有人暗中帮忙,我不能肯定那人是谁,但多少也能猜到,除了慕容泽,不可能还有别人。

冷傲天现在一心都系在黛司蝶跟她肚子里的孩子身上,冷傲尘在边疆与燕国交战,秦逸之远在大胤,能够在乎我的,好像也只有慕容泽了。

虽然他并未现身过,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那个暗中保护我的人,就是他……

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守护,这是他欠我的,我没理由来拒绝。

这天晚上,突然腹痛起来,我之前看了一些医书,明白这是正常反应的阵痛,但仍折腾得我死去活来,阡陌已经睡了,听不到我这边的动静,我躺在床上,剧烈地喘息着,等待这阵痛楚过去。

肚子里的孩子踢踢打打,好半天也消停不下来,我不断用手轻揉腹部,安抚胎儿。

恰在此时,又有黑影闪进来,身形有些娇小,也有些熟悉,从她身上的香味我猜出了这人是谁——本该在正宫安胎的皇后娘娘——黛司蝶!

按理说她现在也已是三四个月的身孕,可身手依旧矫捷,甚至还做起了这种黑夜里的勾当。我看见她手中短剑闪过一道银光,朝我腹部狠狠刺来!

她侧身的间隙里,我发现她腹部平坦如初,根本不似身怀有孕!

莫非,她是假孕?!宫里有很多为了争宠的女子不惜以假孕来欺骗皇帝,为的便是那一夜恩宠……

可是……她即便没有怀孕,冷傲天也会宠她爱她,为何会以假孕来迷惑众人?

冷傲天已经很久没来我这里了,为什么黛司蝶还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心电急转之间,我狼狈地将锁链横在胸腹之间,堪堪挡住了刺来的利剑,然后趁机抬脚,朝她踢去。

化解这一招之后,腹中的痛陡然剧烈起来,左腹蠕动得很是厉害,我咬住下­唇­,硬生生止住那一句已经到­唇­边的痛呼。

还好,之前一直保护我的黑影——慕容泽——很快现身,与黛司蝶交手,引开了她。

我倚着床柱,努力安抚着腹中的胎儿:“乖,已经没事了,别怕……”

胎儿好像听懂了我的话,又动了两下便安静下来,我长舒了口气,眼前有些发黑。

外面叮叮当当的刀剑声不绝于耳,我隐约听到他们的对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留着屋里那个怪物!冷傲天是这样,现在你又这样!他才是棋子不是吗?”是黛司蝶的声音,仿佛带了哭腔,心有不甘。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需做好你改做的事即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找他的麻烦,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果然是慕容泽!他的声音听来很是冷漠,然而,让我心惊­肉­跳的并不是他冷漠的声音,而是——他竟然认识黛司蝶!而且,从他们的对话听来,黛司蝶竟也是慕容泽安Сhā在冷傲天身边的棋子!

可是……那个女子本来该是冷傲天和冷傲尘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慕容泽与冷傲天年岁相仿,根本不可能那么早就在冷傲天身边安Сhā棋子啊!

这其中有什么玄机呢?

我眼前蓦然一亮——对了,易容术!

慕容泽易容术那么高,连冷傲天都没察觉到本应在战场的人竟潜到了自己身边,更何况其他人!若不是我曾在慕容泽身边生活过整整七年,恐怕连我都会被他骗过……

既然如此,那么黛司蝶其实是慕容泽的人,易容成冷傲天最爱女人黛司蝶的样貌,便是为了迷惑冷傲天!

我愕然张大嘴巴,果然,论计谋,谁也比不过慕容泽!他太老谋深算,雍容华贵的表象,却在不动声­色­之间便能翻云覆雨,赢尽天下!

他日与他为敌,我定要小心为妙,否则,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万劫不复的地步!

外间的打斗已经停了,慕容泽低声道:“不能再拖了,尽快将我们安Сhā的棋子引爆,冷傲天这次Сhā翅也难飞!朕答应你,只要你能完成任务,一定满足你的要求!”

呵……又在花言巧语了,慕容泽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他总是能够很好利用各个对他有利的人为他做事,冠冕堂皇地用各种理由来麻痹对方……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不情不愿。

比如黛司蝶,比如我。

有时候真想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真心?

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做戏?

那晚,慕容泽又回到我这里,不放心地为我搭腕检查,大手温柔地抚过我高高隆起的肚腹,甚至还将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静静聆听,似乎缱绻万千。

可我明白,他一定是在做戏。虽然我看不到,但他仍旧是在做戏,目的,大概是为了让他的良心能够更安心一点吧!

在他踏进房门的时候,我便已经做出昏睡的样子,等他走后,才倦倦入睡。

无论他将怎样走他的下一步棋,都与我无关。我只想保住自己,保住孩子,留一条命去见我心中那个待我如珍宝的男子。

果然,这一次,慕容泽没有再手下留情。

西冥国宫变了。

暗夜里,火光四起,宫里到处都是打斗的声音,阡陌死死地守着我,硬是不肯离开一步,我想趁乱逃走都没有可能,不由暗暗咒骂这丫头的死心眼。

“阡陌,你不去保护你的陛下,­干­嘛非要守在我这里?”我旁敲侧击,再次蛊惑她离开冷苑。

“陛下吩咐,要我好好保护公子,我死也不会离开的!更何况,公子如今已是怀胎七月,身边离了人,会照顾不好自己的!”阡陌固执道。

“我不过是个囚奴,陛下才不会管我的死活呢,再说,这里是冷宫,没有人会来这里的,即便是来了,也不会为难我这个大肚子的人。你是冷傲天训练出来的影卫,在这种时刻不去保护他,是会被定罪的!”我继续苦口婆心地劝道。

再耽误下去,估计慕容泽也会来这里,到时候,我想逃便逃不了了!

“定罪便定罪!”阡陌死脑筋道,“我若离开公子身边,也会被定罪的!”

我无奈叹了口气,抚着硕大的肚子来来会会踱步,她一意孤行,我还真是没办法了。

厮杀声听着遥远,其实有可能只是一墙之隔,红红的宫墙阻隔下,冷苑便是一个小小的天堂。

不知是否是慕容泽吩咐了他的棋子,这里并无人闯入,我跟阡陌心惊­肉­跳地再这里度过了一晚上。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厮杀声已经接近尾声,我不知道这场战役谁胜谁负,不过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告诉我,这场仗,一定非常惨烈!

我正靠着靠枕假寐,昨晚上又被肚子里的胎儿折腾了一晚上,大概他也察觉到了四周的危险,很是不安,直到凌晨时分才渐渐安分下来,我也才得以休息。只是这休息还没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听到外间守护我的阡陌娇叱一声:“什么人!”

我豁然睁开眼睛,起身下地,扣紧了手腕银环暗器的机关。

蹒跚着走向门口,便听阡陌不可思议的声音响起:“司蝶小姐?!哦……不……皇后娘娘……”

“阡陌,小心中计!她不是——”我心中一沉,暗叫不妙,出声警示的时候已然晚了,‘黛司蝶’手里的剑从阡陌胸口贯入,然后抬眸狠戾地朝我看来!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违拗慕容泽的命令来杀我,此时此刻慕容泽一定在别处运筹帷幄,所以她才敢明目张胆地前来杀我!

我心知此时再无人保我­性­命,只能自己靠自己,所以不敢正面交锋,只能暂时避其锋芒,慢慢后退,想着脱身之计。

与她交手数次,她已经知道我手里的王牌武器是银环暗器,所以再次交锋的时候她会倍加小心,更何况,行动不便,不单是因为腹中的胎儿,更是因为手脚上的锁链,我的胜算太小,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才等到这大好时机,却要硬生生断送在这个女人手里吗?

卷一 离恨天 第八十八掌 绝处逢生

大概看出我的无助和担忧,黛司蝶眼里闪过狂喜的光芒,­阴­狠而疯狂。

“看这次谁还来救你!”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我的话还未说完,她便迫不及待地举剑冲来。

抬手将银环里的毒针簌簌­射­出,她果然有防备,速度根本没有减慢,反倒更加快速地朝我扑来!

我狼狈地后退,脚上的锁链太过碍事,我踉跄着差点跌倒,还好我有心里准备,扶住了旁边的廊柱,稳住了身形。然而这接下来的一剑,我却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了。

下意识的闭紧眼睛,然而预期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当啷——’一声脆响在面前炸开,我睁开眼睛,便见浑身浴血的冷傲天格挡了黛司蝶手里的宝剑,手腕翻转,几个剑花过处,黛司蝶身上多了几处伤口,鲜血染红她橘红­色­的衣裙,那橘红­色­变得深红,更加绚丽夺目。

她手里的剑已被冷傲天手里的沙驰斩断并挑飞,只剩赤手空拳。

“天……”黛司蝶故技重施,楚楚可怜地望着冷傲天,“为什么现在你的眼里没有我的存在了?我才是你最爱的人啊!”

“你根本不是她!”冷傲天漠然地抬起剑尖,直指黛司蝶的胸口,“你是慕容泽派来迷惑朕的­奸­细!亏朕还对你百依百顺了三个多月!玷污蝶儿的人,罪该万死!”

沙驰毫不犹豫地刺进了黛司蝶的胸膛,她握着剑身,伤口血流如注,可是她却疯狂地大笑起来:“冷傲天,你总是害死身边的人!蝶儿是你害死的,现在你又亲手杀了我,过不了一会儿,你身后那个人也会死!像你这般冷漠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唔——”

冷傲天狠狠转动剑身,黛司蝶的话便哽在了喉间,她痛吟几声,不甘心地呕出几口鲜血,眼神黯淡下去。

冷傲天抽出沙驰剑,黛司蝶的娇躯便缓缓软倒下去。

亲眼目睹冷傲天杀人,我心中着实震撼,情绪感染到了胎儿,他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我蹙眉收回视线,低头揉着腹部安抚他。

一股血腥的风掠过,冷傲天站定在我身边,他衣衫上尽是鲜血,浓郁的杀气蔓延,肚子里的胎儿被吓到,狠狠地踢了我一脚,我双腿发软,几乎要瘫软下去。

冷傲天托住我的手臂,紧张问道:“你没事吧?”

我应道:“嗯……我没事……只是胎动得厉害……唔……”

“不会是要生了吧?”托着我手臂的手蓦然收紧,冷傲天的紧张情绪令我也有些害怕。

我勉力定了定心神,摇头道:“应该不会,现在才七个多月,还不到时候。他只是被你吓坏了,你现在好像血池子里捞出来的嗜血修罗一样。”

我有气无力地托着肚腹,冷不防一只手伸了过来覆在我的腹上,我吓了一跳,抬眸看他,冷傲天却是温柔注视着我的腹部,粗糙的带血的手来回轻抚几下,低语道:“皇儿别怕,父皇马上带你们离开这里!”

说着,他将握着我手臂的手再度收紧,拉我站起身来,朝冷苑的内殿快步走去。

我亦步亦趋地被他拉着走,锁链发出当啷当啷的声音,冷傲天停下脚步,看我一眼,然后蓦然抬起沙驰,四道冷光闪过,手脚上的锁链应声而落,断裂的锁链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我怔怔站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连剑气逼得胎儿乱动也没让我回神。

沙驰不是不能斩断锁链吗?怎么这么轻易就……

在我怔愣的时候,听到外殿传来嘈杂的声音,冷傲天脸­色­一变,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手,低吼一声:“快跟我走!”

我明白,肯定是慕容泽的人追来了,冷傲天孤掌难鸣,只能暂避锋芒。

只不过,他为什么要带着我?视线落在圆滚滚的肚子上,我顿时明白了,无非还是为了孩子。

冷傲天走得很急,我被他拉着,不得已也得走快一点,好在刚去了手脚上的锁链,感觉身子轻了许多,所以并不觉得什么。

但持续的时间一久,腰腹便开始坠痛,步子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因为一只手被冷傲天紧紧握着,所以我只能用另外一只手托着坠痛不已的肚子,坚持着跟着他来到了冷苑内殿的内室之中。

呼吸有些不畅,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傲天松开我的手,径直走到摆放桌子的墙角,叩开机关,然后催促道:“再坚持一会儿,慕容泽快追来了!”

我无法,只得拖着沉重的身子朝那边挪去,在那张檀木桌下,有一个两尺见方洞口,黑黝黝的看不清楚到底有多深。

我暗忖,原来冷傲天也有后路可退,也对,当世第一大国的霸主,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打败?或许之前被慕容泽逼得宫变只不过是一时大意,现在他的软弱已被他亲手除去,‘黛司蝶’已死,他若想东山再起,一定轻而易举吧?

胡思乱想着,冷傲天已经跃了下来。片刻之后,他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跳下来!我会在下面接着你!因为洞口太小,我没办法抱着你一起下来!”

我犹豫着,是要继续跟他走,还是在这里等慕容泽追上来。

冷傲天又道:“你放心,我不会摔着你的,快点下来啊!再磨蹭一会儿慕容泽就来了!”

想到慕容泽说过,即便我要死,他也不会放我回大胤!我狠了狠心,决定赌一次!

——跟着孤身一人的冷傲天虽然有些危险,但也更容易摆脱他,总比自投罗网到慕容泽的囚笼里要好很多,只要出了这皇宫,我便自由了!

想到这里,我闭着眼睛,咬牙从洞口跳了下去。

下落的失重感多少让我有些害怕,不过很快的,我便落入一个稳稳的怀抱,冷傲天接住我后,踉跄着朝前奔了几步才停下来,我明白他是在缓冲下落的冲劲,所以也没有再害怕。

头顶小小的光亮轰然合上,四周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放我下来吧!”我推了推冷傲天,触手所及,全是湿黏的液体,我忍不住问道,“你受伤了?”

之前见他行动一点也没有受阻的样子,虽然满身是血,但我并未在意。

不过,话一出口我便有些后悔,问他这些做什么?他受伤与否跟我没半点关系!死了才好呢!

哦,不,最起码现在先别死,先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再死不迟!

冷傲天将我放下地来,转而握住我的手,轻描淡写道:“是别人的血。”他顿了顿,拉着我继续前行,“跟紧我,从这里到出口还有很远,你累了就告诉我一声。”

“嗯。”我轻轻点头,然后被他拉着在黑暗里一步步朝前走去。

冷傲天好像在这里走了很多遍似的,脚步很快,一点也不像是在黑暗中行走一般。

我开始很不习惯,总是踩到他的脚跟,而冷傲天也没有考虑到我的情况,走得健步如飞,在被我踩了几次之后,才调整了脚步,慢了几拍。

没多久,我也慢慢适应了他的步伐,没有再踩他,只是呼吸渐渐滞重起来,脚步越来越慢。

“累了吗?”冷傲天听着我呼吸渐沉,忍不住问道。

我喘息两声,答道:“还好,继续走吧!”

听我如此回答,冷傲天便不再言语,再次可以放缓了脚步,继续前行。

饶是如此,没多久,我还是感觉到腰腹酸痛不已,连带着双腿也酸痛起来,我坚持着又跟他走了一段路,终于坚持不住,更加可恶的是,右腿小腿突然抽起筋来,看来之前那一箭还是留下了后遗症。

“唔——”右腿一软,冷傲天听到我的痛呼,快速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躯,低声道,“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我整个身子斜倚在他身上,双腿使不上力,左腿也开始抽筋,我忍不住痛叫出声。

“你怎么了?可是腹痛?”冷傲天紧张问道,说着,半扶半抱着与我一同坐在地上,然后慌乱地伸手过来,摩挲我的肚腹。

走了这一段路,我身上早已汗湿,额上也有汗水滴落,我喘息着开口:“我的腿抽筋了……很疼……”

冷傲天松了口气,摩挲着摸到我的腿边:“哪条腿抽筋了?我帮你捏捏。”

“……两条都抽了……”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着,身子虚弱的软倒,跌进冷傲天怀中。

他扶正我的身子,让我靠在他胸前,然后伸手揉捏着我的双腿:“放轻松……不要紧绷……对……就是这样……再放松……”

我闭着眼睛,努力平定着呼吸,可是呼吸还是很急促。

过了一会儿,冷傲天问道:“好点没有?”

我点点头,哑着嗓子道:“嗯,好多了。”

“那便这样休息会儿吧,已经走了很久,他们暂时追不上来。”冷傲天并没有停止帮我揉捏双腿,相反的,他还帮我揉了揉肚子,安抚了一下胎儿的情绪。

黑暗中,我们看不见彼此的表情,我甚至连他的呼吸都感受不到,陌生的空间里,只余我急促的呼吸声。

但是,在这一刻,我竟想到了一个词——相濡以沫。

很快的,我甩了甩头,暗自嘲讽自己:木洛熙,你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那个曾经伤你害你棱辱你的人不过是施了些小恩小惠,你就将那些伤痛忘了吗?

我暗暗握紧手指,表情冷凝起来,没错,那些耻辱,我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

卷一 离恨天 第八十九章 该死的心疾

黑暗的静默中,我们两个都没有再开口说话,只余彼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阡陌她……为了保护我……被那个人杀了……”

我率先开口打破沉寂,心中有些愧疚。虽然阡陌是奉命来监视我的,但是后来她似乎已经把我当做了她的主子,甚至不惜以命相护……

冷傲天只是轻嗯了一声,并无其他反应。

也对,在他眼里,阡陌不过是个影卫,死了便死了,他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伤心难过的表情呢?

我暗自慨叹一声,转移了话题:“离出口还有多远?出口设在什么地方了?”

“到了你就知道了。”冷傲天率先站起身来,稍稍停顿一会儿,才俯身扶我起来,“我们走吧!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我点点头,忽然意识到这里这么黑,他看不到我点头,所以便出声‘嗯’了一声。

“还能走吗?”忽然有些不适应突然变得体贴起来的冷傲天,说是体贴也不太对,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天生的漠然,就连扶我的动作也稍显僵硬。

都落得如此下场竟然还在装清高!我有些赌气地挣开他的搀扶:“我能走!”

冷傲天便不再扶我,只是仍然伸了手过来拉住我的左手,迈着缓慢的步子带我继续走向漆黑的前方。

刚刚平定下来的呼吸再次沉重起来,在这沉默的黑暗里很是突兀。我很想让自己的呼吸恢复正常,但却力不从心。

心跳陡然加速,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地道里无法通风,对我这个心疾严重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愿,心疾不要在这时候发作起来才好……

冷傲天的步子再次停了下来,我狐疑地开口:“到了?”

这里仍然这么黑,根本看不到任何有出口的样子,半晌我才恍然大悟,哦,出口一定也是需要机关打开才行。

回答我的是一片沉默,紧接着冷傲天的手松开了我的手,却环到了我的腰身处,我正在讶然他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他竟弯腰将我抱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我下意识地轻呼一声,手也本能地勾在了他的脖颈上。

冷傲天稳了稳手臂,便抱着我朝前走去。

“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吧!”我侧开头去,躲开他呼吸时扑到脸上的气息,更加不自然。

如果是秦逸之、冷傲尘甚至是慕容泽做这样的事情我都可以理解,可偏偏是冷傲天,我有些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这也是我平日为何不敢象顶撞慕容泽那样顶撞他的理由……

“你走得太慢!”冷傲天言简意赅地开口。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便是,我走得那么慢,会拖累他被慕容泽抓到……于是我果断闭嘴,任由他抱着我前行。

左手手心都是汗,我张开手指,晾了晾汗水,忽然想起方才被冷傲天握着手向前走的时候,他的拇指总是若有似无地掠过我的手腕,自己用右手摸上去,发现那里正是脉门。

——脉搏跳动很快,与心脏同步。

——原来他发现了我的不适。

本来想着,有他代步,我们的速度会快一点,但冷傲天的速度还是跟之前一样,我转念一想,又释怀了,毕竟现在抱了个我,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占分量的家伙,能走这样的速度也不错了。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眼前渐渐出现了光亮,冷傲天的侧脸也慢慢映入眼帘——依旧面无表情,依旧刚毅如铁。

不过我已无暇去顾及冷傲天到底是什么表情,心口的闷痛没有减弱,反而清晰起来。

看来连番的刺激终于让它爆发出来,我咬着­唇­,将那声痛呼硬生生吞了回去。

冷傲天却是立时察觉到我的异样,他抱着我停下来,慢慢蹲坐在那里,扶正我的身子,看到我惨白的脸,他的脸也惨白起来,撇过眼神低声安慰着我:“很快就会没事的,坚持住。”

我闭上眼睛,死死地按着心口,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这种撕心裂肺的痛了,喉咙被堵住,直到呕出一口鲜血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些,只是依旧微弱。

冷傲天似乎慌了手脚,他不住的问我:“怎样才能不痛?”

我的意志力再强也抵不过如此强烈的撕痛,闲着的那只手抓住他的手,指尖几乎抓破他的手背,我艰难地吐出一个字:“药……”

“什么药?!”冷傲天在我身上翻来覆去地翻找一番,根本没有找到我所说的药,顿时又气急败坏地追问道,“什么药!在哪里!”

相似的场景似乎很久以前也出现过,只不过那时候在我身边出现这种表情的人不是冷傲天,而是那个让我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家伙!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如此妖异?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会像女子一样怀孕,弄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

同样的快感在心中闪现,我竟还有力气微笑,那次也是,当我腹中的胎儿化作满地血水的时候,当我躺在血泊中濒临死亡的时候,看到蓝哲羽脸上破碎的痛苦,我很开心。如今冷傲天也失控了呢,真好,这是他们自作自受!

腹中宝宝不安地动了几下,我恍然回神,求生的欲望重新占据大脑,对,我不能害死这个孩子……

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一字一顿地道:“那次……被你……误认为……避孕药……的药……有三个小瓶儿……”

冷傲天闻言身形猛地一滞,他不可置信地道:“那真是治疗心疾的药?!可为什么太医检验却是……喂!木洛熙!你振作点儿!别睡!”

喉间涌上的血腥很是刺鼻,冷傲天将我平躺着放在地上,快速按在我心口帮我输送真气护助心脉,他下定决心般开口:“那药我没有丢掉,还在我的寝宫,我这就去拿,你撑着点儿,我马上回来!千万别睡着,听明白了吗?我马上就回来,等着我!”

他慢慢松开护在我心口的手,决然转身,朝原路返回。

我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感觉整个身体从内到外开始冰冷,我很想告诉他,这样回去他会迎面撞上慕容泽,甚至不可能再回来,这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但另一个声音又告诉我,让他去吧,他们撞上才好,杀个两败俱伤才最合我意,大家都万劫不复吧!

神智很快涣散开去,身体的疼痛已经感知不到了,总觉得灵魂已经脱离身体,轻飘飘地悬在半空,冷眼看着世间百态,然后,风一吹,就散了……

恍惚间听到脚步声,我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冷傲天回来了?还是慕容泽追来了?不管怎么说,求生总是人的本能。

搂抱着我将我扶起的手臂竟然在颤抖,我自发地认为,对方不想看到我死,一定是为了尚未出生的孩子。下巴被托起,三颗药丸被塞入口中,我暗自想着,是冷傲天呢,他还真是命大啊,这样都没被慕容泽杀死?

入口的清凉让我­精­神一震,这的确是秦逸之送我的灵药,于是努力地吞咽,可是药丸似乎卡在了牙齿之上,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提不起一丝力气。

大约察觉到我求生的意识,冷傲天让我靠着他的胸膛,鼻孔又钻进一丝血腥味,脸颊贴着的地方也有些湿黏,我忍不住蹙眉,他受伤了?也是,虽然没被杀死,但应该也不至于能够全身而退才对……

所有混沌的意识在­唇­瓣上贴着冰冷的­唇­时凝固了一瞬。

冷傲天有些着急地咬着我的­唇­瓣,他好像是想用舌尖将药送入我的口中,只是因为太过着急,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反倒将我的­唇­瓣咬得发疼。

忽然有些想笑,一代霸主竟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吧?

就是这一刻,那带着清冷血腥气息的舌尖终于将药丸顶入我的口中,我顺从自己的意识,将药全数吞下,冷傲天又将手按在我的心口输送真气以缓解药力,只是比之前弱了许多,而且耳边的喘息声听来十分粗重。

过了片刻,冷傲天收回手,犹豫着摸了摸我的肚子,发现并无异样才松了口气。他抱着我起身,踉跄两步才站稳,然后蹒跚前行。

光亮大盛的时候,我隐约听见身后杂乱的脚步声……

慕容泽,还是追来了么?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章 谁是谁的挡箭牌

带着我这个累赘,冷傲天的脚程慢了许多。

好在服下药后,心疾被压制下去,我的意识慢慢恢复过来,睁开眼的时候发现此刻已经离开了地道,周围是大片大片的树林,叶子已经落下不少,铺就了一条金­色­地毯。

小路蜿蜒而下,好像到了一处小小的山谷。

“这是哪里?”问话的同时,我抬头看向冷傲天,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狼狈,抱着我走了两步,停在一颗树旁,轻轻将我放下来,才道,“皇宫的后山。”

我还没说话,冷傲天伸手入怀,掏出三个药瓶递给我:“你收好。”

只有短短三个字,他似乎也懒得多说话。

我自然不会拒绝,接过药瓶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心中多少踏实了些,是秦逸之送我的呢,他总是为我做那么多事,只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摆脱冷傲天。

“刚才差点被慕容泽追上,我好不容易才在岔路口迷惑摆脱他的。我们不能休息太久,继续赶路吧!”冷傲天低声道,“等到了山上,会有人接应我们!”

我转转眼珠,试着跟他讨价还价:“不如我们分开走吧!带着我,你的危险会更大。”

“不行!”冷傲天想也不想就拒绝,不由分说地握住我的手——仍然是暗中查探我脉息的握法——拉着我朝前走。

我看着他浴血的衣衫暗自叹了口气,认命地迈步。

然而刚到半山腰,便听到马蹄阵阵,嘶叫声不绝于耳,我忍不住回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尚自遥远的马队,慕容泽仰着头直直盯着我,距离虽远,但不知为何,我仍旧看清了他­阴­郁的眼神。

冷傲天当机立断拉着我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遥望着一马当先的慕容泽,周身的气息冷凝起来。

对视只是片刻,慕容泽马不停蹄地追来,冷傲天一边观察后方的追兵,一边拉着我七拐八拐,拐到一处悬空的吊桥。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吊桥,冷傲天在后山这里到底建造了多少奇怪的东西?

“快走!”冷傲天是真着急了,他拖着我快步迈上吊桥,摇摇晃晃地朝对岸走去。

快到终点的时候,身后传来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冷傲天挥剑格挡,将我拉到了身后。

一轮箭矢过后,他身上的鲜血更浓,我心知肚明,经历这几场大战,他身上必有伤口,此刻格挡呼啸的利箭,伤口必然已经崩裂……

对面的慕容泽摆摆手,弓箭手暂时停止­射­箭,只是依旧瞪着鹰隼般的眼睛望着这里。

慕容泽上前两步,气定神闲地开口:“冷傲天,别再做无谓的挣扎了,如今冥都已经落入我的手中,你再怎么挣扎也不可能力挽狂澜了,乖乖投降,说不定我还可以留你一命。”

冷傲天身子晃了晃,锋锐的眼神扫过对面那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弓箭手,忽而大笑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话音未落,他突然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到前面,挡在他身前,我看见慕容泽眉梢一挑,轻松的表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冷傲天反扣住我的双手,慢慢倒退着,试图走完吊桥的最后两米。

慕容泽亲自执了弓箭瞄准冷傲天,喝道:“不要再后退,否则朕亲手杀了你!”

“慕容泽,有本事你就放箭,他肚子里的种还不知道是谁的呢!别跟我说你把他送回来之前没有碰他,我不信!宫变之后你不去别的地方偏偏朝冷苑急急而去,你瞒得了别人,瞒不过我!你是担心他落在我手中吧?这一路上你都不敢下死手,不也是因为他肚子里这个孩子吗?”冷傲天放肆地冷笑,拖着我继续迈步。

我心中一寒,忍不住苦笑,原来带着我一路奔逃不是因为他负疚,而是为了拿我做挡箭牌!

对面的慕容泽已经拉弓满弦,目光­阴­郁地盯着我身后的冷傲天,我看得出他在犹豫,但他却笑得讽刺:“冷傲天,你真让人不齿!为了逃命竟然把自己的亲生骨­肉­推到前面替你挡箭!来路不明的野种,我才不会心疼!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慕容泽眯紧眼眸,倏然松开拉弓的手,利箭呼啸着朝我­射­来!

我没有看箭,而是直直盯着慕容泽,大概是我的目光太过灼热,慕容泽竟然不敢看我,只是移开了眼神,下令道:“放箭!”

是啊,放虎归山,必留后患。今日大好时机,他若不除去冷傲天,将会是毕生遗憾,又怎么会为了我这个小小人物浪费大好时机?

孩子,他后宫那么多女人谁都会争先恐后地为他孕育,也不差我一个……更何况,这孩子还不一定是他的……

呵……

一个个口口声声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到头来都只为自己的利益。

我笑了,笑得解脱。

就这样吧,爱恨纠葛总是让人寒心。

死了也好……

反扣着我双臂的手狠狠一震,冷傲天大约也没料到慕容泽竟真的放箭,当下大惊失­色­,他飞速地环住我的腰腹,将我带到他的怀里,然后搂着我急急转身,那道由慕容泽­射­出、率先飞来的利箭从他后背­射­入,然后从前胸探出!

箭尖滴落鲜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我的脸颊,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冷傲天眉心紧蹙,­唇­角的血淅沥落下,他暗暗咬牙,抱着我腾空而起,朝仅有一米之隔的岸边落去。

后面被弓箭手­射­出的利箭也已呼啸而来,冷傲天大喝一声,握着沙驰的手向下一挥,银光闪过,吊桥被砍断,他取巧削落半米宽的木质吊桥桥面抛到身后,大半箭矢钉在木板上,然后缓缓坠落到崖底。

冷傲天抱着我堪堪落在崖边,然后再次施展轻功,将我带离。

吊桥被他亲手砍断,慕容泽那边的人追不过来,却仍旧不死心地放箭,只是冷傲天几个起落,很快便远离了那两块由吊桥连接的断崖。

兜兜转转掠了半盏茶的功夫,再听不到嘈杂的声音,冷傲天才忽然失了力气,尚在半空来不及提气便直直坠落下去。

在我心惊­肉­跳的时候,他勉力提气踉跄落地,却无法再站稳,抱着我摔了下去。他似乎想把我抛到一边,却又怕摔坏我,电光火石之间,只来得及翻身将我倒到上面,他重重地跌落在地,后背的箭又从前胸透出几分!

箭尖擦过我的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箭身再次刺出一定痛极,可冷傲天却一声未吭,只是紧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急促地呼吸,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住地发颤,忙伸手撑地,想要从他身上起身。

冷傲天却是一把抓住我的手,仍然不说话,就只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他半睁着眼睛,目光复杂地盯着我,我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挣了两下没挣开,不由气笑了:“你这是做什么?怕我扔下你不管吗?”

冷傲天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忽而侧过头去,放开了紧抓着我的手。

我艰难地从他身上翻下来,高耸的肚子令我无法半蹲,只得跪坐在那里,稍稍后仰着身子,伸手揉揉肚腹安抚一下胎儿,他这次好像挺乖的,没有折腾我。我这才放下心来,低头查看冷傲天的情况。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少说也有十多处,但最触目惊心的还是胸口那个被利箭贯穿的伤。

鲜血已经染透他大半的衣衫,我轻声开口:“你忍一忍,我帮你把箭拔出来。”

半晌得不到回应,凝眸一看,他已经昏死过去了。

脑中犹自回想着方才他猛地将我拉到怀里并替我挡箭的动作,我有些发懵,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什么,之前明明还把我当做挡箭牌的,为什么在那一刻忽然改了主意?

难不成是看到慕容泽狠心放箭,所以才肯定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慕容泽的,而是他冷傲天的?

说来说去,还是跳不出这个框。

很想把他丢在这里,任他自生自灭,我没有义务要救他的,不趁此痛下杀手已经很不错了——虽然我很想一剑了结他!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一章 所谓的下落不明、凶多吉少

然而我终究不是冷血的人。

在冷苑的时候他从黛司蝶剑下救过我一次;在地道里时,我心疾发作时他又救过我一次;方才在断崖将我从利箭底下救出是第三次!

虽然一直搞不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但是……

垂眸看了一眼浑身浴血昏迷不醒的冷傲天,我叹了口气,此时此刻,还不能让他死。

虽然不能趁此机会杀他,但报点小仇还是没问题的。

我故意下了重手,在他伤处乱点几下,听着他无意识的呻吟痛呼感觉舒服了很多。

其他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只剩最棘手的一处——那支贯穿胸口的利箭,实在不好拔出。

所幸箭尖已然露出,我伸手拿起旁边掉落的沙驰,将多余的部分割断,然后费力地把冷傲天翻了个身让他趴在我的腿上,固定住他的身形之后,我咬牙握住了箭尾,蓦然用力,将残余的染血之箭拔出!

利箭带出一道血雾,喷了我一脸。而冷傲天痛呼一声,骤然醒了过来。他伏在我腿上,剧烈地喘息着,没多久便又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我剥开他的衣衫,将他胸前背后的伤仔细涂了药,然后扶他躺好,掏出千露丹塞到他口中,好在他很快咽下,血也慢慢止住了。只是没多久他便发起了高烧,脸颊通红,身子细微地颤栗。

环顾四周,没有什么水源,我这么重的身子也没办法带着他继续逃亡,更何况,他伤势沉重,实在不宜再挪来挪去。

想到那吊桥被他砍断,一时半会慕容泽的人追不过来,我心下稍安。毕竟相对于亲手­射­杀我的人,为我挡箭的人身边才安全一些。

我艰难起身,拿着沙驰剑在附近晃了晃,终于被我找到几颗野果,逃了这么久,我早就饿了。

顾不得脏与不脏,我将野果在身上的衣服上蹭了蹭,张口咬了一大口,慢慢咀嚼起来。

肚子里那位早就开始折腾,吃完三四个野果,他才放过我,安分了下来。

现在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该做什么,该去哪里,全都是迷茫的。

天­色­很快­阴­暗下来,冷傲天的脸颊还是很红,烧还没退。想到他说这山上有他的人,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找来接应?

我试着在他身上摸索一番,竟真被我找到一个类似信号弹的东西,我朝着天空将此物发出,很快在西南有同样的东西爆裂在高空。目测看来,距离并不是很远。

看来救援的人很快就会来了。我眨眨眼,既然有人来找他,我就没必要再留在这里了。不趁此机会溜走,也太对不起这大好时机了。

只是身上没有多余银两,离开西冥去往大胤还需要不少花费,我拍拍手,从冷傲天腰上扯下一块龙形玉佩,揣进自己怀中。这个应该可以变卖不少银两吧?又在他身上翻找一番,另外两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配饰也被我拿走。

冷傲天轻哼一声,似乎就要醒来,我吓了一跳,忙起身后退两步,见他只是费力地拧着眉,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我这才松了口气。还好,他没醒过来。

我找了个隐蔽之处先藏好,否则以我现在的状态,怕是走不远就会被追上。还不如等对方先走,这样我就能摆脱他们了。

手里紧紧握着沙驰剑,并非我贪财,只是如果要离开,便是我孤身一人,没有防身的武器,总是会被人欺负的,再说,一把剑而已,我就是拿走了也不打紧的。

在这里可以观察冷傲天周围的一切,倘若来的人不是他的救援队,那我岂不是害了他?如此复杂矛盾着等了半个时辰,终于听到了脚步声,远处渐渐有火光靠近。

当先一人的容貌映入眼帘,虽然在火把的映照下看起来有些模糊,但的确是冷傲尘。我暗暗松了口气,便听见有人惊呼一声,然后禀告道:“王爷!陛下在这里!”

冷傲尘急急走了两步,看清冷傲天的情况脸­色­大变,他环顾四周,目光焦急而恐慌,似乎在找着什么。

心中一涩,我忽然明白他在找什么——他在找我。

想来他已经听说我是被冷傲天带入地道离开皇宫的……此刻只看见冷傲天浑身是伤地躺在这里,却看不见我的踪影,他一定以为我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很想从藏身之地出来,告诉他,我没事,让他不要伤心,但我明白,一旦走出去,想要离开便是难上加难了。当下只得忍住心里的酸涩别开眼去,等待他们带走冷傲天。

“太医!”冷傲尘很快恢复过来,他冷着脸唤道,“快帮皇兄退烧!来人,拿水来!”

在冷傲尘有条不紊的指挥下,众人很快在原地搭起一个帐篷,将冷傲天抬了进去,然后太医进进出出,有熬药的,有止血疗伤的,有退烧止痛的……

我有些发懵,不是吧?怎么还不走?难不成打算在这里安营扎寨?你们不走,我要怎么离开啊?

焦急也没用,我暗叹口气,只得托着肚子靠坐在身边的树身旁浅浅入睡。等明天一早,他们应该就会走了吧?

还好并未到深秋,周围又有冷傲尘命人准备的篝火,所以我并不觉得冷,只是有些饿,还有点渴,下午勉强果腹的那几颗野果早就消化完了,现在肚子里的孩子也饿得过了劲,没力气折腾我,只是象征­性­地踢打几下便安分下来。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我眯着眼睛看过去,心中顿时一喜,冷傲尘正在指挥人们收拾行囊,并准备了一架简易担架把冷傲天放在上面。

这时候冷傲天竟昏昏沉沉地醒过来,眼睛尚未睁开,开口便唤我的名字,喊得很大声:“洛熙!”

这一声呼唤可是把我的瞌睡虫都唤跑了。

冷傲尘脸­色­僵硬,但片刻后,他俯身凑过去低声道:“皇兄,是我,我是尘儿。”

“他呢?”冷傲天半眯着眼睛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脸­色­更加苍白,他挣扎着起身,抓住冷傲尘的衣领追问,“他呢?”

冷傲尘垂着眸,掩盖住眼眸里的愤怒,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暗恨冷傲天当初对我的绝情与棱辱。

“臣弟找到皇兄的时候皇兄便在这里昏迷不醒,并未找到他的踪迹,想来已经……凶多吉少了。”冷傲尘抬眸,面无表情地盯着冷傲天回答。

冷傲天闻言僵住,突地喷出一口血来,他颓然松开冷傲尘的衣领,跌回担架,染血的­唇­轻启,却是在低喃:“不可能……不可能……”

冷傲尘身子紧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吐血的冷傲天,却没有再说话。

“他一定是逃走了……他一定是逃走了……”冷傲天右手摸索着,眼神忽然又有了光彩,他肯定道,“他拿走了朕的沙驰!咳咳……朕昏迷的时候……感觉到他在朕身上翻找什么……朕的龙形玉佩以及另外两块配饰都不见了,一定是他拿走了!”

我心中暗自咒骂,该死的冷傲天,没事这么聪明做什么!以为我已经死掉不是很好吗?

冷傲天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吩咐道:“来人,马上下山去镇上找人!他现在一定走不远的……他挺着个大肚子……很显眼也很容易找……而且他身上没钱……一定会拿玉佩去兑换银两……多去玉器店打听,找不到人,你们也别回来见朕了!咳咳……”他吩咐完又呕出一口血来,冷傲尘忙安抚道,“皇兄莫急,此事交由臣弟去做便可,你安心养伤要紧。”

冷傲天疲倦地闭眼,用力握住冷傲尘的手,道:“一定要找到他!”

“皇兄放心!”冷傲尘此时也神采飞扬起来,想来他已经从冷傲天口中得出一个重要讯息——那就是,我并没有安全问题,下落不明是我自己自行离开导致的——所以他不再担心我是否已经凶多吉少……

冷傲天手垂落下去,再次陷入昏迷。

我用力握紧沙驰剑,恨不得冲出去砍冷傲天两下,直接把他砍死!直接把他砍死!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醒,还告诉冷傲尘我是逃走了,真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一剑结果他!

现在可好,这张搜罗网一撒下去,我真是Сhā翅也难飞了!更何况还带着这么个大累赘——我伸手覆在腹部,无奈地叹了口气。

难不成要在这荒山野岭捱到孩子降生?那还得两个多月呢,我一个人肯定撑不过去,单是吃饭就成问题,更别说照顾自己跟孩子了。

我烦躁地扯扯头发,再次望去,冷傲尘已经命人抬着昏厥的冷傲天远去,帐篷仍然伫立,火堆旁残留几块烤红薯,滋滋冒着热气,香气钻入鼻孔,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我等到他们走得再看不到人影,这才从藏身之地出来,朝火堆走去。

半跪在地,伸手扒拉两下,然后数了数,竟然有六个!我顿时大喜,拿起最大的一个掰开,也不管还烫手烫嘴,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直到一声突如其来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我被吓得噎住了——

——“你果然还在这里。”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二章 护‘花’使者

“你果然还在这里。”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有种失而复得的雀跃和猜中谜题的欣喜。

我顾不得去揣摩冷傲尘笑容里的意味,只是仰头死命地捶着胸口,刚刚吃得狼吞虎咽,冷傲尘猛地出现,吓得我一个不小心就噎住了,红薯卡在喉咙里,很烫。

“洛熙?”冷傲尘见我如此狼狈,吓得忙蹲下身来帮我顺气。

我很不开心地瞪了他一眼,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艰难挤出一个字:“水……”

“哦!哦!我这里有水!”冷傲尘恍然大悟,低头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壶,拧开盖子飞快递到我­唇­边,喂我喝水。

我喝了两大口,连呛带咳总算把那块堵在喉咙里的红薯咽下,长长舒了口气,但仍斜着眼恼怒地盯着冷傲尘。

这家伙不是已经走了吗?都学会诈我了!

冷傲尘嘿嘿一笑,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我。良久他才慢慢收起笑容,却是忽然伸手将我揽入怀中,一声一声轻轻呼唤我的名字:“洛熙……洛熙……”

心中一片安宁,我乖乖伏在他胸前,听着他蓦然加速的心跳,闷闷道:“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是啊,我是走了。可我总觉得你还在这附近,所以不放心,又回来看看,还好,我的猜测没错,你果真还在这里。”冷傲尘的声音透着一丝后怕,“你真是狠心呢,就在暗处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无动于衷。如果我不回来,我们是不是再也不会见面?”

呃……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我的确是想着离开这里以后就再也不回来,那么自然也就不能与冷傲尘再相遇了……

“你一直都是这么狠心的人呢!无论对别人还是对自己。”冷傲尘悲伤地说着,肩膀抽动两下,我顿觉大窘——他该不会是哭了吧?

“傲尘……”我努力想着该怎么措辞来安慰他,然而绞尽脑汁的时候却听见了他的低笑。

先是闷闷的笑,然后是大笑,冷傲尘抬起头来,扶正我的身子笑得狡黠:“看你这表情,一定是心疼我了吧?”

我瞠目结舌地盯着他,他捏捏我的脸:“很少能看到你有这么丰富表情的时候,你应该多笑笑,年纪不大,整天愁眉苦脸跟个小老头似的!”

我的手尚自环在他腰间,闻言毫不客气地拧了一把他腰身的­肉­,却也笑了起来。

冷傲尘忽又拧眉,掏出帕子用水弄湿然后仔细帮我擦拭脸颊:“跟小花猫似的……受了很多苦吧?”

“没,跑路的时候热的,汗水加尘土就成这样了。”我重新摸起一块红薯,一边让他帮我擦脸,一边垂着眸剥红薯皮。

冷傲尘的手停顿在我右脸颊颧骨处,眉心微蹙:“这里受伤了。”

“哦,没事,只是不小心被树枝划伤的,早就不疼了。”我笑笑,不以为意,举起红薯啃了一口,边吃边问,“你是不是故意留了吃的把我引出来?真狡诈!”

冷傲尘噗嗤一笑,无奈地摇头:“我也是瞎碰的,当时是怕你流落到别的地方了,万一哪天路过这里,说不定还能给你点方便。”顿了顿,见我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不由叹了口气,问道,“好吃吗?”

“嗯 !”我忙不迭地点头,又大口小口地吃起来,憧憬道,“要是能有菜吃就更好了……”

冷傲尘把水壶递过来,趁我咽下嘴里红薯的时候喂我喝两口,安慰道:“先凑合吃点,等会儿我送你下山,想吃什么都可以!”

“你不回宫啊?”我抬头,诧异地看着他,送我下山之后肯定还会说送我回大胤,这……

“宫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冷傲尘顿了顿,问道,“你忘了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为我们两个留下美好的回忆。”

我默然,又听他道:“让我护送你回大胤好吗?我知道你心心念念想要离开西冥的原因就是为了找他,我不会阻止你去找他,但是也不会让你孤身一人上路的!”

“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没有我护送,你根本走不出去,虽然皇兄现在还在昏迷,但一旦他醒过来,便会全力搜查你的下落,你不想早一点摆脱追踪吗?”冷傲尘将事情利害讲清楚,说白了还是诱惑我带他一起上路。

也罢,为了早日离开西冥,为了早日回到大胤,为了早日见到秦逸之,带他就带他吧!

见我点头,冷傲尘高兴地咧开嘴,跟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似的,笑得合不拢嘴,甚至还抓起我的手跟我勾手指头:“就这么说定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当初见你第一眼没觉得你这么孩子气啊!”

“这不是孩子气!”冷傲尘纠正道,然后别过脸去,转移了话题,“快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看他脸颊有点发红,我暗自一笑,转而认真对付手里的烤红薯。

一口气吃了三个总算有点饱意,我拍拍手,手上的黑­色­污渍显然是拍不掉的,冷傲尘将帕子沾湿体贴得帮我擦­干­净,然后搀着我起身。

视线掠过我的腹部,冷傲尘玩笑道:“都这么大了,你说会不会是双胞胎啊?”

啊?!我愣了一下,太医并未诊断出是双胞胎啊!不过最近觉得身子很沉,走路很费劲就是了。我以为是月份大了的缘故,从未想过还有双胞胎这个可能。

走神的时候冷傲尘将他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披到我身上,然后仔细地系好:“别发呆了,我们走吧!”说着便要俯身抱我。

我后退两步:“我还是自己走吧。”

“你自己走会很慢的,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先下山再说吧,下山后我会找辆马车,你也不用那么累了。”冷傲尘坚持道,不由分说便将我抱了起来。

他的身高不如慕容泽和冷傲天的个子高,只比我高出一头,但仍旧轻而易举地将我抱了起来,顺便掂量掂量:“嗯,比我上次抱你好像是重了些,继续保持。”

“你行不行啊?别走着走着把我扔下去了……”我调侃道。

冷傲尘却认真答道:“无论怎样,我都不会放手的!”

一语双关,我何尝听不出来,只是现在一味心思地想回到秦逸之身边,旁人的好只能埋在心里默默感动。

我垂眸偎在他怀里,不再说话。冷傲尘也沉默下来,迈着稳健的步子抱我下山。

不得不说,有冷傲尘在身边,果然方便了许多。衣食住行全都由他一手包办,而我也不用挺着大肚子抛头露面,引人注意了。

只是依旧危险——城内不单有冷傲天的人在搜寻,还有慕容泽的人。

好几次我都看到安阳带领一队人马从不远处经过,目光锋锐如电地观察着来往的人群。

冷傲天的人好打发,若是迎面撞上慕容泽的人,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好在这几次都是有惊无险,冷傲尘终于驱车带我离开了冥都。

这一耽搁,又已半月过去。

我斜躺在马车的软榻上,抚着再次胀大的肚子长长舒了口气——总算又挨过了一阵阵痛。

或许,真的被冷傲尘说中了,这里孕育了不止一个孩子。

长路漫漫,距离大胤还有很长一段路程,真不知道能不能在孩子降生之前回去。

真的很希望那时候陪在我身边的人会是秦逸之呢!

我托着下腹倦倦闭眼,心中越发忐忑,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秦逸之的?虽然我一再憧憬是他的,但倘若万一不是的话,将会多伤他的心啊?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连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他呢?还会一如既往地对我那么好吗?

如果他提出不要这孩子,我能够接受吗?

十月怀胎,这么漫长的岁月一直都是肚子里的孩子在陪伴我,虽然他们有可能是那两个混蛋的种,可是,他们又是何其无辜啊!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心中暗骂自己总是莫名心软,同时又暗下决心,如果是秦逸之的孩子便好生抚养他长大,如果不是……就任由秦逸之处置吧!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三章 落崖·死也不放手!

不知不觉又一月过去,终于快到大胤,而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

我心心念念想回这里,冷傲天和慕容泽又岂会不知?他们在西冥国找不到我,自然会想到在去大胤的路上追寻。

马车蓦然停下,我差点从软榻摔下,不由暗暗皱眉:“傲尘,你怎么驾车的?”

许久得不到回应,我扶着后腰慢慢起身,挪到车门掀开车帘,顿时愣住了。

——前方迎面等候着一­干­人马,为首两人正是慕容泽和安阳!

“洛熙,真是让朕好等!”慕容泽一夹马腹,慢悠悠驭马朝这边走来,“跟朕回燕国吧!”

冷傲尘护在我身前,冷冷道:“他不会跟你回去的,不要再做白日梦了!”

慕容泽看都没看他一眼,仍然笑意吟吟地看着我:“洛熙,你以为找他能做你的靠山吗?当日对你极好的秦逸之又怎样?还不是抛下你一人离开了?跟朕回去吧,朕会好好对你的。”

还真敢说!

我面无表情地开口:“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受你威胁,如若你想用强,那我只能以死相拼了。”

冷傲尘捏紧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坚定,继续道:“当日被你威胁不过是我还念着大胤的江山社稷,所以才妥协了,好让你放过逸之,而傲尘不同,他并没有肩负什么大任,西冥国有冷傲天便足够了。今日有傲尘陪我,我死而无憾。”

冷傲尘闻言欣喜地看我一眼,仿佛拉着他共同赴死是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一样。

我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只能用这个办法吓退慕容泽了。我知道,他一直舍不得我死的。不过刚想到这个念头,我视线凝固了一瞬,脑中想起的是当初在断崖吊桥,他毫不留情拉弓­射­箭的表情,顿时又有些不确定了。

慕容泽停在离我三米的地方,惋惜地摇头:“那真是可惜了,朕为了迎你回宫,还准备了很长时间呢!”

说着,他的视线终于投到冷傲尘身上:“你这个新欢也太稚­嫩­了,放着西冥国和冷傲天不管,来陪你玩什么私奔!你让朕说你什么好呢?嗯?我的洛熙?”

“慕容泽,我不欠你什么了,如果你今日放我走,我们以往的恩怨都可以一笔勾销!”我握紧手指,跟他讨价还价。

“是吗?”慕容泽依旧噙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你还真是大度呢。”

我以为有希望说动他,却不料他接下来的一句话令我瞬间跌入谷底:“你不欠我什么……呵……你敢说你不欠我什么?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正是我的骨­肉­吗?把孩子生下来给我,我就放你走!”

我怒极反笑,“当初也不知道是谁口口声声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既是野种,怎么能说是你的孩子?”

“你亲口承认过的!”慕容泽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他死死盯着我强调道。

“可你没信!”我反驳着,“你非但不信,还妄想杀了我跟孩子,你说我有可能把孩子交给你吗?再说,这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

“果然是秦逸之那个混蛋的吗!”慕容泽气道,忽而将视线定格在冷傲尘身上,似笑非笑,“哦,或许也说不定是王爷的呢!你本来就是个会耍手段的男宠!所有男人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何不放我一条生路?”

“你休想!朕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慕容泽一挥手,安阳等人便骑马奔了过来,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冷傲尘将我塞回马车,咬牙道:“洛熙,你撑一会儿,我们不宜跟他们硬碰硬,先避其锋芒,稍后再作打算为妙!抓紧!”

说着一扬马鞭,甩在马肚子上,两匹骏马斜刺着冲了出去。

我慌忙后退两步,倚在软榻上抓着手旁的东西以稳固身形。

如此颠簸之下,肚子自然不会好受,我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冷傲尘边应付飞上马车的慕容泽边躲避安阳等人的攻击,马儿无人驾驶,刀光血影中被吓得慌不择路,竟拐出树林,朝山上奔去。

山路崎岖,颠簸得更加厉害,我按着骤然坠痛的肚子,忍不住痛吟出声,该死的,千万不要这时候来凑热闹啊……虽然已经九个月了,可是……还不到你出来的时候……

听到我的呻吟声,冷傲尘紧张问道,:“洛熙,你还好吧?”

即便问话的时候也在跟慕容泽过招,我定了定心神,忍住疼痛,勉强答道:“还好。”

外间听不到冷傲尘的回应,想来他也无暇分神顾及我,慕容泽也没有说话,只是打斗声仍旧不绝于耳。

我还未松口气,便觉下腹又是一阵剧痛。

“唔——”没有忍住的痛呼再次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外面慌乱嘈杂的声音交替传来——

“不好,前面是断崖!陛下小心!”

“快停下马车!”

“不行,这个距离就算停下也会摔下去的!”

“洛熙!快跳车!”

“洛熙!”

“洛熙!”

不约而同地吼声从半空传来。

我捂着肚子,痛得蜷缩成一团,根本无力动弹。

感觉马车剧烈地颠簸过后,我被弹起来脱离软榻,朝车壁撞去。

下一刻,车帘被人撕开,两道身影朝我掠来,悬空的时候我几乎看到了断崖那陡峭的崖壁。

慕容泽速度稍快一些,但仍然赶不上我下落的速度,他忽而提气踩在冷傲尘肩膀,借力跃出,将我捞到怀里,另一手将宝剑刺入崖壁,稳住下落的趋势。

而被他踩中肩膀的冷傲尘却因为这股力道更加快速地落到断崖下面。

“傲尘——”我费力地伸手,却连他的衣角都够不到了,眼睁睁看着他慢慢变作一个看不清的黑点,最终消失在我眼前。

“傲尘——”我撕心裂肺地叫着他的名字,脑海里一瞬间闪现的是自从认识他以来的点点滴滴,除了秦逸之,待我极好的就是他了,如今却被我连累,葬身崖底……

我挣扎着,试图随他而去。前不久才刚说过,共赴黄泉也无怨无悔……

慕容泽却是环紧了我的腰腹,低吼道:“别乱动了!你想死吗?”

“放开我!我不要你救我!你这个狠心的魔鬼!”我继续挣扎,却失了力气,肚子越来越痛,我痛得浑身发抖,发出凄厉的痛呼。

“洛熙!”慕容泽环抱着我的腰身,自然感受到了我腹部的剧烈缩动,他紧张道,“洛熙,求你了,别乱动了好吗?孩子似乎要出生了,我马上带你上去……”

“我不会给你生孩子的!”我艰难地抬起右手,对准他的心口,“慕容泽……你放手……我的死活……不用你关心!你、你在我面前亲手害死了傲尘……何必、再如此假惺惺!快放手!唔——”

“你要杀我是吗?动手吧!我说过了,就算你死也只能是我的人!我死也不会放手的!”慕容泽收紧手臂,固执地盯着我,眼眸里有我从未见过的伤痛。

可是他有什么可伤的?又有什么可痛的?

七年来,他一直都运筹帷幄,一直都是赢家,每走一步都是算计好了利害,他甚至把冷傲天都逼得差点走上绝路……

心口的痛和腹部的痛令我神智模糊,可是冷傲尘的音容笑貌却越发清晰地映在脑海里,我扣住银环暗器的机关,对着慕容泽的心口­射­出里面的银针——

既然不放手,那么……就随我一同下地狱吧!

慕容泽的手劲的确松了不少,我向下滑落几许,但他仍然没有放手,固执地握着我的手腕,费力地支撑着等待安阳的救援。

银环里的毒针都没入他的胸口,伤口细微,没有血迹,但因为涂毒,所以他很快便口吐黑血。

慕容泽幽幽开口,声音空茫:“木洛熙……你说……究竟是我心狠……还是你心狠呢……”

我眼眶一热,泪水滚滚而落,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落泪,只是觉得心里很堵,很难受。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心软的……枉我每次都对你……手下留情……咳咳……咳咳!”慕容泽剧咳几声,手劲微松,都已经从我手腕滑到手指,他忽而咬牙,运气将我拽了上去,然后往崖顶扔去。

宝剑发出摩擦崖壁的声音,慕容泽向下滑了几米,再次用宝剑刺入崖壁稳住身形,却也已经是摇摇欲坠。

我被安阳接住,交给身侧的人,神智更加迷糊。

在我陷入昏迷的时候,看到安阳把慕容泽救了上来,而他颓然跪地喷出一大口黑血,倒在了我的身边,他的手,固执地摸到我的手,紧紧握住——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四章 致命打击 上

我是被痛醒的。只是依然睁不开眼睛。腹内剧烈翻绞,时而收缩,好似五脏六腑被放到了什么转盘里,揪扯得难受至极。

腕上搭着一人的手指,腹部也有人在轻轻按压,片刻后,我听到那人开口,声音无奈而担忧:“这位公子身心受到重创,又动了胎气,怕是有早产的迹象,如今阵痛持续了这么久,迟迟生不出孩子,他又没有求生欲望,对胎儿实属不利!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那我家主子呢?”是安阳的声音。

“令主子在中毒之后又动用内力,导致毒气攻心,恐怕也……凶多吉少……”

“你竟一个人也救不活?!那要你何用?!”安阳怒气陡升,宝剑铮然出鞘,我想,他一定是将剑架到那人脖子上吧?

“公子息怒啊!千万别手抖……在下尽力就是……”

“ 我要他们活!”安阳一字一顿道。

“这……”

“嗯?”

“是!是!是!在下看这位中毒的工资求生欲望很是强烈,就先救他吧!”想来大夫是被逼出了潜力,当下衣衫细细簌簌,拿了救人的东西远离了我的软榻。

我想到跌入崖底的冷傲尘,心中一阵刺痛,对不起……傲尘……都是我……连累了你……我马上就会去找你了……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孤单一个人……

在我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一双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他俯身,凑到我耳畔,低语道:“木洛熙,你要死了吗?你不想保住肚子里的孩子了吗?你不想再见你的逸之哥哥了吗?”

是谁?是谁在说话?我能听清他说什么已是费力至极,无法分辨出他的音­色­,只是那双冰冷的手让我生生打了个冷战。

“你肚子里有两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你忍心他们跟你一同赴死吗?他们是何其无辜啊!还是你果真如传言一般,心狠手辣,连自己的骨­肉­都不放过?你一直在纠结孩子究竟是谁的,难道就不曾想过,孩子也是你的呢,他们在你腹中孕育这么久,你难道就没有感情吗?”

不……不是的……我也舍不得他们……可是……傲尘怎么办?我怎么办?我逃不过宿命的折磨,活着……总是太累……

“我想,冷傲尘在天之灵一定不希望看到你为了他放弃生的欲望,更何况,那片断崖下面是一处深潭,说不定,他还没死,如果你死了,你忍心让他为你伤心难过吗?还有你的逸之哥哥,你不想让他看到你妈?你不想让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吗?”

这人仿佛能猜出我在想什么,我动了动手指,泪水滑落而下,好想回大胤,好像见到泰逸之……

冰冷的吻吻去了我眼角的泪水,然后喂我服下一颗药丸:“这是安胎的药,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孩子还可以按时生产,你放宽心,不要总是心情抑郁,这样孩子生下来也会体弱多病。你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再一次坚持下来,好吗?”

嗯。

我点点头,虽然知道自己根本无力动弹,但我还是努力做了点头的动作。他再次吻了吻我的眉头,然后飘然远去,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是谁……

等我再听见人声的时候,那大夫惊喜地跟安阳道:“这病人的胎息稳住了!看来他自己想通了,他有求生的欲望了!”

“那太好了!大夫,你快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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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涩的药汁咽下,我费力地睁开眼睛,挣扎起身。

守着我的人惊喜道:“洛熙殿下,你终于醒了!”

“我要回大胤……我要回大胤……”我重复着这句话,从榻上下床,摇摇晃晃地朝门口走去。

“殿下!殿下不可!”这人飞快上前搀住我,劝道,“殿下,你现在身体还未复原,可千瓦别再乱来了!”

“我要回大胤……谁也不能拦我!”我挣开他,继续蹒跚迈步。

“殿下……这……唉!安统领!安统领!快,来人,去请安统领!”这人不敢拦我,只是在我左右做出搀扶的姿势,对着外面吼道。

“安阳来了我也要回大胤……”我表情狰狞,铁了心要回去。

“大胤有什么好去的?跟着陛下回燕国不是很好吗?陛下那么疼爱你……”他嘟哝着。

我充耳不闻,极力避免自己去回想在断崖时慕容泽那沉痛的衍生,他害死了傲尘,虽然是为了救我,可是走到那一步,还不是他逼的!

安阳闻讯赶来,见我披头散发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忍不住蹙了蹙眉,他哄到:“殿下,等跟你身体好一点再做打算好吗?”

“不行!”我一口回绝,“我就要现在回大胤!”

这里距离大胤没多远了,虽然近乡情怯,但如果再不回去,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只有回家,我才能安心。

“可是……”安阳仍在犹豫着,前面忽然传来虚弱的声音,“让他去吧!”

我抬眸,看见慕容泽披着一袭雪白的披风站在廊下,目光从未有过的沉寂。他的脸­色­很苍白,手按在胸口不时低咳几声。看来,两败俱伤,就是我们现在的状况了。

“陛下……这……”安阳看看我又看看慕容泽,着实不明白为何慕容泽要让我走。

“安阳,你去准备马车!”慕容泽吩咐道。然后转身,“送他回去之后赶快回来,我们也该启程回燕国了。”

“是。”

我在原地愣了一下,才转身随着安阳而去。

慕容泽的话远远飘来:“木洛熙,你要明白,有些事,是你必须承担的。”

我不解地回头,他却已经推门进屋,反手关上了房门。

看着那道门缓缓关上,我意识到,我们已经回归两个世界,再无瓜葛。

只是他临别时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什么事是我必须承担的?傲尘的死吗?

坐在马车上,安阳亲自驱车带我朝大胤都城驶去。他有好几次看着我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乖乖闭了嘴。

我望着车帘外愈发熟悉的景­色­,心跳加速,终于可以回家了呢。

父皇,姐姐,逸之……我在乎的所有人,我好想你们……

进入都城之后,各­色­流言便钻入耳中。

“听说长公主的逝去对三公子打击很大呢,有好几次都晕过了,小世子也哭得跟泪人似的,陛下亲自接了小世子进宫安抚……”

“我姐姐在宫里当差,我听说啊,陛下有意立小世子为太子呢!”

“我们不是有太子吗?”

“你说那个去燕国当质子的太子?”语气充满不屑,“听说他为了活命不惜以男宠的身份取悦慕容泽那狗皇帝,还有什么资格做咱们的太子?”

“可他也是为了我们大胤才去燕国做质子的啊!”

“士可杀不可辱,堂堂太子殿下连这种屈辱都能受,以后再遇到别国攻打,他岂不是又要以这种姿态委曲求全?就算这样,人家还不一定会放过我们大胤呢!”

另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啊,那慕容泽玩腻了他,转身送给了西冥国的冷傲天!”

“是吗?怪不得,前段时间,西冥国来攻打咱大胤呢!一定是他伺候得不够好,惹怒了冷傲天!要是这样,还不如被玩死算了,真是辱没咱大胤的脸面!”

“嘘——泰将军可是洛熙殿下的拥护者,小心被听到,会被砍头的!”

“泰将军年少有为,但终究是年少气盛啊,被迷惑几句就对他百依百顺了。说不定是太子耍了什么手段才让大将军拥护他呢!”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迷惑能迷惑几天啊?这两天陛下的圣旨便要下了,泰将军要是不同意,陛下怎么不圣旨?泰将军对咱大胤的功劳可是说也说不完呢!”

“也对,希望他能尽快想通,拥护小世子。有玉临王和三公子再加上泰将军辅佐,小世子也一定能迅速成长起来的!”

“对!对!”

…………

我呆滞地望着人潮攒动的街道,心下恻然——这便是慕容泽所说的必须承担的事吗?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五章 致命打击 中

安阳于心不忍,伸手放下车帘,低声道:“殿下,他们这些市井小民目光短浅,都是胡说八道的,你别放在心上。”

我却固执地撑开车帘,探头问道:“你们方才说长公主怎么了?”

方才我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的,姐姐怎么可能会死呢?

“长公主上个月过世了,听说了心疾发作,十好几个太医都没能就过来……连泰将军都被请去医治了,但仍然无力回天……唉……当初皇后娘娘也是因为心疾才薧逝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长公主了……唉……”那人仍在絮絮叨叨,我却呆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姐姐……待我极好的姐姐……竟然……真的……离我而去了吗?

安阳极其紧张地盯着我,生怕我受到什么打击似的。

我只是愣了片刻,很快回过神来,目光平静无波地将车帘缓缓放下,退回车内,胸口郁积,一口血喷了出来,溅在车帘上,触目惊心。

“殿下!”安阳钻进车厢,看着如木偶人一般的我,叹了口气,终是柔声劝道,“殿下,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人死不能复生……哈哈……”我苦笑,“为什么我在鬼门关转了那么多次都还能活过来?姐姐她却……”

“殿下……”安阳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我。

我侧过头去,泪水终于长滑而落,上个月便去世了吗?我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如果能早一点回来就好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安阳黯然退出,车帘掀起一角的时候,看到外面竟飘起了雪花,洋洋洒洒的,一如我的悲哀。

“殿下,下雪了,我们先休息一晚吧,到皇城还有两天的路程呢!”安阳建议道。

我固执道:“不,我们继续赶路!”

我不想再错过什么……

雪越下越大,安阳细心地位我捧出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帮我披上,然后找个手炉塞到我手里,便又出去驾车了。

我抱着手炉蜷缩在角落,第一次为自己的前路产生怀疑。茫然、无助、失落一一占据我的心头,我还该不该回去?回去做什么?连百姓都看不起我,文武百官呢?恐怕更是冷眼相待吧?

连父皇都打算废掉我这个所谓的太子,改立姐姐的儿子为太子,我还能奢求什么?

不,我什么也不奢求,姐姐的儿子所太子我不会反对,我只要找到我的逸之,然后让他带我离开,再不管这世间的是是非非。

只是内心更加悲凉。七年苦楚,在旁人眼中看来,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耻辱。枉我当日还信誓旦旦地对泰逸之道,他日回到大胤,一定要做一个好皇帝,可是我的子民,率先遗弃了我。虽然曾经说过,谁若拿我在燕国的事做文章,便杀无赦,可真到了这步,我又怎生下得去手?他们……毕竟不知内情……

下腹又开始隐隐作痛,我忙止住胡思乱想的心思,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大夫说过,我的情绪很容易波及到胎儿。

越来越冷了,大雪竟接连下了三日!

达到皇城的时候,雪已经积了半尺深。想当年离开大胤去燕国当质子的时候,是春暖花开,如今凄惨归来,却是大雪纷扬。

离老远就听见嘈杂的声响,我定定心神,掀开车船的帘布朝外看去,竟是一队队的御林军,在盘查什么。

安阳停下马车,对我道:“殿下,我已经命人去问问怎么回事了,咱们歇会儿再过去。”

我点点头,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情报很快传回来:今日是立新太子的日子,皇城戒严,不许可疑人等进入,尤其是——旧太子木洛熙。

安阳试探地开口:“殿下,不如随我们去燕国吧!陛下他……殿下?!你做什么?!”

我赫然起身,企图从马车上下来。安阳吓了一跳,忙扶住我:“殿下?”

“我要下去。”我看着他,安阳无语,只得妥协,扶我下车,然后紧张地跟在我身边。

厚实的披风遮挡了隆起的肚腹,所以并未引来人们的注意,我慢慢挪到皇城门口附近,目光坚定。

“什么人?”刀剑相向,怒目而视。

“你们的首领是谁?叫他来见我!”我镇定自若地开口。

“你是什么人?泰将军也是你能见到吗?识相的话赶快走开,否则刀剑无眼,伤了你可被怪我没提醒你!”

“泰逸之?”我心下一喜,如果是泰逸之在守护皇城的话就太好了!

“大胆!竟敢直呼将军的名字!你究竟是什么人?胆敢来皇城撒野!”

“你告诉泰逸之,如果他不来见我,日后将会吃不了兜着走!”我冷冷开口。

他看了看我身后的安阳等人,又敢直呼泰逸之的名字,大约猜出我的来头不小,侧头对身边一人低声道:“去告诉将军!”

“是!”

那人一路小跑着进城了。

冬天总是黑得特别早,尤其还在下着雪,所以整个皇城似乎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

我站得双腿发软,下腹坠痛也没有等来泰逸之,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少,片刻后,将士们竟退回皇城,将城门关了起来!

我快走几步,但因行动不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城门紧闭,发出轰然的响声,震彻心谷。

“喂!为什么关城门!泰逸之呢?叫他来见我!喂!你听到没有!”我焦急地呼唤着,但却无人应我。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连泰逸之都不来见我?

安阳走上前来,低声道:“殿下,或许泰将军不自在,我们先去附近找间客栈休息一晚,明日再来吧!”

我握紧手指,返身随着安阳朝回走了一段路,然后站定,面朝皇城对着城楼喊道:“逸之!逸之!快开城门!是我啊!逸之!逸之!”

逸之,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开门?

安阳不时抬头看看城楼,再看看我,心知无法将我带走,只得硬着头皮随我我站在雪地里,一同等候回应。

良久,城楼上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但他却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心中一颤,勉力绽开笑容对他道:“逸之,你这是做什么?还不赶快城门?我要进去!赶了很久的路,我很累也很饿!”

“你走吧!以后都别再回来!”泰逸之的声音如飘落的雪花一样,冰冷。

这句话让我有些发懵。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只能努力微笑着对他开口:“你说什么,你在开玩笑对不对?为什么赶我走?你受人威胁了对不对?”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想死的话就赶快离开这里!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去燕国也好,西冥国也罢,总之再也别回来!大胤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我不想亲自对付你,快走吧!”泰逸之的话一句句如巨石一样砸在我心上,我踉跄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却移开了眼神。

难道……他也迫于舆论压力……所以,准备对我放手了吗?

不!我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开,不可能的,我宁愿相信他是受人威胁!

“逸之,如果你是受人威胁就告诉我!我不怪你的!有什么话我们私下谈好不好?快开城门!我要进去!你敢违拗我的命令?”事到如今,我只能搬出太子的身份来压他了!

泰逸之无动于衷地立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周围人潮涌动,似乎又上来了不少人。

他忽而拉弓满弦对准我,目光和语气一样冰冷无情:“太子殿下,陛下已经拟旨立小世子为大胤太子。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大胤的太子,更不再是大胤的子民!新任太子下令狙杀你,末将职责所在,还望太子殿下恕罪!如果殿下再不走,末将便要放箭了!”

呵……我在披风下抚住高高隆起的肚腹,­唇­角勾起,露出无力的笑。

仰头直直看向泰逸之,当日口口声声说绝不背离我的大将军也轻易地倒戈相向,权利还真是个让人恐惧的武器……

我没有动,静静立在原地,朝站满弓箭手的皇城固执地大喊:“我才是大胤太子!谁敢杀我!”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六章 致命打击 下

“我才是大胤太子!谁敢杀我!”

话音未落,一道冷光破空呼啸而来!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泰逸之——他竟然真的放箭!我还以为他是做戏,为了能够迷惑众人,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朝我放箭了!

我不避不闪,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泰逸之,他目光沉痛地望着我,见我不避不闪,忍不住低吼道:“走啊!”

“殿下!小心!”安阳大约是了解我与泰逸之的关系,所以适才一直在旁静静等候,想来他也没料到泰逸之会朝我放箭!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太迟。

那支金箭由左肩钉入,我被巨大的冲劲逼得后退两步,脚底大滑,差点跌倒,披风的系带也被箭风割裂,由肩膀飘落。

安阳冲上来扶住我,同时愤恨地朝城楼上看去,目光几欲喷火:“泰逸之,你害真下得了手!”

身子歪斜着倚在安阳,披风掩映下得高耸腹部展露在众人面前,我甚至听到了众人的抽气声!

呵呵……哈哈……

我堂堂大胤太子要回自己的国家竟被自己人阻拦,连心心念念的人,口口声声要护我爱我的人都刀剑相向,反倒是别国的禁卫军统领为我出头为我不平!

一颗心已经在那利箭­射­出的瞬间裂到粉碎!

我推开安阳,站直身躯,盯着泰逸之道:“泰逸之,有本事你就朝这里­射­!”我指着心口的位置大喊,同时又抚过隐隐作痛的腹部,“要么就朝这里­射­!死在你手上,我认了!”

“殿下,快走吧!他们已经疯了,六亲不认,你何必将自己搭在这里?”安阳劝着我,却无法拉动我。

我铁了心要在这里,他根本没办法!

泰逸之在我披风掉落之后脸­色­便已惨白无血,他颤抖着双­唇­,竟只说了一句:“你走啊!”

“你让我走?我能走去哪儿?你告诉我啊!当初是谁说要做我一个人的大将军的?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要保护我的?如今你却朝我放箭,逼我离开自己的国家,泰逸之,你真是好啊!”

又一道冷光­射­来,泰逸之一脚将占到他身边的那人踹飞,然后拉弓­射­箭,将那人­射­出的一箭击落,两支利箭堪堪落在我狡辩,我听他吼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箭!”

呵呵……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忽然觉得天地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傲尘死了,姐姐死了,现在连泰逸之都不要我了……

哈哈……

我大笑着喷出一口血来,捂着骤然剧痛的肚子弯下腰去,我真是天真,竟然还傻傻地为这些不值得我付出一分一毫的人孕育子嗣。孩子无辜又如何?我就罪有应得吗?

“泰逸之,我恨你!”被最爱的人背叛,竟是生不如死。

马蹄阵阵,漫天的雪花中,我挣扎着站起身来,身下似乎又湿热的液体侵润,腹痛如绞,可我浑然不觉,众叛亲离,不男不女,孑然一人,够了,够了~

转身,视线掠过由远及近的几匹骏马,冷傲天、慕容泽竟都来了,还有一个面带面具的蓝衣男子在稍远处伫立着不敢上i,他们都不可置信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我,同时抬头望向高高的城墙,目光几欲喷火——

不过此时的我无暇顾及是不是有人在为我抱不平,失魂落魄地将众人一一看过来,我笑得疯狂:“哈哈……你们都满意了?我彻底成为无家可归的人了……哈哈哈哈……你们都满意了?唔——呃啊——”

腹中抽痛难忍,我痛吼着踉跄跪倒在地,按着剧烈缩动的腹部呕出一口血来,然后眼前便渐渐模糊起来,白雪上的鲜血宛如凤凰花一样,开得艳丽。

“木洛熙!”

“洛熙!”

“熙熙!”

“洛洛!”

四声不约而同的呼唤自四面八方笼罩而来,我躺在冰冷的雪地,呆呆凝视着虚空不断飘落的雪花,低喃着一个人的名字:“傲尘……傲尘……我来找你了……”

——————————

世界从此彻底陷入黑暗。

没有光,没有风,没有声音,周围一切都是静止的,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呢。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我悬在半空,看着忙碌的人们,眼神呆滞,麻木不仁。

床上还躺着一个我。表情安详,­唇­角勾起,似乎在笑着这个世界的可笑。

渐渐的,有了声音传入耳中,渺远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你不是神医之徒吗?你不是说停止呼吸只是暂时的吗?都过了半刻重的时间了!他为什么还没有恢复呼吸!?”是慕容泽的声音,哈,我在半空调整身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歇斯底里地对着泰逸之大吼大叫,一点雍容华贵的样子都没有了,真好笑。

对,就是这样,后悔吧,着急吧,我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安生。

泰逸之正极其小心地捧着我的脸,以口渡气给我,我冷笑着飘过去,把自己想象成一把利剑,在他胸膛穿过去传过来。哼,!亲手把我的心伤的四分五裂,还想要亲手缝合吗?晚了~我不会再活过来,你抱着我冰冷的身躯痛苦吧,最好你的心也跟我一样,碎得四分五裂,再也缝合不上……

“来人啊!快打热水来!”冷傲然蹲在床尾,紧张地对着外面吼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我的身下,“他流的血好多!泰逸之,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如果不是你亲手­射­他一箭,他怎么会在伤心至此?朕的皇儿还在他肚子里呢,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会亲手撕了你!”

呵呵……是啊,孩子还在我的肚子里,你们谁都别想得到,我要带着他们一起走,我要带着他们去找傲尘,跟着你们,他们会受苦的……

“能不能不要再吵了!救人要紧!”一声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环顾,发现端着热水进来的蓝衫男子已经解了面具,露出一张人神共愤的面庞——蓝哲羽!我呼啸着扑过去,掐住他的喉咙,恨不得把他掐死!

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受孕?活的男不男女不女?今天我一定要报仇!

可是我的手从他脖颈穿了过去,根本触及不到他,而他也穿过我的身体朝床榻快步走去,将热水递给了冷傲天。

慕容泽将银针一根根递给泰逸之:“你行不行啊?要不我试试?”

“你扶他起来,我先帮他恢复心脉。”泰逸之痛声吩咐道。

慕容泽翻身上床,将我扶起,然后运气抵在我后心,泰逸之将手里的银针依次扎进我心口,蓝哲羽的手抚过我的肚子,似乎在帮我推揉,冷傲天则帮我捶着腿缓解酸痛……

最后一根银针刺入胸口的时候,一阵剧痛传来,我被一股大力拉拽回去,不情不愿地附到自己的身体上,我大叫着:“不要——我不要再回去—— ”

然而刚一张口,便是一声凄厉的痛呼:“啊——”

“醒了醒了!”异口同声的欣喜声,我知道此刻搂着我的人是慕容泽,在我想要挣扎的时候感觉腹部按压的手由上而下推揉着,顿时痛的我浑身发颤,一口气几乎要提不上来,泰逸之当机立断,又甩手拔下两根银针,刺在附近另外的|­茓­位上,我再次痛呼出声。

慕容泽不时凑过来低头堵住我的­唇­,每当我快要踹不过气的时候他都会适时出现,渡给我一口气,让我支撑着不会再次停止呼吸。

冷傲天把我的双腿分开,担忧道:“都过了这么久了,孩子怎么还不出来?”

泰逸之痛心道:“这次阵痛过去,应该就会生了,他现在全凭银针和渡气吊着一口气,在这种情况下生产太过勉强,可是如果不帮他催生,之前已经动了胎气,再耽搁下去,会胎死腹中的,你再用力一点!”

开始我还在纳闷他最后一句话是对谁说的,待到腹部再次传来剧痛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他在让蓝哲羽用力。

“啊——”痛呼都是有气无力的,软绵绵几乎发不成声音。

泰逸之帮我擦着汗,道:“熙儿,求你了,坚持住好不好?我发誓,我从来没想过要背弃你,只是形势迫人,那里都是玉临王的人,只要你一进场就会被玉临王派人暗杀!”

有谁递了药碗过来灌我药,我心知那一定是催产药,想摇头不喝,却被慕容泽死死地扣住下颚,只得被迫张嘴被灌下药汁。

泰逸之仍然在解释着:“当日——我去帮长公主诊治病情,因为想到你肯定不愿见到长公主去世所以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便被玉临王的人下了药,内力尽失,没办法在那种情况下护你周全,所以我只能亲自请缨来皇城阻止你回去……我知道我用错了方法,对不起,熙儿,求你别用这种方式惩罚我,好吗?”

“待会会有一点痛,你一定要忍住。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两个,让他们平安出来,好吗?”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七章 包子降世·刺激过度

“待会会有一点痛,你忍住,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两个,让他们平安出来,好吗?”

当然不好。可是我无力发出声音。

虽然也曾想过泰逸之是有苦衷的,但他竟对我下狠手,就算不能护我周全,跟我一同赴死也好啊,就想傲尘一样……

想到傲尘,我再次难受起来。

痛楚仍在持续,果然孕育生命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可肚子还在痛着,孩子也没有出来,我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再一次陷入虚脱状态。

腹胀痛得几乎移了位,按压在腹部的手冰冷刺骨,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目睹傲尘落崖之后我求死心盛,便是这样一双手轻触我的脸庞,然后它的主人将我从濒死边缘拉了回来。

果真是蓝哲羽么?他的体温的确较常人要更低一些……

又一阵剧痛传来,我大叫出声,高仰着脖颈,猛地侧头咬上慕容泽的肩头,听到谁在嘱托‘再有力一点,就要出来了’,我不想再持续这种无边无沿的痛楚,于是下意识地用力,没多久,感觉身子一轻,我松开­唇­齿,跌落在慕容泽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息。

恍惚间听到一声嘹亮的啼哭。

我却没有解脱的喜悦,倘若还有那孕子药,一定要给他们几个都吃一次,让他们也经历这种生不如死的剧痛!

“抱来让我看看!”慕容泽离得远,看不到孩子的摸样,在这边低喊道。

“看什么看,这是我的孩子!”冷傲天似乎抱着那孩子爱不释手,根本不让旁人触碰。

泰逸之不悦开口:“抢什么抢?让孩子自己选,看他跟谁亲!”

“这还用说,肯定是跟洛洛比较亲!”蓝哲羽也离了软榻,估计是去抢了抱孩子了。

慕容泽终于按捺不住,将我轻轻放倒在榻上,翻身而下,也跑过去凑热闹:“让我抱抱,他肯定跟我比较亲!”

我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论着,心下烦躁不堪,腹部突然一阵紧缩,再次剧痛起来,我毫不客气地痛叫出声。

该死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为什么都没人管我了?

这一声痛呼把人全叫了回来,这次换泰逸之帮我推腹。他的手很温暖,比蓝哲羽的舒服多了,大概是因为刚生完第一个孩子,第二个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降生了。饶是如此,还是让我又出了一身冷汗。

呼吸陡然困难起来,蓝哲羽冰冷的手捧着我的脸,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学之前慕容泽渡气的方式帮我渡气,周围的声音渐渐低沉,另外三人去研究孩子究竟是谁的了,蓝哲羽却一步不离地守在我这里,低声说了句‘对不起’,我陷入了昏迷。

————————————

身体仿佛被巨石碾过一般,片片破碎般的痛。

下腹还残留着疼痛,身下更是痛得人几乎要流眼泪,我睁着眼睛盯着虚空,没有焦点。

自我醒来便一直是蓝哲羽守在我身边,喂我吃饭喝水,虽然我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还是好不厌烦地接受我的冷漠。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跟身体已经割裂开来,呆滞地像个木偶人,即便是吃饭喝水的时候也是听到他耐心地对我说张嘴,我才张开,他说咽下,我才咽下。

如此持续了两日,蓝哲羽终于察觉到我的异样,或许他之前以为我那么呆滞木讷只是因为不想看到他吧?

泰逸之被叫来帮我诊断,我双眼无神地盯着前面,感觉把自己的灵魂封在那个小房间里很好玩,这样谁都伤不到我了,至少有我一个人在那里,谁都进不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看不到我的存在似的!”蓝哲羽焦急地开口。

泰逸之伏在床边,低声对我道:“熙儿,闭上眼睛好吗?”

我侧目看着他,好奇道:“为什么要闭上眼睛?”

“我帮你检查眼睛。”他无措地开口。

“为什么要帮我检查眼睛?我的眼睛很好啊,我认识你,你是朝我­射­箭的那个人,你让我闭上眼睛,是不是还想­射­我一箭?”我歪着头,咧开嘴对他笑道,为自己能戳穿他的­阴­谋而笑。

泰逸之面­色­大变,他伸指朝我胸口的|­茓­位点来,我抬手挡住,大声叫道:“别碰我!”

他的手僵在那里,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蓝哲羽拉住泰逸之,低声道:“他的­精­神好像不太正常,别刺激他。”

我见他远离了我,才小心翼翼地放下手,将视线定格在蓝哲羽身上,笑了:“是你!”

蓝哲羽欣喜地上前:“洛洛!你还认得我?!”

“当然!”我冷笑道,“就是你强迫我吃那个怪药,变成现在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有朝一日,我一定要你也尝尝做这种怪物究竟是什么滋味!”

蓝哲羽踉跄着后退一步,下意识地开口:“对不起……”

“哼!现在道歉,晚了!”我收回眼神,百无聊赖地对着虚空微微一笑。

“怎么回事!”蓝哲羽压低声音稳定的。

泰逸之涩然答道:“大概是他受刺激过度,所以下意识地在逃避面对我们。现在面对我们的应该是他­性­格的另一面……”

“你的意思是……­性­格分裂!?”蓝哲羽惊讶地叫出声来。

“嘘……我们去外面谈……”泰逸之看我一眼,跟蓝哲羽朝外走去。

我盯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勾­唇­而笑。方才他们紧张地谈话我已经听到了,没错,另外的一个我被我关起来了,他们找不到了,我也不会放‘我出来’!

没来由地觉得很开心,于是我小了,张口喃喃唤道:“傲尘……”

傲尘,那个‘我’现在很安全,谁也伤不到了,等我找到你,我就把‘我’放出来,你说好不好!?

外间忽然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我心中一震,有种撕心裂肺的疼痛由下腹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捂着头大叫起来。

下一刻,四个衣着各异的男人冲了进来,当先的两人正是泰逸之和蓝哲羽,另外两人怀里各自抱了一个小婴儿,我微眯着眼睛,一一看过去,正是冷傲天和慕容泽。

“熙儿,你怎么了?”泰逸之踏前一步 ,俯身凑到我面前,柔声问道。

“孩子是我的……孩子是我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手肘用力撑起上身,歪斜着想要起身,这一动,又痛得跌落回去。

冷傲天与慕容泽连忙上前将襁褓递过去:“孩子在这里……孩子在这里,你别急。”

我拍拍床榻里侧:“放在这里!”

冷傲天与慕容泽对视一眼,泰逸之催促道:“现在什么都要顺着他,快放下啊!”

冷傲天先将他怀里的孩子放在我一侧,然后慕容泽也随之放下他怀里那个孩子,四人都不安地看着我。

我旁若无人地伸指逗弄着哇哇大哭的婴孩,不一会儿,两个小­肉­球竟都渐渐止了哭,睁开乌亮乌亮的眼睛瞪着我,白瓷一般的小手动了动,似乎想要碰我。

我俯下身去,亲吻了两个小家伙的小手,然后用脸颊蹭蹭他们柔­嫩­的小脸,发自内心地露出了笑容。

似乎被我的笑容感染,两个小家伙也眯着眼睛咧开小嘴笑了。

周围四人都松了口气。

一个眉宇间有点像冷傲天,另一个则能看到慕容泽的英姿,我笑得很开心,很好,很好……

蓦然抬手,扣在两个婴孩脖颈,我笑容狰狞地用力,刚刚还笑得可爱的小家伙顿时大哭起来,但因被我掐住脖颈,哭了两声之后便沉寂下去。

这一举动,惊到了旁边的四人!

冷傲天和慕容泽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个扣住我的手腕,迫使我松手,另一个飞快地把孩子抱走。

我疯狂地挣扎着,大叫着:“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

他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不该……

婴儿大声的啼哭着,显然方才被我吓坏了。可是我怎么舍得吓唬你们呢,只是和这个世界太危险,你们不适合生存。

我仍然在歇斯底里地叫着,扣住我手腕的慕容泽猛地将我揽入怀里,他拍着我的背,哄道:“洛熙,别这样……”

又来哄人!花言巧语,没有一句真话!

我乖乖伏在他胸膛,待他松开我的手腕之后,瞬间暴起,掐住了他的脖颈,大笑道:“骗子!去死吧!”

慕容泽猝不及防被我掐住,他脸­色­铁青地掰着我的手,旁边的泰逸之也冲了过来,拧住我的手腕将我拉开,蓝哲羽也有想要上前的意思,我顿时泄了气,转而被用力握着我手腕的力道弄得惊慌起来,他们又要合起伙来欺负我吗?

不!不——

我摇着头,挣扎撕心裂肺地喊道:“不要碰我!傲尘!傲尘!傲尘救我——”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八章 包子娘亲争夺战 上

听到我大喊冷傲尘的名字,四人都变了脸­色­,慕容泽更是别开了眼,不敢看我。

泰逸之本想点了我的睡|­茓­,但对上我的眼神时伸出来的手蓦然僵住,他转而搂住我,痛声道:“熙儿,求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好不好?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只求别再折磨你自己了……”

我没有折磨我自己啊,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们这群人。

再不会有人在深山老林里特意为我留下诱人的烤红薯然后孩子气地跳出来说:‘你果真还在这里’;

再不会有人日复一日地捧了各­色­的小玩意儿来找我并神奇般变出来然后递给我说‘送你的,喜欢吧?’;

再不会有人在桃花纷落的季节不舍地抱着我,小心翼翼仿若对待珍宝般轻吻我的眉心,然后美其名曰‘送我一个临别之吻吧’……

我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傲尘死了……傲尘死了……他那么好,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残忍地对待他……为什么你们都不去死……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熙儿,别再想了,乖,好好睡一觉句没事了……”泰逸之轻怕着我的后背,低声哄道。

我抓着他的衣襟哭道:“为什么你要亲自朝我­射­箭?为什么你要逼我走上绝路?你知不知道……傲尘死了……姐姐也死了……皇城的人都骂我是祸国殃民的妖孽……天地间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把你当成了最后的依靠……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身边支持我包容我……没想到你竟对我如此残忍!你知不知道……为了肚子里那可能是你孩子的细微几率,我一直憧憬他会是你的孩子,所以才硬撑了下来……可你却亲手将我的心­射­得粉碎!你怎么忍心啊……泰逸之……”

泰逸之也落下泪来,他用力地拥着我,哽咽道:“熙儿,别说了……别说了……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不好,无论你打我骂我,我都毫无怨言……”

我将鼻涕眼泪蹭他一身,然后倦倦地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再次醒来,我变得更加沉默。无悲无喜,不怒不笑。

身体复原地很慢,我一直没办法自行下地,只能勉强撑起身子靠在靠枕上,但只靠一会儿便累的重新躺下。

天气愈发寒冷,前两天下的大雪还没化掉,便又下了一场大雪,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纯白,似乎将所有的肮脏都掩埋清洗掉了一般……

我盖了三床被子仍旧冷得浑身发抖,泰逸之提议帮我暖床被我毫不留情地踹下地去。

蓝哲羽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他试探地上前:“洛洛,我来帮你暖床怎么样?”

我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泰逸之­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的手跟死人手似的,还想帮熙儿暖床,简直是可笑!”

蓝哲羽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愤恨拂袖而去。再次回来,捧了手炉递给我,讨好地笑道:“洛洛,先用这个吧!”

我把被子里的三个手炉都拿出来给他看,他目瞪口呆地愣在那里,好半响才问道:“哪儿来的?”

“当然是我们送给他的!”

冷傲天跟慕容泽也迈进门来,同时对泰逸之使了个眼­色­。

泰逸之随他们出去,蓝哲羽帮我掖掖被角,也跟出去了。

我支着耳朵仔细聆听,隐约听见他们的低声交谈。

“现在洛熙的情绪怎么样?”慕容泽的声音率先响起。

“还是不太好。你没发现他现在的眼神都是空洞的吗?好像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我们的存在,连孩子哭叫都不能让他的眼神闪动一下。”泰逸之忧心忡忡道。

“我以为他讨厌我们的表现是因为情绪稳定下来了呢!”蓝哲羽不解地开口。

“少根筋就是少根筋,他那是下意识地反应,每天晚上做梦的时候他都被吓得浑身发抖,要么就是痛哭出声……我们造成的伤害,恐怕已经在他心里留下­阴­影,无法根除了……”慕容泽毫不留情地批判道。

冷傲天迟迟才开口:“辰儿今天一直不肯吃东西,你们说会不会是受了影响?”

“辰儿是谁?”异口同声地质问。

“朕的皇儿啊!冷熙辰,辰儿,尘儿,就当是傲尘重生吧,还有洛熙的熙字,他一定喜欢这个名字。”冷傲天解释道,碎石解释,但仍是一副以我为中心的傲然本质。

“你凭什么说他是你的皇儿?!熙儿辛辛苦苦生下他,必须要跟着洛熙才可以!”泰逸之酸酸道。

“可以啊!等洛熙身体好一点,朕带他跟皇儿一起回宫,这样辰儿自然就会跟着洛熙了。”冷傲天一本正经道。

“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洛洛现在这个样子,你竟然还想趁火打劫!有孩子是你的就知足吧!”蓝哲羽没好气道。

“就是!”泰逸之附和道,“熙儿那天跟我哭诉,他全都抱怨出来说明已经开始原谅我了,我会带他回大胤,然后帮他扫清所有的路障,至于孩子,我们要问过熙儿才可以,你们谁都不能带走!”

他话音未落,矛头又都指向他:“泰大将军你得了吧!真是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要不是你那一箭­射­下来,洛洛还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呢!他心里装的一直是你,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伤了他的心还想这么轻易占有他,你想得也太美了!当我们不存在啊!”

“每次,你都说了孩子的事要问过洛熙,那么洛熙的去留自然也要问过他自己才可以,你说了不算!”慕容泽末了又来一句,“不过,炎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我已经确认过了,他是我的骨­肉­,我不能让他流落在外。”

“炎儿?”冷傲天诧然。

“只许你给儿子起名字,不许我给儿子起名字吗?”慕容泽老神在在地开口,“我家儿子叫慕容炎,充分表明我对洛熙的一片火热之心。”

泰逸之不耐地打断他们的话,“你如何确认孩子是你的?”

慕容泽得意道,“山人自有妙计!”

“你——你该不会……”蓝哲羽猜测着,忽而骂道,“慕容泽。你还是人吗?那么小的孩子你竟然忍心让他跟你滴血验亲!”

慕容泽没好气地鄙视了其他三人一番:“谁说确定自己儿子必须要用滴血验亲?你们自己看看,这眉、这眼、这鼻子、这嘴,哪一点不像我?分明就是继承了我所有的优点嘛!”

“我怎么看不出来,小家伙这眉眼很像洛洛,鼻子还是想洛洛,至于嘴巴……嗯……依旧是像洛洛!”蓝哲羽砸吧砸吧嘴,一概推翻慕容泽的说法。

慕容泽也不生气,反倒一句话将蓝哲羽的军:“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对了,我们三个在这里都事出有因,你呢?从那天见你我就纳闷了,耽搁到现在,我还一直没问你,你怎么也冒出来了!?洛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啊?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你怀你抱着的孩子哪儿来的?”蓝哲羽反问道,声音有些低落。

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到那个小产的孩子了,不过活该,谁让他一直冷眼旁观!

“当然是洛熙生的了!”慕容泽如实答道。

“那洛洛是男的,为什么会生孩子?”蓝哲羽的声音更加缥缈。

慕容泽这下犯难了,冷傲天也沉默着不吭声,泰逸之猜测道:“是因为你的缘故?”

“没错。当日他离开燕国去往西冥国的时候,我在半路强迫他服下受孕的药,然后跟他……做了那些事……”蓝哲羽深吸一口气,老实交代。

泰逸之揪住他,低吼道:“原来是你这个混蛋!”

我听到桌椅碰撞的声音,心下一阵快慰,哼,活该被揍,要是我有力气,就不只是揍你一顿这么简单了!

冷傲天也Сhā进话来:“这么说……那个孩子……不是慕容泽的?”

“嗯,那个孩子是我的……”蓝哲羽丢下这句话,朝房内走来。

我看到他­唇­角带血,眼圈乌青,高兴地咧开了嘴。

自作自受!

对上我无情讽刺的眼神,蓝哲羽愣了愣,随后上前,蹲在床边,目光悲戚地望着我,低声致歉:“洛洛,对不起……”

我直接合上眼睛,不予理会。

现在才说对不起,不觉得太晚了么?

他便不再说什么,静静地守在一旁,好久才问道:“洛洛,跟我回蓝国,让我弥补所有的一切,好吗?”

卷一 离恨天 第九十九章 包子娘亲争夺战【下】

蓝哲羽的话音未落,秦逸之也踏进门来,怒道:“蓝哲羽,看来你还没挨够揍!竟跑到这来迷惑熙儿!”

“我是问洛洛的意见,没有迷惑他!”蓝哲羽不满地解释道。

秦逸之有种以主人自居的感觉,他护短般开口:“熙儿还要继承大胤的皇位,跟你去蓝国做什么?你是已经将皇位抢到手了,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可是熙儿不同,他生来便肩负着这样的使命。即便现在困难重重,我也一定会支持他取得皇位的!这是我对他的承诺。”说到这里,秦逸之的视线投到我脸上,虽然我闭着眼,但仍能感受到他视线里的灼热和坚定。

可是我已经倦了。皇位什么的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姐姐已死,父皇拟立姐姐的儿子为太子,我还挣什么呢?没有见到姐姐最后一面已是我最大的遗憾,倘若我在姐姐尸骨未寒之时跟她的宝贝儿子去争夺皇位,她肯定会更加怪责我吧?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然后去傲尘落崖的地方……尽我最大的可能找到他。

哪怕……哪怕是尸首也好……

不!他一定还活着!

旁边的两人见我翻身蒙上被子,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午饭时,秦逸之端了饭菜过来亲自喂我,我沉默着吃了一些,便没了胃口。

“熙儿,你什么时候才肯开口说话?无论想怎么惩罚我都好,不要封闭自己好吗?”秦逸之叹了口气。

我没有理会他,自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自从上次情绪大乱对着他歇斯底里的吼叫之后,我就再没说过话。我想,曾经那个我已经彻底死了。

或许太过自傲的人总是太过执着,喜欢的东西一旦有了瑕疵,便会彻底的讨厌。

秦逸之端着饭菜走后,蓝哲羽来了,他不怕冷落的开口:“洛洛,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来大胤找你吗?”

哼,还不是因为你无聊?我闭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在你身上用了这样的药,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肯定是不会原谅我的。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原谅,但是我不想放弃最后的机会……”蓝哲羽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你知道吗?一年前的那天,看见你倒在血泊中,仍然固执地讽刺地嘲笑我,我忽然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好像失去了前进的力气,我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什么。”

“我说服自己是为了蓝国,可是身为皇嗣中最出­色­的我却因为不是长子而被排除在太子之外,我没有义务为蓝国做那么多,更何况……父皇还在我身上下了­阴­阳咒,如果我敢染指皇位,将会活活冻死!”

“你也察觉到我的体温较常人更低一些吧?那便是­阴­阳咒的作用。”

“那天我离开西冥国之后想了很多,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被迫承担着一切本不应该由我们承担的事——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你的国家你的亲人,而起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证明我的存在,只是,原本从不对人动真情的我,却偏偏对你动了心。”

“连我自己都很惊讶,看到你当时看我的眼神,我的心被狠狠刺痛了,我用一年的时间来说服自己,努力想让自己忘掉你,可是事与愿违的是,时间过得越久,你在我记忆中反而更加清晰!”

“前不久我听说慕容泽施计颠覆西冥国后宫,并成功地将冷傲天逼得走投无路。我当时就想到了你,冷傲天被逼得走投无路,那你呢,你会怎么样?”

“后来情报传回,我听说你成功摆脱了冷傲天和慕容泽的追踪,所以当时便想到,你一定会回大胤,所以我就在这边等你,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你,或许在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再次找到你,向你致歉,然后尽我可能的弥补你,弥补我曾经犯下的过错……”

蓝哲羽这一长篇大论般的话令我昏昏欲睡,摒弃所有喜怒哀乐的我,又怎么可能听得进去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的真情告白呢?

再说,还不一定是真情。或许他只是看上了我能够孕育子嗣的能力,又或者,他是真的无聊了。

往日流连花丛的蓝哲羽能够专情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

我不会傻到再相信一个人的花言巧语了,即便是秦逸之,也一样。

在最危难的时候他没有跳出来跟我站在一起,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呢?

没错,我要的感情很纯粹,我不需要什么人为了我舍弃自己的生命,我想要的是能和我同生共死的人,因为如果没有了彼此,一个人活在世上将会是多么的寂寞啊!

不过我想,此生我恐怕很难再爱上一个人了,无论男女。

待我回神,蓝哲羽已经离开了。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冷傲天抱着小婴孩进来,他不像其他人一样能言善辩,秉承了一贯的冷漠无情,虽然他看向婴孩的目光偶尔会闪现一抹柔情,但是我明白,那只不过是身为人父的天­性­。

“木洛熙,朕曾经答应过你,等你给朕生了孩子就会放过你。这个孩子……我要带走!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然你也不会那么心狠想要掐死他了。”冷傲天漠然的开口,视线掠过我的脸颊,顿了顿,才道,“那天朕不得不拿你当挡箭牌,还有之前更早的时候,朕对你造成很多伤害……如果你想报仇,朕随时恭候!”

冷傲天抱着孩子转身,他怀里的孩子突然扁扁嘴,哇哇大哭起来,对我挥舞着白­嫩­的小手,似乎在表达他的不舍。

“等等!”我毫无预兆的出声,冷傲天顿住,飞快地转身看着我,那一瞬间,我分明看到了他眼里的惊喜。可是待他看清我的表情后便将那一分欣喜收了起来,他挑眉问道,“什么事?如果你说要我把孩子留下,那不可能!”

我不屑的看着他,将曾经拿走的沙驰剑和龙形玉佩已经另外两块玉佩扔给他,从此后,我跟他再无瓜葛!

冷傲天单手接住剑,然后轻轻挥舞剑身,将龙形玉佩又用剑身挡了回来,落在我的锦被上,另外两块玉佩也在这时候落在了地上。

他面无表情道:“沙驰我拿走了,这块龙形玉佩以后可以方便你进出西冥国皇宫。你想暗杀我的话,可以派上用场,所以还是留着吧!如果你实在不想要,可以扔掉,我只拿走沙驰。”

说完,他再次转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他微微顿了顿脚步:“对了,孩子的名字叫冷熙辰,洛熙的熙,星辰的辰。”

看着他的北影消失在视野之内,我才低头去看被子上触手可及的龙形玉佩,可以无声无息潜入西冥国皇宫吗?那还真是不错呢!

我向来做事不择手段,能有捷径当然不会走弯路。于是我伸手将玉佩拿起,小心的收了起来。

“你果然是狠心的人呢!”慕容泽的声音响起,我心中冷笑,看来他们几个是商量好了,一个个的来我这里狂轰滥炸来了。如果不是我懒得理会他们,恐怕早就开口奚落了。

“你忍心让这么小的孩子离开你身边吗?”

“那你会把孩子留下吗?”我讽刺地开口。

慕容泽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开口说话,他愣了愣,答道:“当然可以。”说着便将怀里的孩子递给我,我下意识的接过,“你现在不怕我杀他了吗?”

“你不会。”慕容泽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之前你是因为情绪不稳定才会做出那样的事。”

“是么?”我冷笑,“刚才不还说我狠心吗?”

“难道不是吗?”慕容泽反问。

我知道他一定想起来当初被我毫不犹豫用银针刺伤他的事。

“那也比不过你。”我将孩子扔回给他,不舍的确有,但我不会带着两个孩子来妨碍我的行程和计划。

都说虎毒不食子,就算冷傲天和慕容泽再狠,也应该会护他们周全吧?跟着我,反而会受更多的苦。

再说……不知道我还能再活多久,等我死了,孩子要怎么办呢?所以还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慕容泽接住孩子,见他扁嘴要哭,忙摇了摇手臂哄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告诉我:“哦,对了,孩子的名字我取好了,就叫做慕容炎,你觉得怎么样?”

“无所谓。”我语气冰冷。

“那便叫这个名字吧。”慕容泽顿了顿,正­色­道,“洛熙,我知道你野心不小,我也知道你一定不会再跟我回燕国,我不勉强你,他日如若你想看孩子,我随时欢迎。另外,我也很期待能在战场上与你相见。我认识的洛熙,应该是能够驰骋沙场、指点江山的人!”

“那你就等着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吧!”

最了解我的人,果然还是他。

但我也了解他,我们,毕竟在一起生活过七年的时间……

“那你养好身体,我随时恭候你的到来!”慕容泽对着怀里的孩子轻声道,“炎儿,来跟娘亲告别。”

“谁是娘亲?!滚——”我低吼着抬起了手腕,慕容泽也不生气,戏谑一笑,抱着孩子飞快地离开了。

我握紧手指,恨恨叹气……

卷一 离恨天 第一百章 木洛熙,从今天起,你将重生

好不容易捱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我终于能下地走动了。

想到这半个月的吃喝拉撒全是秦逸之一手包办,我并没有什么内疚感,反倒心安理得。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这四人中曾经对我最好的一个。

披上之前冷傲尘亲自为我买的白­色­狐裘披风,我推开门,踏出了这个关了我半个月的房间。

白雪皑皑,虽然没再下雪,但因为这些天一直停停下下,所以雪没有化开,远远望去,一片纯白无暇。

望着茫茫的雪野,仍有种茕茕孑立的感觉。

我抱着肩臂瑟瑟发抖,究竟该何去何从呢?之前情绪不稳的时候一直心心念念去找傲尘,可那之后呢?虽然一直在安慰自己,傲尘没事,可若找不到呢?

报仇?将曾经伤害过我的人都教训一遍?可是这有意思吗?我都懒得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报仇……报仇……还有意义吗?

呵……我不由暗骂自己的优柔寡断。

原来真的被伤到极点之后,连报仇都不屑一顾了。

脚步声渐近,我放下环抱肩臂的手,徐徐转身,蓝哲羽呵着热气走上前来,蹙眉道:“洛洛,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你怎么还没走?”

我以为,他们都已经离开了呢,冷傲天带着冷熙辰回了西冥国,慕容泽带着慕容炎回了燕国,蓝哲羽灰溜溜的回了蓝国,就只剩了秦逸之在等候我——是否要回大胤他还没得到我的确切答复。

为什么蓝哲羽还在这里?

“洛洛,如果你想以大胤太子的身份重新崛起,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蓝哲羽认真看着我,承诺道,“蓝国……还有我……将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呵!做了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呢!也学得像冷傲天跟慕容泽一样自以为是了!

我本想出言讽刺,但转念一想,即便我不想做皇帝,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来保护姐姐的儿子——我的小外甥。不管怎么样,对我有利的我都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我妖娆一笑,淡然开口:“好啊!那么,有生之年,你蓝国士兵不得踏上大胤任何一片疆土!”

没错,现在对我有利的条件便是他对我的歉疚之心,只要抓住这一点,再比他更无情无义,我便是彻底的赢家!还能不动一兵一卒就能牵制住当世第二大国!

蓝哲羽见我对他笑的妖娆,不由愣住,待听完我的提议,忙不迭的应道:“好!我发誓,只要我蓝哲羽活着一天,便不会让蓝国士兵踏上大胤疆土,更不会对大胤用一兵一卒!”

“希望你……说到做到。”我收回漠然的笑,与他擦身而过,朝房间走去。

蓝哲羽在我身后坚定道:“这次我一定会做到!”

回房后,竟见到冷傲天和慕容泽仍在,我微楞,但也没说什么,直接想传过他们两人回自己房间。

慕容泽拉住我,低声道:“孩子一直哭,你能不能去抱抱他?”

我想看怪物似的看着他:“这跟我有关系吗?”

慕容泽被我噎住,惊讶的张大了嘴,没再说话。

我将视线定格到他拉着我的手上:“放手!我要进去休息了。”

他讪讪松开手,表情挫败。

冷傲天在旁边抱臂看着我与慕容泽的一举一动,自始至终一直没有动。

我回房后开始翻箱倒柜,秦逸之闻讯赶来,问道:“熙儿,你在找什么?”

我直接摊开手伸到他面前:“有银子么?”

秦逸之伸手入怀掏出他的荷包直接放到我的掌心:“里面有五百两,我房间还有三千两的银票,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

“嗯。”我不耐烦的开口,“快点儿!”

秦逸之不敢再耽搁,直接快步走出我的房间,然后不一会儿就拿了三张银票递给我:“够么?”

“马马虎虎吧!”我不想跟他说太多,接过银票收好,“你出去吧!”

秦逸之站在那里没有动,我抬眸,还未开口便看见另外三人各自拿了几张银票进来,见气氛诡异,便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看看我,又看看秦逸之。

我耸耸肩,送上门来的钱不要白不要,于是自动走过去将他们手里的银票一一抽出来拿在手中,然后下了逐客令:“好了,现在你们可以一起出去了!”

几人面面相觑,虽不解为何我会要这么多钱,但仍不敢多问,默契的退出去,顺手帮我关上房门。

我躺在床上整理一番,一共征集了两万两银票,一千两碎银,没想到他们一国之君还随身携带钱财,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他们啊!不过,我不知道的是,当秦逸之出去拿银票的时候恰好被另外三人撞见,于是不约而同的跟自己的贴身侍卫搜刮一番才献宝似的跑来被我剥削。

视线扫过地上那两块扔给冷傲天时掉落在地的玉佩,我伸长手臂勾到手中,扔了也是扔,不如再去换些银子。

准备妥当之后,我开始计划自己的行程。

身体尚未复原,不宜过度劳累,现在我自己不爱惜自己就更没人爱惜我了,所以我决定要雇一辆马车,然后还要准备手炉和暖炉以及五床被子,两床可以铺到身下。

计划一番,我便乖乖躺好休息,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就醒了。穿戴完毕,我抱着收拾好的行李细软,在检查一番腰间的香缎,一个人偷偷溜出了房间。

我是翻墙离开的,出去走了一段路才发现这里好像是城郊,很好,我满意的点点头——人烟稀少,正适合我离开。

施展轻功将踏在雪地上的脚印断开,我一个人到了最近的小镇。

此时天已经大亮,镇上的集市也陆陆续续开了门,还有小贩摆摊卖些小玩意儿。我几乎没有逛过集市,看着各式各样的物件露出好奇的目光。

说到底,我仍旧有一刻没有长大的心。

不过,现在不是玩的时候,我稍稍逛了逛便拉了一位老伯问道:“老伯,您知道哪里可以雇佣马车吗?”

“喏,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看到那个红­色­招牌然后右拐就看见了。”

“谢谢老伯!”

我朝他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很顺利的雇佣了马车,因为怕冷,所以我没有亲自赶马车,而是又请了一位大叔帮我赶马车。

“小公子,您这是去哪儿?”他哈着气很热络的跟我打招呼,戴着的皮帽放下耳朵那一块,看起来有些滑稽。

“大叔,我想进山,就那里那座山,你能送我过去吗?”我指了指傲尘跌下山崖的那座山,他点点头,“可以!小公子您进去坐好,我这就带您过去!”

“大叔,那座山有个断崖,您知道吧?”我翻身上了马车,临近车门前探头又问了一句。

“知道……小公子,你可莫要想不开啊!”他紧张地看着我,以为我是要去寻死。

“大叔你想多了,我只是随便问问。”我微微一笑,再三保证我不是去寻死他才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年纪轻轻的,可别钻牛角尖啊!”他推我进去,然后放下车帘,纵身跃上驾驶位,一甩车鞭,“公子您坐好嘞!”

“大叔,我问的那断崖您有印象吧?”我继续扬声问道。

他回答:“有!听说不是特别深,下面好像还有深潭。不过一般也没人下去,所以不是特别清楚。小公子,您怎么总是问这断崖的事呀!这世上啊,没什么想不通的事,该吃吃该喝喝,自己活痛快了那才是最重要的!寻死觅活那种事可千万不能做啊!”

“我知道,大叔别担心。”我安慰道,“我是有武功的,就算跳下去也摔不死,更何况,我只是去采一味药,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呢。这不多问问了解了情况就算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也能心里有个底嘛!”

“啊!原来还是个大夫!救死扶伤,好人哪!”这大叔夸赞道,转而又概叹,“就说嘛,你这个小娃娃看起来机灵可爱,怎么可能会想着寻思呢!是我想多了哈哈!以后需要人驾车还找我,我知道很多地方!”

“好,一定一定!”我附和着。

待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嘱托他停下来,给了他一些碎银然后便让他回去了。

他说在山脚等我,我想了想,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山呢,所以便婉言谢绝了。

送他离开后,我步行走到当日傲尘落崖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俯视,然后叫着他的名字:“傲尘——傲尘——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听到了就要回应我啊!我相信你一定舍不得离开我的,傲尘——傲尘——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才是最爱我的人,以前是我辜负了你,如果你不死,我们就在一起吧!”

我站在崖边张开双臂,感受着冷风呼啸擦过脸颊的冰冷,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再见,我的过往。

木洛熙,从今天起,你将重生。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一章 疑似苦­肉­计【上】

“洛洛!不要——”一声惊呼自身后响起,我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人拉住手臂扯了回去,重重撞在他怀里,清冽的气息笼罩,我微微蹙了蹙眉,是蓝哲羽。

本以为这次离开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

他拥着我后退几步,紧张道:“洛洛,你千万别做傻事!”

“放开我。”我冷冷的开口。

我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他来管!再说,谁想寻死了?尚未确认傲尘死活之前,我不会轻贱生命。更何况,我现在死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几个?尤其是冷傲天和慕容泽,等我找到傲尘,我会亲自把孩子要回来,他们不配拥有我的孩子!

“洛洛!我不放!我一放手你就会离我而去!”蓝哲羽惊慌地开口,反而更紧的抱紧了我,“洛洛,你心里不痛快可以找我来倾诉,甚至打骂都可以,求你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好吗?”

“放开我!”我脸­色­铁青,挣扎了几下,但无奈他的手臂仿佛铁箍一般,牢牢将我圈在怀里。

“不放!不放!”蓝哲羽固执的反驳。

“这可是你自找的!”我猛地抬膝朝他胯下一顶,蓝哲羽虽然察觉,但躲闪不及,被我狠狠撞了一下,即便因为他的躲闪有些微的偏移,但仍痛得扭曲了表情,连声音都拐了弯,“洛、洛……你!”

“自作自受!”我推开因为疼痛而骤然松力的手臂,径自绕过他朝旁边的矮峰走去。

“洛洛,你真狠心——哎哟,疼死我了……”蓝哲羽夸张的叫唤两声,忽而站直身子跟上我,一瘸一拐的甚是滑稽,他埋怨道,“这可关系到你以后的‘­性­’福生活,你竟然下的了手!要不是因为冬天穿的比较多,刚才那一下肯定让你给废了……”

我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

蓝哲羽见我突然驻足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朝后跳开一步,戒备的看着我:“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干­嘛下手那么狠?你不是想跳崖可以跟我直说啊,害得我那么担心你,还好心没有好报……”

“看来刚才那一下还不够!”我瞄了瞄他那里,“要不要我再补一下?”

蓝哲羽忙侧身,举手投降状:“不用了不用了,再来一下真的要废了。我闭嘴——我闭嘴还不行么?”

说着,他对着嘴巴做了一个封起来的动作,然后紧闭嘴巴,殷切的看着我。

我没理他,旋身继续走。

“洛洛,你是不是要去找冷傲尘?”片刻,蓝哲羽又问道。

我侧头警告的看了他一眼,蓝哲羽忙捂住嘴巴,再次做了个让我请便的手势。

风有些大,我裹了裹狐裘,正要拐弯的时候忽然看见之前送我的大叔遥遥站在树丛后面偷偷看着我,一副担忧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感动。

或许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放心我吧?大概在他眼里,当时我雇佣马车时的表情太过视死如归了。

见我看他,大叔憨憨的笑了笑,挠挠头,便转身离去了。

已经确认我没有寻死的意思,他应该安心了。更何况,在他眼里,我身边有蓝哲羽在,就更不可能寻思了吧?

在四周走了走,很快便找到一条路可以通往崖底,我一边往下走,一边暗暗祈祷,希望傲尘真的没事。

几经风险,终于来到崖底,果然有一处水潭,但并不是很深,而且往上看去,偶有凸出来的崖壁张扬的横在半空。若是从崖顶直接跌下来,肯定会撞到崖壁横七竖八的凸起,更何况,还有下落的势头……即便能掉到潭水里,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心中的忐忑越来越深,我抽出腰间香缎,施力扔向崖壁上横生出来的古松枝桠,利用巧劲穿过,然后将那一头勒紧,借力掠上去,攀在古松枝桠上,凝目张望。

­干­涸的血迹残留在崖壁的凸起上,我的心沉到谷底。

已经过了这么久,傲尘他……

突然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当时刚一醒来的时候来这里找他,拖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蓝哲羽跟在我身边,几次欲言又止,但碍于我把他当透明人,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查看一番,不甘心的掠下去,在潭边徘徊。

因为在崖底,所以潭水并未结冰,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跳下深潭查找。

这下透明人蓝哲羽不­干­了,如在崖顶一般冲上来拦住了我:“洛洛!不可!你才刚刚生产不久,这水这么冰,下去会死人的!”

“蓝哲羽,你好像忘了刚才的教训?嗯?”我第三次瞄向他那里,如若再敢阻拦我,我一定会废了他!

蓝哲羽闻言吓得又松开我,又急又怒之下,竟然一转身,跃入了潭中!

我讶然的看着他,但很快地便勾起­唇­角,冷笑一声,既然他想下去,那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那个……洛洛……都过了这么久,冷傲尘就算有九条命也会全玩完……嘶……再说这水这么冰,他肯定……哎哎,洛洛,你别动!我找!我找还不行吗?”蓝哲羽哆嗦着深吸一口气,钻入了潭底。

我脸上的笑容更深,冻死才好!

我当然知道过了这么久,冷傲尘不可能还活着,就算活着,也肯定没在这潭水里,他那么聪明,一定会想办法自救的。

但我更希望的是,有别的人救了他。

水面‘哗啦’声响,蓝哲羽钻出水面,双­唇­已经冻得青紫,他颤抖着开口:“洛洛……下面真没有……”

“那去那边找找”

蓝哲羽脸­色­苍白,但仍吸了口气,朝那边游去潜下……

我靠着潭边的松树,感觉十分惬意。

指挥着蓝哲羽潜下水面好几次,他终于捱不住,爬上了岸,伏在潭边不住的颤抖。片刻后,他的衣衫上竟结了一层白霜!

我收回视线,放下环抱的手臂,转身欲走。

蓝哲羽声如蚊蚁:“洛洛……我、先、缓个劲……待会儿……再、再下去……继续找……”

“不用了!你喜欢在潭水里洗澡那就洗吧,我先走一步!恕不奉陪!”我毫不犹豫的迈步,从他面前走过。

蓝哲羽低声叫着我的名字,声音里有些绝望:“洛洛……”

呵……绝望……当初我绝望的哀求的时候,他可曾怜悯过我半分?更何况,是他自己想要跳下去的,跟我没任何关系!现在想对我使用苦­肉­计,未免太过幼稚!我早就已经没有心,又怎么可能会心痛?

我停下脚步,蹲在他面前,看着他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快慰到了极点,所以我的笑容映在蓝哲羽清冽的瞳孔中更显妖冶:“蓝哲羽,你也有今天!老天真是长眼!”

“只要……洛洛开心……我、我怎么样……都无所谓……”蓝哲羽断断续续的开口,­唇­­色­一片深紫。

“哼!”我起身,拂袖而去。

没再听到蓝哲羽的声音,我正自开心,结果攀到矮峰半山腰的时候不经意间一瞥,看见蓝哲羽抱着肩臂摇摇晃晃慢吞吞的跟着我,距离虽远,但他却是固执的跟着我。

见我看他,蓝哲羽艰难的勾起­唇­角,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漠然。

下一刻,蓝哲羽脚下忽然一松,朝下摔落下去。

我下意识地将身子前倾,想要查看他的具体情况,但很快意识到自己不必为他担心,所以便硬生生止住脚步,视线掠过之处,一片苍茫,再没有那一袭蓝衫。

摔死活该!

我强迫自己转身继续赶路,心中安慰自己,他摔下去就可以跟傲尘做伴了,但却迟迟迈不开步子。

恰在这时,白茫茫靠近山脚处的地方出现一抹蓝衫,蓝哲羽灰头土脸的抹去脸上的雪泥,对我咧了咧嘴,然后继续艰难的攀爬。

还真是命大!

我早在他对我微笑的时候转身移开了眼神,朝山顶迈步。

再次站在崖顶,我看到了蓝哲羽的马,眼前顿时一亮。

趁蓝哲羽还在攀爬,我翻身跃上他的骏马,再不管自己的身体是否能承受凛冽的风,一夹马腹,顺着山这头的缓坡朝下奔去。

不管怎么说,甩掉蓝哲羽才是最重要的……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二章 疑似苦­肉­计【下】

马儿跑了一阵便慢慢停了下来,我勒着缰绳,催促道:“快跑啊!”

结果我话音未落,马儿竟然调转马头,朝崖顶跑去。

我使劲拽都拽不回来,不得已又被它载了回去。

该死的,一定是蓝哲羽在搞鬼!

果不其然,马儿骤然停下的时候抬起了前蹄,我差点被它摔下去,翻身掠下,蓝哲羽正蜷缩在雪地里,抱着肩臂使劲哆嗦着。

相隔半个时辰未见,他身上的衣衫竟然结冰了!

马儿不安地打了个响鼻,蓝哲羽微睁开眼睛,将手里按着的一只信鸽放飞,然后把手里一张字条塞进嘴里,直接吞咽下去。

我不解的看着他,莫非是什么机密情报?但什么机密情报值得他如此小心谨慎?

正自诧异,蓝哲羽再次蜷成一团,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距离他在潭水‘洗冷水澡’已经半个时辰了,再加上攀爬矮峰,他不可能还这么冷,是在装吧?

我看着他,眼见得他身上的冰越结越多,不由想起一事!

——当初他曾说,他的父皇在他身上下了­阴­阳咒,发作起来如果没有救治之法,便会活活冻死!

莫非……冰冷的潭水引发了他身上的­阴­阳咒?

不过那又如何,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既然没办法骑马离开,我步行走可以了吧?

无视蜷缩在地上的蓝哲羽,我冷漠离开,然而冷不防被蓝哲羽抓住脚踝,他的手冰凉刺骨,隔着衣服都凉的我浑身打颤。

我用另一只脚踢踢他的手臂:“抓着我做什么?放开!你别妄想我会救你!”

“冷傲尘……还活着……”他低声喃喃着。

我勉强听清他的话,心中顿时一惊,然而转念又一想,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让我救他,我才不会中计呢!

于是继续踢他的手,蓝哲羽似乎感觉不到痛似的,依旧抓着我的脚踝:“我知道……他……在哪儿……刚才、刚才我咽下的……就是关于冷傲尘的情报……他还活着……”

“哦?那他在哪儿?”虽然着急,但我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镇定地问他。

“不、不能说……”蓝哲羽的声音越发低沉,他抓着我脚踝的手缓缓垂落下去,呼吸也更加低弱。

我不能分辨出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但内心着实不想放过有关傲尘的半点消息,所以只得耐着­性­子套话:“你说你知道他还活着,我凭什么信你?”

蓝哲羽双­唇­阖合,声音几不可闻,我皱着眉头蹲在一旁,追问:“喂!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如果你知道他还活着,­干­嘛还跳到深潭里去找?”

“他刚落崖不久的事……你还记得吗?”蓝哲羽缓缓眨了眨眼睛,似乎随时都要昏厥。

我拧眉:“什么事?”

“有人劝你……他不一定死了……所以让你好好活下来”蓝哲羽­唇­­色­开始由深紫变得青紫,“那个人……就是我……当时我在大胤边境等着你……得知此事后就、就派人……派人去查……之前一番心思……都在你身上,所以、所以这件事……被我忘到了脑后……”他喘息几声,继续道,“昨天你找我们要银票……我就猜到了你要来找他,但、但没想到平常嗜睡的你竟然起得那么早……呼呼……呼呼……我追来的时候,你正站在崖边……我就现身了……”

“那为什么你刚才不说冷傲尘的事?”

“刚才……我、我也没得到……确切情报……”蓝哲羽指了指天空盘旋的信鸽,道,“我刚爬上来的时候……它就落在我手上……现在、情报被我吃了……你若想找到冷傲尘……只能靠我……”

蓝哲羽闭上眼睛,双­唇­发抖,已经转为了苍白。

“那你告诉我,冷傲尘在哪儿?如果我真的能找到他,我就原谅你,怎么样?”我诱惑道。

蓝哲羽艰难的摇了摇头,依旧说着方才的话:“不能说……”

“你不想让我原谅你了?”

“我知道你只是想套我的话……如果我说了……我就真的离死不远了……你一定会狠心把我丢在这里自生自灭……洛洛……我答应你……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亲自带你去……找他……”蓝哲羽颤抖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喂!你告诉我的话,我不会丢下你的!相反,如果你不说,我就让你在这里被活活冻死!”我威胁道。

然而再得不到回应,蓝哲羽被冻晕了过去。

该死!狡猾可恶的蓝哲羽!

我起身恨恨的踢了他一脚,很想转身就走,把他丢在这里让他死得彻底!可是,不知道他吃下去的情报究竟是真是假,万一是真的,我岂不是会错过找到傲尘的机会?

思来想去,我决定,把他带下山去。

如果那情报是假的,是他为了骗我救他的鬼把戏,我一定扒了他的皮!

“嘶……真冷!”我艰难地把他弄上马背,极不情愿地将白狐裘解下裹在他身上,然后牵着马儿下山。

因为怕他死了我就无法得知傲尘的情报,所以我走得有些急,本来山风阵阵,又是寒冷刺骨,白狐裘还给了蓝哲羽,我会冻得发抖,但硬生生因为我的步伐很快导致自己出了汗,竟没觉得冷。

不过我心口有些发闷,步子也有些发抖,看来重病初愈,实在不适宜走这么长的路。

掏出千露丹服下两颗,我继续赶路。

一路走一路咒骂,总算到了镇上,我找了间客栈,让小二帮忙把已经冻得不成样子的蓝哲羽扶进屋去,然后吩咐小儿快些准备热水。

好在有银子好办事,热水很快端进来,我脱下蓝哲羽的衣服,把他丢进了浴桶里。

“小二,记得帮我请大夫!”我隔着房间喊了一句,小儿屁颠颠的点头称是,“客官您放心!小的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我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刚才只是帮我准备热水就让他赚了一两银子的打点费,他不殷勤才怪呢。

回过神来,蓝哲羽竟沉到浴桶水面以下去了,我顿时一惊,架着他的肩膀把他捞上来,弄得自己也是一身的水,不由皱了皱眉。

“蓝哲羽?你可别死啊!你死了谁告诉我傲尘在哪儿啊!”我拍拍他的脸,探了探他的鼻息,还好还好,没有停止呼吸……

视线忽然一滞,我探头过去,盯着他胸口的类似太极的怪异图案微微一愣。伸指描摹着图案的形状,我忖度:这应该就是他口中的­阴­阳咒印了……

­阴­阳咒……究竟是什么呢?威力还真大啊!

“洛洛……”蓝哲羽蓦然出声,我吓了一跳,忙收回手,再次凝眸,才发现他并未醒来,只是在梦魇,顿时松了口气。

“洛洛……洛洛……”蓝哲羽叫着我的名字,表情痛苦。

我捧了一捧热水浇到他脸上,该死的,什么时候还在做戏!苦­肉­计已经过时了,我才不会心疼呢!

“客观,大夫已经请来了,可以进来吗?”小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还带着兴奋的喘息声,我不由苦笑,这家伙,为了得到赏钱,竟是跑着去的。

“等一下。”我瞟了一下蓝哲羽赤­祼­的身体,总不能让他这样见人吧?

唉!

我叹了口气,费力把他弄出浴桶,然后用搭在自己肩上的浴巾在他身上胡乱擦了擦,推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这才对着门口道:“好了,进来吧!”

门被推开,小二点头哈腰的对我道:“客观,我帮您请的可是大胤最有名的大夫!”

我明白他的话中之意,掏出一枚碎银扔给他:“赏你的!待会儿也帮我在隔壁准备好热水!”

“得嘞!客观你忙着,有事您吩咐!”小二接住银子,美滋滋的朝外走去。

那大夫还驻足在门口,踟蹰着没有进来。

“还愣着做什么?进来给人瞧病啊!”我用肩头的浴巾随手抹了抹汗,抬眸时动作不由顿住——门口站着的不是旁人,竟是秦逸之!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三章 如果你要他活,我就有办法

秦逸之的视线从浴桶掠过,然后扫过床榻上的蓝哲羽,最后定格在我身上,仿佛不太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

其实说实话,我也没料到小二请到的所谓的大胤最有名的大夫竟然是他。

他不是以大将军的身份威震大胤吗?什么时候百姓也知道他的医术高明的?

难道……除却战事期间他带兵遣将、保家卫国,和平时期他便如现在一样,穿着最普通的最纤尘不染的白袍,背着药箱,悬壶济世?

高洁如兰。

一瞬间我只想到这个词来形容他。

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夹杂着酸楚的甜蜜,自我小时候便崇拜依赖喜欢的人,果然是人中龙凤。只是……我们错过了太多,太多……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不仅仅是责任,更多的是两颗时过境迁的心。

轻柔的指尖拂过我的眼角,我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我侧头躲过秦逸之的手指,很快平复了情绪。

“熙儿……”秦逸之似乎有话要说,我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蓝哲羽,道,“你帮他看看吧!”

秦逸之无法,只得点头。

当下无话。秦逸之先帮蓝哲羽把脉,然后翻开他的眼皮观察一番,最后掀开了被子准备查看他胸口那个­阴­阳咒。待看到被子下光­祼­的胸膛不由暗暗皱了皱眉。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或许他觉得我会亲自帮蓝哲羽脱衣洗澡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吧?

所幸秦逸之并不是霸道无理的人,他向来会为我考虑很多,也一直隐忍而耐心。因此,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很快便将心思放在蓝哲羽身上。

“姐姐她……是因为心疾发作才……”我踟蹰开口,毕竟当日去驸马府的人是秦逸之。我在想怎么不待见他,依旧得从他口中得知有关姐姐的事情。

“嗯。”秦逸之努力放轻声音,解释道,“长公主三十岁了,以她的病情能撑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奇迹了,我想,是小世子跟熙儿给了她很大的动力。”

我没有再说话,看来心疾真的是不治之症,尤其是像我们这种遗传自母后的先天­性­心疾……

“熙儿,我一定会尽快研制出救治之法!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出事!”秦逸之忽而握住我的手,笃定说道。

我抽回手,冷冷回了句:“承诺是最不可靠的东西!”

我最信任的人,在我最痛苦的时刻,将曾经所有的承诺击得粉碎,怎么可能再让我轻易相信承诺呢?

秦逸之被我噎住,讪讪收回手,将被子盖在已经检查完的蓝哲羽身上,转移了话题:“是­阴­阳咒。”

“很严重吗?”我追问道。

要是他死了,我就没办法知道傲尘的下落了。

秦逸之审视的看着我:“嗯。他之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强制控制了­阴­阳咒的发作,本来再坚持一段时间便可彻底控制,虽会发作但不会致命。此次发作十分突然,导致之前强压下来的病症全部爆发,因此有些棘手。”

这么复杂啊……

我蹙了蹙眉:“你应该有办法吧?”

秦逸之深深看了我一眼:“如果你要他活,我就有办法。”

言外之意便是,他其实是不想有办法的。

想起很久之前,他闯进西冥国皇宫救我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将欺负过我的人全部教训一遍,哪怕是取了他们的­性­命……

再加上现在他已经知道导致我如女子一般可以受孕的罪魁祸首便是蓝哲羽,所以应该更加不想救他吧?

“救他。”我面无表情的嘱托一句,转身朝门口走去。

“如你所愿。”秦逸之轻轻回答着,他温柔的声音被我关在了门内。

深吸一口气,将烦乱的心思梳理一番,我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仰躺在床上舒展了一下筋骨,感觉全身都要碎了一样。看来我还是不太适合剧烈运动。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小二送来了热水,然后识趣的退下。

我强提­精­神,试了试水温,感觉温度正好,这客栈也算是顶级的了,暖炉在旁边燃烧着,室内温度也不低,我褪下衣衫,迈进浴桶,稍烫一点但对我来说很适合的温度瞬间包裹着肌肤,我惬意的舒了口气。

果然舒服!

直泡到水温降下来,我才恋恋不舍的起身,走到床边去拿­干­净的浴巾。

刚抖开浴巾,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我下意识地将浴巾裹在身上,然后怒视着突然出现的秦逸之。

他似乎没料到一进门会看见这样的场景,不由愣了愣,然后飞快进门将门反手关上,阻隔了外界。

察觉到我喷火的目光,秦逸之竟笑了笑:“下次洗澡要记得关好房门哦!”

我裹着浴巾钻进被窝,将自己包成个粽子,没好气的道:“拜托你下次进门之前先敲门!”

“知道了。”秦逸之走近我,“你脸­色­不是很好,我帮你诊诊脉吧!”

我没拒绝。他医术好几乎已经是公认的,虽然不想跟他说话,但为了能多活一点时间,还是不要在这种事上钻牛角尖了,我乖乖伸出胳膊,秦逸之却握着我的手将我的手臂塞回被窝,只露着手腕,他半蹲在床边细细检查。

“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秦逸之简言意赅。

“那他什么时候能醒?”

“能告诉我为什么你突然对他那么关系吗?”秦逸之抬眸盯着我,目光里夹杂不解和委屈。

“告诉你做什么?”我反问,将手收回,拥着被子眨眨眼,继而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秦逸之不再紧盯于我,大概怕他的眼神透露他的心思,他垂下了眼眸:“只要你乖乖养病,不要到处乱跑,再加上有我在身边照顾你,就不会有事。”

“你好像答非所问。”我叹了口气,“罢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实情。”

半晌,秦逸之问道:“熙儿,你真的不打算回大胤了吗?”

“我还有回去的理由吗?”我讽刺地看着他。

“可是……玉临王他……”看秦逸之的表情分明是想告诉我什么重大事件,可他看了看我消瘦的脸,硬生生顿住,叹了口气,道,“也好,没有任何负担的游山玩水又何尝不是一件乐事呢?”

“玉临王怎么了?”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分明是在担忧着什么,以我对他的了解,正直的大将军如此忧心,无非是为了大胤……

隐约想起他在我情绪不稳时候的话,玉临王心怀不轨……对他下了药……心怀不轨……莫非是想染指大胤江山吗?!

任凭猜测我便已猜出大概,一定是这样的!玉临王的孙子便是姐姐所生的小世子,如今才八岁,父皇若立他为太子,玉临王肯定是想借此机会过一把皇帝的瘾——一个八岁幼童能做什么?还不是得由直系亲属在幕后做摄政王?那么姐姐的儿子,我的小外甥,便是个傀儡皇帝了!

还有父皇……父皇也会有危险……

秦逸之看着我的脸­色­变化就知道我已经想清楚了这其中的各种端倪,他低声道:“玉临王当日利用我去驸马府探望长公主的机会对我下了药,还趁机拉拢我。”

“所以你就被拉拢了?”我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玉临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确比我这个流落在外的质子威望要高很多,更何况,他的孙子即将成为太子……”

秦逸之猛地抬头,打断我的话,他厉声道:“不!不是这样的!”

“当时我内力尽失,只想着怎么才能离开驸马府,所以将计就计,谁知他早就趁机拿了我的大印,并盖印给皇城的负责人,说是有朝一日,若你回来,便杀无赦!我怕你有闪失,假意答应在朝堂上支持他提议让小世子做太子一事,逼得陛下拟立圣旨,取得他的信任之后,我快马加鞭赶到皇城,本想是吓唬吓唬你让你赶紧离开,谁知道……”

说到这里,秦逸之顿住了,看了看我,我­唇­角的冷笑还未散去,他有些痛苦的闭了闭眼睛,继续道:“我知道,一着走错满盘皆输,倘若当时我能跃下来陪你,哪怕立时死去也不会有之后发生的种种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了……你一直都那么骄傲,又怎么容许一丝一毫的背叛?”

“是我……对不起你……”

“熙儿……我知道错了……求你……别不要我……”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四章 秦君也赖皮: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听着君逸之说出这样可怜的话着实令我心疼,可当日心如死灰的感觉还未消散,我不可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他。最起码,表面不可以。

其实说真的,我心中已经有些松动了,毕竟真正对我好的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回想当日皇城上秦逸之那沉痛的眼神,而且我也已经猜到他有苦衷了,我只是怒其不争,如果他能像慕容泽亦或是冷傲天那样霸道一些,我们怎么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我累了。”我不想让他看出我的心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下了逐客令。

“你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秦逸之柔声道。

我没有再赶他走,毕竟有人守在身边,也是一种奢侈的幸福。更何况,守在身边的还是曾经占据我整颗心的人……

“熙儿,这次我会用行动表示,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的,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到了秦逸之的低语。

因为背对着他,所以我这不掩饰地勾起了­唇­角。

好啊,跟着我吧,无论我恶言相向还是拳脚相加,都不要想着离开我,否则只要你再敢离开一步,我就彻底地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半夜气温骤降,我被冻醒,虽说是醒了,但神智仍然有些迷糊,连眼睛都懒得睁开,我只是下意识的抱紧了被子,呢喃道:“冷……”

秦逸之果真守在附近,听到我的喃喃,踟蹰片刻来到床边,来回踱步了几圈,终于下定决心般褪下衣衫,翻身上床,拥住了冻得瑟瑟发抖的我。

并非被褥的问题,我现在的体制即便盖好多被子还是会由内而外地感觉到­阴­冷,所以有了秦逸之这个热源,我舒服了很多,蜷缩着埋进他的胸膛,炙热的体温传递过来,我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正半趴在秦逸之身上,一条腿斜压在他的腹部,一只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秦逸之见我睁开眼睛,弯起了眉眼,笑得开心:“熙儿,早。”

昨晚的事已经太过迷糊,我还以为身边的热源是梦中幻想出来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秦逸之!此刻对上他暧昧的眼神,再加上小腿感受到的坚硬,我顿时一惊,挥起一拳,砸在他眼睛上,然后将他踢下床去:“谁叫你上来的?滚下去!”

秦逸之根本没料到我会突然袭击,眼上挨了一拳,然后又被我踹了一脚,跌下床去,狼狈地起身,捂着眼睛极度委屈地看着我:“熙儿……昨晚是你喊冷……所以我才帮你暖床……我什么都没做……”

废话!你要是敢做什么,就不止打你一拳踹你一脚这么便宜了!

“赶紧把你的衣服穿起来!你这个暴露狂!”我瞪着他,将他的衣服全部团成团砸向他。一大早的就看到不爽的东西,真让人火大!

秦逸之揉了揉眼睛,顶着乌青的眼圈,接住那一团衣服,然后就那样站在我面前,神态自若地开始穿衣服,仿佛方才那一脸委屈的人不是他似的,相反,我甚至还看到他低头掩饰着微微扬起的­唇­角。

你很得意是吗?我恨恨地盯着他,恨不能在他身上盯出两个窟窿!

盯着盯着,我有些脸红地发现秦逸之的身材真的很不错。

——因为是冬天,­祼­着的身子暴露在空气中,肌肤多少会起一些小小的战栗,本来我开始只是瞄了几眼,后来索­性­大大方方地盯着他古铜­色­健硕结实优美的身材扫来扫去。

反正又不是没看过,是他自己愿意在我面前宽衣的,不看白不看。

不愧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身材锻炼的就是比一般人好。

如果能忽略他那里抬头的某物,就更好了……

秦逸之察觉到我肆无忌惮的眼神,将最后一件外袍披上,对我柔柔一笑:“熙儿可还满意?”

“嗯?”我尚未回神,竟随着他的问话点了点头,“还不错。”

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顿觉窘迫万分,但我仍强撑着立场瞪着他:“去隔壁看看那个家伙醒了没有,我还没睡醒,要睡个回笼觉!”

说着也不管他有没有发现我的窘迫,抓起被子蒙上了头。

秦逸之轻轻丢下一句‘别捂得那么严实,会出不来气的’,便一个旋身,朝门外走去。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我才探出头来,长舒了口气。

心中竟有些久违的跳动,跳得很是欢腾,我按在心口微微蹙眉,这里,好像还是最喜欢方才离开的那个人呢。

但我很快又想到傲尘,想到我在崖边发的誓言,找到傲尘的话,我便会毫不犹豫地跟傲尘在一起,那么……那么……秦逸之呢?要把他怎么办?

他昨晚也坚定地告诉我,无论我怎么赶他,他都不会离开我……

如此纠结地想了很久,我才意识到,自己仍然是优柔寡断的人,而且,撇去伤害恩宠不提,好像……这两个人……都无法轻易放下……

“熙儿,我借这里的后府亲自做了药膳给你,可以进来吗?”敲门的声音响起,我不由勾­唇­而笑。

看来长记­性­了呢,知道敲门了。

先拿过自己的衣衫穿好,我仍旧窝在被子里靠着靠枕,扬场道:“进来吧!”

秦逸之这才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然后放到桌上,揭开盖子,将里面的食物一一摆放出来,最后把桌子搬到床边,递给我一杯水:“你先漱漱口,洗脸水马上就到。”

正说着小二便端了洗脸水过来,看秦逸之亲自浸湿布巾然后帮我擦脸,擦完脸后又接过我漱口的杯子,擦­干­净自己的手帮我把筷子递过来——小二眼神很怪异地端着洗脸水出去了。

不过我也懒得理会他到底会怎么想了,反正被人伺候的感觉很好,我才不会因为小二多看的那一眼而不好意思。

低头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全都是­精­致的有营养的,实际上在之前的一个月一直都是秦逸之负责我的饮食起居,昨天因为去崖底寻找傲尘,再加上带昏迷的蓝哲羽回来,忙碌了一整天,所以很怀念秦逸之做的东西——毕竟跟我朝夕相处五年,甚至同榻而眠了三年——他对我的了解不输于慕容泽,甚至比慕容泽更了解我的喜好。

不,好像也不能这么说,他们两个对我的了解好像并不在同一领域。慕容泽是了解我的内心,我的想法,秦逸之对我的了解则是渗透到了生活中任何一件小事中。

吃过饭,秦逸之将碗筷书好,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场惊呼:“洛洛——不要——”

秦逸之与我对视一眼,目光复杂地开口:“他应该是醒了。”

我急切地朝隔壁奔去,秦逸之看着我的举止,表情不由更加晦暗。

蓝哲羽果然醒了,他已经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听见推门声,他凝目看来,见到是我,他的眼神一亮,欣喜道:“洛洛!”

我一步三晃地走过去,不是我不着急了,而是我突然想到,如果我表现地太着急,他一定不会乖乖告诉我。相反,如果我漫不经心地提起,说不定会被我诈出来。

不过我此刻已经忘记,我没有丢下他自生自灭正是被他猜中心事,现在再怎么假装若无其事,也不可能瞒过这个聪明自负的家伙了。

“洛洛!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吧?”蓝哲羽往自己脸上贴金道,“不然你也不会救我了。我好开心,洛洛!”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我侧头,对身侧负手而立的秦逸之道,“再给他扎几针,要很疼的那一种。”

秦逸之点点头,也没见他怎么动作,手里很快多出一套盛放银针的­精­致牛皮袋,上面分好多细小的孔,每个孔里都有一枚相应的银针,乍一打开,亮闪闪的很是吓人。

蓝哲羽嗯了口唾沫,慌忙改了口:“洛洛,谢谢你没有把我丢下,我蓝哲羽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如今无以为报,就以身相许吧!”

秦逸之听着他没个正经的话,不用我开口,率先拈了一枚最粗的银针,在火上烧了烧,然后看也不看,甩手扎在了蓝哲羽的身上!

“啊——”顿时传来夸张的大叫。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五章 求新……么?

蓝哲羽夸张地怪叫一声,这才注意到跟着我进到房间并遵从我的命令甩手给他一针的人是秦逸之,他呲牙咧嘴地将银针拔下来,揉着那细小的几不可闻的伤口嬉皮笑脸地跟他打气招呼:“秦将军,你还真是无处不在啊!”

“哪儿比得上你心机深重啊!昨日一大早便给我们下了**,蓝公子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做吗?”秦逸之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闻言我不由挑了挑眉,怪不得找到崖边的人只有他,原来他还事先做好了准备……不给其他人弥补的机会……

“谋略不深怨不得旁人!”蓝哲羽听他在我面前把昨天早上我偷偷离开后发生的事说出来,顿时有些不快,一抬眸,见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蓝哲羽的嚣张气焰瞬间被浇灭了一大半,他小心翼翼地在我这儿煽风点火,“洛洛,他说我去找你是见不得人的事……”

我才不予理会,直接问道:“难道不是吗?”

蓝哲羽嘟囔道:“我这不是怕他们都去了反而更加刺激你,万一你真想不开要跳崖那可怎么办啊?”

“我才没那么傻,寻死能解决问题吗?”我白了他一眼,追问道,“现在你没事了,可以告诉我傲尘的下落了吧?”

秦逸之也将目光投向蓝哲羽,竟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恍然,半晌才反应过来,莫非,之前我那么紧张蓝哲羽,秦逸之一直以为我是原谅他了?此刻听我追问冷傲尘的下落,顿时明白了我之前的所作所为是有原因的。

蓝哲羽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盯着他的秦逸之,然后又看看我殷切的目光,顿时坚决道:“等我好了我会亲自带你去的,总之不能告诉你。”

“你——”我气得无法,瞪着蓝哲羽,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洛洛,我一定会带你去的,真的!我对天发誓!”蓝哲羽信誓旦旦地开口。

“既然如此,那你还需要更加深入的治疗。”我转头看向秦逸之,“交给你了。”

秦逸之微微一笑:“你放心。”

我对着蓝哲羽邪肆一笑:“好好养病吧!”

蓝哲羽已然意识到他将面临的是什么,刚要反抗才察觉内力被封,秦逸之笑道:“很抱歉,昨天晚上为了帮你医病,我把你的内力都封住了。”

“洛洛!洛洛——”

充耳不闻他的喊叫声,我摔上房门朝楼下走去。

心中很是不爽,再想起之前秦逸之所说的有关大胤的事,更加烦躁起来。

下楼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并未留意楼下聚集了不少眼神锋锐的劲装男子。还有一人端了半杯茶缓步上楼,眼看就要与我擦肩而过,他蓦然抬的,将茶水朝我泼来!

我慌忙侧身,但已然来不及,一把折扇突然横亘在我面前,堪堪挡住了那半杯茶水,而我的腰身被他搂住,带离了楼梯。

刚刚落地,他手中的扇面发出呲呲的声音,显然那茶水是掺了毒的!他当机立断将扇子甩手扔了出去,避免沾到毒液。

“没事吧?”救我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从他身上可以看到成熟稳重,不过我身上没有霸气,有的只是贵气。

“多谢公子相救。”我略略推开他,眼神扫过周围那些埋伏的杀手,他们似乎有些顾忌地看了一眼我身侧的男子,再度不甘心地怒视着我,然后瞬间离去。

呃……我目瞪口呆地看着撤退飞快的杀手,顿时满脸佩服得抬头望向身侧的男子,他是谁?怎么会让那些杀手如此忌惮?

在我冥思苦想盯着他的时候,他也上下打量我一番,露出淡然的笑:“洛熙,好久不见。”

“我们认识?”我在脑中搜寻着,并没有眼前这人的任何印象。

他伸手想要揉我的发,我后仰躲开,蹙了蹙眉。我并不喜欢不亲近的人这样亲昵地对我。

他愣了愣,收回手,解释道:“你那时候还小,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公子是……”

“你该唤我一声姐夫。”说这话时,他眸光闪过一丝悲痛,我想,他大概是在想姐姐吧?看来他对姐姐还真是一往情深呢。

于是强自笑道:“原来是三公子。”

的确,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进宫探望姐姐见过我几次,只是那时候我只跟秦逸之玩在一起,他又比我大很多,所以下意识地把他归类为大人级别,并未有过交集。如今十数年已过,没有印象才是正常的吧?

三公子本名唤作木瑾瑜,他的爹爹也就是玉临王算是我父皇的结拜兄长,当初皇爷爷赐了玉临王国姓,是以他们一家都改姓木。所以,若论起来,我该叫他表哥;再加上姐姐嫁与他,叫姐夫亦可。

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称呼他为三公子。

木瑾瑜有些歉意地开口:“洛熙,对不起。我爹他热衷权利地位,甚至还派杀手来刺杀你,你是该恨我们的。”

原来那些杀手是玉临王派来的,怪不得看来木瑾瑜在这里会顾忌地撤走,这是他们主子的儿子,一个不小心误伤了的话,他们小命不保。

不过木瑾瑜能如此坦诚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或许,他跟他的父亲不一样吧?

“熙儿!”秦逸之的声音自楼上传来,下一刻,他已经翻下栏杆掠到我面前,待看见木瑾瑜之后愣了愣,秦逸之行了官礼,“微臣见过驸马爷!”

木瑾瑜显然没料到秦逸这会出现在这里,他的表情也有片刻的诧异:“原来秦将军也在。”

“不知驸马大驾光临所为何事?”秦逸之拉着我的手将我拽到身后,戒备地看着木瑾瑜。

木瑾瑜眸光微闪,避重就轻地答道:“只是随便逛逛,看到洛熙在这里就进来打个招呼。既然洛熙有秦将军保驾,那我就告辞了。”

他转身欲走,忽而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下脚步,看向秦逸之道:“秦将军,别忘了你的承诺。”他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掠过秦逸之和我相握的手,漫步离开。

我甩开他的手,问道:“什么承诺?”

“没什么。只是当时的权宜之计,我不会履行的。”秦逸之随口带过,反过来问我,“方才没出什么事吧?”

“你觉得呢?能出什么事?”我找个位置坐下,秦逸之跟过来,坐在我身侧,追问,“熙儿,是不是玉临王派人找你的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我抓起桌上的筷子在手中摆弄一番,侧头盯着他,“我父皇那里你有没有派人保护?”

秦逸之郑重点头:“恩,当然我在江湖中结识的一些朋友答应帮我照顾陛下。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人,一点都不比御林军差。你大可放心。”

他的眼神那么坚定,传递给我的除了安心还是安心。

只是……

“到底是什么承诺?”我终是忍不住问道。

其实心底已经隐隐能猜出大体是什么事情了,秦家素来掌控大胤国兵权,盛震朝堂,秦逸之又是少年封将,如今征战沙场数年,立下战功无数,皇城里那么多达官显贵,谁不想拉拢他这个年轻有为的大将军?

玉临王想要染指朝政,就必须要拉拢秦逸之,否则,秦逸之率兵进了皇城,那便是秦逸之的天下了,他玉临王再有权有势也得靠边站!

秦逸之忽而伸臂揽住我的肩膀,然后在我皱眉的时候凑过来轻吻了吻我的­唇­,笑得莫名开心:“熙儿在想什么?”

“我想什么关你什么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挣扎着,岂料秦逸之用力将我揽入怀中,亲昵地蹭着我的头顶,轻声道:“你放心,不会出现你所担心的事的。”

“我当然放心了,我­干­嘛要担心呀?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事,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

“还说没有。瞧瞧,眼睛都快喷火了。”秦逸之不知为何竟来了兴致逗我。

“你爱说不说,我要回房了!”说着我就要站起身来,秦逸之却是扣紧我的腰身,回答道,“玉临王想把他的女儿嫁给我。也就是驸马爷的妹妹——木瑾瑕郡主。”

“嗯,门当户对,天造之和。挺般配啊!”我­阴­阳怪气地说着,心中已经开始窝火。

果然被我猜中了吧!

秦逸之笑容更深:“熙儿可是在吃醋?”

“吃你个大头鬼!”我反驳着,“你爱和谁成亲就和谁成亲,跟我没关系!只要你不背叛大胤就行。”

秦逸之扳过我的脸,正­色­道:“我不会娶任何除了你之外的人!”

“别别别,跟承诺什么,我受不起。”我垂下眼眸,“你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可千万别跟我说!”

“熙儿!你怎么不相信我呢!我是说真的!”秦逸之有些急了,“要不你今天就眼我回将军府,我们可以马上成亲!”

【今天停电来着,很晚才来电,暂时更一章吧,唉,我也快撑不下去了,上班加码字果然是很累啊,想恢复一更了,嗷呜】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六章 我要你娶木瑾瑕!

以往憧憬了很多次的相守,现在却成了急于证明真心的理由。

“熙儿……”秦逸之见我愣住,似乎也察觉到他方才的语气不太好,他伸手握住我的手,又解释道,“不是仓促而为,为了等这一天,我准备了好久。真的,熙儿,只要你随我回府看看就知道了,我没骗你。”

“有准备啊?那正好啊!可以跟郡主尽快成亲了。”我抽出自己的手,拂袖上楼。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差点撞上一人,我没好气地道:“别挡我的路!”

“洛洛,别生气,我陪你回房间。”蓝哲羽让开路,小心翼翼地道。

我径自走过去,无视他幸灾乐祸外加冲秦逸之挑衅的笑容。

蓝哲羽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我回到房间,顺手就把门关上了。

“哎哟,我的鼻子——”蓝哲羽怪叫一声,被我关在门外。

“洛洛,你别不开心,秦逸之那个没立场的家伙不值得你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蓝哲羽耍帅地靠着门框,隔着门自说自话地开口,“洛洛,不如你跟我去蓝国吧,我为了你可是守身如玉的!一个妃子都没纳!现在我的后宫还是空的,我只要你一个就够了!怎么样?我的伤已经没事了,不如我们现在就走吧!”

我猛地拉开门,蓝哲羽身子一栽歪,差点跌进来。他踉跄两步,恰好停在我面前。

我对他笑了笑:“好啊,那你去准备行李吧!”

“洛洛!你说真的?”蓝哲羽迷人的双眸瞬间发出亮闪闪的光芒。

“当然是真的。”我的笑容没有任何破绽。

“好!等我一会儿!”蓝哲羽朝隔壁跑去,没多久就拎着一个包袱回来了,笑得见牙不见眼,“洛洛!我们走吧!”

“你的伤……?”我担忧问道。

他拍拍胸膛,满不在乎道:“早好了!秦将军医术果真高明!洛洛,我们出发?”

“好。先带我找到傲尘。”我最后才扔出这个重磅炸弹。

蓝哲羽惊讶地张大嘴,忽然捂着胸口夸张道:“哎呀——不行,好像又要发作了——我得去找秦将军帮我看看……”他边说边退,很快退出门去,消失无踪。

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顺手关上房门。

忽然有些累,心累。

蓝哲羽一直拖延时间,或许他并不知道傲尘的下落。那么接下来我所要做的,是否要夺回大胤的政权呢?

玉临王如果掌握朝政的话,不仅父皇有危险,连我的小外甥都会有危险。虽然他是玉临王的孙儿,但难保他不会为了皇位而牺牲他。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最基本的身份都遭人唾弃,我要怎么才能夺回皇权呢?

虽然我的野心并没有那么大,但我毕竟是骄傲的,因为我才是正统的太子,还曾为了我的亲人我的国家不惜以质子的身份去到别的国家,面对各种如狼似虎的君王,甚至承欢于那些帝王的身下……我所受的苦,又有谁能明白?谁能心疼?

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被肃去太子头衔,子民也全都唾弃嫌恶,我又怎能安心?

思来想去,我还是只能依靠秦逸之么?刚想到他,便听到他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熙儿?熙儿?我可以进去吗?”

我起身打开房门,看着他,没等他说话便先开口:“我要你娶木瑾瑕!”

秦逸之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坚定地回绝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我求你做这件事呢?”我硬着心肠道,“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玉临王势力又极大——”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秦逸之也生气了,恨恨地看着我,语气不善,“你可以不原谅我,但你凭什么左右我的婚事!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可你也知道我们是不可能的!你是堂堂大将军,而我是太子!世人怎会容我们?”

“世人怎么想很重要吗?如果你很看重世人怎么想,那么所有舆论压力我都会一力承担,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秦逸之咬着­唇­道,似乎方才的话让他受到很大的伤害似的。

想想也是,如果换做以前,他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定然会饶不了他!然而……

“如果我用太子的身份命令你呢?”我铁了心地开口。如今我势单力薄,只能利用他了。

说我狠心也好,绝情也罢,但是目前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秦逸之手指扣紧,死死地盯着我,目光似有火光冒出,他一字一顿道,“你-很-希-望-我-跟-别-人-成-亲?”

“……”我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把那句‘不是’吞回去,然后移开视线,解释着这样做的好处,“玉临王势力很大,如果你能跟他的女儿成亲,再趁机利用木瑾瑕来套取玉临王手里的权利,此事对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难道我堂堂大将军还不能让你安心吗?我会一直站在你身边国辅佐你,你有什么不放心的?非得要拉拢玉临王?他想杀你你知不知道?!”秦逸之几乎要咆哮了。

“我知道。所以才更要了解他的实力。再说,对你……我以前的确是百分之百地放心,但是如今……”我犹豫片刻,狠心揭露,“我已经不是很放心了。”

没错,一次伤害便已足够,我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来伤害至多,哪怕一丝一毫。

秦逸之深吸一口气,同样狠心道:“是,我是做错过决定,但那也是为了你,只是用错方法,你为什么非要揪住这件事不放呢?有些话,说得多了会伤人的。洛熙,现在你已不是太子,没资格命令我做任何事!你所凭借的,不过是我喜欢你!”

他的话字字如巨石般砸在我心上,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丢下一句‘总之,我不会同意的!’便甩手而去。

我怔怔立在门口,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不由苦笑一声,是我太自私了吗?

也罢,求人不如求己。皇城里那么多名门贵胄,总不能都无视我这个前任太子殿下吧?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两家能够愿意跟我合作的人。

比如舅舅。

再比如太傅以及翰林院的人。

据我所知,他们都是正直的官员,应该不会为了权力地位被玉临王收买。

兵法有云——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其疾如风便是指动作要神速,有如飚风之疾。其徐如林则是告诫行军打仗时遇到需要舒缓行进的时候,其行列齐肃则如林木之森然有序。而侵掠如火意指侵袭掠扰时该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不动如山便是说屯兵固守时,要如山岳之固,不可动摇。难知如­阴­是指深密藏形,有如­阴­霾迷漫,莫辩辰象。而动如雷霆则是指驱兵接仗,则如霆雷之威,触之者折。

虽然是说行军打仗,但也适用于平时处事。

该急则急,该缓则缓,该正面迎击就正面迎击,该避其锋芒就避其锋芒。乘胜时追击,落败时藏匿……

想到这里,我猛地愣住,忽然觉得风林火山也适用于相恋者。

两个人相恋,不也正遵循这样的道理吗?

告白时疾如风,相恋时徐如林,热恋时侵如火,吵架时稳如山该分开一段时间便要隐于匿,而再次和好便如雷霆万钧之势,将对方拿下……

我摇头将自己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唉,明明是在想要怎么进行下一步计划的,偏偏又想到各种纠葛不清的爱恨情仇。

既然秦逸之不肯帮我,那我只能自己走一趟了。

现在我跟秦逸之……应该算是吵架了吧?分开一段时间也好。

从来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也会吵架,时间真是个不可琢磨的东西。

我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只是将银票收好,带好碎银,我没走正门,直接从窗户翻了下去,一个人朝皇城走去。

逃避不是办法,这所有的事,终究需要我来一一面对。

父皇、各个肱骨这臣、玉临王、小外甥……还有姐姐。

现在进皇城依旧不容易,但我简单地将自己易容,当然,我没慕容泽那么厉害,可以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模样,我只是换了最最普通的衣衫,将脸­色­弄得黑一些,肌肤弄得粗糙一些,并加粗眉毛,在下巴上黏上一撮胡子,背个药箱,心惊胆战地度过了检查。

皇城很大,也很陌生。

其实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哦,对了,若是算上离开大胤去往燕国那次,这次应该是第二次了——走在皇城的道路上。

街道比七年前宽广很多,两则客店、饭庄林立,倒也兴隆。

该从什么地方下手呢?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我的身份,我没办法进宫,而且现在我还不想进宫。因为我明白,一旦进宫,想出来就很困难了。我要先为自己铺平一条道路再说。只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的话,的确无从下手啊!

边打听过闲逛着,大概了解了各大臣所住的地方,方例以后拜访。

不知不觉走到了将军府,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是秦逸之的府邸呢。

想到他说的想要与我成亲并不是仓促而为,他以前准备了很久,我突然有些好奇,想要看看他到底是如何准备的。但到了近前却又生生止住脚步。

既是他留给我的惊喜,现在就去看了,岂不是辜负他一片心意?

“什么人?”守卫的人见我愣愣站在门口不远处发呆,不由出声喝问。

我赶忙夹紧药箱,加粗声音,含糊道:“回官爷,小的一直仰慕将军大人,所以特地进京,想要瞻仰一下将军大人的风采,后来一想,大将军何许人物?怎能与我这小小郎中见面?所以又有些自嘲,不自觉地就盯着将军府看了好久。那个……官爷,我没别的事,就不打扰了。”

“原来是仰慕我家将军。只可惜了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儿!要是体格壮一点,直接去报名参军,这样你就可以常常见到将军大人了!”

“官爷说的是,好男儿自当保家卫国!只是小的自幼体弱多病,生生成了药罐子,这不久病成良医,自己多少也懂得治疗一些简单的小病,所以就出来走门串户,不求赚多少银子,只是想多救一些人……”

“嘿,想法还不错!”他笑了跟我倒聊得挺欢,待会儿忽然指着我身后道,“你还真走狗屎运了!喏!那不是将军大人嘛!”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将军离府之前曾交代过,没有一年半载的他不会回来,没想到才过了一个多月,他就回来了……哎……我说你这人怎么走了?”

我远远听见他的抱怨,却不敢回头,秦逸之若看见我,多半会认出我来,暂时还是不跟他碰面好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在那守卫指向我离开的方向时,追了过来——

【感谢大家的支持和鼓励,俺一定努力,不让大家失望。当然,大家该批评就批评哈,这样俺才能进步,待会还有一章,但我估计会到午夜时候了,想等的就等,不想等的娃就去睡吧,么~】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七章 风月无边之软硬兼施求拜堂

秦逸之竟然在那守卫指向我离开的方向时,追了过来——

“熙儿!”他拽住我的手臂,急切又欣喜地叫道。

待我回过头来,他不由怔住,下意识地放开了手。

我压下心里的紧张,加粗声音道:“小的见过将军大人。”

“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秦逸之垂下眼眸,无不失望地开口。

我暗暗松了口气,还好他没认出我来。

可还没等我把这口气出完,秦逸之蓦然抬手,将我下巴上黏着的胡子拽了下来,我猝不及防,待他扯完我的胡子我才反应过来,不由低呼出声。

这一下暴露了原本的声音。

秦逸之既愤恨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便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我,声音疲惫:“熙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答应我的要求就行。”我涩声开口。

“不行!”秦逸之松开我,怒道,“为什么你总是要我为你做这些连你自己都觉得痛苦的事?”

“我没有痛苦什么,我只是不择手段。而且向来如此,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的心狠手辣吗?”我侧过头去,冷声道:“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自己另外想办法,告辞!”

“你没有痛苦什么?!你敢说你没痛苦吗?那为什么又一声不响地离开?你来皇城想做什么?你不知道玉临王时刻想要你的命吗?”秦逸之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再次抓狂。

“你不答应我的要求,我自己难道不能想办法吗?坐以待毙不是我木洛熙的风格!”我甩开他的手,“我想通了,皇位我可以不要,但我不会让皇位落在玉临王手上,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我只做我该做的事!”

“那么你自己想的办法是什么呢?嗯?”秦逸之眸光不再温润,相反还有些可怕。他就那样盯着我,仿佛下一刻就会突然暴起一般。

“我自己去跟达官贵胄联姻。以我堂堂大胤太子的身份,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可以支持我的人!”

“不许!”我的话音未落,秦逸之便咬牙切齿地接口,“木洛熙,我不许你娶任何人!”

“呵……不许?”我冷笑,“你以为你是谁?你又凭什么命令我?”

“就凭我喜欢你!”秦逸之目光喷火地欺近我,我毫不示弱地盯着他,“我不稀罕!”

“你只是气还没消,等你气消了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秦逸之猛地扣住我的腰身,强势道,“看来我以前对你太温柔了,你总以为我是可以任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是我的人,我不会让你娶别的人!哪怕是动这个念头也不可以!”

“秦逸之,你不要太自以为是!如果你就得和慕容泽、冷傲天他们一样,我这辈子都会恨你的!”我察觉到了一丝危险,从未见过如此霸道强势的秦逸之,仿佛换 一个人似的。

或许他作为将军的时候是这样的威严,但在我面前,的确一次都没有这样不近人情过。

“反正都是恨,也不差这一点。”秦逸之忽而苦笑,“我就是太过宠你,才让你面对我时总是这样的肆无忌惮,甚至可以轻易地践踏我的尊严!”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放手!”我挣扎道。

秦逸之无视我的挣扎,他目光复杂地盯了我半晌,忽而倾身,攫取了我的双­唇­!

我猝不及防被他吻住,下意识地推拒,他却扣住了我的后脑,更加加深了这个吻。

这一次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体贴,反而吻得惊天动地,嗜咬的力道很重,我感觉自己的­唇­都要破了似的,他一路攻城掠地,很快撬开我的牙齿,与我的舌纠缠起舞。

津液很快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我怒视着他,他也怒视着我,两个人都不甘示弱。

还是我率先反应过来,一口咬下,血腥味弥漫,秦逸之却将血渍连同津液一并舔舐而去,良久才放开我。

我剧烈地喘息着,缓缓开口道:“秦逸之,你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这之后,我们便各不相­干­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说完我转身欲走,他却仍旧紧紧扣着我的手腕,气息同样紊乱:“这是两个人的事,不能你一个人说了算!跟我走!”

他的怒气似乎还没散去,自顾自拉着我的手腕朝将军府走去。

“放开我!我哪儿也不去!我挣扎着,却挣不开他的铁腕。

一路拉拉扯扯被秦逸之拽到将军府门口,守卫的人看见的掉了胡子,破了嘴­唇­的狼狈样子不由目瞪口呆,尤其还看见秦逸之跟我交握的手,更加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我似乎看见了救星,忙对他道:“守卫大哥,救救我!”

“嗯?我看谁敢?!”秦逸之一个眼神瞪过去,守卫便噤若寒蝉,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假装没看见我。

“秦逸之!你若再不放心,我真的不理你了!”

“秦逸之!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

“秦逸之……我心口好痛……”

最后一句终于令他动容,刚松开我想要帮我查看我便施展轻功准备离开,不料秦逸之手疾眼快,一把拽住我的脚踝又将我拉了回去。

我跌入他怀中,不甘心地捂着心口喘息:“唔……真的好痛……”

秦逸之将我抱起,手指不着痕迹地掠过我的脉门,面无表情道:“那就别乱动折腾了,等到房间,我马上帮你医治。”

简直是软硬不吃!

我顿时气馁了,挣扎得也累了,索­性­便由他抱着我参观他的将军府。我倒要看看,他所说的准备好了的‘准备’究竟是什么准备!

嗯,这里景致不错,挺有品位……嗯……那里的吊桥也很有趣……咦?刚才那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好熟悉啊,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簇簇的红梅傲然绽放,红得似火……哦,想起来了,应该是当初我的东宫太子殿庭院里单独划分出来的一个梅园……

等等……梅园、竹林、镂空长廊……所过之处,全部都是熟悉的景致,几乎跟我的太子­宮­一模一样!连方位摆设都丝毫不差!

见我安静下来,脑袋小幅度的左顾右盼,眼神慢慢晶亮起来。秦逸之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恢复温柔:“全是你喜欢的东西,我不知道现在你还喜不喜欢,只是觉得那些东西都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才照太子­宮­的模样一点点建造了这座庭院,这里有我们很多回忆呢!喜欢吗?”

“喜欢。”此时我满眼都是熟悉的景致,加上阳光正好,突然有了错觉,仿佛一下子回到小时候,赖着秦逸之在我的太子­宮­一起玩,一起吃一起住,形影不离……

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等我说完才咬了咬牙,该死的,又被他忽悠了!

“放我下来!”我推了推他,“现在看了看了,我要走了。”

“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总是不合时宜地说话,破坏气氛。”秦逸之无奈地叹口气,“我本来还想问你——要不要跟我成亲——”

“当然不要!”我飞快地堵住他的话,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这一次倒是挣开了,不过秦逸之也已经推开了庭院深处、长廊旁边的房门。

我看着摆放的天地神位以及秦逸之父母的灵位顿时一惊:“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我要在这里跟你拜堂成亲。”秦逸之缓缓开口,坚定不不容置疑。

“你想得太美了!我不会跟你拜堂成亲的!”我转身欲走,秦逸之拉住我,软语首,“就当陪我做一场梦,也不可以么?”

我的脚步停下,秦逸之乘胜追击道:“梦醒了,你要留便留,要走便走,我不会再阻拦你。”

心中痒痒的,我回过头看着他,他握紧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熙儿,你不会残忍到连一个可以回忆的梦都不给我吧?”

“只是一场梦?”我本来是想说肯定句,但鬼使神差地出口便成了问句,隐约还带着不甘。

“我当然希望是真的,只是如果是真的,你又该离我而去了。所以,我宁愿只是一场梦。”秦逸之小心翼翼地说道。

也罢,权当是一场梦吧!梦醒了,也好有个慰藉。

“好。我答应你。”

秦逸之兴奋地搂住我:“谢谢你!洛熙!”

无缘隆重地将灵位前的香点燃,秦逸之番出准备好的大红衣衫,亲自为我穿上,然后开始这场刻骨铭心的仪式。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我是夫,你是妻。”我强调道。

“好。”秦逸之温柔地答。

我这才低下头去准备第三拜,岂料刚低了一点,突然一阵风掠过,堪堪停在我面前,眼前蓦然出现一人,站定在我和秦逸之之间,阻止了我们的第三拜。

【大家希望来滴是谁?】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八章 风月无边之买下青楼

看着淡蓝­色­的衣摆,我知道了来人是谁。

一点点抬头,果不其然,蓝哲羽正一脸哀怨地看着我。

相较于我的淡定如斯,秦逸之则有些抓狂:“姓蓝的!你竟敢擅闯我的将军府,还搅乱我跟熙儿成亲!我警告你,你最好赶快离开这里,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哼!”蓝哲羽冷笑一声,伸手将我拉起来挡在身后,然后才冲秦逸之低吼道:“姓秦的,你不要自以为是!洛洛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擅作主张让他和你成亲!”

“这是我跟熙儿之间的事,与你无关!现在、马上、立刻从这里滚出去!”秦逸之火药味极浓地瞪着蓝哲羽,然后上前要把我拉过去。

蓝哲羽不甘示弱,拉住我另外一只手腕:“秦逸之,我们都喜欢洛洛,可以公平竞争,你这样做未免太霸道了吧?”

“我跟熙儿早就两情相悦,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早就成亲了!”秦逸之瞪了他一眼,又对我道,“熙儿,不要理他,我们继续。”

“秦逸之!你——”蓝哲羽不愿再与他多说,转而拉着我对我道,“洛洛,你不是想知道冷傲尘的下落吗?我这就带你去,跟我走吧!”

这句话一出口,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他。秦逸之则怒视着他:“蓝哲羽,你不要得寸进尺!”

“洛洛,我们走吧!”蓝哲羽不再理会秦逸之,径自拉着我转身要走。

秦逸之握紧我的手腕:“熙儿,我也可以帮你找到他。”

“我现在就知道,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呢!何必浪费时间­精­力?”蓝哲羽不以为然地讽刺。

秦逸之反讽:“那你何不现在就告诉熙儿呢?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只是自私地想要占有熙儿!我告诉你,有我在,绝不可能让你得逞!”

“哼!了讨厌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了!明明一副小人的样子,偏偏装成个正人君子!”

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没多久,竟交起手来。

我在旁边看他们打得不可开交,正好乐得轻松自在,趁机抽身而退。

出了将军府,我找了家成衣店,选了一身锦衣华服换上,然后把脸洗­干­净,顺便又买了一件大氅披上,再次漫步在皇城的街道上。

的确,如果领先秦逸之手中的兵权,我的胜算会大很多。但是……我还是希望靠自己的力量获得成功。

找了家酒楼随便点了些饭菜吃着,我打量着皇城来来往往的客商。

想要拉拢各个官员,权利是一方面的诱惑,但我现在只是个被废的太子,没有任何权利可以给他们。既然如此,那么金钱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怎么才能在最快的时间弄到钱呢?

而且,目前最重要的是,我需要情报,很多很多的情报。

因为在二楼临窗的位置,所以能够看见街道外面的情况,只是一顶红­色­的小软轿抬至这酒楼的门口,然后有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恭敬地请轿中的女子下来。

“陆大人正在本楼雅间相候,绮罗姑娘,这边请。”

我凝神静听,竟被我听到他这句刻意压低了声音的话。

我偷偷打量,轿帘被掀开,一只柔若无骨的手伸了出来,然后是袅袅婷身形下了轿,女子相貌姣好,气质优雅,但隐约多了些风尘味儿。

我很快明白她的身份,眼前顿时一亮。

终于有办法可以很快地探查情报了!

我勾­唇­一笑,低头将剩下的饭菜吃完,然后在桌上放了一块碎银,转身离开。很快便找到皇城最大的风月场所——无边。

我整理一下衣衫,然后迈着四方步踱进去,很快便有如花似玉的姑娘围了过来:“好俊俏的公子啊!不知公子需要什么服务呢?”

“当然是越舒服越好咯!”我微微一笑,随着她们的拉拽一同朝客房走去,顺便随口问道:“几位美人儿,来你们这儿的是不是什么达官贵人都有啊?”

“那当然了!”吊在我手臂上的杏眼女子娇柔一笑,傲然道,“皇城的名门贵胄,上至王爷,下至巡城御史,哪个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姑娘环肥燕瘦什么都有呀!想听小曲和,想对弈,想找个红颜知己,都可以来我们这儿的!”

“公子,问这些做什么?看你非富即贵,总不能是想在这里拉拢官员吧?”另外一边勾着我脖颈的女子献宝似的开口:“那些当官儿的,最不好拿捏了,你若是想拉拢他们,千万别在这里,否则他们会以为自己的把柄落在你手上,当然更不可能为你做事了!”

“姑娘所言极是。”我环顾一下楼上走廊两侧,房间一共有二十套,不由暗暗咋舌,这里还真大!

“不知公子喜欢什么呢?”

“品茗,下棋,听曲。”我随口答道,“还得劳烦姑娘帮我找个­精­通茶道、棋艺高深并会唱曲儿的姐妹过来,多谢了!”

我将手里的银子塞到杏眼女子手里,她掂了掂银子的分量,杏眼一弯,笑道:“没问题!公子请先在这里稍等。”

剩下的那名女子带我进了临近的房间坐下,然后上下打量着我:“公子,看你这样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没错,怎么?有问题?”

“当然没有。”她妖娆地笑着,“一般的公子哥第一次来都会如你这般附庸风雅,以后就慢慢变得如狼似虎,不知公子会不会是这样的人?”

“那姑娘以为呢?”我反问道。

她斟酌片刻,摇摇头:“我看不出来。”

我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这时候,一名黄衫女子在方才那杏眼女子的带领下来到这里:“公子,这位是我们这儿最有名的银心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绝对让公子满意!”

“嗯,多谢姑娘。”

那两名女子退下,银心便将抱着的琴放下:“公子是想先听曲儿还是先下棋?”

“姑娘何不先备茶?”我建议道。

她优雅一笑,也不多言,径自起身朝旁边的储物柜走去,打开抽屉,拿出茶具,摆在旁边的矮桌上,然后便熟练地备茶。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娴熟优美的动作,没多久便闻到清茶的幽香,她端起一杯茶奉上,浅浅笑道:“公子请用茶。”

“多谢!”我接过,先是细细地闻了闻,沁人心脾的茶香从鼻孔钻进,一路到了肺腑,不由暗叹一声,“好茶!这是碧螺春吧?”

“嗯。”他似乎不怎么爱说话,自行抱了琴在旁边弹奏起来。

品茗,听琴。这就是达官贵胄的爱好吗?

当然,也有好多是直接出来找乐子的。

一曲终了,我抚掌大笑:“妙!妙!妙!姑娘好琴艺!”

“公子过奖。”她见我一杯茶喝完,重新拿了茶壶倒了一杯换掉我方才的茶杯,“公子来此似乎并不是为了散心。”

“哦?何以见得?”我轻抿一口茶,淡淡问道。

“从我进来公子就没正眼看过我,而且方才听琴的时候目光凝重,眉心微蹙,如果我没猜错,公子应该是有烦心事。可以说来听听吗?”

这女子果然睿智!

我望着她:“如果我想买下这里,让你们为我做事,你觉得这里的姐妹们会同意吗?”

“公子要买下这里?!”她吃了一惊,“无边可是京城最大的风月场所,买下这里需要很大一笔钱呢!”

“这个不用姑娘担心,我只问姑娘愿不愿意为我做事?”我盯着她,率先将她的疑虑去掉,“当然不是你所想的那种事。”

“不知公子要我们做的事是什么?”她目光灼灼。

“帮我探听来自四面八方各个地方的消息情报,为我所用!”

“这有什么区别吗?还不是一样得接客?”她不解。

“有能力的可以不用接客,反而还能选择客人。不想见的客人就不见,我会帮你们所有的人提升身价,让那些达官贵胄不再轻视你们,反而会追捧你们。”我保证道,“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出卖­肉­体。”

“如果真是这样当然最好不过了!要不是万不得已,谁家姑娘愿意沦落到这种地步?姐妹们现在虽然练就了一身百毒不侵的本领,但其实内心都很渴望能够脱离苦海。如果公子能够解救我们,姐妹们自然愿意为公子效犬马之劳!”她双眼放光地盯着我。

我将自己的初步设想告诉她:“我买下这里之后,会将姐妹们分成五组,分别司琴、棋、书、画、舞,平日里接触各­色­的人可以帮我收集各类情报;还要单设一个暗组,专门学习武功,也可以暗中帮明处的人收集整理情报。另外我会在这里设置各­色­的舞台,并提高姐妹们的身份,吸引更多的人来。这样你们赚的银子也不会少,还不会被讨厌的宾客­骚­扰,怎么样?”

“这些我们姐妹都不会反对。要看公子怎么说服妈妈买下这里了。”

“这个好办,你马上叫妈妈过来,我跟她谈价钱。”

“好。”

在等待的过程中,我看到斜对面的房间有人探头探脑地朝我这边查看,顿时生疑,假装把玩着茶杯,下一刻,把茶杯盖儿当做暗器扔了过去。

“哎哟——”一声惊呼传来,我冷声道,“什么人,出来吧!否则下次飞过去的就不是茶杯盖儿了。”

“殿……殿下……”安阳捂着头一步步蹭过来,“见过殿下。”

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安阳?!怎么是你?!”

安在这里的话,那么慕容泽……我下意识地朝周围看去。

“主子不在这里,应该已经回到燕国了。主子他不放心殿下,特意留属下在这里暗中保护殿下,并吩咐属下要听候殿下的差遣!”安阳解释道,“属下不是故意偷听的。不过……殿下,您真的要开妓院?!”

“什么叫开妓院!这是本殿用来收集情报的地方!”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毕竟安阳待我还不错,再说对我造成伤害的人是他的主子,又不是他,我没必要把气撒在他身上。

“是是是,收集情报、收集情报……”发阳连声附和道。

“安阳,你手下有多少人?”我转转眼珠,将主意打到了安阳身上。

安阳老实答道:“此次主子来大胤带了五十人,护送主子回去的只有十人,现在留在这里的加我一共四十人。”

“哦。”我笑了,绰绰有余嘛!

“殿下?”他见我乐得眉开眼笑,诧异地叫道,有些不明所以。

“安阳,既然你是奉命保护我的,总在暗处也不好,不如乔装一番留在我身边吧!”我笑嘻嘻地看着他道。

安阳点头:“一切但凭殿下做主!”

“好!你挑十个英俊一些的手下过来,帮我看护这里,如果有闹事的人,就把他们踢出去!”我拍拍他的肩膀,“对你们禁卫军来说,这些事是小意思吧?”

“殿下……这……”安阳为难了。

我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决定道:“好了,就这么定了!反正以后我会经常来这里,你们不想来就算了,我无所谓,反正又不是非要你们保护!”

“殿下……唉……属下遵命就是了。属下这就去挑人!”

“嗯,快些回来!待会我谈价钱的时候还要你们帮我撑场面呢!”我笑得更加开心。

呵,现在的人不用白不用!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零九章 风月无边之难得知音

无边的负责人没多久便在银心的带领下出现。

只不过看到无边老板的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我忍不住一怔——竟是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明眸皓齿,一点不似风月场上游刃有余的女子。见我怔愣,她轻轻一笑,上前一步道:“公子可是要跟小女子谈生意的人?”

“正是在下。姑娘请坐。”我起身迎了一步,笑着寒暄。

她也不客气,径自在就近的位置坐了,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公子想跟我谈什么生意?”

“我想买下你这里。”我也不含糊,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她饶有兴致地摆弄着茶杯,视线一直在我身上打转:“我这里日进斗金、财源滚滚,生意做得好好的,并没有打算卖出去。公子你来错了。”

“姑娘开个价吧!”我直接堵住她的话,开口问道。

“我没打算卖……”她依旧重复。

“一百万两怎么样?”不下血本是不能买下这里的,这里地段好,生意旺,来往的客商很多,江湖中人和达官贵胄也络绎不绝,即便现在花得多,没多久也是可以挣回来的。

只不过,我现在身上就只有十万两,还是从那几个人身上搜刮来的,看来,必须想办法回宫一趟,我的太子­宮­多少还是有点值钱的东西的。

忽然有些想念在燕国那七年慕容泽送我的东西,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如果此刻那些东西都在身边就好了。

想到这里,不由想起焦尾。焦尾是我最喜欢的,可惜一年前去西冥国的时候带到了西冥国,后来逃亡也没顾得上拿。手指摩挲着手腕的银环暗器,我又否定这个想法,这虽然是慕容泽送的,但我自己也很喜欢,既可以防身又携带方便,卖了的话很难再打造这样一副跟我手腕契合的银环了。

“公子,你好像没听懂我的意思……”她继续蹙眉。

我明白,一百万两若是折合下来,其实并不多。

“两百万两。姑娘请放心,我只是想用这里做一些其他的事,你仍然可以是这里的老板,只要每月完成我所交代的任务即可。而且,每月这里的收入你也可以得到五成。”

“……”这次她沉默了,我知道这对于她来说,是莫大的诱惑。

“公子说话算话?”她直勾勾盯着我,似乎在审视我的诚意。

我不动声­色­任由她审视,却是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她托着下巴沉吟片刻,忽而低声问道,“我可以知道公子的真实身份吗?”

说这话时,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似乎不想放过我脸上任何的表情。

这下轮到我为难了。脑中下意识地想起当日被皇城之外的事,耳边更是响起附近镇上的百姓那些流言蜚语,还有我此时已然尴尬的真实身份。

对视片刻,我从她眼底只看到了探究,并未看到什么疑虑。

我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杏眼女子,那女子识趣地退下,房中只剩了我跟无边的老板。

我深吸一口气,如实相告:“我叫木洛熙。”

“木洛熙……木洛熙……”她喃喃念着我的名字,疑惑地拧紧秀眉,“木姓乃是国姓……可我没听过公子的名字……木洛熙……木……啊!原来是太子殿下!”

也难怪她此刻才回味过来,我离开大胤已经整整八年了,更何况,那时候的我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今已经十八岁,长大成|人了呢。

“民女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她虽然震惊,但并不慌乱,跪地行礼,声音刻意压低。

我忙扶她起身:“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殿下,你……”她不解地看着我,似乎不明白我为何会如此亲切没有架子吧?

“姑娘……哦,跟姑娘聊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民女水兰溪。”她恭敬回道。倒不似旁人那般鄙夷我。

“兰溪姑娘。”我示意她坐,她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才又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殿下不是在燕国吗?现在殿下秘密回大胤……是不是又要和燕国打仗了?”

这问题还真把我问住了。我想了想,反问她:“你知道我的身份会不会鄙夷我?毕竟我在燕国做了这么多年质子……”

她连连摇头,见解反而比男子更加独到透彻:“当年若不是太子殿下挺身而出,皇城的百姓便活不到今天。当年若不是太子殿下代替长公主,患有心疾的长公主不会活到现在,虽说前阵子已经故去,但若是一个女子作为政治的牺牲品,反而会更加痛苦。殿下以己微薄之力,保住大胤的子民,保住自己的家人,于公于私都无愧于天地,民女不才,但也知道什么是知恩图报,什么是微言大义。”

这一番话说完,我的眼眶微微发红,辛苦了那么久,痛苦了那么久,以前最理解我的人是姐姐,姐姐故去之后,我本以为自己是孤独的了,再无人可以理解我的苦心,没想到在这里竟遇到了能懂我的人,还是个风月场所的女子。

都说经历过才更懂得人心,这话一点不假。眼前这般明眸善睐笑得恬静的女子,要经历过什么才能若无其事地出入这种场所?还是经营着这样一家规模宏大的人?

“谢谢你。”我由衷道谢。

她忽而舒了口气,俏皮一笑:“既然是太子殿下,民女就不开价了,殿下能让民女继续经营就行了。”

“这怎么行?”我惊讶,人家一个女子表现得如此大方,我堂堂男儿又怎能畏畏缩缩占便宜?当下便掏出身上所有的银票银两堆放在桌上,“这是定金,两百万两,我会如数奉上。你一个女孩子也不容易。”

“殿下,如果日后真的能让我分五成的收入,那么就一百万两成交吧!我不要的话殿下心里也不踏实,要太多就显得我没诚意了。”她斟酌片刻,选了折中的方法。

“好!兰溪姑娘果然爽快!巾帼不让须眉!”我夸赞道。

“殿下过奖。”她将银票银两收起来,目光触及冷傲天那两块玉佩的时候微微一愣,“殿下还是将玉佩收起来吧,这些足够当定金了。”

我无动于衷:“不过是没用的配饰,姑娘不喜欢可以丢掉。”反正不是我的,我也不想要,本来留着是想换银子的,但既然水兰溪如此爽快大方,我也不必为筹钱发愁了,缓两天也应该没问题。所以玉佩要不要无所谓。

水兰溪菱­唇­动了动,还未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安阳带了他的手下回来。

“殿……公子?属下安阳,带了人来!”

“进来吧!”我扬声道,水兰溪不解地看向我。

我对她解释道:“他们以后将负责无边的安全,包括各位姑娘们的安全。”

“是。”水兰溪自然毫无异义,当即点头同意。

“安统领,你跟各位兄弟说了来这里的职责分配吗?”我转转眼珠,忽又觉得让安阳他们看护这里不妥,他们是慕容泽的人,情报什么的他们肯定也能从各位姑娘口中轻易打探到,并传回给慕容泽……可为今之计,我只能用他们……

当务之急,还是让他们先教会姑娘们防身的武功为妙。

“回殿……回公子,已经解释过了。”安阳两次想叫我殿下,都硬生生止住。我知道他是在忌讳水兰溪,便解释道,“这位是水兰溪姑娘,这位是安阳安统领,安统领,兰溪姑娘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你不必再避讳了。”

“是,殿下。”

“各位兄弟,委屈你们了。”

“殿下言重了。”

我耸耸肩,没想到安阳把他们调教得这么好,面对不是自己主子的人还能这么整齐划一,乖乖听话,着实不容易呀!看向安阳,他竟看懂了我眼中的意思,轻轻一笑,不忘给他家主子脸上贴金:“殿下,这些都是主子吩咐过的。其实主子对殿下……”

“兰溪姑娘,我们来谈一下接下来的事宜吧!”我懒得再听安阳在我耳边吹嘘慕容泽如何如何对我好,因为亲身经历过他的好他的坏,此刻心中占据的全是他对我的伤害,又怎么能听进去他的好?

更何况……更何况,他还带走了孩子。

想到孩子,我忍不住神­色­黯然,当初我情绪不稳,还心心念念想要找到傲尘,所以对两个孩子很不公平。

现在回想起来,我果然是最狠心的人呢,竟然把刚出生的孩子抛弃了。慕容泽与冷傲天再怎么伤害我,孩子总归是无辜的,更何况,他们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历经那么多痛苦艰辛才生下他们,可连一日都没有好好地陪他们便将他们狠心地抛弃了……

他们的父亲,无论是慕容泽还是冷傲天都是那么的霸道强势,即便孩子是他们的亲生骨­肉­,恐怕也不会好好照顾吧?

加上这两人都是一国之君,后宫云波诡谲,两个刚出世的婴儿如何能好好成长?

这一刻,我的心莫名地揪了起来!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一十章 风月无边之一夜缠绵

见我脸­色­突变,安阳吓了一跳,他上前两步,担忧唤道:“殿下?殿下,你没事吧?”

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心口蓦然揪痛,我伏在桌上,死死地按着胸口,该死的,竟在这个时候发作!

“殿下!”安阳察觉到情况不妙,果决地对身后的人道,“快去请大夫!”

“别——”我出声制止,“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万一再请到秦逸之就麻烦了,现在在我心里,还是自己最可信。

“可是……”安阳见我脸­色­煞白,有些慌神,但对于我和秦逸之的纠葛他多少也明白,所以只能妥协道,“殿下,要不我先送你去客栈休息?”

“嗯……”我对着水兰溪艰难一笑,“抱歉……兰溪姑娘……我们改日再谈……先告辞了……”说完,撑着桌子想要起身,岂料一阵剧烈的绞痛袭来,我手臂一软,整个人软倒下去。

“殿下!”

“公子——”

这一次心疾发作来势汹汹,我的意识一直是混混沌沌的,浑身发烫,似乎是发起了高烧。

刚开始安阳的确是将我送到了客栈,他大概明白我不让他请大夫是在顾忌什么,所以安抚地告诉我,他只请普通的大夫,不会去找秦逸之,我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一天过去,我的病情没有缓解,反而更加沉重,他便不敢再托大,也不管秦逸之是否会跟他家主子争我了,在我烧得迷迷糊糊、痛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径自雇了软轿将我送到将军府。

秦逸之见我昏迷着被送过来,几乎雷霆震怒,但更多的还是恐惧和担忧。我能从他抱着我时颤抖的手感觉出来,他在害怕。

一个上阵杀敌面对万千兵马都面不改­色­的大将军,竟然在面对我棘手的心疾时会怕得脸­色­发白,手臂发抖……

心突然就软了。

人总是这样,累得神经绷紧到一定程度,便会渴望得到呵护,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能令人回味一生。

以往秦逸之对我的好全部涌上心头,我伏在他胸膛,忍受着心口撕裂的痛楚,想到当年太子­宮­同床共枕的一千多个夜晚,想到再度重逢时的欣喜若狂,想到他奋不顾身想要带我脱离苦海的决心,想到他在皇城上晦暗痛苦的眼神……想到那么多那么多……

那么多掏心挖肺的好,就因了那一次被迫的背叛,竟全被我抛诸脑后。

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顷刻间泪流满面。

“逸之……逸之……”

我还能有多少个日夜可活?如此固执地将原本最爱的人推开,是自私无情还是不敢面对?

“熙儿,我在,我在这里,别怕,很快就没事了,熙儿,再忍一忍……”一如既往的温和嗓音,安抚着我的情绪和痛楚。

一滴滴冰冷的液体落在脸颊,下雨了吗?我恍然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都凝聚不到任何力气,忧伤的气息弥漫开来,我忽然明白过来,是他哭了吗?逸之……哭了……

我的逸之……

纷乱的梦,一重重侵入脑海。

——笑容明亮的少年宠溺地将仍然是幼童的我举高,欢快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小家伙,以后要叫我逸之哥哥,记住了吗?”

——笑靥如花的女子将不安分的我按在桌前,捧了香甜的莲子羹一勺勺喂我:“熙儿乖,吃完后再去玩儿,不然姐姐就告诉父皇,说你不乖……”

——俊朗刚毅的男子有些痛苦地对上我波澜不惊的眼神:“皇儿,父皇是走投无路才会将你送到燕国,别怪父皇好吗?就当是……就当是为了你姐姐,她有严重的心疾,倘若无人仔细照顾,会更加严重的……那燕国皇帝乃好­色­之徒,你姐姐若是被送去联姻,将会步入万劫不复之地啊!你是男孩子,更是我大胤的太子,要承担自己该承担的责任……”

——“木洛熙,跟朕回燕国吧,朕不会亏待你的。”骏马背上挺立的雍容男子,目光审视略带复杂地看着我,轻轻一笑。

——七年倥偬,燕国大殿,十七岁的少年抱了焦尾对着越发神秘莫测的男子弹奏一曲十面埋伏,伺机刺杀燕国皇帝,然而行迹败露,事情开始朝着并非预期的轨道偏移。

——后宫霸宠,恃宠而骄,不动声­色­地收集各种情报递出宫门,几乎让秦逸之破了燕国都城附近的三郡……

——蓝衫男子的步步紧逼,冷傲帝王的夜夜凌虐,逃亡路上的围追堵截,孩子降生时的痛苦绝望……

心脏几乎要承受不住,仿佛下一刻就会爆裂开来。我痛苦地想要伸手求助,然而四周黑蒙蒙一片,看不到任何人。窒息感一叠叠压在心口,我难受地呻吟出声。

“逸之……救我……逸之……救我……”

“熙儿!”一声具有穿透力的呼唤将我彻底从梦魇中唤醒。

我正依偎在秦逸之怀中,他的手抵在我的后心,帮我维持心脉。

“熙儿!”他见我眼神涣散,再度唤了一声。

我勉力抬手揽住他的脖颈,有些后怕地将脸颊埋在他胸前,低低地一遍遍重复他的名字:“逸之……逸之……”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只是梦,别怕……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秦逸之轻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抚。

“不要离开我……不要背叛我……要是连你都不要我了,我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生命无多,何不珍惜短暂的韶光?

真正在意的人,无论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是无法将他拒之心门之外。更何况,那只是被逼无奈时候的举措。虽然他并没有按照我心中的想法做,但他也是为了我好,只是方法令当时几乎崩溃的我更加崩溃,所以才狠心将他也一并划到伤我害我的人之列……

秦逸之有些欣喜若狂,他搂紧我,低声道:“我没有不要你,明明是你不要我的,只要你转身,我就在原地等着你。就算你一时想不开,不想转身,还是想往前走,我也会追随你的脚步,陪你一起走下去的。熙儿,让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嗯!”我点点头,稍稍后移身体,然后捧着他的脸颊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盯着他抿­唇­而笑。

秦逸之按在我后心的手缓缓下移,扣在我的腰间,然后将我带到他怀中,他的胸膛紧紧贴着我的,倾身缠吻了过来。

小别胜新婚。

重归于好令我们都有些忘情,秦逸之甚至是有些饥渴地咬噬着我的双­唇­,开始我还能回应,后来便由他占据主导,带着我跟随他的节奏一起­唇­舌纠缠……

我慢慢失了力气,仰躺在床榻之上,秦逸之随着我的动作一点点俯身半压在我身上,手臂撑在我身体两侧,双腿与我的交叠,亲吻也从双­唇­离开,一路吻至脖颈、锁骨、胸膛……

我喘息着,微仰着头,欢愉自心底缓慢升起,果然这种事还是要跟喜欢的人做才最开心。

秦逸之某处已然炙热,他却慢慢停了下来,埋首在我颈间,粗重地喘息着。

良久我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熙儿,我好开心。”

“我也是。”我拥着他健硕的身躯,心中一阵满足。修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脊背,“逸之……我们……继续吧……”

秦逸之却摇摇头:“你的身体还没好……还是改天……吧……”

说着他便要起身,我勾住他的脖颈,有些羞于启齿,不过,同为男人,我能够理解他骤然停下的痛苦,所以还是低声道:“轻一点……我还能承受……”

秦逸之幽幽地笑了,他的鼻尖轻触我的鼻尖,亲昵地蹭了蹭:“熙儿这算是在邀请我吗?”

我见他还有兴致取笑我,不由推开他,佯怒道:“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不!我愿意!我当然愿意!”秦逸之坏笑着凑上来,再次开始新一轮的亲吻。

身体开始变得灼热,我大口地喘息着,仿若搁浅的鱼一样呼吸不畅,秦逸之的手指流连于我身体各处,点燃我更多的欲望。

“逸之……”我低喃着他的名字,有些愧疚地开口,“其实……我本来以为……我本来以为……当时我肚子里的孩子会是你的……对不起……”

“这不怪你,我们还有机会的,不是吗?”秦逸之略显粗糙的手覆在我的小腹,轻轻摩挲,“这一次,让这里只有我的孩子,可以吗?”

再一次经历那样的痛苦吗?我有些犹豫,或许上次怀着孩子的时候总是颠沛流离,加上生产时候的痛苦令我心有余悸,更何况我是男人……上次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如果可以不要,为什么非要置自己于痛苦而尴尬的境地呢?

秦逸之似乎明白我的想法,他也没有强求,安慰地道:“是我奢求了,其实只要有你在我身边就足够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

刻意放松的声音,但却掩饰不住失落。

我有些不忍,想到自己的身体,我咬了咬牙:“我只是现在还没准备好,等我处理好一些事,我们便隐世吧,到时候……我就为你生一个只属于我们两个的孩子。”

如果活不久的话,为他留下一个有所寄托的孩子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吧?

秦逸之轻吻我的脸颊,然后低喃道:“好,我不着急,等你身体好一些再说也可以。”

敲定这件事,他的兴致更高,扯下我的衣带,极尽所能地挑逗我的身体。

前戏做了很久,他才小心翼翼地抓起我的脚踝,搭在他的腰间,然后慢慢凑了过来。

很久不曾做这种事,秦逸之明白我的不适,所以事先涂了清凉的润滑剂,又用手指慢慢开拓,这才挺身而入。

我绷紧了身子揪住床单,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疼吗?”秦逸之吻着我的­唇­,一边安抚一边问道。

“还好……”

“那我动了?”

“嗯……”

轻柔的撞击从那敏感的地方传来,我忍不住低吟出声。整个过程,秦逸之尽量温柔地做完,然后两人都达到极致的快感。

灼热的液体在体内喷涌而出,我累得闭上了眼睛……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一十一章 娶媳­妇­儿的本钱都归你

这一觉睡了很久。感觉到微凉的指尖在描摹我的眉眼,我睁开眼睛,秦逸之正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另一只手恰好停在我的脸颊前面。

我调皮地伸出舌头在他掌心舔了舔,然后咬住他大拇指的一小点­肉­,轻轻用牙齿时松时紧地咬着。

“熙儿,那天你跑到哪儿去了?为什么会跟安阳在一起?”秦逸之宠溺地用手指拱拱我的鼻子,我便松了口,他收回手,转而揉我的头发,让我突然觉得他好像是在揉某种猫科动物。

“­干­嘛?才刚和好就问东问西,不怕我生气啊?”我故意绷着脸,斜眼瞪着他。

秦逸之无奈地笑了笑:“这不是担心你吗?”

“哼!”我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的脸扳过来,使劲亲了一口我的­唇­,妥协道:“不问了不问了,别生气嘛!”

我也装不下去了,扑哧一笑,忽然想起有重要的事要问他,于是伸指戳戳他古铜­色­健硕的胸膛,问道:“秦大将军,你有多少家产?”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养你一辈子应该是绰绰有余的!”秦逸之笑道,顺便抓住我的手指放到嘴边轻轻吸吮。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要收回来,他却握紧了,故意吸吮出夸张的声音,好似在挑战我的耐­性­。

瞪了他好一会儿,他才笑嘻嘻地松开我的手,然后将我揽入怀中:“是不是没钱花了?待会儿我叫人去帐房支一些给你,想要多少?”

“这么大方?要多少都行吗?”我转转眼珠,笑得诡异。

“嗯,多少都行,你就说个数吧!”秦逸之的手掌抚着我的后背来回摩挲。

“那我要一百万两!”我豁出去般地开口。

秦逸之先是愣了愣,随即笑道:“好。”

见他这么爽快,我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不问我做什么啊?”

“做什么都成,只要你开心。”秦逸之答道。

“嗯……你真好!”我往他怀里蹭蹭,赞叹道。

“记住我的好就行,别到时候又将我推得远远的,那我可会伤心死的。”秦逸之心有余悸道。

我偷偷地笑,看来上次真是把他吓得不轻呢!

“只要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不会往外推你的。”

“绝不会再有上次那样的事发生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秦逸之连声保证。

我伸指按着他胸前的一点,解释道:“其实我前两天是去皇城的风月场所——无边——了……”

“什么!你去了那种地方?!”秦逸之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别多想,我去那里只是谈生意。”我继续玩弄着他胸前的朱果,“你也知道的,我现在的权利已经被架空,说起来我只是个被废的太子,根本没办法和玉临王抗衡,父皇又对我成见颇深,我买下无边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你准备怎么做?”秦逸之神­色­凝重。

“暂时还没想好,不过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先收集情报,各种各样的情报我都需要,无论是客商还是官员,得到这些情报对我来说至关重要!”我顿了顿,又道,“所以我就买下了无边……”

“买下?!”秦逸之拧眉,“你说的谈生意就是买下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

“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对你来说很危险。玉临王他肯定派了眼线跟着你……总之,下次再去,一定要叫着我,不许你再单独行动!”秦逸之绷着脸道。

“不入虎|­茓­焉得虎子?鱼龙混杂的地方最容易收集情报了,这些道理我都懂,难道你还不如我?”我见他仍气鼓鼓的,不由笑着捏捏他的脸,安慰道,“好啦,大不了下次叫你跟着我,待会儿我就要去一次,上次还没谈好就病倒了,你准备准备跟我一块去吧!”

秦逸之这才无奈地抓住我的手,将我压在身下吻了好一阵,方起身下床,吩咐下人准备膳食。

用过饭,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两碗黑乎乎的药。呃……等等,为什么是两碗?要稳住心疾一碗不够么?

秦逸之附耳过来,低声道:“另外一碗是避孕的汤药,现在你身体太差,等我把你养胖一点咱们再要孩子。”

我毫不犹豫地一个手肘击过去,正中他的胸口。秦逸之夸张地痛呼一声,仍是将那一碗药递了过来。

我皱了皱眉,将药碗推开,戏谑道:“哪儿那么容易就怀上!你也太未雨绸缪了!上次害我白白经历那么多痛苦,要知道没有你的,我才不会留着那两个孩子!”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

秦逸之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他见我怔住,怯怯地看着他,很快便又一笑,凑过来勾住我的脖颈,轻咬着我的耳垂儿,低喃道:“原来熙儿是怀疑我的能力,要不要再多来几次?让我中奖的几率也高一点?”

“滚开!还有正事要做呢!别腻腻歪歪的!”

“就不走开,我走开了,谁在你这里塞个小宝宝呢?”

跟秦逸之笑闹了一会儿,才安分了下来。

终归是没有喝那碗避孕汤药。撇去身体越来越差时日无多来说,在我内心深处,还是很渴望能为他留下一个孩子,待我死后可以作为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也可以令他留下对我的念想……

收回思绪,秦逸之已经找了厚实的披风帮我系好,打量一番又抱了个暖炉塞到我手里:“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啦!”我吐吐舌头,故意叫道,“秦妈妈!”

“你呀——”秦逸之无奈一笑,用他的手握住我一只手,拉着我出了房门。

早有帐房的人支了银票候在外面。见我和秦逸之出来,躬身拜道:“大人,这是一百万两银票。”说着将那一沓银票递了过来。

我挣开秦逸之的手,很不客气地将那一沓银票接了过来,然后旁若无人地卷起来放到事先准备的大荷包里。

那人诧异地盯了我半晌,但见秦逸之一直笑吟吟地望着我,便也没敢说什么,在秦逸之挥手的时候他便恭敬地退了下去。

我将大荷包的口绑好,将这一袋子银票抡来抡去,步履轻快,笑容满足。不过我还是故意回过头瞪着身后缓步而行的人,佯怒道:“秦逸之,老老实实向本殿交代,这些是不是你贪来的?不然哪儿来这么多钱?”

秦逸之拧眉想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开口:“据说那是我太爷爷就开始替我攒的娶媳­妇­儿的本钱。”

“胡说八道!我才不信呢!你骗人!”我被他的话弄得脸颊发烫,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真的,所以你问我有没有钱花,我就想到这个了,你随便花,还有很多。想当年,我太爷爷好像得了很多的赏赐呢!所以秦家家底还算很丰厚的了。”秦逸之忍俊不禁地看着我。

我顺手把大大的荷包丢向他,转身大步朝前走去,不再理会笑得一脸贼样的秦逸之!

“走慢一点,雪还没化完,小心摔着。”秦逸之妥协道,“好啦,的确是我太爷爷、爷爷、爹爹当年所有的赏赐,还有一部分是被爷爷拿去做生意挣回来的,再有就是爹爹开钱庄得回来的积蓄,总之没有贪,至于是不是给我娶媳­妇­儿的,我也不知道,恐怕只能等我死了才能问他们了——”

我回过头来瞪着他,他闭上嘴不再说。顿了顿,才小心翼翼地道:“反正不管是不是让我用来娶媳­妇­儿的,我都已经把这笔积蓄用作娶媳­妇­儿的本钱了,现在这些都归你,好么?”

“不好!”我转转眼珠,回答道,“就当是我借的,等我的无边盈利挣回来之后,我会还给你的!”

“我不用你还给我,只要改天找机会再跟我拜一次天地就好了。”秦逸之笑得满脸无害。

“都已经拜过了,我才不拜了!”我别过头去,他不提这个还好,那天他那么强势霸道地欺负我,还没跟他算账呢!哼!

“不行,那次不算,都被蓝哲羽那个混蛋破坏了。”秦逸之腻过来,软软的声音传入耳中,“熙儿,答应我嘛!再跟我拜一次堂。”

“你休想!”我笑着逗他。

秦逸之不依不饶,晃着我的手,跟我一路出了将军府。

门外目瞪口呆的不止那个侍卫,更有不远处盯着将军府门口的安阳。

他似乎有些后悔,大概觉得把我送到将军府来是成全了我跟秦逸之,反倒是背叛了他家主子……

秦逸之得意一笑,更加肆无忌惮地握住我的手,朝无边的方向走去。

安阳踟蹰片刻,隐在暗处,消失不见。

不过我想,他一定在暗处跟着我们呢。跟便跟吧,等我回宫之后,看你还怎么跟……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大将军吃醋了

再次进入无边,感觉水兰溪的办事效率极高。

大厅里已经没有了莺莺燕燕,而是各自竖立了五个屏风。分别以——琴、棋、书、画、舞——五项为题,屏风上分别画了一把琴,一盘棋,一幅书法,一幅画中画,一个妖娆舞姿的美女。屏风后的女子也不似以往轻佻放浪,一个个多了几分沉静,各自执了圆扇睁着勾人的眼睛看着屏风前排队的风流倜傥的公子哥们,耐心讲解着各自所在的队伍是怎样为大家服务的……

银心看见我来,忙迎了上来,屈膝敛衽道:“见过公子,兰溪姑娘这几天一直在念着公子,请公子随我来。”

“兰溪姑娘?”秦逸之挑挑眉,侧头看着我,目光探究,略带不悦。

“是啊!兰溪姑娘是这里的老板,我谈生意要跟她谈。”我见银心已经踏上楼梯几步,回首看我,于是拉着秦逸之跟上去,“走吧!”

听到银心禀报我来了,水兰溪急切道:“快快有请!”说着便打开门,迎了出来,她快走几步,站定在我面前,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透着关心。

“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公子患的可是心疾?”

“公子累不累?还是先进屋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我笑笑,安慰道:“兰溪姑娘,我已经没事了。上次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不碍的,公子身体要紧。”她眸光温润,“说实话,我真没想到公子你也患有心疾,那岂不是跟长公主一样?既如此,为何陛下还要送公子去燕国呢?他应该知道公子的身体不好吧?”

问起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报之一笑。

或许,在父皇心中,还是姐姐要更重要一些吧!

水兰溪也不再多言,迎我进门,然后向银心使了个眼­色­,银心便关上房门退下了。

她这才将注意力转向我身边跟着的秦逸之,待看清他的面貌不由一怔,想要行礼又不知道该不该在我面前行礼的样子,不过聪明的人就是不一样,她微微一笑:“原来将军大人跟太子殿下一起来了。招待不周,还望两位海涵。”

“姑娘不必多礼,我只是陪殿下而已。”秦逸之语气有些冰冷,说完便不再看她。

我也对水兰溪笑道:“快坐吧!我发现你办事效率还挺高的,这才几天没来,你就已经开始着手做准备了,跟我预想的道路很像,真不愧是我的知己呢!”

水兰溪便也不再理会秦逸之,毕竟我才是她的客人和领导,游刃有余地说道:“公子过奖,我也不过是按照公子上次所说做了一些安排而已,等会儿如果有什么地方不符合公子的要求,公子一定要指出来,兰溪会改正的!”

想到这里,我伸手朝后,对秦逸之道:“拿来!”

秦逸之明白我在指什么,很听话地把那个装了银票的大荷包递给我。

我将荷包放在桌上,然后打开,推到她面前:“兰溪姑娘,这是一百万两银票,你点一下,如果没问题,我们就继续下一步商讨。”

水兰溪摇头笑道:“公子的信誉还是很好的,兰溪信得过公子。”她似乎不习惯叫我殿下,从这次见面开始,就一直称呼我为公子。

不过我也很喜欢她这样称呼我,如果称呼殿下的话反而会让我觉得她是在恭维我,顾忌我的身份才将这里卖给我。

接下来的时间都是我在跟水兰溪交谈,如何欲扬先抑,如何欲擒故纵,如何提升姑娘们的整体气质……如何将新开设的琴棋书画舞这五者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又如何令暗部发挥搜集情报的功能……

将一切都敲定之后,水兰溪佩服的看着我:“有时候真不敢相信,这些都是公子想出来的!策略超前,运筹帷幄之中,颇有大将之风呢!公子若想有一番作为,兰溪定会携无边所有姐妹一同支持公子!”

言外之意,便是要助我夺回皇位么?

我只是轻轻一笑,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谁都有野心,不过至于要不要在击垮玉临王后夺回皇位,还要再见了父皇和小外甥之后再做决定。

如果父皇肯将皇位交给我,如果小外甥想过平凡人的生活,那么我会继承。但若父皇执意不肯,我也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总而言之,不会让玉临王白捡便宜就是了。

更何况,只有一个无边作为情报支持还是远远不够的,即便再加上秦逸之的兵力支撑,仍然不足以让我在朝堂之上站稳脚跟。

官场和商场不一样,和战场也不一样,朝堂之上,有时候会比战场跟血腥,比商场更加尔虞我诈。

“兰溪姑娘,以后月中和月底记得将收集到的情报汇总然后交给我。”我嘱托道。

“公子请放心,兰溪定不辱使命!”水兰溪郑重道,顿了顿她又道,“公子如不嫌弃,就称呼我为兰溪吧!”

“好,兰溪。辛苦你了!”

已经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信鸽或是人为传送都可以,但都有暗号,如不知道暗号,即便这些情报落入外人之手,他们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的。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肚子好饿,这一谈几乎就谈了一天呢!

水兰溪建议道:“公子,不如在这里用膳吧!我早就吩咐了银心让她准备了膳食……”

“好啊——”我的话还没说完,秦逸之便打断道,“不必了!我会带太子殿下去用膳,你忙你的吧!”

说着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朝外走去。

“抱歉,兰溪,我们改日再见!”我跟她告辞着,亦步亦趋被秦逸之拉着出了房间,走下楼梯。

水兰溪跟出房间,目送我们下楼,才恋恋不舍地回了房间。

突然我想起什么,便对秦逸之道:“逸之,你派些人来保护这里吧,之前我用的人都是安阳的人,现在想想,不放心了。还是用你的人比较好。”

“你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么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做!”秦逸之闷声不悦地回答着。

我扯扯他的手:“你怎么了?好像在生气?谁招惹你了?是不是听我跟兰溪谈那些细节听得烦了?不好意思啊,我想让你陪着我的嘛,早知道你不喜欢听,就让你在外面等着了。”

“你明知道不是因为这个!”秦逸之的语气仍旧很冲。

“那是因为什么?饿太久了?那我们回去,让兰溪准备膳食,她这里都是现成的,很快就能吃了……”

“兰溪兰溪叫的还真亲热!”秦逸之­阴­阳怪气地道,“如果我方才不打断你们,你是不是就要跟她把酒言欢,秉烛夜谈了?”

“最初是有这个打算的啊!”我一本正经地道,“不过她理解能力那么强,根本没费我多少时间,这么快就都敲定了所有事宜!真是个聪明的女子!”说到最后我不由慨叹道,“要是能早点认识她就好了!”

“熙儿!”秦逸之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我,咬牙切齿地叫着我的名字。

此时已经出了无边,冬天的天气黑得很早,刚刚酉时,便已经彻底黑了。

道路两旁的灯笼发出昏黄的光,秦逸之停在我面前,目光哀怨地看着我。

“嗯?什么?”我见夜­色­大好,心思根本没在他身上,听他叫我,便下意识地回了这样一句。

结果秦逸之更加不高兴了,将我推至路旁的红墙之下,有些孩子气地将我圈在双臂之中,气鼓鼓地盯着我,目光都快喷火了。

我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么了?”眉毛都拧到一起了,真难看!伸出手去,想要抚平他紧皱的眉。

秦逸之抓住我的手腕,蓦然欺近,劈头盖脸便问:“在你心里,我占什么位置?”

“嗯?”我疑惑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回答,“你说呢?”

“我不知道!”秦逸之有些懊恼地开口,“很久之前,我原本以为在你心里,我是占第一位的,不过那时候你总是以家国大事为第一要事,我就想,哪怕我在你心中排第二位也知足了,谁知又冒出来一个冷傲尘!我知道,他待你好,更是因你而生死未卜,你想着他念着他是应该的。如果我当初没有朝你­射­那一箭,也不会落得如斯下场……”

说到这里,秦逸之的声音低沉下去,似乎是后悔至极,我想到生死未卜的傲尘,心中多少有些酸涩,倘若……倘若当初秦逸之能跟我站在同一立场,那么,在我心中占据第一位的仍是秦逸之,可是……

虽然现在我明白秦逸之那样做是迫不得已的,也因为自己时日无多选择原谅,更因为自己心中还是爱着他的,但若说什么位置……的确是比不上傲尘……

抬眸看了一眼秦逸之,他的表情伤心至极,我有些不忍,都已经原谅他了,何必还为那件事耿耿于怀?更何况,他的出发点并不是要伤害我,他只是想让我远离伤害,却没想到更直接地伤害到了我。

我踮脚,主动吻了吻他的­唇­,低语道:“那些都过去了,你是为我好,我不怪你的。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可是你……你跟那个水兰溪……”秦逸之握紧我的手腕,又有些控诉地开口,“那个水兰溪很得你的欣赏,不是吗?”

说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不由扑哧一笑。

原来这么失常的秦大将军是因为吃醋了呀!

秦逸之见我笑,脸­色­­阴­沉下来:“我不许你喜欢她!”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后的希望

“我不许你喜欢她!”带一点霸道,带一点孩子气,秦逸之固执地重复,双臂收紧,有些撒娇意味地搂住了我,“熙儿,不要喜欢她好不好?”

“你觉得现在的我还有办法喜欢女人吗?”我靠在他胸前,摆弄着他垂下来的发丝。

沦为男宠、禁脔,甚至生子,还有一个男人占据我心中重要的位置,更何况,陪伴在我身边的正是我自小便爱慕的人,我还能对其他人产生爱意么?若是喜欢上哪家姑娘,岂不是害了人家?

“那个兰溪可不这么想。你是堂堂太子殿下,还这么运筹帷幄,果决­干­练,在她眼中,你比那些只知道流连风月场所的纨绔子弟更具魅力,还一点架子都没有,更加的想让人接近……”秦逸之酸酸地分析道。

“我有那么好吗?”我狐疑地看着他,“我可是臭名远扬的禁脔呢——唔——”

秦逸之蓦地堵住我的­唇­,阻截了我的话。

湿热的触觉流连在­唇­舌之间,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垂眸紧锁我,目光痛惜而无奈。

后背抵在墙壁之上,有些咯得慌,我双手抵在他胸前,被他吻得有些站立不稳,不多时便气息紊乱。

秦逸之恋恋不舍地松开我,与我额头相抵,轻声道:“以后不许你自暴自弃,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胤,为了你所想守护的人,真正深明大义的人是不会怪责你的,相反还会佩服你。比如那个水兰溪,她虽是女子,却深知你为了家国天下所付出的努力,你肩负起这么重的责任,无畏流言蜚语,实际上,你比那些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要伟大!比我这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还要高贵!”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窝在他怀里蹭蹭,轻声道。眼眶却不觉有些湿润,每次他鼓励我的时候,总是能说到我内心最深处。我做了那么多,不求回报,也无畏人言,无非就是想在最累的时候能得到一个人心疼的理解、在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怀抱能让我休息休息,汲取能量……

秦逸之抱着我静默了一会儿,才柔声道:“我们回家吧。”

“嗯,好。”

两手相握,十指相扣,秦逸之与我相携朝将军府走去。

“逸之……”我轻轻唤他的名字。

“嗯?”他侧头看我,目光询问。

“我想进宫……”我小声地说着,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在我们没准备好的时候进宫会打草惊蛇的,玉临王那么狡猾,一定会察觉到异样的。最好不要在这种时候回去。”秦逸之拧眉,果然不想同意。

“可是我想父皇了,也想见见我的小外甥。”我乞求地看着他,“我离开这里已经八年了,八年啊,人生能有多少个八年?更何况是我……”

我的心疾近来发作如此频繁,恐怕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没有见到姐姐最后一面是我毕生的遗憾,如果在我死之前再见不到父皇跟姐姐的骨­肉­,将会更加遗憾。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还被自己的子民误会那么深,想必皇宫的人也听到了很多流言蜚语,自己混进宫恐怕很困难呢,只能依靠秦逸之了。

“……明日一早,我带你进宫。”秦逸之妥协道。

我笑逐颜开,扑过去搂着他的脖颈,不住夸赞:“你真好!”

秦逸之一把将我抱起,大踏步朝将军府门口走去:“那今晚就好好犒劳我吧!”

“不行!放我下来!明天还有正事呢!今天真的不行!”我惊呼道。

可还是被他抱到卧房吃­干­抹净,累得筋疲力尽。

好不容易打起­精­神吃了些饭菜,竟拿着筷子靠着秦逸之睡着了。结果这一睡睡到第二日午后,秦逸之也上早朝回来,为我准备了膳食,亲自端来喂我。

我没有吃,就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敢看我,僵持片刻,终于歉然道:“我投降,明天真的带你进宫,快吃饭吧,别饿坏了身子。”

我继续绷着脸不理他。竟然故意折腾我到那么晚让我起不来,还早起偷溜离开,不肯叫醒我,一想就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进宫,阳奉­阴­违的家伙!

“我发誓,这次不会骗你啦,今天我不让你去是想事先做好准备嘛,你昨晚才告诉我要进宫,我来不及准备妥当,总要万无一失才可以带你进宫吧?别生气了好不好?熙儿最乖啦,来,张嘴,吃饭——”秦逸之不厌其烦地哄着我。

我白了他一眼,问道:“那父皇知道我要回去吗?”

“这个……我没来得及告诉陛下……明天我先送你去太子­宮­,陛下每日都会去那里陪小世子,这样应该能一下子见到他们两个。”秦逸之斟酌道。

“好吧,就原谅你一次,明天要是再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哼!”

说完狠话,就着秦逸之喂我的姿势吃了一些饭菜,我好奇问道:“我还不知道姐姐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呢,上次没来得及问姐姐,你也从没告诉过我,总是小世子小世子地叫。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秦逸之微微一笑,答道:“小世子的名字很好听,念起来是叠字,木穆,陛下总喊他木木。”

“木木……别被喊木了……”我笑道。不过也好,希望简单些的名字能带给他简单一些的人生,不要这么复杂。

喝完汤,我不由想起无边的事,于是问道:“你派人去无边接替安阳的人了吗?”

“嗯,已经全换成咱们的人了。”秦逸之点头应道,“不过安阳似乎不死心,还在将军府外徘徊。要不要我把他抓起来?”

“算了,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暂时先别动他,等时机成熟,说不定他还有利用价值呢!”我勾­唇­一笑。

秦逸之很快明白我的意思:“你是想利用他来牵制慕容泽?可他只是个禁卫军统领而已,慕容泽心狠手辣,怎么可能会被他牵制?”

“不一定是让他来牵制,但是我们可以利用安阳为慕容泽传回假的消息,以此来迷惑慕容泽!总而言之,我不会放过他的!如果不是他,姐姐的身体不会每况愈下直至逝去!如果不是他,傲尘也不会跌落悬崖至今生死不明!”我激动地说着,心中恨意陡升!

每次他都冠冕堂皇地说不会伤害我,舍不得伤害我,可每次他都将我伤得最深!而且是用杀人于无形的高明手段!

想到那个被他带走的孩子,我的心又揪成一团,以慕容泽的手段,无论是否是他的亲生骨­肉­,只要有利用价值,他都不会放过!

还有被冷傲天带走的孩子……忽然后悔至极,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让他们将孩子带走呢?要是留在我身边的话……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揪心了……怪只怪那时候我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

“熙儿!”秦逸之忽然将我抱住,揽入怀中,低声哄道,“别多想了,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咱们一步一步来,别着急。”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放开紧握的双手,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不要总是活得那么累,每次都是为这个为那个,你什么时候才能为你自己想一想?看你这样,我很心疼……”秦逸之侧脸蹭着我的脸颊,痛心道,“这次也是,进宫冒险也是为了陛下和小世子,如果你能放手,那该有多好?我会立刻毫不犹豫地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游山玩水,我们去浪迹天涯,哪怕隐居在栖霞谷过一辈子也好,我真的不忍心你一再地将自己卷入权利烽烟的漩涡……”

“这么多年来,我总是被各种枷锁缠缚,可我又做成过什么?连累姐姐被抓,害她病情加重,如今又与我­阴­阳相隔……连累傲尘,害他落崖,生死未卜……连累父皇,被陷皇城,玉临王独掌大权……连累姐姐的宝贝儿子,那么小就要承受大人们这些云波诡谲的争斗……他才七岁啊……”我忍不住落泪,啜泣道,“我什么都做不好,就算我牺牲自己的名誉、地位甚至清白,还是什么都做不好,每次都落得惨败的下场,我真不知道,如果这次再救不出父皇和木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秦逸之听着我啜泣的声音,有些慌神,他搂紧我,安抚地拍着我的背,哄道:“别这么说,熙儿,你努力过就已经很好。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得,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们也一定会成功的!我还会陪你一起征战四方,让大胤来统一四国,并让曾经伤害过你的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十四章 回宫

回宫的那天早上竟然下起了雪,一片片,很大,地面已经白茫茫的一片了。

秦逸之备了马车,又在马车上铺上厚厚的毯子和锦被,准备好暖炉、手炉,这才同我一起上车,车夫赶着车朝宫门行驶而去。

果不其然,玉临王是不会轻易让我进宫的。

路上遇到两次伏击,还好秦逸之已经做足准备,暗中守护我们的人将玉临王安排的人全部阻拦。甚至安阳等人也出来了,二话不说就帮忙对付玉临王的人。

有人帮忙,何乐而不为?我没说什么,秦逸之却是哼了一声:“这安阳倒是挺会做人的,什么时候都不忘出来参一脚!”

我明白他是气恼安阳这样做是为慕容泽积德,不过,以我和慕容泽之间的深仇大恨,只凭安阳做点这种小恩小惠可有可无的事情,怎么可能化解得了?我一向对外界有利的帮助来者不拒,既然安阳来帮忙,我总不能拒绝吧?说起来,也和慕容泽行事有些相像。大概是因为在燕国那七年我所学的一切都是他教授的关系吧?

如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容泽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看……

眼看着就要进入宫门,又有一队禁卫军围拢过来。我蹙了蹙眉,玉临王也太嚣张了吧?这关卡设的一个接一个!

秦逸之掀开车帘钻了出去,厉声对这些禁卫军道:“都给我退下!”

“参见将军大人!”为首的禁卫军头领率先见礼,而后不卑不亢地开口,“王爷有令,皇宫之中,不得有马车行驶,还请将军大人见谅!”

“我有御赐金牌!谁敢拦我?”秦逸之底气十足,再次重复道,“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将军大人……”那人迟疑了,可还是不敢放行。

“逸之,实在不行,我就随你步行进去吧!”我低声道。

他压低声音回道:“不行!玉临王在暗中肯定还有安排,如果你出了马车,就会彻底暴露在明处,太危险了!我们直接冲进去好了!”说着,他抢过车夫手里的马鞭,对着马儿挥鞭下去,四只马儿甩开蹄子朝宫门狂奔而去。

“将军大人!”似乎是不可置信的声音,我坐在马车里,暗暗皱眉,现在连秦逸之进宫都如此不易了吗?

隐约听见刀戟相向的声音,还有秦逸之大喝‘放肆’的声音,马车骤然停下,我听到一阵嚣张的笑声。

如果我没猜错,来人一定就是玉临王了!

果然,秦逸之冷声道:“王爷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我道是谁,原来是秦大人!秦大人,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见陛下吗?”玉临王明知故问道,似乎将视线投­射­到车帘上盯了一会儿,然后故作惋惜道,“真是不巧啊!陛下龙体欠安,方才太医已经诊了脉,现在陛下已经服药歇息了,秦大人有事改天再来吧!”

我心中一颤,抓紧手中的手炉,可手炉再暖,我的指尖仍旧是冰凉刺骨的,连带着心底也泛出丝丝凉意——父皇身体不适?不可能,一定是玉临王在搞鬼!

“王爷放心,我不会打扰陛下休息,等陛下醒来我再请安不迟。这会儿我要去见小世子……”秦逸之针锋相对道。

毕竟他兵权在握,玉临王不会在他面前太过嚣张吧?我暗想着,却听到玉临王一声厉喝。

“大胆!竟呼太子殿下为小世子,秦逸之,莫非你要抗指不尊吗?”玉临王­鸡­蛋里挑骨头,纠正着秦逸之的错误。

秦逸之也不气恼,直接改口:“对,微臣要去见太子殿下,王爷还有事吗?”

“马车里是谁?闲杂人等可是不准进宫的!”玉临王说着朝马车走来,“本王检查一下就放秦大人进去。”

秦逸之闪身上前拦住他:“王爷!您这样做可就不妥了。这里是皇宫,可不是王府!”

“秦大人,你也别跟老夫拐弯抹角的,老实说吧,你带木洛熙进宫想做什么!”玉临王开门见山地道。

秦逸之怔住,万没料到玉临王会在这里说出马车里我的身份。

我再也沉不住气,蓦然掀开车帘,直直望向正要朝马车近前迈步而来的玉临王,似笑非笑地开口:“王爷不让本殿进宫,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成?”

“木洛熙!你——”玉临王惊讶地看着我,仿佛不太相信我会如此下面地与他抗衡!

“大胆!竟敢直呼本殿的名字!”我嚣张跋扈地开口,打断他的话,对两侧怔住的御林军道,“来人,给我掌嘴!”

“木洛熙!你不要嚣张!你已经不是太子民命上了,他们不会听你的!”玉临王怔愣过后便是自负,毫不在意地知道,面带讽刺。

我也笑,笑得云淡风轻:“哦?是吗?本殿不是太子,可父皇有说要削去我皇子的身份吗?如果你说父皇不准我进宫,那证据呢?圣旨呢?就算我不是太子,这宫里又有谁能阻拦我觐见父皇?”

“这……”玉临王被我问住,眼珠转转,似乎在想着应对之法。

我挑眉对他哼了一声,然后对秦逸之道:“逸之,走吧!”说着放下车帘,看也不看玉临王。

秦逸之护在我身侧,见我退回车内,这才松了口气,驾车绕过玉临王继续前行。

御林军也不敢再拦我,毕竟我说的没错,父皇并没有削去我的皇子身份,即便我不再是太子,也还有皇子这一重身份,他们没资格与我抗衡!

“熙儿,刚才你的气势真强大!”秦逸之赞叹道,“我都没想到这一点呢!你方才那样正义凛然、骄傲自负、嚣张跋扈的样子真令人敬佩!”

“行了,你就别乱用成语了!我这也是急中生智,总不能让他亲自掀了车帘指着我大喝我没资格进宫吧?我当时想着决不能让他的气势把我比下去,所以脑子一热,就想到了这个方法,没想到还真管用。”说着,我笑了,看来人都是这样的,欺软怕硬,只要你底气足,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秦逸之驱车带我朝太子­宮­驶去,雪越来越大,冷风灌进来,冻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马车停了下来,不等秦逸之掀开车帘,我自己就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举目四望。

——太子­宮­的景致已经换了样,白雪皑皑下,空空荡荡,我以前种的梅花和竹子全都不见了。

秦逸之见我怔住,有些不忍心,轻轻解释道:“我听说当年陛下怕长公主睹物思人,所以便命人将这里的景致都换了。我回来之后也是见这里变了样,才在将军府里特意建造了一处跟以前的太子­宮­相似的地方,不要伤心,以后想念以前的生活了,我陪你,跟你一块回忆。”

“你就是要告诉我,有你就够了,是不是?”我白了他一眼,这个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家伙!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恶劣了!

“没错,熙儿明白就好。”秦逸之笑呵呵地应道,然后伸手扶我下了马车。

雪已经积了一寸厚,踩在上面咯吱作响,我缩缩肚子,裹紧狐裘,漫步在太子­宮­的庭院。

这时候,父皇应该在批阅奏章吧?哦,对了,方才玉临王说父皇身体欠安……

我担忧地看向秦逸之:“逸之,你派去保护父皇的人有没有贴身伺候的?万一玉临王要对父皇下手……”

“放心吧,有的。”秦逸之安慰道,“只是,陛下是真的龙体欠安,应该是忧思成疾……”

“什么?!父皇真的病了?!”我有些焦急。

“你别担心,根据我的观察,陛下应该没有大碍。”秦逸之建议道,“待会儿我们去乾坤殿觐见陛下的时候,我帮他诊诊脉。”

“嗯,这样最好。我们现在就过去吧!”我刚要迈步,忽然想起,来这里是要看木木的,所以便又转身,朝太子­宮­的内殿走去,“我先看看木木吧,还没见过他呢!”

走了两步,便见窗口一团小小的火红­肉­球跃下,朝我踉跄奔来,口中喊道:“娘亲——”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十五章 天伦之乐

我错愕地停下脚步,望着朝我奔来的火红身影,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方才在叫什么?

仿佛是为了验证我的疑惑,他又用稚­嫩­的声音喊了一句:“娘亲——”声音急切,表情泫然欲泣。

娘亲?!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离我越来越近,跑得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眼里蓄满泪水,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一个不注意,脚下一滑,脸朝下趴去——

我忙掠过去,扶住他,他抬头见是我扶住他,一下子扑过来用矮小的手臂圈住我的小腿,呜呜咽咽地叫道:“娘亲——娘亲——你终于来接木木了——我不要住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木木?!”他就是木木?他唤我娘亲……是把我当做了姐姐吗?我跟姐姐有那么像吗?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姐姐也喜欢穿这样的白衣狐裘,而且我的面容与姐姐的确是有三分相像。小孩子分辩力低下,再加上我与姐姐怎么也是有血缘之亲,他觉得跟我亲近也是理所当然的。

轻轻将哭成个泪人儿的木木抱起来,我单手将他桎梏在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帮他拭去眼泪:“木木不哭啊,木木很乖很听话的是不是?我们木木是男子汉呢,不能动不动就哭,你说是不是呀?”

听着我的话,小家伙泪眼朦胧地盯了我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小手伸出来,顿在半空,似乎想触摸我的脸颊,但是又有些迟疑,歪了头又仔细打量我半晌,这才将有些凉意的小手贴在了我的脸上:“你不是娘亲……”

看他那副失望的样子,我也于心不忍,心疼至极,只能搂紧他蹭蹭他­嫩­­嫩­的脸颊,柔声道:“没错,我不是娘亲,我是舅舅。你的娘亲应该跟你提到过我吗?”

“舅舅?”他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是娘亲说,舅舅在很遥远的地方……”

“现在舅舅回来了,木木,你不喜欢在宫里待着吗?”我问。

“嗯!”他小手抓着我胸前的衣服,又哭了,“我想娘亲了……娘亲好久都不来看我……爹爹也不疼我了……爷爷好凶……呜呜……我不想待在这里……舅舅……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木木不要胡思乱想,娘亲跟爹爹都很疼木木的,只是他们现在很忙,木木要乖乖的,他们很快就会来看你了。先让舅舅陪你好不好?”

“真的吗?只要我乖,他们就会来接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点点头,抱着他朝殿内走去,“外公对你好不好?”

“嗯,外公对木木很好,就是不让木木出宫回家,还要让木木当什么太子……可是木木不想当太子……”他嘟着小嘴不满地道,忽然眼睛眨眨,晶亮的光闪过,他搂着我的肚子,撒娇道,“舅舅舅舅,要不你来当太子吧!这样木木就可回家了!”

我无力地笑笑:“这个还是要听外公的,舅舅争取跟他说,好不好?”

“好!”他破涕为笑,心思很快被转开,可爱的小脸洋溢着这个年纪的孩童所拥有的纯真笑容,他盯了我半晌,忽然凑过来在我脸颊重重亲了一口,“舅舅你真好!”

我也笑了,发自内心地笑。

都说孩子表达感情的方式最直接最纯洁,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会有矫揉造作,更不会有尔虞我诈、笑里藏刀。

整颗心都沉淀了下来,我对姐姐的亲生骨­肉­,没来由的有一种亲近感。

看着木木纯真可爱不带一丝尘垢的笑容,我不禁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他们也该是这样纯真无忧无虑吧?真想快点做完手中的事,然后将两个孩子抢回来,他们是我的,不该让慕容泽和冷傲天抱走!倘若在他们懂事后再相遇,说不定他们不会再跟我亲近,慕容泽和冷傲天那样的人会教育出什么样­性­格的孩子来,我还真有些不敢恭维……

“舅舅!舅舅!”木木一叠叠的脆声呼唤将我的思绪拉回,他扭动着小身子道,“放我下去!”

我依言将他放到对上,他颠颠地跑向内室,不多会儿抱了很多衣服出来,我不解地看着他,他吃力地将衣服摆在外间的矮塌上,笑道:“舅舅,这是娘亲做的衣服!她说是给舅舅穿的!嘱托木木记得给舅舅保存好!”

心中酸涩又感动,姐姐……姐姐!你还是对我一如既往地好呢……

“舅舅!娘亲说你喜欢穿红­色­的,跟木木一样呢!木木也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喏,这件好看吧?”他踢掉小短靴,爬上矮塌,在衣服堆里抖开一件火红的衣衫,银丝镶嵌,别具一番风味。果真是姐姐的手艺,独特而迷人。

我看向几乎跟衣服滚成一团的小外甥,他美滋滋地翻着各­色­衣服,讨好似的递给我,然后让我试穿。

为了不让他失望,我便脱下大氅和外衣,一件件试穿姐姐为我亲手缝制的衣服。

秦逸之在旁边欲言又止,我示意他无碍,他便无言,继续守在一旁看我们两个玩闹,目光沉静。

“阿嚏——阿嚏——阿嚏——”脱脱穿穿,加上外面寒气逼我,我接连打了三个喷嚏,感觉鼻子有点塞住,秦逸之不再纵容我,忙拿了我原本的衣衫和大氅过来将我裹了个严严实实。

“熙儿,你还好吧?这些衣服可以等天暖了再试,现在这么冷,如此折腾会感染风寒的。”秦逸之蹙眉无奈地叹道。

我嘻嘻一笑:“没事的啦,已经试穿完了,果然姐姐最清楚我的喜好。我都喜欢,待会儿帮我带回家吧!”

说完我才后悔,那么顺口就对秦逸之说出了‘家’这个字眼,等我醒悟,他已经眉开眼笑地收拾衣服,连声答道:“好,没问题!”

我白了他一眼,忽然感觉心口有些刺痛,忙小心翼翼扶着床柱坐下来,秦逸之余光扫到我的动作,丢下衣服快步走过来扶住我,急切道:“熙儿,没事吧?很痛吗?”

我摆摆手,安慰道:“还好,稍微有点喘不过气来,我坐一会儿就没事了。”

旁边木木见我脸­色­骤然惨白,­唇­­色­青紫,大眼睛里闪烁着害怕的光芒,他小跑两步跑到我身边,跪坐在那里,伸出小手,轻轻地覆在我胸口,一下一下帮我揉着,口中喃喃自语:“舅舅不痛,木木帮你揉一揉,痛痛飞走……”

“木木真乖。”我会心一笑,想着,或许姐姐心疾发作的时候他也是这般乖巧地守在姐姐身边帮她挺过这难捱的一刻吧?

秦逸之默契地从我身上翻了翻,摸出当年他送我的灵药倒出两颗递到我­唇­边:“服两颗药吧。”

我点头,就着他递过来的药张口吞下,然后闭目养神。

木木的小手按在我胸口轻轻地揉着,他小声道:“舅舅……还疼吗?”

“好多了,木木真厉害!痛痛飞走了。”我笑着回答。

他咧嘴笑了,露出满口小白牙,得意道:“娘亲痛的时候也是让木木帮她赶走痛痛呢!”不过说着说着,他的神­色­又黯淡下来。

我想,姐姐的死讯定然是瞒着他的,真不知道是瞒着他好还是告诉他实情好。他还这么小,如果告诉他实情,他能承受吗?

“木木!今天有没有乖乖的?外公今天带了你喜欢吃的甜点哦!”一声威严却又刻意放柔的声音传来,我心中一震,侧头朝门口望去。

果然是父皇!

可是外面并没有人通报!

我刚要站起来,木木却使劲按着我不让我动,似乎他很清楚心疾发作时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父皇对上我的视线,愣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好半天也迟疑地道:“洛儿……洛儿,是你吗?”

“父皇!是我!”我看着瞬间惊喜的父皇,眼眶也不由有些湿润。

父皇老子,岁月以可见的速度在他脸上留下沧桑的痕迹,他不再像以往那般对我不闻不问,我看得出来,他看见我出现时候的欣喜和愧疚,那些都是发自内心的,不可能是装的。

“洛儿!”父皇见我倚着床柱,手抚胸口的样子,目光不由一滞,他踏前几步,来到我身边,低声问道:“洛儿……你……你也……”

木木在旁边Сhā嘴道:“外公!舅舅的痛痛被木木赶走了,现在已经不痛了!”

我也笑笑:“是啊,父皇,已经没事了。”

父皇却是歉然开口:“对不起……洛儿……对不起……”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十六章 解开心绪·父皇的歉意

秦逸之抱了木木出去玩儿,殿内只剩下我跟父皇两人。

没有旁人在场,我以倒尴尬起来。十岁便离开了大胤,相隔八年,生疏是难免的,更何况,父皇那时候对我并不好,哦,也说不上是好是坏,他只是不闻不问,下意识地避免与我见面,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姐姐经手来照顾。

“严重吗?”父皇率先开口,担忧问道。

我轻轻一笑:“最起码我还活着,父皇不必担心。”

“洛儿……”他叹了口气,坐在我身边,执起我的手,细细打量我的容颜,“你越来越像你的母后了呢!”

我抽回手,有些不知所措:“父皇还在怪我?”

“不……”父皇回道,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声音轻柔缥缈,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我知道这是错觉,他只是太伤心了才会给我这种错觉,“父皇根本就没有资格怪你。这一切都是父皇不好,明知道你母后去世与你无关,却还是将怨气撒在了你身上。你在父皇身边的那十年,父皇刻意疏远你,就是怕有一天克制不住会对你不好,会想到你母后的逝去,然后迁怒于你,所以只能选择远离你。以至于彻底忽略了你的存在……甚至不知道你也如你母后和姐姐一样患了心疾……我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

“不,父皇没有错,的确是我出生夺走了母亲的生命,父皇怪我也无可厚非,洛儿不怪父皇。”

“那些都是借口!”父皇有些激动地打断我为他的开脱,痛苦道:“是我不好,我明知道你母后身体不好还奢求让她为我再生一个皇儿,是我害了她……”

我苦笑,这么说,父皇是后悔要我了?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嘛!我根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洛儿,你别多想,父皇并不后悔要你,你母后也没有后悔,你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们都很爱你!你是那么聪敏骄傲,小小年纪便有独当一面的气质,父皇当年很以你为傲呢!”他说着说着也落了泪,“洛儿,父皇不该把你送主燕国,可是父皇也没办法,当时父皇不知道你也患有心疾,可你姐姐却是病情加重,父皇不能眼睁睁将她送入虎口啊!”

“那时候父皇总想着,朕的皇儿那么优秀,一定可以在燕国闯下一条自己所走的路,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的!即便是受了委屈,以皇儿骄傲的个­性­,也一定可以撑下去。你不似你姐姐,温柔心软,而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张弛有度,你更是我大胤堂堂的太子,如若能够在此事独当一面,那么到时回来继承皇位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朕当时想着要给皇儿这样一个历练的机会,可没想到却是将你推入了虎口!都是父皇不好,父皇以为你能独当一面,却忘了你其实也只是个孩子,孤身一人被带往燕国,父皇还那么狠心不去送你,你一定也很害怕吧?可是你又那么倔强骄傲,从不在人前显露你的害怕你的恐惧,你眼底那么冷漠,就连在暗处的父皇都被你震撼了,更加坚定你将能完成使命……”

“父皇……别说了……都过去了……儿臣不怪父皇,真的,父皇也说了,这是我的使命,父皇还要顾忌天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更要保护姐姐,这些事总该有一个人来承担,我是大胤太子,自然该我来承受这一切。我不后悔,也不怪父皇。”我认真看着父皇,安慰道。

“洛儿……”父皇哽咽地搂住了我,“洛儿……”

父子心绪解开,生疏感就弱了许多。我想到被秦逸之带出去的木木,不由问道:“父皇,木木还不知道姐姐她已经故去了吗?”

“嗯,他太小了,父皇不忍心告诉他实情。你姐姐去世的那天,木木正在宫里,所以朕便瞒了下来。”

“可他迟早要面对,虽然对他来说很残忍,但是我们又能瞒多久呢?”我叹息道。

“瞒多久是多久,总之朕不忍心看他受到半点伤害。他是你姐姐留下的唯一骨血,朕一定要照顾好他!”父皇坚定道。

“既如此,儿臣也不再多言。父皇有父皇的打算便好。”

“皇儿,你在燕国这几年是如何过的?”父皇突然转了话题,问起我的事。

我苦笑:“还能怎么过?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过得一天是一天。”

“我听外界都在传言……说你沦为男宠……”他斟酌着字句,边看我的反应边问道,“是真的吗?”

“父皇会介意吗?”我反问道,“父皇会因为这个看不起各儿吗?”

“……过去怎么样朕不追究了,你毕竟是身不由己。不过既然回来了,朕会想办法再让你继承皇位的,那时候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逸之虽然是个好孩子,但他是忠良之后,秦家世世代代都以守护我大胤为己任,更有几个大将军是为大胤而死,你忍心让秦家绝后吗?”父皇一语惊人,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何他连我跟秦逸之的事都知道了!

后来转念一想,也是,父皇身为一国之君,再怎么因母后的逝去而消沉也不会放着自己的子民不管的。他只是累了,颓废过一段时间,可我离开大胤之后,如果不是父皇支撑下来,被燕国士兵铁蹄踏过的地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生机呢?甚至还能在秦逸之回来没多久便去燕国出使,意在给燕国一个警告,警告他们不准伤害我……

父皇见我不说话,话锋一转,又道:“洛儿,你是堂堂太子,身边质子时怎么样都是传言,大家以讹传讹,并没有实际依据!只要朕昭告天下说你已经回来,并为你指几个女子让你选太子妃,流言便会不攻自破,没有人会为一个莫须有的事津津乐道多久,相反,他们会将话题转移到你跟太子妃身上……”

“不!”我摇头拒绝,“父皇,儿臣不想娶什么太子妃,儿臣也不是以太子的身份回来的。我只是放心不下父皇和木木,所以才进宫来看你们。玉临王对皇位虎视眈眈,更何况父皇已经立木木为太子,儿臣已经累了,不想再承担什么责任……”

“父皇老了,木木还小,你也知道玉临王在觊觎皇位,那你还不回来帮朕么?”他说着说着,不由低咳起来,面­色­的确不太好。

我帮他顺着气,道:“儿臣这不是回来帮父皇了吗?只是瓦解玉临王的势力之后,儿臣不会继承皇位,也不会在宫里待多久,还望父皇能成全。”

“这里是你的家,你不在家里,还要去哪儿?”父皇有些生气,“朕已经失去一个女儿,难道你想让朕连儿子都失去吗?洛儿,朕看得出来,你的身体也不是很好,毕竟朕亲眼目睹过你母后跟你皇姐病发前后的症状,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朕吗?不要再丢下朕一个人了,好不好?洛儿,陪在朕身边,好不好?”

“父皇……儿臣这么多年来经过那么多事,说是说不清楚的,儿臣还有很多恩怨情仇要去了结,不可能在您身边待太久的。父皇也说了,儿臣时日无多,儿臣起趁还能把握自己生命的时候多做一些有意义的事,而不是一味等死。”

“洛儿……你还是这么倔强……”父皇哀伤地叹息一声,“也罢,朕不勉强你就是了。只是如果累了的话就回来,这里是家,家中总会留有你的一席之地的。”

“辛苦父皇了……父皇,你身体也不太好,待会我让逸之在您看看吧!”

“嗯,他前几天才帮朕看过,朕是忧思成疾,不碍的。洛儿不必担心。”父皇宽慰道。

“那就好。”我暗暗松了口气。

“洛儿,在宫里多住几天吧,陪陪木木,也陪陪父皇。”父皇和蔼道。

我点点头:“好,儿臣也是这么打算的。”

见我答应,父皇露出宽慰的笑。

我暗暗整理一下思绪,父皇并未被玉临王控制,木木也在父皇的保护之下,如此一来,我的胜算更高,玉临王的狐假虎威应该坚持不了多久,接下来只等兰溪帮我收集情报,然后好好利用这些情报来做些什么了。

我不知道的是,如此仓促而托大的决定,让我犯了此生最致命的一个错误,几乎毁了我的一生。

【咳咳,接下来咱要继续虐了……做好准备哇,第一个被虐的是蓝某人啊,被虐并快乐着滴娃子好可怜……】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十七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我依旧住在太子­宮­,同木木一起。相处几天,他已经很黏我了。无论吃饭、睡觉,玩耍,还是去太学院、习武堂都要拉着我一同前去才可。

我索­性­将一切事宜暂时推给秦逸之,陪着小家伙过了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那种惬意无忧无虑的感觉,让我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秦逸之有几次进宫找我跟我商议秘密进行中的事宜,都会无不羡慕地道:“好怀念我们小时候啊!我也好想陪在你身边跟你一起去太学院、习武堂,一起吃饭、睡觉、玩耍……”

我得意地笑道,故意炫耀:“这是羡慕不来的,秦大将军,谁叫你出入皇宫比较容易呢!”

秦逸之故意哀叹,表情滑稽。

我笑得更加得意。其实心中也明白,他这么说只是想逗我开心。

果然,没多久,他便将我揽入怀中,温柔地抚着我的发,低声道:“只要你开心就好,外面一切事宜都有我呢。我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了,这些天在宫里你整个人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我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以前是行尸走­肉­一样。

“熙儿……”秦逸之忽而欺近我,额头与我相抵,“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了……”

他说着含蓄,可是看过来的目光满含热切,我怎会不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只是……

我垂眸无论了灼热的视线,低声道:“父皇不许我跟你在一起,他说你是忠良之后,不能因为我的任­性­让你秦家断后。而且……父皇已经着手在为我准备太子妃的人选了……”

秦逸之揽着我腰身的手蓦然用力,令两具身体更加贴近,低哑带着磁­性­的声音传入耳中:“告诉陛下,你心里只爱我一人,不会要什么太子妃!我也会跟陛下说,我在乎什么断后!”他顿了顿,手掌已经由我侧腰延伸摸到我的腹部,声音充满蛊惑,“更何况……熙儿不会让我秦家断后的……是不是?”

“可是你要我怎么跟父皇说?”我为难地看着他,“难道要我告诉他我可以为你秦家留后吗?父皇到时候会怎样看我?他本就觉得我在燕国沦为男宠给他丢了脸,如今再告诉他这件事,他一定又会对我不闻不问。我想我的境遇又要回到小时候了……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跟父皇的关系亲近一点,不想这么快就打破。”

秦逸之委屈地道:“那你舍得与我分开吗?你要娶太子妃吗?你不想与我浪迹天涯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吗?是不是在你心中正在思量——从今以后,你我便只能是君臣关系?”说这话时,他就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神无奈而痛苦。

“不——”我脱口而出,环住我腰身的手收紧了些,“我舍不得你……”

用脸颊蹭了蹭秦逸之的胸膛,我闷闷地道:“可是我也舍不得父皇和木木……”

“熙儿……”秦逸之叹息一声,拧紧眉毛,“我到底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真想现在就把你装进口袋带走,让谁也找不到!你总是让自己肩负那么多的责任,却一次次将自己的幸福推开。”

“给我一段时间,等大胤的情况稳定下来,我就跟你离开这里!”我信誓旦旦地开口。以往都是他对我信誓旦旦说这样那样的誓言,现在轮到我来说了。

我真的舍不得他,现在的我经历过那么多事,已经深深明白一个道理——自己的幸福要自己来争取!

一味退让,或者只让一方付出等待根本是不公平的,了是无法得到幸福的。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一定要让对方知道,并让他感受到自己心中是有他的。不然无论是谁,怎么可能会有信心支撑下去?等待下去?

果然,听我这样说,秦逸之脸­色­稍稍缓和下来,只是仍然目露担忧,我隐约能猜到他在担忧什么。

我已经十八岁了,燕国的太医、冥国的太医都曾说过我活不过二十岁,秦逸之医术比他们高,定然更能诊断出我的身体状况。我说给我一段时间,但谁也不知道这件事会花费多长的时间。花费的时间越久,陪伴秦逸之的时间就越少……

想到这里,我搂紧他,主动仰头吻上他的­唇­,呢喃道:“我答应你,在此期间,我不会同意父皇为我纳太子妃的提议的,你也可以随时来太子­宮­找我。记得别被父皇的人发现……”

秦逸之这下表情更加柔和,他回应着我,­唇­齿相碰,迸发出热烈的爱意。好半晌他才松开我,语气仍然激动:“熙儿的意思是……夜半无人私语时,我可以来找你?”

我的手肘击过去,没好气道:“被你说出来都没气氛了!好了,不理你了,无边的事就照现在这样运转下去即可,至于可以拉拢的人要尽可能拉拢。”我拍拍秦逸之俊俏的脸颊,玩笑道,“适当也可以用用美男计嘛!秦大将军!爱慕你的女子可是不少呢!这样可以事半功倍!”

秦逸之抓住我调皮的手,佯怒道:“万一我的美男计假戏真做了怎么办?”

“你敢!”我怒瞪他一眼,“要真是那样,我就扒了你的皮!计谋计谋!你当了这么久的大将军,还不知道什么叫计谋吗?只可以做戏,不可以假戏真做!总之用美男计跟那些有女儿、妹妹的官员多多周旋,还要适当拿出你大将军的样子来,这样下来,拉拢的人最起码能在朝堂之上占一半的比重!”

“我怎么觉得你这么的乐此不疲呀!”秦逸之委屈地撇撇嘴,“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有美男计利用价值的人?”

“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可以用这个计谋啊!比起大将军你来,本殿可是更加风流倜傥呢!想嫁入皇家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要不要试试呀?”我故意逗他。

秦逸之改改了口:“别!千万别!我的小祖宗!您老人家就好好在宫里陪小世子吧!该玩玩儿,该吃吃,该睡睡,千万别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外面一切交给我吧!不就美男计吗?你不吃醋就行!”

“那要看你,你不许让我吃醋!”我霸道地道。

秦逸之叹了口气:“真难伺候的小祖宗!罢了罢了,我现在得赶紧出宫办事了!”顿了顿,他忽又凑到我近前,伸指勾住我的下巴,痞痞地坏笑道,“今晚我来找你,要好好犒劳我哦!”

我邪邪一笑,拍掉他的手,高傲地道:“那要看本殿心情怎么样了!”

秦逸之不等我说完,直接过来啃我­唇­瓣一口,丢下一句“等我!”便转身,大踏步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偷偷咧嘴笑了,眉眼城都是幸福的爱意。

如果幸福能一直这样延续下去,该有多好?

晚上哄了木木睡觉,我裹着被子偷溜到另外的房间,静静等候秦逸之的到来。

没有约时间,所以等待的时候有些无聊,无聊中又能些期盼,这种心情很奇特,我边摆弄银环边在脑中演练着如何将大胤的政权一点点夺回来,然后又想到事情都摆平后秦逸之会带我去哪里,应该会去栖霞谷吧?那里风景不错,在那里待腻了可以跟他去闯荡江湖。

总是听到说书人口中那神秘的江湖怎样怎样……在庙堂待久了,还真是向往江湖之远呢!会有大侠除暴安良,会有盗圣劫富济贫,会有如男儿一般的女子行走江湖……

想着想着,又想到两个被带离我身边的孩子,由此延伸到我跟秦逸之的欢爱,以及将来我会为他生上什么样孩子……到时候我们是不是要带着宝宝一起去闯荡江湖呢?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呢?反正不管怎样,等我能放心离开大胤的时候,一定要去燕国和西冥国抢回我的孩子,他们要跟我姓!可是叫什么好呢?那两个孩子的名字是慕容泽和冷傲天起的,我要自己帮他们起名字……秦逸之的孩子就让秦逸之的孩子就让秦逸之来起吧,待会他来了我再问他……

恍然回神,我拍拍滚烫的脸颊,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态了。这样都能想入非非,真是不知羞耻……该死,我怎么感觉自己越来越离不开秦逸之了……

“扣扣……扣扣……”轻微的声响传入耳中,我深吸一口气,跳下床榻,跑到门边拉开门,一股酒味扑面而来,我不由蹙了蹙眉,“你喝酒了?”

秦逸之的脸颊也有些发红,他淡淡地笑道:“不是你说让我用美男计的吗?户部尚书拉着我去他们家喝酒,他的小女儿不停地给我斟酒,我总不能一口都不喝吧?”

我咬牙,狠狠地瞪磁卡他,这个榆木疙瘩!就不知道去了酒味再来吗?就不知道撒个谎骗骗我吗?真当我的心是百毒不侵的吗?我说让你用美男计,你用就用吧,非行让我看到这幅样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嘛!

“熙儿……”秦逸之踏进门来,反手关上门,伸臂拥住我,细密的吻落在颈间,他低喃着我的名字,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喂……”我还未开口,便被他攫取了双­唇­,他有些发狂地吻着我,上下其手,很快便的衣带扯开,然后是他的外衫落下,我被他吻得晕头转向,等我反应过来,已被他抱到床上,滚作一团……

【咳咳,抱歉,怕大家等急了,所以写到这里先发上来,我继续写下边去,不是故意卡H的,谁让人家想从今天开始两更,日更6000加呢,所以只能先断一下了,捂脸,困了的娃子可以去睡了,明天看一样的,估计第二更会很晚才发】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十八章 幸福小日子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迫地亲吻令我浑身发热,由内而外散发而来,我难耐地仰着头,回应秦逸之的亲吻。

他的身体更是灼热难当,我脑中闪过一道亮光,伸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蹙眉问道:“你该不会被人下药了吧?”

秦逸之粗重地喘息着,听到我的问话也愣了愣,艰难地将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然后伸手搭在自己腕上检查一翻,脸­色­微变。

我见他表情变化就知道被我猜中,果然是被人下了药,所以我才如此急不可耐地想要与我亲热。

秦逸之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撑臂要起身,我勾住他的脖颈将他拉回来,胸膛与他胸膛相抵,努力缓解着他的不适:“你要去哪儿?”

“熙儿……别这样……我被人下了药……待会儿神志不清的时候会不分轻重,我怕弄疼你,所以……想先去解了这药效……”说着话,他的呼吸又粗重了几分,他拼命压抑着想要俯身亲吻的动作,侧头闭眼。

我伸手在他身上游移不定,帮他缓解体内的炽热:“等你解了药效恐怕早已买憋坏了……没事的……这样还可助兴……你真的舍得从我这里离开?”

半是关心半是勾引的话语令秦逸之无法再忍受,他蓦然俯身,将我抱紧,湿热的吻落在了锁骨,我的手缓缓滑下……

“唔——”还没等我得到,秦逸之已经叼住了我左胸的那点,轻轻嗜咬,我倒吸一口冷气,只觉浑身酥麻,手越发没有力气地垂了下来。

粗糙的手掌由我的肩头滑下,从后背的脊柱一直游移到腰身,然后向下探去……

“熙儿……熙儿……”秦逸之低喃着我的名字,带着一点哀求,“我想现在要你……”

我明白他开始做这么多是想让我更舒服一点,现在他的神智恐怕已经抵挡不住药效,我咬咬牙,闭眼伸手,低声道:“可以……我……我准备好了……”

秦逸之埋首在我颈间,喘息着嘱托:“痛的话就喊出来,要么就咬我,我尽量不弄疼你……”

“嗯……”我点点头。

秦逸之迫不及待地抱紧我……

“啊——”我猝不及防地叫出声来,随即又咬住牙将声音关在喉咙里,该死的,果然这样会痛得发颤!

很久不曾有过的不适感席卷全身,我动弹不得,只能由着秦逸之略显粗暴地摆着腰身冲刺,脑中再次胡思乱想起来。

我究竟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从最初的恶心、厌恶,到后来的麻木不仁,再到现在的享受……堕落是恶魔,会拉着你一步步走到万劫不复的地步……

后悔吗?

仔细想想,如果没有迈出那堕落的第一步,如今的我究竟会是什么样子呢?能够活到现在吗?能够当上大胤帝王吗?

从刺杀慕容泽的那一步开始,我就一步步偏移了自己前进的脚步,每走一步都更落得惨败的下场。

我能力挽狂澜吗?我能复仇成功吗?我能抢回我的孩子吗?我能跟秦逸之一起度过最后的快乐时光吗?我能找到傲尘吗?

纷乱的思绪渐渐淡出脑海,身下传来的痛觉煎熬着我,我难受得吟呻出声……

秦逸之,你这个混蛋!下次再让人给你下药这么折腾我,我就让你禁欲!

几次过后,秦逸之渐渐消停下来,他趴伏在我身上,黏热的身体紧紧贴着我的,灼热感已经消退,只是仍旧烦躁不堪,身下疼得厉害,下腹都有些难受,我瘫在那里,累是倦倦睡去。

梦中忍不住祈祷,希望能尽快为秦逸之孕育一个宝宝,不然万一我只能活十九岁,宝宝又迟迟不来,那岂不果留下他孤单一个人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感觉骨头都要断了,秦逸之不在,应该已经走了。他白天要上朝,还要帮我周旋在各个大臣之间,拉拢各方势力与玉临王抗衡,昨晚折腾到那么晚,想来他也来不及等到我醒来吧?

忽然又有些忍不住嗤笑我自己,那些本来该我做的事却被我扔给了秦逸之,而他之所以愿意为我代劳,应该是为了我晚上与他的恩爱吧?

我甩甩头,将自己脑中的胡思乱想甩开,暗骂自己糊涂。逸之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对我的好是发自内心的,再说,两个人相爱,难免会发生这种关系嘛,我怎么可以把他想成那种为了得到我而不择手段的人呢?

慕容泽才是那样的人!哼!

懊恼地闭眼,我低咒一声,怎么又想到那个无所不用其极的混蛋了!不过转念一想,我又安慰自己,我这么想是担心他对孩子不好,他日去燕国我一定要将他加诸在我身上的耻辱都讨回来!

又躺了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从被窝里爬出来,手肘不知碰到什么,我好奇地摸出来,竟是一卷被卷成细长条的纸张,疑惑地展开,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我忍不住笑了。

是秦逸之留给我的。

“熙儿:

很抱歉昨晚那么粗鲁地对待你,我以后一定注意,不让任何人钻空子对我下药!今天上朝之后要去金大人那里,他还算正直,今天应该不会有酒席了,不过我还要去一趟无边,你好好休息,晚上我去看你。

别紧张,今晚我不动你,熙儿可以驱遣我为你做任何事,比如按摩……今天看你那么疲惫的样子我很心疼……

不过看你身上有我留下的印记,想想就觉得开心。熙儿,我们一定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等我。

爱你的逸之。”

将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我吃吃地笑了。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学得这般­肉­麻了?

“舅舅!舅舅!”木木稚­嫩­的声音传入耳中,紧接着是啪啪啪拍门的声音。

我蓦然一惊,忙将手里的纸卷藏在枕下,忍着身下的痛飞快地穿好衣衫,然后翻身下床,一瘸一拐地去开门:“来了来了。”

“舅舅!舅舅!”

“别敲了,舅舅这不是来开门了吗?”我无语地扶扶额头,这小家伙,越来越黏人了,这才几时,就来扰人清梦了!

“舅舅!”门一打开,小­肉­球就朝我扑了过来,我站立不稳被他撞得踉跄后退两步,托着他的腋下帮他稳住身形,微微蹙了蹙眉,“木木,什么事呀?”

“今天我不用去太学院了,所以好开心!舅舅,陪我去打雪仗好不好?”木木吊在我腿上,撒娇道。

我望了望外面,竟又在飘雪了,不由有些头大,昨晚才激烈‘运动’过,哪还有什么力气陪他打雪仗?

可是看他渴盼的眼神我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舅舅?舅舅!”小家伙看出我在犹豫,所以卯足了劲地晃悠着小小身体路我撒娇。

虽然很想陪他,可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体,万一糗大了抑或是被弄得感染风寒可是很难痊愈的。

我蹙了蹙眉,低声道:“舅舅有些不舒服,木木找侍卫叔叔陪你玩儿好不好?”

“舅舅你又痛了吗?”木木一下子直立起来,睁着大眼睛紧张地看着我。

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差点要摇头,不过某处的疼痛依然在作祟,我只能点点头,的确是痛,不过不是心口,而是别处……

“那木木不打扰舅舅休息了,木木陪着舅舅……”他试图扶着我回床榻,我装模作样地捂着心口中回到床榻,然后侧躺下来,不好意思地对他一笑,“木木对不起啊,舅舅改天再陪你玩儿好不好?”

“嗯!”他乖巧地点点头,便支了下巴半趴在我床边盯着我,跟我闲聊起来。

半晌,他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凑到我近前来,好奇地道:“舅舅,你脖子怎么了?红了好大一片!”

呃……我有些不敢看他澄澈的眼神,只能移开眼神胡诌道:“是冻得……木木帮我把手炉拿来好不好?”

“好。”他懵懂地又盯了我脖颈一会儿,才起身小跑着去取手炉。

我赶紧用锦被将脖颈盖住,惨了,忘了这个可以被人看到,下次一定要警告那家伙,不能总是亲我这里……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一十九章 父皇的成全

好不容易打发了木木离开,我才得以休息。又睡了好久才爬起来吩咐宫人去准备膳食。

一天很快就过去,夜晚来临。我捧了一卷书窝在床上,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心思却根本不在这里。

等了没多久,房门被推开,秦逸之闪身进来,笑吟吟地开口:“熙儿,等我很久了吧?”

“谁等你呀,没看到本殿在读书吗?”我口是心非道。

秦逸之也不揭破,径自走过来,脱下披着的大氅,在暖炉旁烤了烤身子才走向我:“还在生气?”

“我生什么气呀!不值得!”我白了他一眼,将书卷放下,然后抬眼盯着他,“今个儿没喝被人下药吧?”

“看你说的,吃一次亏还不行吗?我又不傻,还能让人第二次给我下药?”秦逸之粘过来,伸臂揽过我的腰身,“我今晚是来负荆请罪的,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我绝无怨言!”

“说得好听!”我推开他,上下打量他一番,“真的什么惩罚都行?”

“嗯!”秦逸之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我‘扑哧’一笑,侧身趴在锦被上,发号施令道:“帮我揉捏揉捏,现在腰还很疼呢!”

“遵命!”秦逸之踢掉靴子,翻身上来,跪坐在一旁,双手搂在我腰间,力道适中地帮我揉着。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我眯着眼睛一边享受他的服务一边问道。

“一切顺利!”秦逸之回答着,“现在已有三成的官员站在你这边,等我再多走动几天,应该能有七成的官员可以拉拢过来。”

“玉临王没有找你麻烦吗?”我狐疑地开口,这可不像玉临王的风格啊!

“嗯。或许他知难而退了?”秦逸之猜测着。

我摇头:“不可能!那天我见过他,他的眼神告诉我,对于皇位,他势在必得,不可能轻易放弃的!我只是怕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想不到的……”

秦逸之在我身侧躺了下来,然后拥着我趁机占便宜,微凉的吻落在­唇­角,他低声道:“你就爱胡思乱想,他现在应该是有些走投无路了,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找我们和谈了。”

“哼!现在再想跟我和谈,晚了!凡是大胤的蛀虫我都不会放过!”我眼神凌厉,嘱托道,“不许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你那些江湖朋友呢?想办法把那家伙的杀手组织给挖出来消灭掉!”

“嗯,这些我已经告诉他们着手准备了,等时机一到,我们就收网!”

“很好。”我正­色­瞧着秦逸之,这些天一直没机会仔细看他,他下巴上有一层浅浅的黛­色­胡须,看起来憔悴了不少。我赞扬地吻了吻他:“逸之,你总是能和我想到一处,这些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也很希望能尽快让大胤的政权恢复正常,到时候就能带你离开了。”秦逸之坦然道,“我也是有私心的,你不怪我吧?”

“怎么会呢,要谢你还来不及呢!”

如此暗中相会了日子过了一个多月,皇城之中,忠于大胤忠于我木洛熙的官员又多了三成。加上秦逸之在官场之中的游刃有余,以及父皇的圣旨说明,玉临王渐渐坐不住了。

杀手暗杀一波比一波厉害,我波澜不惊地发号施令,秦逸之那些江湖朋友办事效率也很高,用了十天时间摸清了效忠于玉临王的杀手组织,再联合秦逸之,派兵前去围剿。

虽然单兵作战能力比较差,但由于有秦逸之在,而且那些江湖朋友中不乏有武功高强的人,擒贼先擒王,花费了三天便将那杀手组织一网打尽。

我寸步不离地守着木木,击退了不少杀手。

木木乖巧地什么也没问,只是更加粘我。

玉临王杀手这个羽翼被我们斩断,无法再嚣张跋扈,他果然提出了和谈。

我想也不想,直接让秦逸之告诉他,要么他倾家荡产、名誉扫地,后半生在牢狱中度过;要么就与我抗衡到底,到最后谁生谁死,就看老天的安排了。

秦逸之欲言又止:“这样会不会把他逼得太急?”

“如果不逼他紧一点,给他翻身的机会就悔之莫及了!”我斩钉截铁道,“兰溪那边应该准备好了吧?”

“嗯。只等你一声令下,就可以散播玉临王造反的讯息了。”

“明日卯时,行动!”

安排好这一切事宜,我长长舒了口气,成败在此一举,只要扳倒玉临王,那我就自由了!

当晚,秦逸之没有离开,而是又与我缠绵不已。

我跟他商量着自由之后的事:“能帮我先找到傲尘吗?”

秦逸之默然,良久才道:“只要你想,我没意见。”

言外之意还是有意见的。

“蓝哲羽说他知道傲尘的下落,这段时间都没看到他,上次你们交手……之后他去了哪里你知道吗?”我想了想,盲目地区寻找傲尘的确很费劲,大不了还是从蓝哲羽哪里求得吧,只要秦逸之不生气便好。

“他还能去哪儿,肯定是回蓝国了呗!”我高估了秦逸之的大度能力,他绷着脸道,“你该不会是想去找他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小声道,“我只是想找到傲尘……”

“……”秦逸之深吸一口气,妥协道,“那便等扳倒玉临王之后我陪你去找吧!总之不许去找那个姓蓝的!”

“嗯!”他都妥协了,我自然求之不得,忙不迭应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秦逸之无奈地叹了口气,却是搂紧了我:“有时候真的很怕有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不会的,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谁也不能拆散咱们的。你才是胡思乱想了呢!“我安慰着他。

秦逸之勉强笑笑,不再多言,而是用行动宣告着他的所有权。

虽然一直放不下寻找傲尘的执念,但我心中明白,此生,我是无法与逸之分开了。就好似已经融入血­肉­、刻到骨髓一般,密不可分……

就在秦逸之与我难舍难分的时候,窗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咳,我们两个的动作顿时僵住。

——是父皇!

秦逸之尴尬地起身,眼神无奈地看了看我,用口型问道:“怎么办?”

“没是,明天一过,我就不再是大胤太子,父皇不会怪我的。”我安慰着他,不慌不忙地起身。

父皇丢下一句“我在外殿等你们!”便从窗前离开。

窗影斑驳,父皇的身影已经消失。秦逸之叹息一声,率先道:“我去跟陛下求情,就说我们两情相悦,让他成全我们把!”

“你以为我没求过父皇吗?他拿你来压我,说你是忠良之后,是大胤的大将军,不可让你为我导致秦家断后……”

“我不在乎!”秦逸之拧眉,“再说……”

“让我来跟父皇解释吧!”我穿好衣衫,朝殿外走去。

秦逸之跟上我,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外殿。

父皇正襟危坐,目光凌厉而无奈。

“儿臣参见父皇。”我微微施礼。

秦逸之也随着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行了行了,都起来吧!”父皇摆摆手,恨铁不成钢地盯着我,“洛儿,你忘了父皇跟你说的话了?难道你真的不想继承皇位吗?”

“父皇,儿臣也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等扳倒玉临王之后就离开这里,父皇可以培养木木,他很乖很懂事,如果加以雕琢,一定会是一代明君!儿臣实话实说,即便儿臣继承了皇位,也会因活不了多久而转交给木木。儿臣的身体也不适合过多­操­劳,儿臣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度过最后一段日子……还望父皇能够成全。”我跪地不起,坚定地道。

秦逸之在旁伸手握住我的手,转而望向父皇:“陛下,逸之会好好照顾熙儿的,请陛下成全我们!”

“你们——”父皇语塞,又见我们神­色­坚定,没有商量的余地,只得长叹一声,疲惫道,“罢了罢了,朕何尝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得到幸福?既然你认定他,既然你不想被世俗束缚,朕就成全你们!”

我也秦逸之对视一眼,双方眼底都闪过欣喜,我们双双拜倒在地:“多谢父皇(陛下)成全——”

父皇看着秦逸之,微微笑了笑:“还叫我陛下?”

“父皇!”秦逸之这个见风使舵的家伙,还真会改口,他欣喜地唤着父皇,“父皇,孩儿一定会照顾好熙儿,不让父皇担心!”

“到时候你可别后悔洛儿害的你秦家断后。如若让朕知道你为这个怠慢了洛儿,朕才不管你是不是手握兵权,一定治你的罪!”父皇严厉说道。

秦逸之忙不迭称是:“孩儿一定谨记父皇教诲!”

我白了他一眼,搞得好像他才是父皇的儿子似的。

父皇亲自将我扶起:“洛儿,父皇这一生庸庸碌碌,虽无大功可也无大过,大胤以后究竟能发展成什么样父皇也不知道。其他三国是否还对大胤虎视眈眈、这片大陆究竟会不会再次陷入战乱,父皇也无法预料。父皇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地过你想过的日子,此生了无遗憾。”

“是,多谢父皇理解洛儿。”我搂住父皇,哽咽着应道。

我知道我任­性­了,我自私了。可我活了这么大,只想任­性­这么一次,自私这么一次,父皇,原谅我……

“好了,朕去找木木,你们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朕都知道,只想提醒一句,不要­操­之过急。玉临王能做到现在这份上,不是你们这几十天就能扳倒的。一定要小心他狗急跳墙之举。”父皇嘱托了我们几句,方才离开。

心中压着的大石落下,我呆呆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父皇真的成全我们了?

秦逸之从我身后环住我的腰身:“熙儿,我好开心!”

“我也是……”我靠着他,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这一切就要尘埃落定了,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逸之,我们要永远这样幸福,好吗?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二十章 一败涂地

父皇说的没错,我们把玉临王逼得太紧了,终于导致他的全面爆发。

皇城内大部分官员都投靠秦逸之了,但也有少数一直是他的拥护者,更何况,他想夺取皇位不是一天两天,所以宫内也埋伏了不少人。

被秦逸之派出去的那些江湖 剿灭玉临王名下的杀手组织尚未返回,宫里虽然也有秦逸之的部署,可是跟玉临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而更令我气愤的是——他竟然利用木木!

木木年幼无知,并不能分辨大人之间的云波诡谲,在他心里,玉临王是他的爷爷,木瑾瑜是他的爹爹,而玉临王是木瑾瑜的爹爹,如此血脉亲情,想要割断,谈何容易!

玉临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哄诱木瑾瑜让他进宫带走木木,并以此来威胁我们。

我当时正跟秦逸之安排无边的事,派在木木身边的人见是木瑾瑜前去领他,也就没太在意。毕竟全朝堂的人都知道,木瑾瑜深爱长公主,肯定不会背叛大胤,因此早就与他爹爹玉临王划清界限,所以他的出现并未引起轩然大波。

待我想要去带木木随秦逸之带到安全的地方去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在太子­宮­!

守卫告诉我是木瑾瑜带走了他,我心下稍安,但眉梢仍然跳个不停,总是预感会出事。玉临王被我们逼得这么紧,他会不会拿木木来做挡箭牌?!

如果真是这样,到时候我要怎么做呢?被他威胁的话,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可若置之不理,木木他……会不会有危险呢?

木瑾瑜啊木瑾瑜,为什么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参一脚呢!

我不知道的是,木瑾瑜之所以带走木木,是因为玉临王对他说,他将对皇宫发起最后一轮猛攻,刀剑无眼,他是怕伤害到木木所以才让木瑾瑜尽快带走木木。可那之后,便由不得木瑾瑜了。玉临王已经算准了我跟父皇不可能对木木置之不理……

计划被打乱,我不敢再轻举妄动。可也没有停下来,一边暗中派人去追回木木,一边打算继续跟玉临王周旋。

秦逸之见我心神不宁,主动请缨道:“熙儿,我去找木木,你现在先去陛下那里跟陛下会和,等我找到木木,马上带他跟你们会和!”

“这……”我犹豫着,眼皮跳得越来越快,总觉得一定会出事,所以犹豫不决。

秦逸之扶着我的肩正­色­道:“放心吧,我一定安全地将木木带回来!”

“不只是他!还有你!你也要多加小心!”我抱住他,仔细叮咛,“如果实在不行,就先别跟他们硬碰硬,木木毕竟是玉临王的亲孙子,他应该只是想利用木木威胁我们,你可以拖延时间,想到办法之后再行动。千万不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嗯,我心里有数。你去找陛下的时候也要注意安全。我们在宫外会合。”秦逸之的微笑令我稍稍安心一些。

“好,我们宫外见。”

秦逸之拔剑离去,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我心中的恐慌越来越深,好像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他似的。

我揉揉额角,告诉自己是这些天忙着最后的准备太累了而已,所以才会胡思乱想。逸之一定不会有事,木木也不会有事,他们会平安无事。

勉强平顶狂跳的心,我带着剩下的人朝父皇的寝宫奔去。

宫里已经大乱,秦逸之从城外调集的军队呈合围之势渐渐向皇宫围拢而来。然到了宫门外却被玉临王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拦住了。我顾不得去周旋此事,满心都是父皇的安危。

终于行到父皇的寝宫,我望着殿外一圈的弓箭手,心再次提起。

父皇!父皇!你千万不要有事!

听到脚步声,这些弓箭手调转箭头,戒备地看着我们。

视线停留在他们臂膀之上缠绕的黑纱,我心中一惊,这些杀手不是被秦逸之的江湖朋友消灭了吗?为什么……

“太子殿下,很意外吧?”一句挪揄的话语传来,我定睛看去,心中疑惑更深。

——巡城御史?!梁叶琛!

怎么会!

“怎么会是你……”我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太子殿下,真是让您失望了。我并不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人。户部大人也只不过是假意臣服将军而已。”

什么!

怪不得……怪不得户部尚书会在秦逸之的酒里下药……开始我们都以为他是为了他的女儿才对秦逸之下药。没想到……

“不,开始户部大人的确是想撮合小姐跟秦大人,只可惜秦大人不领情。户部大人便将主意打到了玉临王的二公子身上,如果玉临王做了皇帝,那二公子就是皇子,做皇妃总比做将军夫人要更好吧?”梁叶琛得意地一笑。

“那你呢?你为什么会跟户部尚书搅合道一起?”我狠狠地看着他。

“怪只怪陛下当年殿试的时候无视我的才能,只给了我一个小小的巡城御史来做。我明明是武状元,却比不过世袭的秦逸之!我不甘!”

“本殿若做了皇帝,会给你一个公道的官职的!”我当机立断道。

他哈哈大笑:“木洛熙,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是太子呢?在燕国做了七年床奴,又被当礼物一样送到西冥国,你早就肮脏透顶,不配当太子了!”

“大胆!竟敢如此对殿下说话!”一名士兵气不过,踏前一步朝他理论。

一支箭破空而来,快得无法躲闪,那名士兵中箭倒地。我上前一步,扶住他瘫软的身体,却已无力回天,顿时气恼地盯着他:“你太过分了!”

“担心你自己吧,太子殿下。”他邪佞一笑,挥手,弓箭手对准我们。

我身后的士兵齐齐上前围拢过来,将我围在中间,更有人劝我赶紧离开。

我的视线穿过人群,望向已经退到后方的梁叶琛,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箭矢簌簌飞来,我迫不得已边抵御边退。

他如此放肆,那么父皇呢?好不容易打开一个缺口冲到寝宫之内,跟在我身边的人连方才的两成都不到。

如果我没猜错,梁叶琛才是玉临王幕后­操­控的杀手组织头领,那些引我们的人去皇城之外的人,只不过是他们用的障眼法!

该死!

一步错,步步错!

“父皇!父皇!”我没时间懊恼,穿梭在殿内,连声唤道。

殿内一片狼藉,许久得不到父皇的回应,我的心渐渐沉到谷底……

千万不要出事啊……

“洛儿……”一声轻微的呼唤传来,我心中一颤,循声望去,父皇踉跄着从床帏后面走出来,衣衫几乎被血染透,我脑中嗡的一声,几乎站立不住。

“父皇!”我奔过去,扶住他,看着他肩上和腹部的利箭,眼泪夺眶而出,“父皇!”

“洛儿……还好你没事……”父皇勉强扯扯嘴角,露出一个虚无的笑容,“不要再管大胤了,这宫里已经由内而外烂掉了,玉临王……我们还是小看了他……”

“父皇,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有逸之在,你不会有事的。”我双手颤抖,撕下衣襟帮他按住伤口,可是我不敢擅自拔箭。血很快染红我的双手,从来不知道作为旁观者的时候竟会是如此心痛而煎熬。

看来我也有如此无助的时候,这种感觉比自己陷入困境还可怕。我呆呆地搂着瘫软下去的父皇,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什么……为什么我每一次都是如此狼狈!为什么我每一次都是一败涂地!

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只是想得到憧憬的自由,可老天竟一次次玩弄我!一次次剥夺我身边仅有的幸福!

“殿下!梁叶琛在外面放火箭,再不走来不及了!”有士兵急切地催促。

“洛儿……父皇没事……父皇还能撑下去……快点离开这里……”父皇挣扎着想要起身,血液流失的更快。

我忍着心痛,亲自将他抱起来,快步朝殿外走去。

火光冲天,梁叶琛在外面笑得放肆而嚣张。

我咬牙看着他,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冲出火海的代价十分惨重,我肩头挨了一箭,身边的人全数消失,只剩了我跟父皇两人,后面还有追兵在追赶。

我默默祈祷着,希望秦逸之那边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脚步越来越滞重,本来抱着父皇一起跑就有些勉强,左肩已经麻木,我几乎使不出任何力气,踉跄着停下,艰难地将父皇放下,他伤口的血仍然在流,我跪坐在一旁,欲哭无泪。

心里的恐慌无限地放大,我还是太逞强了,总以为自己多么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可到头来,却连累了一个又一个亲人。

泪一滴滴落下,我眼前有些模糊。

父皇伸手握住我的手,艰难地道:“洛儿……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跟逸之好好过你的平淡生活……再也不要管什么家国大事……父皇、父皇想看到你快快乐乐的……不要哭……父皇很高兴能看到你找到自己真心所爱的人……”

“父皇……不要这么说……你会没事的……你会没事的……”我使出最后的力气将父皇抱起,继续踉跄前行。

不知行了多久,安阳和他的几个守卫浴血杀到我面前,紧张道:“殿下,快随我来!”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绝望

仿佛黑暗之中的一道曙光,我看着眼前狼狈的几人,再顾不得什么骄傲自负、尊严脸面,抱紧父皇跟着他们朝宫门走去。

迈出去的步子有些僵硬了,我晃了几晃,头晕目眩,感觉自己的力气被透支了。安阳想接过父皇,我躲过他伸过来的手臂,倔强道:“不用你管!”

他无法,只得收回手,在前面继续带路。

“父皇……父皇……”我不住地唤着父皇,希望她能保持清醒。

父皇也努力地维持神智,我们两个人的血液都滴落到我身上流淌着,灼烫得我心底疼痛不已。

“咳咳……”父皇低咳着,有血沫从他嘴角滴落,我不敢再迈步,他的伤口根本止不住血,而我又不得不带他一路奔逃,导致伤口血液流失更快。

“父皇……”我找了个角落,将父皇放下,轻轻地搂着她,“父皇,我派人去找逸之,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父皇艰难地摇了摇头,伸手来推我:“洛儿……你走吧……不要管父皇了……他们快追来了……快……快走!”

“不!”我也摇头,“不!父皇,我们一起走!我不会离开你的!”

“洛儿……听话……父皇不行了……带着我会连累你的……”

“不!”我低吼着,“不许你说这样的话,父皇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追兵追来不少,安阳等人与之战在一起。

父皇的气息越发微弱,他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费力道:“洛儿……听话……你自己走吧……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木木……父皇要去找你的母后了……父皇早就想去找她了……如今你已长大成|人……父皇了无牵挂了……洛儿……记得,不要再回来……”

“父皇……父皇!”我握住父皇骤然无力的手,心仿佛被掏空,眼前一片空白。良久才反应过来,我扑到父皇身上痛哭起来。

“父皇!不要丢下洛儿一个人……父皇!拜托你醒醒好不好?洛儿不走了,洛儿答应你继承皇位……父皇……求你……不要再丢下洛儿一个人……”

然而无论我再怎么呼唤,父皇终是无法回应我了。

我呆呆地坐在父皇身边,心口猝然剧痛!

呵……木洛熙……为什么你每一步都是如此狼狈?

­唇­角的血一滴滴落下,我抬手抹去,告诫自己振作起来。我还要去找逸之跟木木!绝不能倒下!

将父皇交给安阳,嘱托他将父皇好好安葬,我转身朝宫门外飞身掠出。

流矢、飞箭、血腥……一幕幕残酷的场景交织成一幅地狱血海。

浑身浴血只为你一人而来。

逸之!

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我踉跄落下,捂着胸口呕出一大口血来,心口的痛楚越来越厉害,该死!我方才竟然看到逸之浑身是血地拄着剑身站在那里温柔地看着我,似乎在说着什么,可是我听不清……

眼前的幻象消失之后,我才醒悟过阿里原来只是我的幻觉……

也还好……只是幻觉……

恰在此时,“轰——”地一声巨响震彻耳膜,甚至连地面都摇晃起来,我倚着身侧的树身瘫软下去,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皇城最高的白塔竟然就那样炸裂开来!砖瓦被炸成碎末,浓烟四起……

是雷火弹!波斯小国特有的雷火弹!玉临王竟也和他们合盟了吗?!

刚刚才勉强平顶的心骤然一痛,我痛得弯下腰去,脑中闪过秦逸之温柔的脸庞,顿时一惊!

不……不可能的……不会是他……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爬起,我盯着那毁灭的白塔踉跄奔去。

五千米……三千米……两千米……一千米……

灼烫得热浪扑面而来,我浑不在意,直接向冲到白塔那里查看。

许久不见踪影的月影和月舞不知何时被秦逸之调遣到了皇宫,此时正在这附近呆愣地盯着迅速毁灭的白塔,她们看见我如此狼狈地冲过来,上前拦住了我。

我喘息着,揪住她们的衣袖急切问道:“逸之呢?逸之呢?”

“将军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心中咯噔一声,奋力推开她们,径自朝仍在掉落烧毁的木头的白塔冲去。

“殿下!”月影月舞拉住我,哽咽道,“将军为了救小世子,方才没能逃出来……小世子也……”

“不可能!你们骗人!”我暗自运气将她们震开,疯了一般冲向火海。

怎么会呢,逸之,你明明答应过我会平安无事,怎么可能会被区区的大火困住?

逸之,听到我叫你了吗?快出来见我,我不要再玩躲猫猫了,逸之,你快出来啊……木木……舅舅在这里,你们不要再逗舅舅了好吗?舅舅心口好疼,木木快来帮舅舅止痛啊……

到处都是火光、浓烟。断壁残垣……

心底最后一根弦彻底崩断,我踉跄跪倒,和着喉咙血腥的液体大笑起来——

木洛熙……你一直都是这么失败……失败透顶……害了一个又一个与你亲近的人……

一无所有……这次真的是一无所有了……哈哈……亲人、爱人、孩子、部下……没有任何一样是属于你的……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拭去­唇­角的血,强撑着意识站起来,转身,马背上那一抹笑容分外刺眼。

终于到了这一刻了吗?也好,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如今的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狂笑着后退,身后灼热的气浪几乎要将我熔化,眼前阵阵发黑,我退到了摇摇欲坠的白塔里,火海瞬间淹没了我。

逸之……逸之……我来陪你了……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谁也无法将你从我身边带走!逸之……逸之……等等我……

“殿下!”

“殿下——不要!”

外面喧哗声起,玉临王似乎很懊恼没有亲手杀了我。转而将矛头指向了月影月舞等仅存的势力……

“洛洛呢?”

“蓝公子……殿下他在里面……”月影的声音都带了哭腔。

“陛下——危险!”

头痛欲裂,身体仿若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灵魂也已经抽离我的身体,我在火海里环顾,希望可以找到想找的人。

逸之……逸之……

倒塌的横木砸过来,我不避不闪。

一道人影闪过来,将我扑倒在地,后脑重重撞在地板,眼前一片黑暗。

我勉力睁着眼望着漆黑的虚空,喃喃地唤着那个令我牵肠挂肚的名字:“逸之?”

“是我!洛洛别怕,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声音有些渺远,我听不太清,但能感觉到他接着我的手轻微地颤抖着。

是了,逸之不忍心看到我受伤,他最害怕的就是看我受伤难受了……所以他才会颤抖得如此厉害。

“逸之……逸之……”我抓着他的衣襟,哭道,“别丢下我……”

“放心,我死也不会放开你的!”他咬牙切齿地低语道,似乎在生什么闷气。但容不得我多想,他便将我一把抱起,凭感觉朝外冲去。

我放松下来,乖乖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默的气恼。

我知道,他一定是怪我不管不顾地就冲进来了,可是我真的不想独活。

父皇不在了……姐姐不在了……如果逸之也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可以支撑下去?

刺眼的阳光投­射­到眼睑,我闭紧了眼睛,意识开始涣散开去……

“陛下……你受伤了……”

“不碍的,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陛下,出城的道路都封锁了,我们恐怕冲不出去……”

“先找一家客栈住下来,分散主力,一部分人去打探消息,一部分人想办法去弄出城的令牌!”

“是!”

果决­干­练,以大局为重,是个好将领,只是……为什么他们都叫逸之‘陛下’呢?

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昏睡中仍是不安稳的,时而喊杀声震天,时而烈火光刺眼,血腥、尸体、骤然炸裂、轰然倒塌的白塔……一幕幕在我脑中重演,我惊出一身冷汗,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身边哄我入睡的声音时那般陌生,我拧眉冥思苦想,终于忆起,这声音不对,不是逸之,他不是逸之!

“洛洛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还有我在……”

逸之不会叫我洛洛……

一个可怕的认知钻入脑海,我惊叫着,想要驱走脑中那个可恶的声音——秦逸之已经死了……秦逸之已经死了……

不——

“啊——”我惊叫出声,想要压过脑中那个不断响起的声音,却无能为力,只能抱紧了头惶恐地大叫,“走开……走开——”

“洛洛!”旁边的人心急如焚,我却看不到他,周围一片漆黑,好似天地间就剩了我一个人……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二十二章 活在幻境

好难受,几乎要无法呼吸一样。心口的痛令我窒息,我痛苦地蜷成一团,禁不住地浑身颤抖。

“洛洛!”又一声呼唤从渺远的地方传来,我抗拒着不肯醒来,生怕听到什么令我承受不住的讯息……

然而心中却很明了,这次……恐怕真的只剩我一个人了……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仍是一片漆黑,头依旧在痛着,脑中猛然浮现梦魇中那些冲天的火光和凄厉的呼喊,我忍不住抱头歇斯底里地叫出声来。

父皇死了……逸之死了……木木也死了……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他们……我害死了很多人……我该死……我要去找他们……我不要独自一个人活在世上……

摸到手腕的银环,我取了一根银针捏在手里,朝喉咙刺去——

“哐当——”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一道风掠过,我的手腕被人捏住,他用力一捏,我吃痛松开手指,将银针扔了下去。

“放开我!”我奋力挣扎着,“放开我!”

“洛洛!”他将我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声音忍不住哽咽,“洛洛,你别这样……”

不这样还能怎样?我狂笑着,笑着笑着眼泪汹涌落下,我搂着他一声声重复地叫着:“逸之……逸之……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在你心中……就只有他么?”自嘲的声音响起,他扳正我的身躯,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以前是冷傲尘,现在是秦逸之……洛洛,是不是只有为你而死才能永远地住进你的心里?”

“你胡说!逸之没有死……逸之没有死!”我推开他,踉跄着起身,想要下地,无奈身体颓败无力,竟从床上翻滚下去,跌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狼狈不堪。

手脚并用地爬着,眼前是黑暗的,我撞翻了什么,手掌也按在了什么碎片之上,刺痛传来,可我仍然发狂了般想要离开这里。

“够了!”手臂被人钳住,我被一股大力拉回去,跌落在一个冰冷的怀抱,蓝哲羽恨声问道,“你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我跟你说秦逸之已经死了!冷傲尘也已经死了!你醒醒吧!”

“啊——不——啊——”我使劲抓着他的手臂,手指用力几乎要将指甲折断,太阳|­茓­针扎似的剧痛,我疯狂地低头,咬在他肩头,心中愤愤道,叫你胡说八道!叫你散播谣言!我咬死你!

似乎察觉到我情绪波动太过激烈,蓝哲羽不再说着那些令我痛不欲生的事,伸臂将我搂在怀里,修长的手指佛过我的脸颊,他一下一下拢着我的头发,然后轻拍着我的背:“洛洛,我不说了……我不说了……秦逸之没有死,冷傲尘也没有死,我是骗你的……你别激动,乖乖的,好不好?”

断掉的心弦再无法连接,我愣愣听他说着温柔的话语,­精­神萎靡,再次昏了过去。

上次有过­性­格分裂的征兆,所以蓝哲羽不敢怠慢,请了大夫来诊治。

我昏昏沉沉的听到有人急切地询问:“大夫,他的情绪很不稳定,醒来后就大哭大闹,还要寻死,怎样才能让他安静下来?”

“病人以前可有过这种状况?”

“……三个月前曾经出现过一次,他发狂地想把自己的孩子掐死……不过后来慢慢平复下来,所以我没在意,以为他只是刺激过度……没想到这次又发作起来,现在他累得睡着了,我怕他醒来之后还会发狂……”

“最近他可受了什么刺激?”

“他的亲人爱人一夕之间全都离他而去……而且他好像把这一切的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很是自责。”

“怪不得……”大夫顿了顿,伸手掀开我的眼皮看了看我的眼睛,“他的眼睛暂时看不见吧?”

“嗯。”蓝哲羽悄声道,“他醒着的时候我伸手在他眼前晃过,他毫无反应,方才吵闹着要出去找人也看不见路而摔倒……是因为刺激过度才会这样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大夫转而探我的脉,“他的后脑受到撞击,淤血压迫了视觉神经,所以才会这样。”

“那就是说,他还会复明!”

“这个就不一定了,照目前看来,他一直在逃避现实,他自己为自己构造了一个虚无的空间,幻想着从未受到过伤害,那些离他而去的人也都在那个空间……他能不能清醒过来,要看这世上还有什么可以令他振作……”

“……”蓝哲羽沉默,忽而眼前一亮,“孩子!他还有孩子!他一定舍不得孩子的!”

孩子……我混沌的思绪里闪过这个词,有些懵懂地想着,什么孩子?哦,是了,是有个孩子被冷傲天硬生生虐掉了……再说那个孩子是蓝哲羽的,我才不会牵挂呢……记忆有些混乱,我分不清眼前纷乱的画面究竟是真是假,也分不清脑海里沉浮着的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眼前不再漆黑,反而白茫茫一片,看不清来路,找不到归途。

他们的对话变得渺远,我只是轻轻告诉自己,醒来后一切都是梦而已,只是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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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之,我们要去哪里?”我听到马车行驶的声音,蹭了蹭身后的人,低声问道。

我被逸之用厚厚的披风裹在怀里,轻靠在他胸膛,眼前仍是一片漆黑,不过没关系,我能在脑中看到他的样子。只是他的怀抱并不如我想象的温暖,凉意隔着厚厚的披风传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已经沉默好久了,自上马车的时候我叫了他一声‘逸之’,他就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如果不是因为他搂着我抱着我,我都以为他不在我身边了。

听我再次唤他逸之,他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柔声道:“我带你去医治眼睛。”

“那个地方很远吗?”

“嗯。”

“哦。”我似乎很喜欢叫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是又叫道,“逸之,逸之。”

“你能不能安分点儿?”他闷声道,似乎更加不开心了。

我瑟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为什么凶我?”

“……我没有凶你,只是累了,想睡一觉。”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声音。

我听他的声音缓和下来,便又搂紧他的脖颈追问方才没有问出口的问题:“逸之,我们去的地方如果太远,父皇跟姐姐一定会想念我的,那怎么办啊?我也会想念他们的啊……”

“不怕的,在你想他们的时候我们就会回来了。”

“哦。”脑中似乎闪过什么,我忽而低笑起来,他搂紧了我,诧异问道,“洛洛,你在笑什么?”

“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了。”我得意地仰仰头,虽然看不见他,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再次僵住,他忐忑问道,“我哪有生气。”

“你是不是嫌我没有叫你逸之哥哥?”笑着笑着我又迷糊了,是该叫逸之哥哥还是叫逸之?好像这两个称呼……都可以?!是什么时候换了称呼的呢?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眉头越皱越深,一阵刺痛蓦然从脑中传来——

“唔——”我抱住头,痛苦地叫出声来。

“洛洛!”他忙伸手过来帮我揉着太阳|­茓­,连声解释,“我没有嫌弃洛洛叫我逸之,你随便叫,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我喘息着窝在他怀里,不敢再胡思乱想,总觉得心中少了什么似的,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丢失的部分。

“洛洛,好些没有?头还疼吗?”他紧张地问道。

我摇摇头,抓住他的手在手中把玩一阵,抱怨道:“你的手好凉……”

“凉就不要碰了,来,乖乖裹好披风。小心感染风寒。”他抽出手,将披风扯过来,把我连同手臂一起裹在了披风下面。

我动了动,感觉动不了,不由发脾气道:“不要这样裹着我!”

他似乎拿我没办法,稍稍将披风松了一些,我把手臂拿出来,黏腻地勾着他的脖子,耍赖道:“我要这样待着!哼!看你还怎么把我一个人丢下!”

他又拽过一件大氅搭在我身上,自己抱了一个手炉塞到我跟他胸腹之间,轻拍着我的背:“放心吧,我不会丢下洛洛一个人的。不要害怕。”

“逸之……逸之!”突然觉得很委屈,每次都要我叫他好几声他才能反应过来,我扁扁嘴,大声叫道,“逸之——”

他回过神来,无奈地捏捏我的鼻子:“又怎么了?”

“你为什么叫我洛洛?我记得你以前不这么叫我啊……你叫我熙儿的。”

“那你记不记得谁叫你洛洛?”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拧眉苦想一阵,摇摇头:“没有人叫我洛洛,父皇有时候会叫我洛儿,可是他不叫我洛洛啊……”

他沉默了,侧过头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伸手固执地把他脸颊扳正,鼓着腮帮子道:“你­干­嘛又生气?”

“我没生气。”他强调道,声音有些疲惫,“我喜欢叫你洛洛,你不喜欢吗?”

我歪头想了想,似乎叫我洛洛也没什么不妥,于是便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

他不解:“到底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讨厌。”我笑嘻嘻地答道,允诺道,“那你就还叫我洛洛吧!”

“嗯,乖……”他蹭蹭我的脸颊,顿时凉得我缩缩脖子,下一刻,却是咯咯地笑起来。

逸之很宠我,我很开心……

卷二 相思苦 第一百二十三章 依赖

“洛洛,躺好,我帮你敷眼睛。”

我正趴在床榻上,用手指胡乱划着莫名其妙的笔画,温柔的声音自身侧响起,我便翻了个身,乖乖躺好。

其实之前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总之指尖划过光滑的丝绸,那种凉凉的感觉很舒适,于是便乐此不疲的趴在那里玩耍。

虽然看不见,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恐慌,更何况,每天还有逸之为我准备衣食住行,看见与否,根本不重要。

这段时间我已经摸清他的脾气,遇到我皱眉或大吵大闹的时候,他都会妥协,并细声安抚我。所以有什么不开心的我就会直接表现出来,­性­子被宠的越来越像小孩儿。

可是……我本来不就是小孩儿吗?

微凉的触觉落在眼睛上,我闭着眼睛,有点想不起来自己的眼睛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于是开口问他:“逸之,我的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了?”

“你不记得了?”他反问着我,熟练地将药囊覆在我眼睛上面,然后用他带着凉意的手指帮我按摩着太阳|­茓­,很舒服。

“不记得了。”我老老实实答道。

最近一直想不起来很多事,梦里面也总是梦到有陌生的人欺负我,可是等我醒来只能蜷缩在被子里抱着肩膀瑟瑟发抖,我想不起来梦里的人是谁,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想着想着我不由又蹙起了眉,冰凉的手指抚过我的眉,他低声道:“不记得就不要想了,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受伤,我保证下次不会了。”

“嗯!”我重重点头,覆在眼睛上的药囊滑下来落在鼻尖,我摇摇脑袋,将药囊从鼻尖甩下,咯咯地笑起来。

“好了,别玩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重新将药囊放回我眼睛处,拢了拢我的头发。

“哦。”我随口应道,然后捉住他的手,开始摆弄他的手指。

“主子,追兵快追到这里了,我们得赶快离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急切的禀告。

我的手一抖,下意识地抓紧逸之的手,他反握住我的手,安慰道:“洛洛,别怕,自己拿好药囊,我抱你出去。”

我用另一只手扯下药囊,然后伸臂等待他抱我。冰冷的触觉传来,我顺势揽住他的脖颈,即便我知道自己看不到什么,可还是习惯­性­地睁着眼睛,茫然回顾。

感觉他抱着我下了楼,然后便听见喧哗声从外面传来。

“该死!”逸之低咒一声,抱着我旋即转身,从另外的出口离开。

“他们在那边!快!”

“保护陛下!老三、老四,你们跟老五留下殿后,其他的人随我来!”

……

紧张的气氛弄得我更加害怕起来,只能尽量埋首在他胸前把自己藏起来,手指揪紧了他的衣衫。

他略微低头,下巴蹭到我头顶的发,大概见我太过害怕,他忍不住调笑:“洛洛什么时候成了胆小鬼?”

“……”本来想反驳几句的,可是不知怎的,眼前闪过很多血腥的画面,我吓得闭紧眼睛,轻呼一声,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他怀里躲起来。

见我如此反应,他也不再逗我,只是搂紧了我加快脚步,很快掠到马背,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狂奔起来。

凛冽的风灌入衣领,我抖了两下,发觉越往他怀里钻越冷,才醒悟他的体温很低,于是松开他,有些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他似乎毫无所觉,一手执了马缰,一手仍环在我腰间紧紧地搂着我,以防我掉落马背。

又打了个冷战,我忍不住抱怨:“你身上好冷,能不能别离我这么近?”

横在腰间的手臂僵了一下,他轻轻开口:“抱歉,我忘记了,你再忍耐一下,等会儿到了镇上我再帮你买几件棉衣。”

“哼!”我不悦地哼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些什么。

直到冷风冻得我脸颊都几乎僵硬的时候,马儿终于停了下来。

抱我掠下马背的手比之前更加冰寒,刚一落地我便挣开他的怀抱,抱着双臂在原地跺着脚取暖。

他尴尬地收回手,声音有些微弱:“委屈你了。”

“你知道就好!”我也不知道火气是怎么来的,大约是前阵子被他宠坏了,此刻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了。

良久得不到回应,我想想自己的语气的确是有点冲了,便放缓语气,伸手摸索着唤道:“逸之……”

旁边的骏马不安地打了个响鼻,我听到一声闷响,似乎是什么落地的声音,心中有些慌乱,不由提高了音调:“逸之?逸之!你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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