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索亚从小米的呼喊中缓慢睁开眼睛,小米认得这种眼神,那是一种青春被忧伤销蚀,如同身为岁月的悲哀一般苍老的眼神。而卡索亚本身就是在这样的处境并伴随着不能坦诚的心、独自哀伤的性情与不经意把事情处理越演越烈的手段。
小米显然对自己的把卡索亚弄醒抱着歉意,“不好意思啦,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啦,你说了要告诉我一个秘密然后就睡过去了我就很不安心啦,不是故意吵到你起来啦。”
卡索亚轻轻地笑了一下,坐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小米的房间。房间的一角堆满了很多大的纸箱,正中一张黑皮沙发,小小长形书柜上放着一台老旧的电视。餐桌上摆满了剩下的食物,小型风扇在餐桌一旁的地上兀自转动着。
“我…”卡索亚顿了一顿,看着这个给自己生存力量的陌生人,她的眼神是如此的清澈,让人毫不抗拒地说出自己心底的秘密。
“我是一个孤儿,我出生的时候被裹在一个小篮子里放在医院的大门口。莫斯科的冬天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气温低得可怕。一个路人看到我快要冻死了,起了怜悯之心,把我送到医院付了所有的治疗费。在我生命迹象稳定之后,我被送到了当地的孤儿院。我小的时候,确切的说是整个童年时光,我不知道什么叫亲情。在孤儿院里,所有的孤儿都有一种特定的漠然眼神,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为什么被抛弃,不知道在这个常年积雪的白色城市里该如何坚强的活下去,或者说,活下去是为了什么。而所有的孤儿在年满12岁以后,都会被各式各样的夫妇所领养。我12岁的时候,被一对中国夫妇带走。他们所出示的证明的确是一对夫妇而且住在纽约。他们所居住的街道是纽约华埠以华人的姓命名的“曾街”,传说是事件三周年之后,为纪念一个为抢救伤员英勇献身的华人英雄所命名的街道。懵懂的我就这样跟他们搭上了飞机,去了纽约。而事实上他们并不是一对夫妇,在到达了纽约之后,“爸爸”就跟“妈妈”分手了,无所依靠的我跟着爸爸到了他所居住的地方。当然也不是所谓的“曾街”。而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场房。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因为我自从到了那里就从来没有出过门。我有很多兄弟姐妹,他们都是从各地的孤儿院所领来的。”说到这里的卡索亚轻轻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正目睹一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恐怖场景。
“我的人生是不幸的。以为苍白而没有亲情的童年就此会画上一个句号,没想到残酷的人生才真正开始。“父亲”有很多手下,有的负责我们的起居饮食,有的负责教我们一些枪械的使用和格斗技巧,有的则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随时向“父亲”汇报。期间陆续有新的孤儿被送了进来。可是我从都没有见到领养我的那个“父亲”。我26岁那年,我们20个同龄的人分成10组,进行淘汰。要想活下去就要杀死对方。在这场血腥的生存考验中,我是第五名。也是最后一个。我们剩下的五个人被分配到另外一个地方,取名为1/5。从那个时候我才逐渐清楚,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跨国组织,他们有着严密的组织网络和严格的等级关系。同时也有极其聪明的天才科学家。他们从事贩毒,走私枪械,甚至研究一些新的疯狂药品和克隆孤儿。不过克隆从来没有成功过,他们把失败的肉团通过鱼船仍到海里喂鲨鱼。”卡索亚缓出一口气,握着小米的手示意别打岔听我说完。
“而我们1/5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组织,由我们5个“兄妹”组成,说得容易理解些,就是所谓的职业杀手。我们所负责的是亚洲一带,所以我们受过严格的训练,精通日本语,英语,中文和韩语。我杀过很多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杀他们。那时候的我盲目地听从上面的安排,不管是什么原因,什么职业。我都不能去了解,我能做的就是给他一颗子弹,如此而已。杀了多少人我也记不得了,可是无论我怎么杀人,只要听从组织的安排,这些命案都一个个无疾而终。”
她发现了小米的恐惧眼神,轻轻地握了握牵住她的手,示意别怕,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而小米却听得没有了任何表情,仿佛在听一个只会在电视里才会看到的故事,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深深的知道,这种在电视里才会发生的事,在现实生活中发生了,并且就在她的身边。
卡索亚望了望房间的门,转过头继续说:“一年前,组织派我一个人来到这里,杀一个小女孩。我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在下围棋。一个21岁的小女孩。这么多年来我从来都没有动手杀过小孩,看到她的那一刻,我突然下不了手了。我想起我的童年,那些冷漠的伙伴眼神,被送到纽约地下后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再看看她,无忧无滤的下着围棋,仔细思考棋盘上运数的表情,那一刻我手软了。我想,老天到底是为什么给了我那么悲惨的人生,这还不够,还要让我去制造那么多悲惨的家庭?一个21岁的小女孩,她能够做什么?能够做什么威胁到组织的存在?这是我第一次想到为什么,第一次没有盲目地去执行任务。我救了她。我带她去了组织里人手最薄弱的上海。之后组织了解到了情况派人来追杀我,我辗转逃到了北京,到处租住房子。每天晚上想着组织会对我进行什么残酷的刑法我就无法入睡,我总是四处换住处,蜗居。就连出去吃东西都把头埋很低,每走一步都做好了被子弹贯穿头颅的准备。我太累了,我是一个该死的人。”
卡索亚呆呆地望着听得不知该如何答话的小米,“也许…也许那个女孩早就死了吧。”
小米吞了吞口水定了定神,“你…你说的都他妈是真的?你不要骗我啦,我…我经不起这种扭曲的现实啦,一个杀手,对对,你是一个杀手?你刚才还在我身边睡觉?我刚才还在开拓你让你好好面对现实不要老想着死不死的,结果你是一个杀手?”
卡索亚平静地看着小米的恐慌,的确,恐慌在卡索亚眼里已经没有意义了。
“你知道过后,会怎么想?报警吗?或者是继续你刚才所说的我们的交易?如果是前者,我劝你不要那么做,我明天就搬走。因为你一旦报警,组织一定会灭你口的。”
“我…我…我他妈什么时候说要报警啦,你告诉我这么多,证明是相信我麻。我摆摊做生意,开出租车,送货,当辅导员,我他妈什么没干过!我…我只是有点想确定是不是真的啦!我才不怕呢,我说过小米最爱管嫌事了,你如果不怕连累我,你继续按照我说的交易去进行啦,我他妈豁出去了我。”小米语气激动的神情在卡索亚的瞳孔里反射出一种对陌生人的信任和感动。
“要活下去吗?我可以活下去吗?你愿意陪着我让大家都活下去吗?”卡索亚握紧了小米的手。
“当然啦!我说了我他妈豁出去了。”
“那我不再坐以待毙了,我要去上海打听那个小女孩的生死。你愿意跟我去?”
小米的恐惧已经成功地转化为身为惊悚片女主角的兴奋和冲动,“当然啦,没有我你一个人怎么活得下去?我告诉你啦,我以前才出租车的时候车技可好啦,什么飘移啦,360度旋转车身啦,我的客人都被我转得晕头转向的呢!”
卡索亚紧锁了眉头,她正在思考该不该连累这个无辜的北京小市民到自己的生活中来。而事实上她却需要小米这种活泼和清澈的伙伴,或许这是她生存下去的力量所在?或者说是没有真正友情的生命突然降临的礼遇让她无法割舍?小米正逐渐融化一个杀手的冷漠,一个俄罗斯孤儿,一个组织的杀人工具,从今天起,她的人生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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