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处老旧的公寓。
此时,卡索亚正等待着被淘汰。她天生就是等待被淘汰的,被这世界理所当然的驱逐。她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欲念,现在自己只是一个会呼吸的躯体。
有研究发现,人类演化过程不是逐渐发生,而是原有物种突然出现一个旁支,利用他们的优势取代原本物种的地位,当然同时一个地区会存在不同的物种,直到那些不适合的物种被淘汰。物种间会进行生殖隔离,用任何方式铲除杂交的下一代,不论是物理的或是潜在灵魂……
像雄驴与雌马交配所生骡就没有生殖能力,可是耐力及抗病力皆强,十分耐操。这跟卡索亚的情况出乎意外的吻合,聪明的母亲配上不知哪来的父亲所制成的会毁灭别人却无法毁灭自我的毒药。
突然,卡索亚听见一个敲响,有人来了,在呼唤着她,她确实听见了那人絮乱的呼吸声。她毫不犹豫的往前开门,开始有伸出双手被逮捕的准备,或被射穿脑门的觉悟,各式死法正在发生,就在她世界里。
这么沉寂的岁月里,她居然听得见世界的声音。冥冥之中她受到某种磁场引诱,她开了那道门,然后望见她。
只是,当那熟悉脸庞笔直掉入脑海某个被迫沉坠的印象后,彼此交迭、吻合,她的呼吸瞬时急促,喘不过气。
她再也没有力气,等待许久的死刑终于来到。
晕倒前,她用生疏的中文说,你是新进组织的吗?动手吧。
小姐!小姐!靠!他妈的你怎么晕过去啦!见到鬼吗?
你有没有看过这么病弱的一张脸?没有血色的惨白,像一条强力洗尽的抹布;没有生气的睫毛如湖泊旁的垂柳,紧挨着水面试图自尽;没有嫣红的唇,只是豆绿的停滞在脸上栖息;没有青春的脸颊,用指轻按,仅是贫乏衰弱的凹陷。
在仔细靠近看,脸上微微的细孔紧掩门窗,痛恨和这世界打交道。多么神奇的一张脸啊!就在她啧啧称奇之时,那两排垂柳沉重扳开,用灵魂在凝视着她,微启寒颤青唇却说不出话,喉头干咽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出声。
“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叫我小米就好拉,我是你隔壁邻居啦!我听楼上说你三个月前搬进来,但我从来没看你出来过,有点担心来这看看。你看到我就晕倒了,吓死人了,你是没吃饭吗?一脸营养不良的样子。还有这个房子几乎什么都没有嘛!只有一张沙发,我的妈啊!小姐你是偷渡来中国的?还是钱被北京凯子骗了啊!干脆我跟你换好了,我房子积很多货,你住我那,我东西摆你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你说好不好?我是个好人喔!别那样看我。小姐你说好不好?”她的话快的如连珠炮,眼神雀跃,身上穿着一个极大T恤笼罩住瘦长的身子,裤子也是宽阔的不得了,整个人一派轻松休闲。
“我…没说你不是好人。”卡索亚轻笑出声,小米的活泼令人松口气。
她的故事从开始就是沉默居多,不自觉忘记语言用意在哪里。
她该继续说下去吗?她好生疑惑。
“你看人的眼神就有点警戒,看人眼神这一点我很厉害喔!不是盖的!平常我摆摊子做生意,客人要杀价的眼神、只看不买的眼神、比价的眼神、买不起的眼神、冲动受诱惑的眼神,他妈的我一清二楚。”她收敛自己的语气又说:“我真的在跟你交易耶!你的房子比我那间大多了,我有家具,你没有,你有空间,我没有,…嘿嘿,还是你很注重隐私?我知道我很突然,可是…我看到你那一张脸,我无法忍心让妳在这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