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红楼同人)红楼之迎春花开 > 第130章

第130章

水母院子里丫头仆­妇­无跪了一地磕头谢恩:“恭喜太太,贺喜太太。”

管家娘子顾妈妈甚有脸面,被人不过磕头说声恭喜,她却是笑盈盈凑到水母跟前,喜滋滋抚手乐呵:“太太,您判了这些年,终于得偿所愿,这回睡梦里也要笑醒了吧。”

水母忙着作揖:“同喜同喜,衍哥儿有今日,得亏你这个­奶­娘呢!”

两个老太太恭喜一阵,商量着报喜之事,水母吩咐顾管家去最好的点心铺子买齐十二­色­点心,各处报喜不提了。

水母一边吩咐丫头们翻箱倒柜把各­色­贵重药材找出来摆了一桌子检查,一边唤住了贺喜来的绣橘老娘金二家里:“大­奶­­奶­在娘家就是你服侍,如今你­奶­­奶­有孕在身,你要格外当心,凡是­奶­­奶­入口之物,你务必亲自动手,切勿丝毫闪失。”

金二家里福身道:“太太不唤奴身,你也要禀报太太一声,大厨房里毕竟人多手杂,最怕是百密一疏。再有­奶­­奶­怀孕,胃口不好,正经席面吃不了两三口­奶­­奶­吃不下无关紧,亏着肚里小主子可是大事体。”

水母很以为然:“依你之见?”

金二家里早有腹稿:“­奶­­奶­身边的晴雯,一手好厨艺,自幼服侍姑娘,奴家里绣青也会炒的一二个小菜,不如就在大­奶­­奶­院子立起小厨房来,特特服侍姑娘姑爷,夜半要个热汤热水也方便。”

水母自然答应不跌,一叠声叫着顾管家,着他派人去水衍院子里立灶头,添置一应锅盆碗盏之类。

月姨娘正在收拾药材,闻言手里一顿,她回了水府又张罗起水母饮食,变相接管大厨房。闻听金二家里提议给迎春开小灶,眼眸一紧,这是不放心自己了!

可是,他是人在屋檐下,不敢多说什么,一时间心里恼恨,面上似笑非笑:虽是候门女,不过是个庶出的,这般骄矜作甚?那嘴角就扯起来了,想当初太太怀着哥儿,还要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张罗一家子大小生计呢。

云霞站在姑母身后,面上有恼恨酡红,姑母不是说那女人是个难受孕的,三年后就可以借口子嗣抬举自己做二房,如今那个女人竟然坐胎,三年后的约定岂不泡汤?自己难道再跟姐姐一样回家去,嫁做穷汉妻?

云霞暗暗咬牙,这个女人实在可恼得很!

不说水母上房心思迥异三人心肠,却说水衍背过母亲,转过三进仪门,就脚底生风飞奔起来,回得房去,一把抱起迎春在手里笑哈哈颠来颠去。晴雯绣青叶儿雀儿几个贴身旧婢正在围着迎春欢喜说笑,一个个对水母被下联吃瘪暗暗高兴。却被水衍一头撞进来来了这一出,一群丫头见惯了宝玉贾琏那种含情脉脉动口不动手情调,对于水衍这种嘴到手到的柔情有些不适应,一个个羞得满面通红,唬得四下逃窜不迭。

迎春吓得搂进水衍,生生嗔怪:“大天白日做什么呢?快些儿放手。”

水衍去世充耳不闻,自顾笑嘻嘻飞起了旋子,双双跌落绣床,水衍笑眯眯俯身自眉毛一路膜拜:“这是谁家小娘子,这般美貌香甜,聪明能­干­呢?”

迎春双手推拒:“别别别”

水衍却是蜻蜓点水一般,四处出击:“嗯嗯嗯,别什么,什么啊?”

迎春脸颊飞霞,黑眸星子似的闪烁羞怯:“有人呢?”

水衍实在高兴得很了,一抬手将迎春架在左肩之上,满屋子转圈子:“看看,看看,看清楚了,哪里有人呢?”

迎春玉手扶住水衍额头,心里甜滋滋的只要开出花儿来,只是水衍这般疯疯癫癫,迎春很怕一个闪失,忙着颤声哄骗,那声音糍糯糯,甜津津,裹着蜜一般儿:“夫君说得对,没人,只是孩子会害怕呢,夫君放下我来,咱们一家子三口好好说话,可成呢?”

水衍闻言一愣,扭头瞅着头上迎春,裂开嘴巴合不拢:“三口?”

迎春抚抚腹部,羞涩点头:“恩呢!”

水衍眼睛成了一条缝了:“对哦!”

嘴里说着话,手里小心翼翼把迎春抱下肩头,却是放在腿上,把手慢慢放在迎春腹部,咧嘴呵呵笑:“儿子,我是爹啊,知道不?”

迎春笑脸一收。

水衍说了半晌不见迎春回话,抬眸瞅见迎春满脸困惑,忙问:“怎的了?不高兴?”

迎春迷惑一摇头。

水衍顿时紧张兮兮:“哪里不舒服?”

迎春玉手捂住水衍嘴巴,眼眸里淡淡忧愁:“大爷很喜欢儿子,我担心,只怕不是儿子”

水衍斜眼睨着迎春,唧唧笑:“不怕,娘亲不是生了三个姐姐才生了我,咱们慢慢试呗,有种子,有良田,害怕种不出好苗来?”

155

荣府张氏大夫人正在府里坐立难安,等待这张舅母的回信,迎春被水母刁难之事张氏尚未告知贾母,只怕贾母发威,提起当初许婚张氏执拗。石家小儿子已经跟杜家张怡君的姑子杜玉婉结亲了,目下已经放定,婚期就在今年金秋。

贾母曾经当着张氏说了几声可惜。

这让张氏很舒服。张氏今日得信,之所以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请了张舅母,乃是给水母一次警告,也是先礼后兵之意。至于没有惊动贾母,一为贾母年纪大,二来也为了水府婚事乃是张氏做主,倘若贾母一个气不忿,张氏的脸面不好看了。

自从何嫂子回复告知已经将张舅母送进了水府,张氏便立着耳朵等着消息,等着等着,却等来了张舅母的陪房,她不仅告知了迎春此仗大获全胜,还带来一个天大喜讯,成婚半年的迎春身怀有孕了。

乍闻此信,张氏呆了片刻,却是一边凤姐咯咯一笑:“恭喜太太,贺喜太太。太太,我们很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老祖宗知道知道呢。”

凤姐说着上前给婆婆拭泪:“婆婆,这是喜事儿啊!”张氏抬手一摸,这才发觉自己竟然落泪,不由一乐:“看我,人水家孙子,倒把我乐得。”

何嫂子带着木樨等丫头连声道喜,张氏喜盈盈吩咐下去,阖府月例双份。喜滋滋梳洗打扮,吩咐凤姐:“你亲自捧着琏儿淘换给我那瓶儿葡萄美酒,我们去跟老太太敬一杯。”

这话落地而,木樨已经把美酒奉上了,凤姐亲自捧在手里,一路人兴冲冲往贾母院子来了。

其时,正值午餐过后,虽然尚在三月,贾母有些困顿,鸳鸯生怕贾母吃了就睡积了食儿,暗示黛玉湘云探春三个陪着贾母说话混时间,贾母正跟哪儿迷迷糊糊可有可无笑着,却见张氏婆媳春风满面进来请安,贾母焉嗒嗒抬手:“嗯,都坐吧,这会儿怎么来的这般齐整呢?”

张氏凤姐喜滋滋就给家里道恭喜,贾母尚在迷糊:“谁有孕了?”贾母眼见凤姐眉飞­色­舞,还道是凤姐,乐呵呵招手:“风辣子,你过来,我说呢,不年不节,我做个梦里到梦见双龙戏珠呢,莫不是你这回是双胞呢?”

说得凤姐害了羞,小帕子掩嘴咯咯笑:“去瞧瞧老祖宗,孙媳都快三十了,哪有这个福分呢?是迎妹妹!”

贾母闻言心里图图跳,这可是家爱抚除了黛玉意外死一个外孙子。她有些不能置信,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转头握住黛玉手,指着凤姐:“玉儿,你听清楚没有,这个凤姐辣子说些什么呢?她说你二姐姐怎么的?”

黛玉瞧见张氏凤姐一个个喜气盈盈春风满面,知道迎春怀孕应该是半晌十打十,黛玉忙着起身一福,笑微微道:“恭喜老祖宗,二姐姐有喜了,您做了老外祖了!”

黛玉打头,湘云探春惜春等一个个上前行礼道恭喜,贾母犹自不信,哈哈大笑起身,手指张氏:“大太太,这是真的啊?我又做了老祖宗,你也做了外祖母?”

“真的,真的,只怕这会子报喜的报子都快进进门来了。”张氏乐乐笑着上前握住贾母手,降贾母搀扶坐下。贾母却再次站起身子,嘴里吩咐:“赏赏裳,所有人等有一个算一个,没人一贯大红丝线铜钱串子。”他自己呢,却是忙叨叨吩咐鸳鸯打水净手点香炉,安置拜垫,自己三拜九叩,无比虔诚的顶礼膜拜去了。

却说这边贾母正字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感谢菩萨,禀告祖宗,外面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张氏吩咐迎,贾母听见忙道:“打开中门,放鞭炮,这可是大喜事!”

却说贾母张氏凤姐等齐齐等在贾母上房,预备亲自闻一闻报喜婆子,熟料来贾府报喜的竟然是水衍自己。水衍进得门来,等不及丫头摆放拜垫,纳头就拜:“给老太太请安,恭喜老祖宗,娘子有了两月身孕了。”

贾母喜滋滋上下大红锦缎锁麟囊:“乖乖乖,幸苦了!”

水衍喜滋滋接过赏赐方好,对着张氏再次下跪:“给岳母请安,恭喜岳母大人,您做了外祖母了!”

张氏也有赏赐,也好似一个鼓鼓囊囊大红锦囊,绣着五子登科。

轮到凤姐就是作揖了,凤姐准备的是状元及第的金锞子。

因为水衍来的忽然,黛玉湘云等一群姨妹子回避不及,一体都躲在黄花梨木的玉兰屏风后面,看着水衍推到玉山,撅着ρi股满屋子作揖,一个个掩着嘴巴偷着乐呵。

水衍听见笑声,不急不恼,反而再次那头拜倒:“小婿有个不情之请,娘子身怀有孕,甚是思念亲人,只是太医交代,三四个月之间不易舟车劳顿,小婿很怕娘子会闷,小婿自己公事繁忙,小婿想请岳母大人舅嫂子几位妹妹过府瞧瞧娘子,未知可否?”

贾母甜滋滋的熨帖得很,却是沉脸一声哼:“看来果然是人老惹人嫌啊!鸳鸯,也没人记得你老太太,我们还是去给菩萨可偷去吧。”

水衍对贾母不甚了解,闻言一愣,却见凤姐百忙之中对着自己眨眼睛,嘴角噙着明显笑意儿。

水衍顿时明了,索­性­装糊涂,拦着贾母噗通就跪下了,只磕头:“老祖宗息怒,是小婿嘴笨,只是别误会娘子,娘子在家那天不念叨老祖宗岳母以及妹妹们几遍呢,只是小婿浅见,想着娘子再是思念之苦,倒底是小辈,哪里敢劳动老祖宗前往探视呢,小婿一早跟娘子商议定了,一旦娘子坐稳胎位,小婿就亲自陪同娘子回家住上十天半月,好好承欢老祖宗膝下。”

贾母顿住脚步,屏住笑:“真的呢?”

水衍忙着点头:“当然真的。小婿岂敢哄骗老祖宗,就怕老祖宗嫌烦,故而不敢开口呢!”

贾母故意弯腰低头盯着水衍观瞧,只瞧得水衍心里也没底了,贾母这才哈哈一笑,亲手拉起孙女婿一只手:“好好好,起来,可要记住你方才所说哟!”

水衍这才确定了老太太果然在跟自己耍乐子,不由笑得得意非凡,潇洒抱拳:“君子一诺值千金,小婿当然记得!”

水衍这边辞别了贾母,有到外房去给丈杆子报喜去了。

且说贾母今日获悉迎春怀孕,又见水衍这个年轻有为的孙女婿甚疼媳­妇­,心知迎春终身有靠了,真是高兴不了。说起话来一句一个哈哈,笑过了,又吩咐凤姐置酒,好好款待孙女婿。

凤姐哂笑:“哎哟,瞧瞧老祖宗,见了外孙女婿,把孙媳­妇­都看扁了,活似我们就是歪瓜裂枣呢!”

贾母作势要打凤姐,凤姐满嘴甜言蜜语直讨饶,屋里头欢声笑语一片。

众人笑得开心,贾母却透过众人瞧着黛玉湘云两个,心里暗暗叹气,本来美美满满两全其美,不想今日不上不下。

黛玉乍见老祖宗看眼自己眉峰微蹙,知道老祖宗心病,却是故作糊涂不知情,依旧随着众人淡淡微笑,心里头却是空了一角,没着没落,无滋无味,仔细究竟,却又不知道这股愁绪所为何来。兀自觉得不自在。

且不说水衍如何酒醉饭饱满载而归,直说隔天,张氏便带着丫头婆子带着满满辆车的药材补品,古器玩物衣料,浩浩荡荡一行二十余人到了水府。这一次,张氏给迎春送来两个婆子,两个善于洗后月呣子媳­妇­子。

今日所来四人,都是凤姐用惯得产婆与月嫂,产婆今日只来人人门路,今后按月前来一次即可。月嫂却是从此介入迎春怀孕之事,张氏许他们月例五两,余下日子,她们二人将会一力包揽了迎春从此以后的衣食住行。第一件事情就是迎春从内到外的衣衫全部从新裁剪,蚕丝这些都不用了,一­色­细白棉布贴身穿戴。再有水衍跟迎春不仅饮食分开,室也要分开,水衍被毫不气请去了厢房住。

水衍住厢房好事迎春争取结果,两位伺候媳­妇­子原本是要水衍去住外房,只是迎春想着云霞眼里的那一簇火苗,实在有些不放心,水衍主动猎艳迎春以为还不会,若是云霞半夜学者云英送送糖水茶叶不无可能,不得不防。

这一闹腾就是三天,绣橘该出嫁了,迎春原本说好要送绣橘,这下子躺着养胎不敢动弹,只好委派司棋帮忙,好在有祺大嫂子鼎力相助,代替娘家人送亲,给绣橘长了脸面。绣橘女婿封了八两红包。迎春再给祺大嫂子封了二十两红包外带一块石榴红吃尺头。

祺大嫂子从后逢人便说迎春大方得体,对丫头就跟亲人姐妹似的。不下一天,整个水府一族都知道了迎春出资千金嫁丫头了。只因晴雯等知道,这千金直说还少了。

绣橘回门这天正是三月二十,迎春隔着珠帘看见绣橘女徐,虽不及贾珏贾琏人品,却也是眉清目秀,身材修长,头戴文生披花巾,倒不像是生意人,想个读举子。

绣橘磕头起身,他很自然把绣橘胳膊一搀,看着就是个细心之人。迎春很为他们高兴,准确说侍卫绣橘高兴,迎春赏赐他们夫妻一套宝蓝­色­绣着并蹄莲的罗衫,一对玉如意,再一个花开富贵的翡翠摆件。

迎春看着眼前一身大红金丝绣凤的新娘子,眼中却是远远看见了那个从胸口掏出一个葱油饼塞给自己的浑身懂得瑟缩身影。迎春眼中蕴泪,频频点头:“如意吉祥,富贵延年!”

绣橘哭道在地,不顾夫君拉扯,只磕头:“谢谢姑娘厚恩,婢子没齿难忘!”

迎春忙着吩咐晴雯等扶起来他夫妻就坐,一时前面来了水衍,请了绣橘女婿去说话。迎春伸手:“你进来我们好生说会话,以后做了当家­奶­­奶­,可就难得见了。”

绣橘再次哭倒在迎春膝上:“婢子前生修造得好,今生德遇姑娘呢!”

迎春把绣橘肩膀一拍:“可知遇见你,也是我三生修来福气呢。”

晴雯绣青只抹泪。二人上前搀扶绣橘,晴雯嗔道:“姑娘肚里有小少爷呢,可不许在哭啊?”

绣青却道:“姐姐只管放心,有我在,谁也别想沾惹姑娘一根头发丝儿。”

绣青这话却有缘故,本事绣橘看出了月姨娘姑侄们不怀好意,叮嘱绣青私下留意,别叫姑娘吃亏,她却是小孩子心­性­,一个激动就说出了口。

绣橘一横眼,晴雯一个板栗上了头:“笨啊,你这样大张旗鼓,早被敌人谋了。”

迎春挥手笑嗔:“都是些小孩子家家,下去吧,我与你们绣橘姐姐好生说说话。”

背过众人,迎春笑盈盈递给绣橘一张方子,低声吩咐绣橘如何行房事,如何饮食调养,原来是元春子­宮­内谋出来的生子秘方。绣橘听得面红耳赤,临行带着迎春替他准备几大包药材欢欢喜喜上车去了。

此后,因为绣橘夫家开屋,绣橘隔三差五便往水府来一趟,没有新必要给迎春家里送一套,说是将来小主子得闲好看。再有什么孤本名画,也是先紧着迎春送了来。每来必定要跟迎春说一会子话才去。

回头却说迎春因为那日又哭又跪,虽然她自己以为不打紧,却把水母水衍,呣子吓得不轻,根本不许她下床来,三步也只需迎春在房内活动。迎春只好在水衍当班之时才能得空偷偷往后花园子赏春景。

不想有一次竟然遇见云霞姑侄,云霞竟然在花园子空地上穿着戏子服侍,又唱又跳,水袖身段倒也有几分美感。见了迎春略略迟疑上来拜见,却被两位月嫂以及两位嬷嬷隔在一丈之外。

这边厢晴雯绣青搀扶着迎春预先撤下,迎春直皱眉:“云霞这是做什么?”

晴雯婢子直哼哼:“狐媚歪道,理她做什么,吃多了呗!”

迎春侧目,盯着晴雯。

晴雯举手:“好了好了,我说行吧,我打听了伺候云霞的小杏花,她说云霞那日陪着太太去族里看戏,看见一出麻姑献寿,就上了心,说是她寄身府里,身无所长,无以为报,决议在我么太太生辰之时,亲自献上麻姑献寿一折,借以表达对太太的崇敬与感激。”

156

绣青跟着直呸呸。

迎春凝眸:“是么?”

晴雯绣青忙着点头。

迎春心思却飞得老远,今年八月老祖宗会过大寿,元春姐姐王子腾将要先后在年底凋落。迎春不由叹口气,老祖宗这个大寿做的还真不是时候呢。试想一想,皇上日日为了平安州烦心,荣府却在大肆庆祝吃吃喝喝,穷极奢华。

君王不恼恨真不是人了。

晴雯搀扶着迎春坐下,地上一杯淡淡酸梅汤:“姑娘可在听奴婢之话?”

迎春饮一口直皱眉:“忒淡了!”

晴雯又给迎春加上一匙子酸梅膏子:“姑娘?”

迎春喝了一口,这才惬意一笑:“急什么,任她是飞天仙子,我保管叫她跳不成。”

晴雯闻言兴奋得很,眉眼弯成新月牙:“姑娘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快些说与婢子,婢子也好提前痛快痛快,您不知道,这个贱婢每日借口太太有事商议,天天都到二门迎接姑爷呢!”

水母也是一天一天送来各种各补品,当然,水母的东西迎春根本不敢入口,全部便宜了两位教养嬷嬷了,不过十天下来,两位嬷嬷已经下巴滚圆了。

水衍则是天天准时回来跟儿子说话,随便把朝廷动静跟迎春报备,什么史家二叔被迫上阵,被农民军打击的龟缩不出了。到了四月,水衍回家之时已经在提及王子腾了。

水衍告诉迎春,自己跟贾珏都有可能上前线。

迎春愕然:“跟着太子?”

水衍摇头:“不是,我们作为御前监军前往!”

这便是太子不会去了!

迎春惊诧之余,心里一沉。

贾珏虽然文学修为不错,有治国之能,骨子里却是崇尚武能安邦。故而,平安州战事一出,贾珏就跟大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平安州在贾珏水衍眼中是建功立业之路,在迎春眼里却是九死一生!

自从宝玉得中状元,直接进入翰林院做了七品编修。贾珏以钦赐庶吉士身份进入翰林院,跟着吴大学士修炼,三年后散馆按照考绩正式授官,目下只是跟师傅观摩政事,不能算作正式官员。

迎春以为贾珏身在文职,从此远离战争,不想他胡闹跟着御前侍卫请战,竟然获得圣上批准。

难道圣上真的要把公府世家一网打尽?

迎春前生亲眼得见战事惨烈,一个个斗志高昂,妄想建功立业万户侯的八公子弟,几乎全部把­性­命丢在平安州。王子腾虽然后来用了杀光抢光烧光三光政策,取得完胜。他踩着无数人的鲜血,得到圣上嘉奖,升官加爵。因此被那些马革裹尸世家恨入骨髓。

记得那一世,平安州一役,八公除了贾家无人参战无人死亡,其余七家,包括为家冯家,具有子弟折在平安州。

荣府与王子腾成了众矢之的,别说倒霉无人援手,整个一个墙倒众人推。

前生,王子腾死于吃错汤药。

迎春之前一直以为是皇帝下手诛灭。今日有了贾珏水衍,迎春有了切肤之痛,她不知道水衍贾珏有个一长二短,自己该是何等心情?

迎春光是想一想就心痛莫名,对于王子腾这个把无数好儿郎丢在战场主帅,自己会如何对待?

自己会不会买凶杀人,杀之后快呢?

迎春想着不由一个激灵,脑子里也开了一扇窗,一扇洞察荣府覆灭之窗。

荣府覆灭,不是皇上迁怒,就是那些痛失爱子世家大族,在要死大家死的心理作祟之下,临死拉着贾府垫了背。

平安州看似芥末之痒,实则凶险万分呢!

迎春不由攥紧了粉拳,如何脱困呢?

迎春就在这种一惊一喜之中过了十天,

一时间,迎春脑中闪过那些鲜衣怒马而去,马革裹尸而回京都纨绔,想着如今水衍贾珏就是这些鲜衣怒马骑士之一,迎春甚是恐惧,她不知道置身其中贾珏与水衍能否避过此劫。

恐惧过后,一股悲凉自迎春心底汹涌而出。

却说迎春忧心如焚,夜里辗转难眠。

虽是如此,迎春一直怀着侥幸之心,她希望最终出战没有水衍,也没有贾珏,这个信念支撑着迎春。四月中,迎春得知了确切消息,水衍贾珏都在出战名单之上,再也支撑不住了。

这日正是四月二十傍晚,迎春听闻水衍之话,脑袋嗡的一声,忽然晕厥在水衍怀里。

这一次,迎春不是装病吓唬谁,她真正病了。

算起来,迎春重生,自从那一次因为得窥生母嫡母秘密大病一场,至今十几年没有生病了。这一病却是气势汹汹,满脸通红,热气腾腾,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满口胡话连篇。

只是除了偶尔几句‘珏儿’‘大爷’其余届时含糊其辞,难以分辨。

水衍大惊失­色­,一边派人疾驰贾府请来张氏坐镇,一边拿了帖子进宫请了太医入府。一番望闻问切,言称迎春忧虑太甚,郁结不发,伤了肺腑。太医最后一句话在水府贾府引起轩然大波。

黄太医煞有介事声称,一般人来说,这般病症不过小事儿,几乎药到病除,只是孕­妇­就有些麻烦,药与毒只是一线之隔,一个不慎,胎儿难保!

说穿了一句话,迎春这病需要清热解毒,表药发散,只是迎春身怀有孕,解毒之药很可能将胎儿当成血块一块儿解散了。故而要小心斟酌用药,恐怕要祸及胎儿。

太医提议用最原始的退烧方法,一是姜汤发寒,二是,用温水洗浴降温。这就是无为而治,为主要考孕­妇­本身抗病。

他最后又道,让若家属愿意力保大人,可以用药。

水母希望保孩子,却也知道没有大人就没有孩子,只好说得光面堂皇些:“大人孩子都要!”

张氏虽然也想两全其美,却是更加心疼迎春,在张氏想来孩子可以再生,迎春生命只有一次。摸着火烫烫迎春,看着迎春­干­枯嘴­唇­,她恨不得药到病除。却也怕这一胎不慎,落下病根,造成终身遗憾。

可是,张氏也不愿意那迎春­性­命开玩笑。

张氏看着这位杏林高手黄太医把手一伸:“借一步说话!”

来至上房堂,张氏言道:“请教大人,只要大人熬过去,孩子一定能够保全么?”

面对这位三品诰命,贵妃家眷,黄太医心里甚不舒坦:“万事都有例外,下官不敢保证!”

张氏少顿再问:“用药之后孩子是否一定不保?”

黄太医搭着眼皮子整齐药箱,声音冷冰冰:“一半一半,请恕下官不敢断言!”

张氏顿时怒了:“你这是耍着我玩儿么?”

“不敢!”

十分淡定黄太医没想到和和气气贵­妇­人会忽然翻脸。心里不免惶然。他如此模凌两可之话,乃是为明哲保身,减少麻烦,以便事后顺利脱身。只不过平日他说话会带些感□彩,今日确是说得冷冷冰冰。

张氏更是关心则乱,事关迎春呣子安危,她是听不得这些含糊之词,顿时恼了:“又是不敢!不敢保证,不管断言,你倒地做什么来了?割股疗伤医家义,医者父母心。你这明明就是钝刀子割­肉­么?你身为太医,一把岁数,进得病家,不说尽心竭力救治病人,反是神神叨叨,没有一句实落话,倒把病家吓唬的一愣一愣,你既然这不是那不敢,何必滥竽充数称太医?难道你在皇宫大内就是这般老­奸­巨猾糊弄差事,没有一句实话么?”

太医大都有些傲气,却这黄太医今日心气本来不顺。那受得张是这般劈头盖脸斥责。诚然,他在宫里当差,要忍受皇帝嫔妃们张口闭口摘人脑袋。在外面出诊,大多却是气气。

黄太医遭受张氏责难,顿时起了孤傲之心,他收拾纸笔软垫,关闭药箱,起身预备扬长而去:“既然如此,情老朽无能,你们另请高明!”

黄太医的冷淡冷漠刺激了张氏绷紧心悬,她心里怒火一拱一拱的突突升腾。张氏将身挺直,一声冷笑:“这是跟我耍光棍你?你既然来了,就甭想撇得清。大人孩子有一损伤,我便拿你是问。你今天敢跟我含糊差事,合我贾府,张府,水府三大家之力,我就不信,你能全身而退!”

张氏这话一出,自然有人将姓黄的拦住。黄太医左冲右突不得动弹。

黄太医顿时怒了,手指张氏气得发抖:“你,你,你,岂有此理,张家清贵门庭,竟然出了你这样仗势欺人之徒,简直斯文扫地,败坏门庭!”

张氏怒火熊熊一拍案几:“我今儿就是仗势欺人了,我儿若有闪失,绝不叫你有儿送终!”

吩咐两名仆­妇­将姓黄拖进厢房守住门户,招待姓黄的守住饮茶。水府仆­妇­嫌弃他说话不好听,用了温水冲了茶末子。气得姓黄直跳脚,胸脯子与一鼓一鼓的,差点炸裂。

黄太医不信自己耐不得几个­妇­人,几次耍横想要冲出房门,只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水府执事婆子对手呢,只得回去乖乖饮茶泻火!

却说张氏只是贾府先遣部队,后面紧跟着就是贾琏凤姐,再有一位贾府老朋友王老太医父子。他父子乃是被贾琏自炕上挖起来,他儿子小王太医不放心,跟随而来。

其时,迎春已经饮下了姜汤,晴雯绣青正在给迎春温水擦拭以降温。王老太医仔细请脉,仔细斟酌一个方子,其中以柴胡,黄芩,茯苓,竹沥为主,吩咐熬了当茶喝。

汤药熬上了,王太医隔帘指导晴雯,用捣成糊状的姜汁涂抹迎春手脚后背心。

半个时辰过去,迎春大热退尽,人清明了,只是身子发软。睁开眼睛看着张氏凤姐面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迷迷糊糊道:“母亲?凤姐姐?”

迎春想抬手摸摸,却是无力抬手,她莞尔一笑:“不想做梦看见你们,可是美梦呢!”

张氏喜极而泣,拉住迎春手贴在自己脸上:“什么做梦,是娘亲来了,不信摸摸,可热乎?”

迎春扁扁嘴­唇­,珠泪而一滚而下:“娘!”

张氏忙着替迎春拭泪:“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这个孩子,有什么委屈告诉娘亲啊,憋在心里做什么呢?差点没把为娘吓煞呢!”

凤姐则是扑到门扉:“王太医,迎妹妹醒了,请您老再给请请脉!”

王太医再次请脉,报了喜:“大人病消,孩子无碍了。”

张氏水母齐齐行礼道谢,直把王太医夸得神仙似的。

王太医抱拳谦逊不迭:“哪里,哪里,二位夫人赞誉太过了。少夫人原不是什么大症候,不过有孕在身有些碍手罢了。”

水母心里高兴,顾不得张氏在侧,张口泄了底:“哼,还是王太医医术高明,医德高雅,不像草包黄”

王太医就势抱拳:“老朽正要请教二位夫人,不知道老朽同僚黄太医现在何处?”

张氏扯扯嘴角:“王太医这般清明之人,竟然有黄太医这般拧不清的朋友呢?”

王太医道:“他为人尚好,之前因为替一位娘娘保胎不力,被降级留用,戴罪立功,故而特别胆小谨慎,其人并无坏心眼。他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二位夫人看在老夫薄面,谅解一二。”

事关内庭,张氏不便动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也是因为女儿迷眼不睁着急上火,这肚子里可有孩子呢,他呢,进得府来,乎云遮雾绕,事关人命,难免着急,跄跄他几句罢了。”

随即朝着何嫂子一努嘴:“去看看黄太医喝好喝好了没有,喝好了送他出门吧。”

何嫂子答应一声出了门。

贾琏在外悄悄吩咐平儿:“奉上二十两谢仪!”

平儿一笑应下了。

这边王太医的谢仪确实隆重得很,张氏笑盈盈吩咐下去,丫头端上红漆描金托盘,放着两块上等锦缎尺头,一个大红­色­锦缎荷包装着金玉满堂四个金锞子,个个都是九钱重,无论分开合起来都是吉祥数字。

水母也赏赐了八­色­点心,两包新茶。

王太医每年在贾府都有固定供奉银子,这些不过是门脸事情。自然笑纳不提。却是黄太医等在府门,见了王老太医,满腹委屈,涕泪双流:“院正大人,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招谁惹谁了,被人指着鼻子骂?”

王太医摆手:“上车吧!”

黄太医上车兀自愤愤。

王太医看了他一眼:“人家说的不错,医者父母心,人家呣子两条命叫在你手上,你云天雾绕没得一句实落话,还要吓唬人家一尸两命,怎么不叫人焦心呢?”

黄太医顿足:“不过是些仗势欺人为富不仁之徒,凭什么要我俯首帖耳服侍他们?我若不是替他家姻亲安胎失手,如何会有今日落魄,夜半三更任人呼来喝去?一日等我喘过气来,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王老太医把眼一瞪:“宝贵人如何怀孕,如何落胎,明眼人一清二楚,这也是你得已小惩大诫之故,你若一意孤行,定要纷争,乘早离我远些,老夫诺大岁数,只想寿终正寝,不想身首异处!”

黄太医愤愤不平:“明明我的保胎药没有问题,贵人落胎,乃是在凤藻宫闻了麝香,凭什么叫我背黑锅?”

王太医闻言喝令停车,将姓黄的一脚踹下了马车:“你今晚就写辞呈,我明日替你呈上,今后人前背后,不许你提我的名字,也不许你说是我同门师侄!”

张氏死磕水母

黄太医也是四十几岁人了,儿子孙子都有了,儿子不上进,家里开着药局仗着黄太医的名声,以及艾滋锦衣玉食吗,岂能真辞职?爬起身来,一颠一颠追赶小师叔,这有人照应跟两眼一抹黑可是冰火两重天呢!

回头却说张氏跟凤姐,先时迎春凶险,其实是孩子危险,张氏无暇顾及其他。此刻迎春脱险,孩子保住了,迎春俨然那就是水府至尊宝。

忧心一去,张氏昂起高傲头颅,咱是税负至尊宝娘亲呢!

咱怕谁呢!

回过头去,张氏再看水母,越看越不顺眼了,心里火苗子蹭蹭的冒,却也不好责骂黄太医那般施为,毕竟迎春还要在这府里生活去下,可是,脚掌是忍下这口气却是不能够了。

张氏拉着迎春软免手指,尖尖下巴,一双眼睛越发大了,眼泪一阵一阵推麻似的,母女们相对饮泣,庆幸劫后余生团聚。张氏迎春各自都上过死神味道,清醒知道,人的生死不过一口罢了。

水母人在中堂上坐着,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毕竟之前她发作了迎春,水母心里暗自认定了迎春这病只怕跟自己有关联。

水母拳头攥得紧紧的,只怕张氏借题发挥,果真如此,迎春怀着孩子,自己怎么做也是错了。

迎春发病之初凶险,琪大嫂子得了信儿,心中惶恐,连水母都知道怕了,只怕不好了。遂知会了族里跟迎春相好的几个妯娌,只怕迎春一个不好,大家好了一场,见个面吧。

祺大嫂子,二嫂子,三嫂子,五嫂子都到了,就连一直跟迎春疙疙瘩瘩的六嫂子这会子也来了。

这回是水母在张氏登门发作了黄太医派人送信出去,为的是来几个族人壮声势,让张氏碍着外人不好发威,欺负她孤儿寡母。

那信原是送在祺大嫂子婆婆手里,她婆婆不乐意跟着水母诺大年纪丢着面子,就指派自己媳­妇­过来照应,并嘱咐说,荣府只要不动手,其余任凭发泄施为,水母很该守些磋磨了。

祺大嫂子想着迎春凶险,便约了族里几个相好妯娌来探视,这会子迎春脱险,其余几个都家去了,唯有祺大嫂子五嫂子跟迎春观其最好,留下来一直陪同至今,想着见过了荣府亲家与迎春再去。

却说祺大嫂子五嫂子亲身经历了赏赐水母发难,都知道迎春这病因,虽然不好开口说什么。一群媳­妇­听见迎春房里有抽泣声,一个个偷偷睨着水母,但见水母坐立难安,却也没人乐意搭理,一个个心里等着看笑话,作吧作吧,这回作耗了吧。

水母眼眸几次落在祺大嫂子身上,却是开口求人之花没有说出口。

却是月姨娘听见迎春哭声,立在水母背后悄悄拉扯水母衣衫,暗示她做点什么。

水母却把胳膊一拐,跟哪儿一本正经,腰杆子挺得笔直。嘴巴抿得死紧,倔强的不发一言。

月姨娘只得压低声音拉劝:“太太?”望着迎春房里努努嘴,示意水母进去,人挺在面前,迎春就想说什么也爱着情面不好说的。水母也少落些埋怨。

水母兀自不理睬,月姨娘心里也别扭。虽说婆婆给媳­妇­立规矩天经地义,架不住迎春怀孕怀的不是时候,否则这次绝对是个打击大­奶­­奶­绝佳机会,一旦大爷上了战场,还不是太太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月姨娘心里闪现那日偷瞄见潘家里指挥人抬进来那一箱子雪花银子,三家铺子竟然月入千金,这跟之前水母简直是天差地别,只可惜,这些银子都抬进大­奶­­奶­房里去了。自己跟着太太熬了一辈子,临老了,也不过是大­奶­­奶­发慈悲把她的月例银子从五两涨到了十两。十两跟大­奶­­奶­月入千金如何能比?

还有庄子,大­奶­­奶­其人简直就是活打人脸,之前自己弟弟管桩子,一年不过三百银子。而今,大­奶­­奶­说什么庄子上的大米不好吃,要吃东省地产米,七倒腾八倒腾,又是开碾坊,又是种莲藕,养­鸡­鸭生猪等活物,一个小小庄子收入生生翻了番。羞得月姨娘都不敢顾管家与账房先生了。

好容易点拨太太寻个机会拿捏­奶­­奶­,让她理亏放权,好把铺子交个太太打理,太太万事都交给自己,自己正可以从中周旋,给云霞与她将来的孩子攒下写东西傍身。

熟料?唉,月姨娘娴静的看眼迎春卧房门帘,这个大­奶­­奶­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怎么就那么巧怀上了孩子,还这般固若金汤,连番折腾恁没损伤。这倒好,太太倒没拿捏住她,她倒把太太驾到火上烤去了。

自从屋里有了断续哭声,祺大嫂子几次目视水母,只是等了半晌,并不见水母去跟张氏搭讪低头。祺大嫂子知道这位伯娘又在死撑面子了。心里倒希望他索­性­躲出去算了,免得这般当面碍着让人不得不发作。

这也确是水母秉­性­使然。她一辈子硬挺惯了,她习惯了当面锣对面鼓,她也以为,她就是惩罚媳­妇­也没错,婆婆惩罚媳­妇­理所当然嘛,况且那日是迎春自己个乐意要跪,自己又没逼迫她。

却不知道,那样的罪名指控,迎春身为媳­妇­不能打,不能骂,还不能纷争,不跪还有什么活路呢?

水母一如既往死挺着,以为只要自己理直气壮,又有琪大嫂子敲边鼓帮衬,张氏也就无可奈何自己了。

她却不知道,今日情势不比往日。往日她是弱势,她占理儿,没闹到最后,总有人出来出头谁句公道话,她也就获得艰辛万苦直胜利。

如今情势反转,水母而今在族人眼里,纯粹就是好日子过腻味了,瞎折腾!族人谁还理她,一个个偏向迎春。迎春进门所作所为有目共睹,水母想说瞎话也没人肯信了。

所以,她今日挺也是白挺,铁定抗不住了,要倒在张氏手里了!

迎春卧房里哭声一直没间断,呜呜恩恩让人心里直发慌。

月姨娘越听越紧张,不能劝服水府太太放低姿态,月姨娘瞄上了祺大嫂子,水母会跟族长娘子求救,就是月姨娘馊主意,倒也省了张氏婆媳功夫。

却说月姨娘施施然,来至祺大嫂子面前,将身一福:“我们太太心系儿媳­妇­孙子,心乱如麻,亲家面前有不周到之处,还请祺大­奶­­奶­代为周全一二。大家必定同气连枝,一笔难写两水字,要互相襄助才是。毕竟咱们太太面子,牵着族里体面。”

祺大嫂子如何不懂这个理儿,不然今日也不来了。

虽然水母有些肆意妄为,可是如果今日水家主母任由贾府打上门来教训一顿,水府面子也不好看了。

若是传扬出去水府落一个刻薄孕­妇­,欺凌媳­妇­的名声,别说水府哥儿再说好亲难了,就是闺女,也别想再对上好亲事了。

祺大嫂子想起婆婆嘱咐,只要贾府不把人往死里逼,小惩大诫由他们,只要不把恶名传出去就好了。

祺大嫂子,心思百转,在厅堂枯坐半晌,几次暗示水母去探视迎春,却是水母见水衍被贾琏缠住说话不在跟前,生怕自己受辱,不肯挪动。

回头却说水母沉脸皱眉挺着,这是迎春所,一群丫头虽然眼圈红红的,却是不错丝毫规矩,不是上来茶水满上,只是任凭祺大嫂子如何追问,她们是一句多话没有,必恭必敬上茶后退,井然有序。真正让人憋屈。

祺大嫂子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子。却在此刻,迎春卧房大红撒花的帘子揭起,走出一位俊俏小媳­妇­,正是平二丫头。

晴雯一路指引,平儿到了祺大嫂子跟前将身一福:“这位是宗­妇­祺大­奶­­奶­吧,婢子给您请安,听我们姑娘说一直承蒙祺大­奶­­奶­照应,我们太太想见见祺大­奶­­奶­,还请您罚步跟我来。”

祺大嫂子正有此意,以为结交荣府主母,二为探视迎春。

却说祺大嫂子进门,刚要给张氏行礼,就被凤姐亲自扶起,迎春握住祺大嫂子一只手就哭起来:“大嫂子,我们好妯娌差点见不着面了。”祺大嫂子也伤了心,跟着落了几滴泪,忙着抚慰迎春:“九婶婶快别这样,我知道你委屈,可也要顾念自个才是,你还怀着孩子呢,天大事情也不及孩子平安落地这事大。”

张氏凤姐也在一旁劝慰,迎春好歹忍住了哭声,抬眸吩咐:“晴雯,怎么不给你大­奶­­奶­上茶果?”

祺大嫂子忙着阻拦:“哎哟,你好顾着我作甚,我那一日不来一趟,少吃你一杯茶又能怎的。倒是九婶婶千万不能再伤心了,对孩子不好,听话啊。”

绣青早绞好帕子,凤姐亲手接住替迎春擦拭,叶儿秋儿替迎春捶腿捏脚,迎春体力不支,竟然迷迷糊糊睡去了。

凤姐带着晴雯绣青以及几个嬷嬷守住迎春,张氏则带着随侍婆子来至外套间窗下罗汉榻上,与祺大嫂子分别坐下。

祺大嫂子方要开口说点什么,张氏便用帕子捂住嘴巴饮泣起来:“不瞒大嫂子,方才我们迎丫头样子,我杀人的心都有了,你不知道,我们迎丫头自小是我与他老太太捧在手心里长大,琴棋画女工,家里都请了专门女先生教导,她是一点就透。”

祺大嫂子忙点头:“九婶婶聪明伶俐合族里谁人不知呢,都在夸赞亲家太太呢!”

张氏继续哭诉:“偏是这丫头不仅乖巧懂事,那心肠软的跟水似的,家里哥儿兄弟受罚,她先就哭起来,势要救下兄弟不挨板子,否则嗓子哭哑也不住声音。每年得了压岁银子红封,一一积攒起来,自己不舍得买吃食玩物儿,却要把与庙里姑子去施粥施药,服侍他的丫头婆子,凭谁家中有事,踮着脚尖也要帮忙排除抹平,一家子上下,老老小小无不喜爱她。”

祺大嫂子频频点头认同:“这我知道,九婶婶这半年来所作所为,族里长亲平辈那个不夸赞,小辈子们都喜欢跟她结交,亲家太太,我婆婆提起九婶婶就不住口夸赞您教女有方呢!”

张氏至此,终于止住哭声,点头一笑,隔着小几拍拍祺大嫂子:“替我代问亲家太太好。”回手丝绢子点点眼角,叹口气:“我们迎丫头也是回去一次夸赞贤婆媳一回,直说族里宗­妇­婶婶如何慈祥,宗­妇­嫂嫂如何爽朗大方待人赤诚,夸赞的我们老太太还有我那个媳­妇­儿见天催促迎丫头替他们引荐。本来府里预备赏春宴,迎丫头也说要给我们引荐族里妯娌,偏生遇上平安州不太平,耽搁了,否则,这样好亲戚,那里等到今日才得见呢!”

言罢一挥手,何嫂子便将两个锦盒奉上来。

张氏往祺大嫂子面前推推:“今日来得匆忙,这是府里备下常例,有些那不手来,不过祺大­奶­­奶­跟我们迎春好,在我心里大­奶­­奶­就跟我的晚辈亲人一般,定然不会见怪的。”

外面还有五嫂子,祺大嫂子自己单收了礼物有些不好意思,随退回礼盒:“原该我们晚辈孝敬长辈才是,哪能倒过来呢?再者,今日我跟他五婶子过府,原是因为我们和九婶婶关系好的缘故,不在这些。”

张氏点头:“怪的我们应丫头不住口夸赞大­奶­­奶­急公好义,果然意思而不差。”随即将礼盒推向琪大­奶­­奶­:“不过,大­奶­­奶­方才也说了,人我是张亲,须知长者赐,不能辞!再若推辞,可就是不是真心那我当长辈了。”

琪大嫂子一滞功夫,平儿又请了五嫂子进来探视迎春,五嫂子在外套间跟张氏请安问好。

琪大嫂子忙着两下里介绍,张氏吩咐看坐,五嫂子却说探过迎春再来陪伴说话。

张氏知道迎春方才眯着了,不置可否见人,支使木犀问一声。木犀接了内饰门帘子,一通比划,晴雯蹑脚蹑手在门口直摆手,声音压低的只见口­唇­在动:“­奶­­奶­睡得很不安稳呢!”

五嫂子点头:“我就不打扰了,好生照应着,有事支应一声。”

晴雯感激一笑回去了。

叶儿伶俐的搬了绣登,五嫂子谢过方才落座。眉眼跟琪大嫂子暗示,水母尚在厅硬撑着同亲家摆谱。

张氏早就从平儿暗示中知晓水母德行,不是个轻易服软主儿,自己今日偏要她开口服软不可。故作不知道,吩咐木犀奉上同样的见面礼给五嫂子。五嫂子照例推辞。却是张氏把那人情话又说一遍,直说的迎春把他们二位当成嫡亲的姐姐一般。这一番话下来,祺大嫂子倒不好推辞了,一拉五嫂子,双双道谢,收下了:“如此,却之不恭,晚辈们感谢亲家太太厚爱了。”

这一方都铺垫好了。张氏重新提起话头,说起自己如何替迎春看亲事,原本不大看好水府寡母养儿,俗话说父父子子。我们很是担忧。只为迎春兄长跟水衍相识,力保姑爷人品才学,又有张尚夫人宝山,水母话也说得好,说是水家自这一辈子起,立下新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才纳妾。老太太跟自己才打消了最后一点疑虑,这才择定了水府。

张氏絮絮叨叨至此,把两家联姻国王诉说一遍。失望之­色­溢于言表:“谁知道,我们欢欢喜喜与她对亲,妆奁陪嫁无不­精­挑细选,如何做媳­妇­,如何伺候婆婆夫君,我们嘱咐不下千万条,谁知道,起那些日子竟然被亲家太太那样指责。我原想着我们家孩子绝不会如此,却也知道嫁出门女儿泼出门的水。忍了吧。熟料,今日竟然出了这样事情。差点一尸两命,这个迎丫头啊,就是太实诚了,你说我们娘家人不好出面,你就不会跟妯娌们诉诉冤屈呢?生生把自己逼成这样,若不是黄天菩萨行善,我今日只怕是哭也么有好腔了!”

琪大嫂子五嫂子这才知道,水母曾经跟贾府做了这样保证,两人对视一眼,他们可是知道月姨娘姑侄们心事,月姨娘家里两个侄女儿,一心要效法姑母,世世代代为水府献身。她两个原本就是预备给水衍暖床的姨娘。这在水家族里基本就是公开秘密。

大家也能理解,这样事情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各家各户都有,每时每日都在发生。

如今听了张氏之话,只觉得这水母办事是在有些膈应人。人无信不立,办不到就不要夸口。却也不能说什么,水母毕竟是长辈,唯有苦苦劝说张氏,两人轮换着夸赞迎春,简直就是二十四孝媳­妇­。并说让张氏放心,这族里没人敢说迎春什么,也不会什么。

总而言之一句话,迎春做人做事实在没得挑了。

张氏这一通拉拢哭诉,要的就是这族里有人知道事情始末根源。此刻见目的达到了,遂收了泪:“唉,虽说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做媳­妇­不容易,可是到底谁家闺女谁人疼,不满两位侄儿媳­妇­,我们迎丫头这个样子我实在不放心,女婿公务繁忙,这府里,”

张氏说到此打住:“唉,不说了,都怪我们自己孩子没能耐,不及人家会讨婆婆欢心。原本我们不该说什么,不过这样子接连出事,实在叫人不放心。”

琪大嫂子大约知道张氏意思,点头道:“这倒也是,怀孕夫人最是凶险,马虎不得。”

张氏忙着一握琪大嫂子手:“大­奶­­奶­果然善解人意,说道我心里去了。虽说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可是也没有任由她生死不顾道理,我跟她兄嫂商议了,明日就接她回去修养一阵子,等身子养好了再送回来。必定她肚子里是水家骨血。”

五嫂子心里暗暗点头,娘家这个时候不出头还待何时?不过她面上还是劝说道:“亲家太太虽然疼女儿,可是也没有让亲家太太诺大年纪­操­劳道理呢!您放心把九婶婶交给我们妯娌二人,保管您七个月后报个大胖孙子!”

琪大嫂子忙着点头:“这话正是。虽然亲家太太是好心,我只怕九婶婶搬来搬去不方便,反而不好。”

张氏微笑摆手:“这不难,我们老太太有钦赐八抬大轿,轿夫是专门训练老人儿,即便走山路如履平地,莫说这两家不过距离二里地,眨眼功夫也就到了。”

琪大嫂子虽然知道水母做得实在悖理,却也是受命而来,水家媳­妇­怎么也不能回娘家去待产,这般回去想要接回来可就大费周章了,那脸可丢大了。

水母倒也罢了,反正名声不堪一提了。为主是水衍丢不起这个脸,族里也都不起这个脸。尤其自己公公对水衍期望很高,水衍出息了,族里也跟着水涨船高,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出茬子,再者,琪大嫂子这个宗­妇­也并非板上钉钉子了,其余几房早就虎视眈眈,想要谋夺族长之位。自己夫君原本就是混混差事,若是失去族长位置,那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最糟糕的是,这件事情若是自己处理不好出了问题,不但宗­妇­之位有人质疑,就是回家去也难以跟公公婆婆夫君交代。

琪大嫂子一边不动声­色­跟张氏应酬,一般心思百转,紧张思索,无论如何不能让张氏明日成行。

忽然间,琪大嫂子脑子一闪,想起了一人来,不由大喜过望,这人一定能够帮到自己,也愿意帮助自己。琪大嫂子借口蹬东,跟张氏告罪少陪。张氏明知其要打什么主意,却也大智若愚。张氏口称要接回迎春,却也知道姑娘没有常驻娘家道理,她就是要摆个姿态,没有重量班班认出来拉劝,绝不会更改了。

所以,张氏必须要容她一个空儿,让他们去搬救兵来。

出得门来,悄悄使人往前头送信,告知水衍:“亲家太太要带走九婶婶,速速有请三姑­奶­­奶­尚夫人!”

水衍知道丈母娘发作了,他却也乖巧,将话告诉舅兄贾琏:“舅兄教我!”

贾琏很满意,及满意母亲发飙,也满意妹婿信赖自己,一笑道:“你只管把人请来就是了。”

水衍只抹冷汗:“就怕岳母不依!”

贾琏笑道:“无事,到时候等你们三姑­奶­­奶­那么一求,舅太太那么两边一抹,你们老太太跟我们老太太说一句是落花,好好待承媳­妇­孙子,我们太太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把迎妹妹许你为妻!”

水衍皱眉:“这一说,岳母这边似乎无妨了,不满舅兄,我只怕我们家老太太执拗,唉!”

贾琏呵呵一笑,附耳道:“这事儿跟容易了,到时候你就往大堂中间一跪,两边喊娘,我保管你万事大吉!”

水衍有些疑虑:“这个,成么?”

他可是知道自家老太太何等彪悍难缠。

贾琏嘻嘻乐呵:“成,怎么不成,百试百灵!”

水衍一滞,转而惊喜:“舅兄,你?”

贾琏警觉说漏嘴,忙着把水衍一推:“哎哟,腻味什么,快去,快去!”

你不低头我不休

却说水衍得信儿,知道媳­妇­儿安全了儿子保住了,正在暗自高兴,说无足道跟家舅兄贾琏饮酒碰杯。却不料琪大嫂子递了信儿出来:乃家岳母发飙了,­奶­家媳­妇­儿子几不保!

水衍满腔喜悦顿成灰,他是心中无计,只得躬身大礼,跟岳母最亲近之人问计:“舅兄救我。”

贾琏倒也是个善心人,忙着把自己这些年实战经验倾囊传授:装孙子,装可怜,抹稀泥。

总而言之一句话:伸手不打笑脸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水衍半信半疑,却是不敢马虎,好在姐丈姨丈都住在外城,忙使了泉儿往姐丈家去请姐姐,自己跃马加鞭,赶往尚府。

却说水衍到了尚府,张舅母正在陪着张老太太说话,忽闻水衍夤夜求见,心中不免咯噔一下直发慌,难不成迎春出了事情?

张舅母不敢惊动张老太太,直说媳­妇­跟自己有些事情要商议,便告退出来。水衍正在而门口着急转悠,门子请他饮茶摆手,请他坐下摇头。听闻一声太太有请,水衍顿时脚下生风一般,只恨引路的姐姐走慢了。

水衍进了垂花门,因他是外男,不好招进内宅问话。让张舅舅传话有太罗嗦了。做不过水衍是张就是外甥,房拥有者又是自己夫君。张舅母很担心水家有什么塌天祸事,遂让人带了他在房花厅相见。

水衍心里着急,急匆匆而来,见面二话不说,直挺挺就跪下了,低头抱拳,恳求道:“请姨母安,夤夜打扰姨母,实在情非得已,还请姨母谅解!”

张舅母吓得不轻:“我的儿,这是做什么?有话说话,姨母依你就是了,快些儿起来!”又吩咐两边厢:“给哥儿上茶!”

水衍到底年纪轻,还没有练就地动山摇心不惊的境界。她心里着急,哪里有闲情喝茶。那手只摆得迎风柳叶一般:“还请姨母移驾,具体缘由侄儿路上如实禀告。”

这般功夫,张舅父也被惊动了,听说水衍造访,便走了来。张舅父对水衍这个后生晚辈印象不错,武行出身不粗鲁,甚有儒将风采。因见他急白了脸,话语说的不明不白,故而一笑提醒:“这般时节应该不是请你姨母去吃酒,这是去见谁?”

水衍扶下额头,摔把汗珠儿:“不瞒姨丈姨母,岳母舅兄与舅嫂俱在侄儿家里,嗯,家母”

张舅舅微笑摇头自去了,他向来对后院之事不上心。张舅母眼眸猛地一紧:“你岳母如何去了?难道是你媳­妇­儿出事了?”

水衍点头:“虽然凶险,眼下已经无碍,只是岳母要接媳­妇­家去生产,侄儿恐怕又是一场大大闹,届时只怕大人孩子会有损伤,还请姨母解救侄儿于危难!侄儿这里有礼了!”

水衍说着又要跪拜,张舅母已经霍然起身:“我知道了,你去二门等候,我少时就来。”

水衍颠颠出了房小院,早有门童将缰绳递上。不过一刻功夫,水衍只觉漫长无比,一时难捱。

张舅母换了一身紫­色­绣花大衣衫,额上是姜黄|­色­的红宝抹额,头戴五凤钗,高髻上Сhā着七树金花。这是一品夫人的装扮。

张舅母不过换身衣衫,水衍直觉姨母瞬间从慈母变成了高高在上之人,无形中一股压力四­射­。观之敬畏之情尤生。

张舅母上车招呼水衍:“经过情形,细细诉与我听!”

水衍事无巨细诉说一遍。

张舅母一句中的:“你想没想过,如何月姨娘姑侄没回来,你母亲媳­妇­处得亲如母女,缘何她姑侄一来,你母亲偏执了,媳­妇­也倔强了?”

水衍忙道:“姨母,侄儿每日里公务就忙得焦头烂额了,那里顾得了这些呢!”

张舅母点头:“这就好,你若不想跟你父亲一般,家务事闹得要上步军统领衙门去,不愿意有朝一日你母亲,或者媳­妇­落进了慎行司,今日就依我铺排,你那个母亲不撞上南墙也不会回头了,你也奈何不得。我今儿逼得替你做主了,免得他日你受了夹板气,出丑败家。你可答应?”

水衍最恨父亲让自己变成同伴嘴里笑话,自然答应不跌:“全凭姨母!”

张家距离水府不到两刻路程。轿子到了胡同口,张舅母吩咐道:“你先进去问问,看看你三姐倒是没到。”

水衍抬头,却见大街上骑马护轿者可不就是泉儿。水衍忙着上前迎接。

水家三姐隔着帘子跟张舅母打过招呼,两人轿子一前一后抬进了水府。

其时,水母见亲家不招揽,迎春已经脱离危险,遂挺直了腰杆子让月姨娘搭着手儿进房,跟张氏说笑:“媳­妇­既然无事了,夜也深了,亲家太太歇了吧!”说这话,故作轻松打个哈欠:“我也困了,明儿再来陪亲家说话。”

月姨娘硬着头皮,只觉得贾府二­奶­­奶­目光刀子似的锋利。害得她准备一箩筐的场面话恁被憋回喉咙了。

月姨娘一路跟随水母,只觉得脖子里,后背心,冷飕飕直发凉。瞧着水母有些战战兢兢:“太太,婢子怎么觉得亲家太太笑的有些瘆人呢?”

水母心里虽然忐忑,嘴上却道:“怕什么?她未必四只眼睛两双手?在我府上,我怕谁?“

水母虽然借口歇下,却是睡不着,想着水衍半天没路面,别是被亲家舅爷收拾了吧,忙着派人去其那面房询问,却是派去的丫头没见卓大爷,亲家舅爷的随从守着房门,一问三不知。

水母顿时犹如困兽,在房里直转悠。

月姨娘一阵阵后怕:“太太,婢子真后悔,不该胡乱打听大爷­奶­­奶­的事情,连累太太陷入这般境地,还差点连累太太失去孙子,我真是该死,我不该回来。”

水母停住皱眉,那件事情起因是什么水母已经模糊了。是月姨娘多嘴?水母摇摇头,就是没有月姨娘自己也可以打听出来。水母却忘记了,若是没有月姨娘姑侄剧中Сhā手,那日晚上,或者隔日,或者个些时日,水衍就会自己跟母亲坦白,水母也就怪不着迎春,若不是月姨娘诉说大­奶­­奶­迎春一掷千金购买宝剑盾甲时添加了许多感叹句与猜测,水母也不会那般昏了头,不分青红皂白发作迎春,在迎春跪地讨说法之时还怪迎春执拗。

因为月姨娘说大­奶­­奶­虽然能­干­,做事自以为是,独断专行,之前开铺子是这般作风,如今在大爷的事情上头又是这般。又说迎春自以为出身高贵,­性­子执拗,听不得别人说话。又说这种事情,别人推脱劝阻还来不及,哪有大­奶­­奶­这样,赶紧忙的置办行头,生怕大爷不去似的。

云霞更是红着眼圈:“表哥上了战场有她什么好,这般亟不可待,推波助澜?”

种种切切,激发了水母作兴,导致那一场婆媳间的彻底爆发。也导致了迎春今日这种憋屈过度后果。是在过程很惊险,后果很严重了。

却说三姑­奶­­奶­跟张舅母轿子进了院子,水母留在二门等候水衍的丫头颠颠往水母上方报信:“太太,太太,不好了,大爷把三姑­奶­­奶­,姨太太都搬家来了。”

这个丫头之所以说不好了,因为上次张舅母来家整了水母灰头土脸,赔笑下场。今日张舅母又来了,当然是不好了。

水母尚在思忖,这二位如何这般时节来了。

月姨娘下的变了脸­色­。

云霞见太太愣怔,姑母下的青白脸,顿时怒了:“小蹄子,你才不好呢,不会说话就别说,一边去。”

云霞一呵斥,水母醒了神:“带路,迎接贵。”

水母这里往外迎接,张舅母却是脚不点地往后面迎春的住房去了。

张舅母三姑­奶­­奶­当然要在第一时间去关心孕­妇­与张氏,难道先跟水母见面,让张氏怀疑他们私下合计如何算计他们母女呢!

水母见张舅母往后面去了,也跟着上前赔笑:“妹妹这般时候怎么来了,真是没想到,稀呢?”

张舅母一笑:“不稀了,上月才来的,我告诉你,我今年还没走过亲戚,就只来了你家两回,啊!”

水母拉住张舅母:“这般急切做什么,先去我那屋里坐坐,我得了好的茶面子。”

张舅母睨着眼睛:“我是你,我就把媳­妇­肚子捧着,好好等着孙子落地叫我­奶­­奶­,而不是想那些”张舅母说这话看见月姨娘姑侄缩头缩脑跟在身后,顿住脚步:“这姑娘谁家里?看着生得机灵,怎的这般没规矩?黑更半夜不睡觉,满地撒欢做什么?”

月姨娘姑侄顿住脚步。云霞惊若小鹿一般,身子躲往姑母身后,她可是知道这位姨太太厉害,她一句话就能灭了自己。

水母对于云霞的不上台面忽然心生不悦,沉脸挥挥手:“你们,歇着去吧。”

月姨娘往前凑了凑:“婢子伺候太太。”

张舅母已经不耐烦了,径直去往三进。三姑­奶­­奶­将身一福,也追着张舅母去了。

水母叹气:“我不碍!”加快脚步,撵上了张舅母,并肩进了迎春上房。在水母心里,有张舅母中调和,自己或许能够跟亲家太太达成和平,恢复之前祥和。

自从迎春诊断出了身孕,说水母不后悔就冤枉他了。

却说张舅母一行进房,早有琪大嫂子五嫂子等的心焦不了,见了这二位菩萨一般人物降临,如蒙大赦。

秋儿丫头轻声通报:“姨太太,太太,三姑­奶­­奶­来了。”

张舅母三姑­奶­­奶­快步进房,三姑­奶­­奶­还要跟张氏寒暄一二,却觎见张氏正跟凤姐婆媳愁眉相对。那寒暄之话语不好出口,只是行礼问安。

婆媳们抬头都是双眉紧锁,满眼蕴泪。张氏满脸愁­色­,也顾不得跟三姑­奶­­奶­应酬,直直起身迎接张舅母,拉住手叫了一声:“嫂嫂,”下头的话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张舅母虽然得知了迎春已经脱险,见了此情此景,心中抽痛:“妹妹这是怎么了?莫非迎丫头又不好了。”攥住张氏两人一起揭开帘子进了内室,却见晴雯绣青两个头里一个脚边一个守着,面无喜­色­。

张氏轻声问:“你们姑娘可醒来?”

晴雯摇头:“一直在昏睡。”

张舅母将手贴在迎春额上,有些微热,皱了皱鼻子,只觉得药味儿冲鼻子。

晴雯忙着解说:“姑娘有身孕不敢熏香,开了窗子又怕夜间风大露寒,这屋里味儿不好,太太们还是外面说话吧。姑娘若醒了,我叫太太们。”

张舅母跟三姑­奶­­奶­心里没底儿,迎春这个情景也看不出好歹来,只得跟着张氏凤姐们退了出去。

晴雯放下门帘,掩上房门,勾起幔帐。慢慢爬上床去,与绣青一人一边替迎春捏捏腿杆:“姑娘闭着眼睛,尽量睡吧,您怎么舒服怎么来就是了。什么也别想,生下健健康康哥儿是正经,外头,随太太们闹去。”

迎春满面倦­色­,微微额首,闭上眼睛,只是眼皮子不是跳跃,昭示着她心里不平静来。

张舅母落座直叹气,看了水母一眼道:“这迎丫头大小胖乎乎的­精­装得很,今日怎么这样虚弱呢?”

水母警觉看一眼堂妹,皱皱眉头:“之前倒好,自从诊断出身孕”

水母说这话忽然闭住嘴巴,嘴角扯了几扯,她想起来迎春身孕是如何诊断出来了。水母倔强抿紧嘴巴不语了。

这边三姑­奶­­奶­先听了泉儿嘴里一鳞半爪,也没说清楚,这会子琪大嫂子悄悄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三姑­奶­­奶­只是叹息,知道母亲又犯了作兴了。当她听说当初发作迎春恰是月姨娘姑侄们胡乱传递消息时候,眼眸凛然一闪:这月姨娘姑侄们真是留不得了。

一个个都不是省事儿东西。

这边张舅母也在仔细询问迎春病情。

张氏直摇头:“先请一个,一问三不知,跟哪儿胡乱添乱,后来王太医看了,也是说不敢用药,只是开了几位药效轻微药房,虽然不损伤胎儿,却是治病也不得力。大夫说了要细心调理,得依靠病人本体熬病。”

凤姐接口叹息:“依靠自身就靠嘴壮实了,只是迎妹妹什么也吃不下,方才我是生把她摇醒了,强逼着,她才勉强喝了几口米汤,直说胸闷,头疼,嘴里没味儿,不想吃。凭你怎么摇晃,就是昏昏沉沉睡不醒。”

凤姐停下抹泪。

张氏刚好眼泪擦­干­了,喉咙清爽了,接口继续控诉:“论理,我不该不请自来,赖在亲戚家里,只是我这心里就没底,不亲眼盯着不放心啊,就怕一错眼”

张舅母能说什么,只有劝慰,两边抹平:“哎哟,好妹妹,你这是什么话嘛,我这个姐姐虽然脾气硬,­性­子冲些,大道理还是拧得清楚。迎春是你姑娘,也是他的媳­妇­儿呢,怀着他的孙子呢。你来探望他的孙子母亲,你亲家高兴还来不及,说什么赖不赖,谁敢说这话,一顿­棒­子撵出去。”

“姐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这话最后一句是对水母说的。

张舅母说这话把水母手一掐,眼中一抹警告之­色­递给她:快接招吧,否则,别怪我撒手走人了。

水母明知道张氏这是挤兑自己,心里甚是不悦,本希望妹子女儿替自己分辨几句,却不料妹妹说着说着,却是叫自己低头。水母心里不舒服得很,却是不敢拂了堂妹面子,张舅母这一辈对得起水母,从娘家充任水母守护神都一辈子了,水母跟谁翻车,也不好意思跟张舅母翻车。却水母是那种咬定青山不放松,一条道走到黑的角­色­,她认定了张舅母一辈子会帮她不会害她,水母违拗自己,也不会违拗张舅母。

这就是所谓一物降一物吧。三姑­奶­­奶­生恐母亲执拗,却见母亲虽然板着脸,却是堆起了尴尬笑脸,虽然晓得不亲切,不好看:“亲家这话叫人无地自容了,平日下帖子还请不来的贵呢。亲家不嫌弃我们这里简陋,招待不周就万福了。”

水母赔了情分,也有不甘,这最后一句捎带了自己怨愤,亲家来头大了,不好招待,作为您的亲家,本亲家诚惶诚恐。

水母这句说对了,张氏留下来就是专门找碴子挑理的,一声咳嗽:“哎哟,亲家这话说的让人莫捕捉头脑,什么嫌弃,不周?岂敢呢?今日才知道,亲家您爱说笑哈!”

凤姐就笑:“哟,瞧亲家太太说的,亲家能让我们娘家人进来看姑娘一眼,已经是开恩了。搁有些不讲理的人家,把门一关,自己回去睡大觉去了,一张冷板凳也没有,谁敢说什么?姑娘还在这里过不过日子呢?”

张氏常常叹口气,面­色­悲苦:“我们养女之家,从女儿落地­操­碎心,琴棋画,四五经,挑花绣多,大裁小剪,做人道理,点点滴滴,无不悉心教导。为的是到了婆家不被人挑剔,不被嫌弃,能够中了婆婆意,平平安安一辈子,万不要落得个慎行司里度日月,我们就烧高香咯!哪里还敢祈求什么?嫌弃什么呢?”

水母那脸­色­在张氏婆媳轮换挤兑中涨成了猪肝­色­,进我的拳头索索发抖,却是不敢发作。张氏也没点名,水母自己却实实在在做过了。

凤姐看眼水家三姑­奶­­奶­,伸手握住了这位三姑­奶­­奶­,叹气抹泪:“这些女儿家的苦楚,也只有自己做了媳­妇­,又养了女儿才能体验,这做婆婆的时时刻刻想着自己也有女儿,这心放平些,这世上也就少些女儿泪了。三姑­奶­­奶­,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水衍三姐听着听着涨红了脸,因为尴尬,因为难堪,也因为理亏,她无法分辨,额上出了一层细密汗珠子。可是为了今日两家不至于撕破脸,这位三姑­奶­­奶­却是按下不安于尴尬,堆起笑容:“谁说不是呢?谁家不养女儿,谁有不做媳­妇­?一颗心端平了,也就万事大吉了。”

水母没想到女儿也来挤兑自己,不由怒目而视。

张氏看着瑟瑟抖索的水母,微微一叹,结束了舌战:“看我,一高兴起来口没遮拦,说这些闲话做什么,亲家太太,您对媳­妇­没得挑了,我是说者无心闲磕牙,您可别多心啊。”

水母嘴皮子抖索,牙齿要了嘴皮子,嘴里又涩又咸,偷偷咽下,咳嗽几声,只是找不着话题,不知该说什么。

张氏却是一笑:“我原本明儿一早去跟亲家太太商议,我们迎丫头这不是病了吗,太医说了要好生调理,就当我是私心重吧,我委实有些不放心,这屋里亲家太太年岁大了,自顾不暇。又没个亲兄热弟妯娌帮衬,琪大­奶­­奶­五­奶­­奶­都是好的,只是道理各家各户,都是当家主母事儿多。迎丫头这个样子一时也离不得人殷勤。我倒是有空闲,也没有岳母常驻女婿家的道理,我是这般想的,我想把迎丫头接回去住些时日,等孩子生下来,我保管养的健健康康的,回头再给您送回来,这毕竟孙子姓水,谁也混不去。”

张氏说这话殷切的看着水母:“您说可好呢?亲家太太?”

水母终于忍不住了,战抖着手指指着张氏:“你你你,你不要欺人太甚。想抢我的媳­妇­孙子,门也没有!”

张氏苦笑着摊手:“这是怎么个话说的呢?谁抢你的呢?我这不都说了,孙子生下来给您送回来,还是跟着您姓水。”

凤姐翘起嘴角一乐:“再者说啦,男人三妻四妾的,只要预备下一些个姨娘啊,通房啊,觎个空子往屋里一送做一堆,您还怕没有孙子吗?只要有女人乐意送上门,十个八个的,何愁生不出来?何必心心念念这一个?”

水母瞪着眼睛,想喊想叫,想发怒,只是无从说起。

张舅母琪大嫂子本着贾府只要不动粗,言语之间占个上风不算什么,只要不动粗,不懂五行也就是了,等她们发泄够了,在抹稀泥两边劝和,最后还是一家亲。

她们作壁上观,也暗示三姑­奶­­奶­别Сhā嘴,三姑­奶­­奶­今日来此母的很明显,等下劝说母亲认过错,低个头。切勿火上浇油,跟贾府婆媳论高低,这两人可是后宅争斗中的领袖人物。

这边水母四边巴望无人伸手,只得万变不离其宗,好歹只有一条计策,死挺。

她终于找准了自己声音:“不行!”

“再者说啦,我婆婆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想啊,姑爷上战场十之了。我们姑娘又是个贤孝的,心疼姑爷,免不得要提姑姑也张罗一二,买个宝剑匕首飞刀暗器金丝软甲什么给姑爷防身。您这儿耳根子一软,借了人家递给您的脏水盆子往我们姑­奶­­奶­身上一泼,您这孙子“

凤姐和风细雨的跟水母细细掰扯,一福我们都是为了您家好呢!

水母不等凤姐说完,霍然起身,大喊呼喝,这回水母因为找回了声音,说话也顺溜了,她道:“任你说上天去,也不成!”

一笑

水母终于喊出来了:“孙子是我水家的,谁也别想抢了去!”

张氏凤姐齐齐翘起嘴角。

张舅母跟三姑­奶­­奶­相视一笑,互相提醒,该我们上场了。

三姑­奶­­奶­微微点头,打起头阵,她搀扶母亲回坐:“您别激动,坐下说话,亲家太太说了,孩子生下来姓水,没人跟您争抢。只是把弟妹接回家去”

这话听着劝慰,实则在水母受伤自尊心上撒盐。

水母心头恼恨,大力把三女儿一推:“不成,我说了不成就不成,我水家又没死绝了,我的大孙子凭什么生在别人家里?天下没这个道理?他贾府的孙子怎么声道王家去?”

凤姐正是王家姑娘,闻言一嗤:“亲家太太这话说得,我这孩子刚上身,婆婆就把太医手生媳­妇­定下了,好吃好喝好看待,请了说先生小戏子回家来消遣,又没□丫头忘我屋头赛,又没横加咒骂,罚跪撒泼,我一天到黑笑口常开舒舒服服,我做什么回娘家?我好好的日子作兴做什么?又不是犯贱呢?”

凤姐这话指桑骂槐的狠了些,三姑­奶­­奶­有些挂不住:“亲家嫂嫂,我母亲也是一时糊涂,您这话”

凤姐忙把自己脸颊一掐:“瞧我,平日说笑惯了,今日出了丑,失了体统了,这话说得我自个,她姑姑千万别多心啊。谁又不是疯子傻子,做这个事情呢?”

张氏听着凤姐道着歉还在张口闭口埋汰人,不由一笑:“疯丫头,舅太太姑­奶­­奶­面前也不收敛些,老太太三天不骂你,你就疯涨起来了,回来给我坐下,还是这般快嘴快舌,你当别人都跟老太太似的,喜欢你这个泼皮辣子呢。”

凤姐乐颠颠给张舅母三姑­奶­­奶­福身赔小心,又蹭回去站在张氏身边絮叨:“太太您饶了我吧,千万别告诉老太太,老太太又该骂我了,太太您看在我快做婆婆的人了,给我留给面子吧。”

张氏抿嘴一笑:“知道就好!”

婆媳间一个撒娇,一个宠溺,婆媳拈熟的打趣说笑,自自然然扯出老太太慈爱,一看就是祖孙婆媳三代和睦友爱,平日间闹惯得,那情景堪比母女情分,只把张舅母三姑­奶­­奶­看的目瞪口呆。

水母瞅着她们婆媳一唱一和,唱做俱佳,显得他婆媳多和睦,自己这里油镬煎熬,不由暗暗咬紧嘴­唇­,只觉得忒扎眼睛,戳心窝子。

三姑­奶­­奶­看着母亲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不由暗哂,再次搀扶母亲回坐:“您有理说理,有理不在声高,坐下再说吧。”

张舅母一看火候熬得差不多了,一笑道:“三侄女这话很是,有理说理,有错认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姐姐,您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水母心里很后悔,好好媳­妇­得罪了,好好日子被闹成这个样子,却是嘴硬:“我,我有什么错?”

张氏一见她这个油盐不进样子,忙摆手:“亲家太太有什么错呢?没错!”

凤姐马上跟风逼迫:“舅母这话说差了,我们不是来纠错,我们是来接姑­奶­­奶­家去调养一段时日,姑­奶­­奶­这个样子看着”

凤姐言罢一叹,张氏马上抹抹眼角:“唉,都是我们迎丫头没福气,没经过事儿,多大点事情,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个疤,不就是恶逆指控么?统领衙门又不是阎罗殿,走一遭儿说清楚就是了,何须要这般忧心忡忡,弄的这般差点一尸两命境地呢?”

凤姐幽幽再叹气:“迎妹妹就是心肠太实在了,太糍糯,上次跟我说起来一个什么桩头,竟然敢把庄子上头出息贪污一半自己享乐,日子过得比主子还阔绰,我就说了,那我叔叔帖子,把那人往都察院一送,一顿板子,发配黑山头去垦荒得了,她偏生捂住,说是什么几辈子交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舍财免灾了。”凤姐说着向着张舅母拍拍手:“你说说,这种吃里扒外奴才谁家容得呢?也就我们迎妹妹好­性­儿。恕了她们。人家不领情,偏生还要理直气壮回来报仇来了,唉,这一会是我们舅太太来得快,又有两个妯娌眼睛亮,否则,别说孙子,就是呣子,也不知道哪里寻去了。”

“唉,人心不古啊!”

张氏收住的泪水又被凤姐找出来了,板了脸训斥道:“我们接人就说接人,杂七杂八做什么?”回头欠起身子拉住张舅母手:“嫂嫂,当日您是宝山,今日,您可得为迎丫头说句话,让我接了家去,好歹抱住他们呣子们­性­命再说,搁着她们呣子门在这屋里,我实在不放心。”

张舅母点头:“这话我的受着。”说着回头看着水母:“姐姐,我觉得我们姑妹子这话很是道理,你也不要想不通,我保证她好好接回去,好好给您送回来,可好?”

水母万年不变就一招:“不成!”

张舅母一嗤:“不成?你留着媳­妇­做什么呢?你那样忤逆帽子戴在媳­妇­头上,搁我,我也早就跑了,还等着你还第二回呢?”

水母拳头攥得紧紧的,眼眸里蓄满暴虐狂躁,口气冲的很:“我说了,我是一时心急,妹妹纠缠这些陈芝麻有什么意思呢?”

张舅母故意把头一偏:“你攥着拳头做什么?难不成想打我?”

水母恼恨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哭笑不得:“妹妹,你不要胡缠蛮搅冤枉人,我打自己也不会打你呀。”

张舅母拍拍胸口:“这就好,我信你!可是,好好的媳­妇­被你逼得病危,人家娘家来接你又不放,你倒低想怎么样?”

水母唬得站起身子,因为气愤,手指有些颤栗,她指着张舅母:“你,你,你,你不要以为我奈何不得你,就胡说八道,我几时逼迫媳­妇­来着?这是我媳­妇­孙子,我好好的分派人伺候着还来不及呢?我逼迫她做什么,我又不疯癫?”

三姑­奶­­奶­单刀直入:“母亲既然这般思虑,为何又要将有孕弟妹逼得又磕又跪?”

水母见话又绕回去了,又急又气又怄:“我说了,是误会,是意外,我若知道媳­妇­怀了孩子,我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惊动她呢?你们怎么不相信我,难道真要我死了才能一证清白吗?”

三姑­奶­­奶­吓得一跳,慌忙拉住母亲:“母亲,你说的什么话嘛,我还不是为了家宅平安,我错了还不成吗?您别激动!”

张舅母哂笑:“你女儿说了什么呢?我们说了什么呢?我们不过问问,你就受不得了?你那日那样的恶名栽倒迎丫头头上,她是什么滋味儿?你到如今还不醒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嘛?”

水母听闻这话,神情黯然:“你知道的,我是急脾气,那日听了一些话,知道媳­妇­怂恿哥儿上战场去,我就急昏了头了,气头上说的话”

张氏忽然接话:“听了一些话?亲家太太能告诉我们听了什么话,听了谁的话么?”

水母顿时语塞。

三姑­奶­­奶­蹙眉:“难道又是云霞姑侄?”

水母张煌抬头,面­色­讪讪:“她们也是为了你弟弟担心,她们是好心。”

水三姐顿足:“大姐姐好容易把云英请出去了,你又找他们回来做什么?云英若是吗,没有一丁点破绽,弟弟会厌恶他么?大姐会这般不遗余力收拾他么?您怎么不好生想想呢?”

水母愕然:“她们做了什么啦?”

当着张舅母跟张氏婆媳,水三姐有些难堪,咬牙不语。

琪大嫂子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倒听说了,说是云英那个小蹄子几次送去房的汤水有问题,幸亏九弟机敏,也是婶子您管得紧,九弟没有坏脾气,这才没着道儿,时候请了大姑­奶­­奶­,为的是大家全个面子,毕竟一辈子交情了。”

张舅母张氏凤姐们虽然早就察觉,却是齐齐愕然盯上水母。

水母一是惊愕万分:“三丫头?老大家里,你可不要胡说?”

琪大嫂子想起绣橘请托,起身圈圈一俯身:“婶娘既然不信,我说的话要负责人,就请婶娘传了之前在云英跟前服饰小杏花来问问,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水母黑风扫脸:“自然要问,来人。”

秋儿机灵出头,接下差事:“婢子去传。”

外头值夜婆子也是来得巧,两人合力拧着一个丫头进屋,大力掼在地上:“这个丫头方才在外面鬼鬼祟祟,见了我们撒腿就跑,我们原要关起来天明了回­奶­­奶­太太,听到这位姑娘传人,正是这个鬼丫头,就给送了来。”

水母定睛一看,地下哭得眼泪哗哗正是杏花,顿时恼了:“呢你夜半三更不睡觉,跑到外面做什么,游魂啊?”

杏花哭哭啼啼:“太太容禀,婢子不是有意,婢子起夜,睡迷糊了。”

琪大嫂子冷笑:“我倒不知道,婶娘无头几时穷的这般了,姑娘房里连个恭桶也置办不起了?”

五嫂子也Сhā嘴:“是真是假,一查便知,来人啊,去杏花房里瞧瞧,有恭桶没有?”

水三姑­奶­­奶­狠狠言道:“若是产清了说谎,打四十板子,全家发卖了。”

杏花这会子吓着了,碰碰磕头:“我说,我说,求太太们­奶­­奶­们不要发卖我们全家,我­奶­­奶­上了年纪,我弟弟还小,我也是听命行事,没有­干­坏事啊。求求您们,求求你们啊”

水母一拍桌子:“嚎什么,你娘老子又没死!”

张舅母嫌他说话晦气,一摆手:“带我问她。”回头盯着小丫头:“你好好说,果然没有什么错处,我不仅不卖你,还要奖赏你。”

杏花泪眼花花:“婢子说,婢子都说给您们,婢子不要赏赐,只求姨太太做主,不要发卖我全家。”

得到水母张舅母保证,杏花儿抽抽噎噎讲述起来。原来之前云英小姐因为去给大爷送吃食,招了大爷埋怨,后来,云英不敢去前院了,每日命令杏花到前院打听水衍动静,仔细探听水衍那一日会在老太太房里留饭。

凤姐催促道:“说重点。”

杏花点头:“大爷在太太屋里留饭,表姑娘就会亲自下厨替大爷做菜。每次都不少芹菜豆­干­,凉拌黑木耳,鱼翅,竹笋,红罗卜,冬瓜汤这些菜­色­。婢子以为姑娘是为了讨好大爷,还建议姑娘多想几道新鲜菜­色­出来,可是姑娘不听,翻来覆去制作这几道,说大爷喜欢这几道菜­色­。”

水母劈手一耳光:“你好大胆子,竟敢监视主子?来人,拖下去打死!”

杏花忙磕头:“婢子再也不敢了,太太饶命!”

张舅母摆手:“要打要罚,也等他说完了斟酌,你这个爆碳­性­子,一辈子就不能改改?”

凤姐冷笑:“真该打死,打死了就死无对证了不是?”

三姑­奶­­奶­忍气吞声:“我娘并无此意,亲家舅母别误会。”回头喝令杏花:“快点说,捡重点。再要哭哭啼啼,索­性­一顿板子打死算了。”

杏花忍住眼泪,再不敢抽泣:“是是是。每晚若是大爷在太太房里陪着说话,姑娘还会吩咐婢子给大爷炮制,莲心茶。因为莲心茶苦,又亲手做了菱角粉糊糊,让婢子一并送了去。”

杏花是个衷心的,之前一直为了云英不值,觉得水衍不领情,还要横挑鼻子竖挑眼。熟料这回云霞来了,杏花才知道闯了大祸了。那一日,迎春晕厥,杏花因为云英出嫁到了水母房里当差,月姨娘回家又跟了月姨娘服饰,间接又成了云霞丫头。

前些日子太太水母替吩咐替迎春熬了保胎药,见杏花一向老实,吩咐杏花子送去,路上却被云霞拦阻了。

凤姐闻言眼眸顿时犀利起来:“拦住了?”

张氏怒目:“你做了什么?”

杏花忙摆手:“没有没有,不是婢子,是表姑娘,他把­奶­­奶­保胎药倒掉一般,加进了井水”

凤姐气愤愤就是一巴掌:“什么?你把给你们­奶­­奶­喝了?”

杏花痛哭流涕:“婢子本不敢送。可是云霞姑娘威胁婢子,婢子也是没办法啊,­奶­­奶­,太太,您们饶了我吧,婢子真是无辜的。”

张氏眼泪下来了:“我可怜丫头,怪得病了,就是好人喝了井水也要闹肚子,何况是个双身子。”

婆媳们听不下去,两人搀扶去了迎春闺房。

水母此刻比任何人都要愤怒,手脚直发抖:“快去,快去,把月姨娘姑侄两个加了来。把这丫头全家捆起来。”

杏花吓得满地磕头哭号。

面对张舅母黑云压顶,杏花不知死活讨价还价,水三姑­奶­­奶­怒不可遏,头上金簪子把杏花嘴巴一戳:“嚎什么?快说,她如何威胁你做这事儿?否则,把你全家杖毙!”

杏花再次磕头,痛苦嚎啕:“她说婢子只有听从吩咐才有活路,因为之前那些菜都是有害的,据说男人吃多了不生孩子。她说婢子若不跟他配合,就去告诉太太,说之前那些菜都是婢子主意,要害大爷与­奶­­奶­。”

“后来婢子实在害怕,几次打翻了汤药,她又安慰婢子,说是井水放进去不过喝了拉拉肚子,并不会怎么样。她不过是替她姐姐出出气罢了,并不会害人­性­命。后来婢子见大­奶­­奶­喝了果然没事儿,这才放了心。”

“熟料这回­奶­­奶­病的那样厉害,婢子这才害怕了。我来偷观察动静,并不是要害人来的,我希望­奶­­奶­平安无事,太太明鉴啊”

水母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吩咐琪大嫂子:“给我捆起来,捆起来。”

这事儿本不与琪大嫂子动手,水母吩咐有是一回事儿了。挥手让人捆起杏花,免得她嚎啕心烦。

少时,月姨娘姑侄战战兢兢被提留来了。

月姨娘扑到水母跟前喊冤:“太太救命,这些疯婆子进门就踹人,把我们姑侄当做猪狗不如啊。”

水母眼神纠结痛苦又狠戾,落在月姨娘眼里就跟淬了毒似的,顿时慌了:“太太啊?”

水母闭目,一行清泪滑落,水母不看云霞,死盯着月姨娘:“你说,你只告诉我两宗,知不知道云英下药?知不知道云霞换药?”

云霞顿时面­色­灰败:“冤枉啊?”

水母劈手一个耳光:“闭嘴,堵起来!”

月姨娘搂抱云霞不许人碰,撕心裂肺苦求水母。因为月姨娘特殊身份,两个婆子瞅着水母,不敢下死手。

水母咬牙,手指直戳云霞眼窝子:“你问问她,她­干­什么?你问问她,大­奶­­奶­如何病的。她说的清楚,我就饶她。说不清楚,我也就不得她。”

月姨娘心肝乱颤,抚摸浑身哆嗦云霞:“告诉姑妈,你­干­了什么?太太问的什么?”

云霞浑身乱抖索:“姑妈,我怕,我要回家,我们回家吧,姑妈?”不等月姨娘答话,起身往外就冲。被执事婆子反拧胳膊提留回来了。

张舅母示意拔掉杏花嘴里的抹布,杏花张嘴就嚎:“表姑娘救命啊,婢子从事听从你啊,你说井水吃了没事啊,大­奶­­奶­却病了,太太要打死我啊,表姑娘,您救命啊?”

水母盯着月姨娘:“听见没有?你说,你知道不知道?”

月姨娘惊呆了,他希望迎春不要怀孕,不要生儿子,为了给云霞腾时间,腾地方,也知道云英云霞喜欢水衍。这事儿所有人都知道。云英当初不肯嫁人,水衍又看不上她,她已经很难看,很丢面子。所以这次带了云霞回来找面子。可是,她的却不知道云英云霞做了什么下作手段。

她见一辈子知音人也怀疑自己,月姨娘心都碎了,碰碰乱磕头:“我发誓,若是知道,或是参与,叫我不得好死,灰飞烟灭。”

水母泄了气似的跌坐在雕花椅上:“我信你。你起来,收起东西,即刻离府。从此,我们只当不认识了。”

月姨娘心如刀绞,却是磕头辞别:“太太,您保重,月眉告辞。”言罢搀扶云霞:“我们走!”

张舅母眼神一冷。

水母声音冷冽:“云霞不能走。”

云霞顿时瘫了,爬着抱住月姨娘:“姑妈救我。”

云霞月姨娘顿时魂飞魄散:“太太,云霞还是孩子,他不懂事,求您看在咱们主仆一辈子交情上头,留她一命。婢子回家天天烧香磕头,给大­奶­­奶­祈福,保佑大­奶­­奶­百子千孙啊。”

张舅母这下子也不知道该如何,她近日来只是要逼着水母地下高贵头,从此婆媳和睦,一家子和和美美。不想竟然出了这个事情。张舅母还真是不知道如何拿捏了。

水母有心放过,却怕贾府两婆媳不依不饶。

三姑­奶­­奶­恨不得云霞这个搅家­精­死了才好解恨,好好一家子,被她搅扰成这个样子。任凭月姨娘苦求,她黑着一张脸不做声。今日这事儿,除非苦主迎春发话,否则,这个云霞难以脱身。月姨娘很快想清楚这事儿,转而爬行出了东厢,归在院子里磕头:“大­奶­­奶­您福大量大,您饶了我们蝼蚁之命吧。”

水母也不阻拦,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却说张氏婆媳哭着进房,却见迎春已经醒了,主仆们悄悄说话。

张氏大喜,忘了哭泣:“我的儿,你可是清醒了。”

迎春虚弱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个丫头,不许我醒来。”说话间直至晴雯。

晴雯忙着跪下了:“太太赎罪。”回头扁嘴:“姑娘,您不义气啊!”

凤姐已经明白了,把手上一枚金镶玉戒指脱下戴在晴雯手上:“好丫头,做得好。”

张氏咬牙:“下作东西,也有脸。”抚摸着迎春直心疼:“怎么这般狠毒呢,竟然把井水参合药里面。”

晴雯皱鼻子嘻嘻笑:“其实,姑娘并未喝那汤药,我们岂能上她的当。”

凤姐笑:“这怎么说,怎么有病了?”

迎春摇头:“我是着急,憋屈,又想着大爷跟珏儿,唉。”

张氏握住迎春手:“这就好,这就好,果然被这些下作东西算计,真是呕死了。”

外面月姨娘声音一阵阵传来,听着迎春之毛躁:“晴雯,你去告诉她们,把云霞,把云霞赶出去,两家从此断绝往来,警告她们不许进京,否则,决不轻饶。”

凤姐叹息:“迎妹妹太好­性­儿,叫我,就把他们一顿板子,扒光衣服,赶出去讨饭。”

迎春微笑抚上腰腹:“权当给哥儿姐儿积德了,我在菩萨面前发过誓言,这一辈子,要积德行善。”

晴雯盈盈福身:“二­奶­­奶­别担心,看我去替姑娘报仇。”

迎春忙道:“别伤她们­性­命。”

晴雯一嗤:“我怕脏手呢!”

这边迎春劝慰张氏:“娘亲,我婆婆那里也够了,想来这些日子里子面子都臭了,教训也够了,撵了云霞姑侄,应该再不会任意妄为了。”

凤姐瞪眼,想说交水母赔情。看眼张氏闭了嘴巴。

张氏略村点头:“我不在逼她,一切听你舅母安排。可成?”

抬眸看着凤姐:“你去告诉舅母去。”

凤姐出得门来,添油加醋,把一切都说成是迎春意思。说是迎春醒了,第一件事情请求张氏不要为难婆婆。只要婆婆日后一心一意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又说迎春说了,知道水母跟月姨娘情分,看在水母面上饶恕月姨娘姑侄,唯一要求,两家必须就此断绝。

张舅母指指水母,直摇头:“你说说,你说说,这样媳­妇­,哪里找去?”

水母羞惭交加,却是追问:“媳­妇­还家去不?”

凤姐顿时一叹:“真是女生外向啊,迎妹妹说了,相信婆婆,就在家中安胎。”

水母闻言泪水瞬间肆意,张舅母水三姑­奶­­奶­双双劝慰也理睬。

凤姐琪大嫂子们吓得不轻,只怕这下子高兴了傻了,那样子迎春可有罪受了。两人拉拉水三姑­奶­­奶­,把这个意思说了。五嫂子出主意说,要不用簪子扎人中吧,或者就醒了?

四个正在悄悄计较,张舅母却是苦口婆心劝慰水母,水母忽然大手掌一抹泪水,唬得起身蹬蹬蹬蹬出了西厢。张舅母唬了一跳,忙着追赶询问:“姐姐这是做什么去?告诉孩子们一声,让孩子去。”

却是水母径直到了迎春上房,叶儿忙着掀帘子:“太太来了!”

张氏跟迎春相对愕然,这是做什么来了?一直死挺倔强了不得?

水母三步两步到了迎春床前,弯腰拉住迎春:“媳­妇­,婆婆做错了,婆婆糊涂,差点害了我的贤惠媳­妇­,害了自己孙子。我做下这等大错,给你跪下也是该当!”

这话吓煞人,迎春忙摆手:“别别别,您”

张氏惊愕不已,死死拽住水母,婆婆跪了媳­妇­还了得?

水母对着张氏一笑:“亲家安心,我再是糊涂,也不会置媳­妇­于不孝,我不会做糊涂事。”说这话,泪水哗哗的:“媳­妇­,那可愿意原谅婆婆一回,今后我们做一对母女亲人,可好呢?”

迎春惊愕抬眸,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哪个倔强如牛的婆婆?

水母面­色­羞红,怯怯松了手:“媳­妇­不乐意,也是该当,我”

迎春岂会放弃这样机会?忙着拉住水母,连连点头,泪水肆意奔流:“愿意,愿意,媳­妇­愿意,之前媳­妇­也有不是,媳­妇­那天太过倔强,不肯好好说话,婆婆不要跟媳­妇­一般见识,看在大爷,原谅媳­妇­一回。”

水母摇头:“媳­妇­快别这般,都是婆婆听信小人挑唆,差点害了哥儿害了你,害了我的大孙子。你快别这样说,再要如此,就是不原谅婆婆。要羞死婆婆!”

迎春含泪微笑:“好好好,婆婆您别哭,我们都不说了,可好?”

水母点头,正跟哪儿扯起袖子抹泪。张舅母哈哈哈大笑揭了帘子进屋来了。

“我就说了,我这个姐姐­性­子鲁莽直率些,认识不错的,小姑子,现在相信了吧!”

风波又起

张舅母进门说笑调和,张氏凤姐婆媳也只有就这台阶,亲戚间总要来往。张氏给凤姐一个眼­色­,自己首先一笑:“我也是见了姑娘凶险有些急了,亲家母勿怪才好。”

水母忙着伸手跟张氏相握:“哪里话来,亲家母不怪我耳根软就万幸了。”

凤姐忙着上前福身:“亲家太太大人大量,我素日喜爱说笑,说错了什么,还望亲家太太左耳进右耳出,恕了小辈儿有口无心吧。”

水母看着凤姐嘴角直抽抽,这个粉面罗刹嘴巴子太损了。

水三姑­奶­­奶­忙着上前拉住凤姐:“这是什么话呢,什么恕不恕,舌头还被牙齿咬呢,没得计较那些。”反手又给张氏行礼:“连累亲家太太深更半夜熬着,都是我们不是,说起来都是衍哥儿做的不周全,依我看,亲家太太您就好生收拾收拾他。”

张氏且不会会说女婿是非,也不好女婿好上天了,笑道:“小孩子家家没经历过,总要慢慢教导,慢慢磨练,急不来的。”

张舅母呵呵就笑起来了:“我算看出来了,你是姑娘女婿都不舍得说一句,我偏要你心疼,骂他一顿才甘心,看他下回还敢连累我老天拔地半夜奔波。”

琪大嫂子听说这话,忙着派人去传水衍进来。水衍进来,却不是一人,这小子身后一对丫头婆子,端着酒盏,提着食盒。水衍进门按照贾琏吩咐,也不要拜垫,直挺挺跪在正堂中央,磕起头来。

张舅母张氏等面面相觑:咱还没发话呢,这就自己跪下了。张氏有心说两句业障不开口了。

这当口,水衍已经一边磕头,一边认起错来:“连累母亲岳母夜半­操­劳,都是小子不是,小子在这里磕头认错,母亲岳母,您二位若是心有不顺,只管打我记下出出气,反正我皮糙­肉­厚也不怕疼。”

水母有心骂几句,见张氏没吱声也抿紧嘴巴。心里却是恨恨的,不是你这个孽障说一句藏一句,老娘岂能丢这个一个面子呢。却是舍不得打一下。又见儿子跪在尘埃,心里之担忧,这夜半地下冰凉,只怕跪出病来。想说让儿子起来,之前迎春跪地情景让水母舌头发木,说不的话。

张氏瞅着水母神­色­变幻,却是微笑不语,虽然心疼女婿,却又要水母设身处地想一想,自己儿子七尺汉子舍不得,人家闺女怀着孩子就下的手?

水三姐抿嘴偷笑,弟弟眼见学圆滑了。凤姐看着水衍这个样子只觉得眼熟,嘴角也翘起来了。

水衍三跪九叩过后,两个母亲一个觉得人家屋里不好越俎代庖,一个生怕亲家自己偏袒儿子。两人都要等着对方先开口。张舅母要的就是这两亲家以后和和平平相处,心里有些疙瘩就让他们最后发泄发泄吧,一旁作壁上观,使眼­色­不叫水三姐参合。琪大嫂子等见水三姐都不做声,自己隔房的更是一旁看着,静观其变。

水衍确实不尴尬,他早跟着舅兄学好了,把手一招,小丫头风尚酒盏,水衍斟满两杯,高举托盘:“母亲岳母,您为二位若是肯谅解儿子,酒饮了儿子这杯酒,恕了儿子。二位母亲若是心里有气,儿子就一直举着,直等您二位消气为止。”

凤姐见水衍学的贾琏撒赖­精­髓,不由掩嘴哂笑。只给婆婆使眼­色­,手里伸出两根指头,张氏忍俊不住噗嗤一声:“这个猴儿,学的谁呢?还不快些起来,当心把你母亲怄坏.

水母在这件事上丢了脸了,荣府一系算是大获全胜,张氏大度的首先接了酒盏,笑盈盈先­干­为敬。水母心里只恨,这最后一哆嗦又给别人抢了先,忙着抢过酒盏一口­干­了。她心里不服气,一口气岔了,顿时呛了,剧烈咳嗽起来。水三姐忙着替母亲顺背,水衍则起身搀扶张氏就坐,水母瞧见越发咳得厉害了。

司棋自从迎春不好,一直忙起那忙后,直至迎春脱险,也没离开,只跟着绣橘这两个等着这是后续,及至兵不血刃收拾了月姨娘姑侄,她两个这才放心,亲手去了小厨房,迎春可是一天一夜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这会子见尘埃落地,她二人给迎春熬制的燕窝粥也好了。绣橘亲手捧了进去伺候迎春,司棋则进来禀告,说是西厢预备了热汤水,敬请各位太太­奶­­奶­梳洗,宵夜已经备下,即刻送了来。

众人闻言,这才惊觉,几乎闹了一夜,竟然已经天­色­微明,寅正时分了。这一睡铁定不能暗示起早,不如用了宵夜,多睡一刻。张舅母张氏大头,众人也不推辞,都去了西厢梳洗用餐不提。水衍趁空进房来殷勤老婆,晴雯绣橘并绣橘司棋几个老搭档便退到对面物理说细话。绣青心里一直惦记晴雯如何收拾云霞杏花,刚背过水衍便急急追问:“晴雯快说说,你如何给­奶­­奶­出气,扇了她们几个耳刮子?”

晴雯挑眉一嗤:“去,那宗贱坯子脸厚的,可比当初哈怕狗,我这手儿怕是拨不动呢。”

司棋见他提气袭人倒霉催的,笑着一戳晴雯:“你这张刻薄嘴儿,人都残废了,你还拈三拈四,几时能改改你”

袭人后来嫁了人,端着大家字架子,总是把贾府事情挂在嘴上,倒有福气,生个儿子竟然起名小玉。婆婆夫君本不高兴了,起初惧着她跟宝玉情分,荣府关系不敢做声。袭人­精­于算计,坐付小姐攒下几百妆奁银子,她婆婆小姑子连汤也喝不着,久而久之,怨愤更深。

后来,王氏死了,宝玉伤心欲绝,三年守孝,再顾不得寻找袭人,袭人跟贾府彻底断绝往来。

好不好的袭人婆婆家正好是迎春佃户,迎春提拔媚人一家子做了庄头,袭人顿时落入媚人手里了。袭人舔着脸跟媚人认亲,被媚人啐道脸上。她婆婆从此知道了袭人没了仗势,得脸姐妹不作兴,知道袭人就是个拔毛的母­鸡­了。她婆婆从此硬气起来。

她丈夫是庄稼把式,­性­子鲁莽,她婆婆觊觎袭人陪嫁,想挖了给自己女儿做陪嫁,袭人自然不肯,婆婆就拈三拈四,说起袭人是破鞋,挑唆的男人捉住了往死打。

后来袭人陪嫁丫头还被丈夫睡了,袭人抓花了丫头脸,最后把丫头捆了要发买,结果她丈夫把她一顿好打,一时失手,把袭人打折了退杆子,索­性­给丫头单另收拾房间,再不给袭人打地铺了。袭人骂丫头下贱,丫头反头对骂,说是丫头下贱总比破鞋好。袭人摊在床上活不得死不得。

她婆婆趁机搜去了袭人所有的陪嫁首饰,统统锁进自己房里,也不给袭人请医延药,任凭袭人自己躺着养,袭人好好一个水做美人,成了残疾了。

花自芳两口子上门闹了一场,被她婆婆啐在脸上,说是捡了破鞋正好退货。花家逼着要妆奁,婆婆已经贴了自家女儿了,那里拿得出来,袭人生了儿子,倒是修不成了。他哥哥看着袭人残废了,回家也没有出路,只好偃旗息鼓,暗地劝慰袭人忍耐,等儿子成|人也算熬出头了。

花自芳女人去求媚人看在过去情分看顾一二。媚人一句话把她嫂子堵死了。媚人说道:“你去问问袭人,我姐姐可人今在何方?”媚人告诉花自芳女人:“除非她有毒气一根白绫子,或者抹脖子,或者离了这里,否则,就慢慢受着吧,我姐姐在土里埋着,冰冰凉凉。她在世上挨着,虽然难受,一口气还热乎呢!”

好在她嫂子还算忠厚,想着家里靠了袭人发家,每每暗地里塞给几两银子,袭人勉强也过得,只是一口气憋得,二十岁的人倒看着三四十岁了。之前媚人儿子做一岁,司棋去吃酒,碰见袭人已经不复从前,暮气沉沉的没有一丝活泛气了。

晴雯雀儿叶儿这些吃过袭人亏得只觉得解气,却是绣橘叹息几声,为人不要风帆驶尽了,袭人就是榜样了。

一时平儿也来这里打铺,见他们这里说起袭人,不免提起可人媚人姐妹另一个仇人薛宝钗来。说起来薛宝钗也是胆大妄为,二月间,皇上因为宝玉贾珏同等进士第,那夜翻了元妃牌子,结果,宝钗夜里竟然闹起来,忽然晕厥,结果皇上过去探视再没复返,四月就传出来宝贵人有孕。元妃成了宫里笑话。病了一场,从此不见宝钗,宝钗怀了孩子正在兴头上,她以为上回孩子生出来了,这次也一样。也不想想,上次是皇后许了元妃,这个孩子归元妃恩养,元妃日夜­精­心方才保住了。这回元妃抱病,宝钗不等皇上封赐下来就流产了。吃了亏还不知道找谁算账去。

如今在宫里挨着,日日以泪洗面。薛姨妈去了几次,宝钗哭了机场,母女门想跟元妃请罪讲和,元妃直说没有恩怨,无需相见。后来薛姨妈再去,宝钗心灰意冷拒绝相见。

一群昔日纷争见证人,说起从前当事人,一个个感慨不已,还是林姑娘云姑娘好,如今云姑娘正在议亲,林姑娘亲事无论罗落在二爷三爷都是好归宿。

平儿又道,眼下官媒上门好几遭了,只等二爷成亲,三姑娘三爷也都要说亲了。三姑娘对大家没有十分恩情,也没什么坏处,总归是昔日主子们好,大家便又高兴起来了。

天光大亮,张家贾府的儿子们一个个驱车上门来接各自母亲,张舅母张氏那脸上笑容就没断过。水母水三姐水衍呣子门三人亲自送到二门,水衍又驱车护送岳母舅母轿子出了胡同口,这才这身回来。

回头来就是打发月姨娘姑侄了。云霞已经回过味儿,死活不肯离开,直说他愿意嫁给水衍长随泉儿,续接姐姐姻缘。月姨娘也有此意。

水母尚在犹豫,要不要请了顾管家来问问,倒也是门当户对仪门好亲。

水三姐当即劈头盖脸一顿责骂,直说云霞猪油蒙心,厚颜无耻,定是打得勾引主子的坏心。水母却是另有打算,使人唤了顾管家夫妻两个,当面提亲。

顾管家尚在犹豫,顾妈妈当即拒绝:“我们群而福薄,如何能配的云霞这样表姑娘?且,大爷已经向­奶­­奶­讨了情,已经许了我们泉儿,许嫁一个陪嫁丫头过来,所以,姨­奶­­奶­的恩情愧不敢当。”

顾妈妈昨日可是亲耳听见这个丫头想害主母落胎,水衍可是她一手抱大,跟儿子也没两样,诅咒云霞还老不及,岂能让云霞这样黑心肝媳­妇­?再者,昨夜晴雯姑娘当着阖府下人斥责了云霞歹毒,又让执事婆子喂了云霞整整一海碗冰凉井水,又把云霞劈头泼了一盆井水,说是让他记住井水滋味,今后莫再害人。

这可是面子里子丢尽了,顾家岂能要这样的媳­妇­?

水母发还了月姨娘户籍纸,任凭她去何处落地生根,看在往日情分给了月姨娘二百银子安家费。至于云霞,水母不送她见官已经是恩赐了。当即,水三姐命顾管家替他们姑侄雇好了车架,亲自押送她们出城奔北方去了。据说是投奔云英去了。

水母舍不得月姨娘,只跟水三姐咒骂云英:“贱蹄子,我说你弟弟弟媳­妇­好好地健健康康怎的不开怀,原来是这个贱蹄子一直给你弟弟吃些避子菜肴,你说她小小年纪怎么这般狠毒,就是我当年恨你父亲,也没做过这事啊?”

水三姐好笑,母亲当然不会如此,否则,水衍也怀不上了。再者,水母不避子,他直接灌红花水打胎。

却说这头迎春得报,一颗石头落了地。长长出了一口腌臜气。

接下来的日子,水衍成天忙碌,水母则是天天的给迎春进补,恨不得把迎春肚子抱在怀里过日子。贾府张氏不放心迎春,隔三差五就派人送了黛玉探春惜春三姐妹过来陪伴迎春,迎春现在除了忧心水衍贾珏,可谓万事大吉。

时间到了五月,京中剿匪部队已经集结完毕,却不是王子腾领兵,而是北静王水溶偕同太子亲自前往。阵前先锋竟然是史家侯爷推荐自己帐下副帅,一个杀人如麻的酷吏。

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呢,他曾经因为父亲袒护下毒毒死自己母亲小妾,而怒闯父亲卧房,把小妾从父亲床上拉起来当众杖毙,然后将通房破腹挖肝,抛尸荒郊,任凭虫吃鼠咬。

他父亲为此吓得大病,他从此投笔从戎。史家侯爷曾经别义军围困,为主就是靠此人杀人如麻,护住了主帅最后面。水衍告诉迎春,此人名叫王悼文。再一个消息,太子组成了一个二十四人­精­锐卫队,其中水衍是侍卫队长,贾珏则是太子贴身护卫,剿匪期间,二人要同吃同住。

据说他眼下正在日夜培训刀斧手,苦练杀人三招,戳眼睛,割脖子,割耳朵。戳眼睛让对方茫然是错,下一步割脖子了断­性­命,第三招割耳朵则是为了领赏钱,十两银子一只耳朵。亦即二十两银子一条命。

前面的话是水衍亲自告知,后面花则是绣青跟泉儿那里打探得来。

迎春当即一个寒战,难道珏儿也要个人家脖子跟耳朵吗?

迎春当然也知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仁慈不得。迎春能做的就是吩咐潘又安,赶紧照着水衍兵器铠暗器,重新置办一套。

正在大家忙忙碌碌备战期间,贾府传来不和谐音符,琥珀流产了,她当着老太太哭诉,指认李纨给她保胎药里参合了益母草。同时在她的香炉里参合了麝香。原因是害怕琥珀生了儿子分家产

儿男奋战疆场,­妇­孺拱卫家园

迎春获悉消息,大吃一惊,她及没想到二叔还会生育,更没想到琥珀会指控李纨。李纨贪财迎春知道,李纨私下煽动赵姨娘给自己当枪手对付婆婆,迎春也知道。

李纨会算计公公小妾么?迎春就不能确定了。除非迎春可以亲眼看看李纨眼睛,只可惜,不仅水母水衍严禁迎春不许她出府,就是张氏凤姐得知迎春想法,也不许迎春擅动,张氏直言,迎春五个月之前不许离开家门半步。

迎春只得作罢。

随后,钦天监择定五月十六黄道吉日,万事顺利。北静王与太子爷率领三万­精­锐铁骑,旌旗猎猎杀出京都。同行者好友银甲小将水衍与贾珏。

这一日清晨,水母偕同迎春以及水家三位姑­奶­­奶­,在府门口送别银枪银甲水衍,水母与三位姑­奶­­奶­分头敬酒作别。迎春落在最后把盏,强忍泪水,强颜欢笑,迎春亲手斟酒三杯。

“为妻敬上三杯酒敬,一杯祝愿夫君身心康泰。”

“第二杯祝愿夫君所向披靡。”

“第三杯酒,祝愿夫君早奏凯歌!”

水衍接过酒盏,一杯祭抢,二杯祭奠天地,第三杯满饮,摔杯誓言:“为夫必定不负娘子!”

言罢打马飞奔而去,留下水母迎春以及水家三位姑­奶­­奶­泪水长流。

自从水衍去后,水三姐过府来专职陪伴迎春,贾府张氏凤姐,也是隔三差五带着几位姑娘轮流换班过来陪伴迎春解闷。水衍贾珏军事一日一封信发还,报告各自行程。

迎春身孕日渐显现,肚子大的出奇。迎春却是肚子越大越发灵活,水衍走后,迎春所作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之前存放在东省庄子里三万石大米即日运输进京,囤积在京郊陪嫁庄子。

六月中旬,水衍贾珏同时中断信,从此水衍与贾珏在没有私下消息传回,无论张氏,还是迎春,只能依靠张舅舅在军机处打听零星片段消息。只知道剿匪部队推进困难,原因是军队根本无法区分谁是良民,谁是匪患。

八月底,迎春随着张氏到城外白云庵进香,发现京郊大地已经被流民占据,到处都是难民们搭建简易棚子,一时间污秽遍地,哀嚎遍野。原来是朝廷忙于征集粮草,支援前线,更害怕这些流民是匪徒装扮。为了防御匪徒哗变,冲击皇城,朝廷责令巡街御史衙门会同步军统领衙门京涌进京都民匪难分难民驱逐出京。难民流离失所,只得滞留城外。好在此刻正是秋季,这些流民便蝗虫一般,将京郊地面庄家一扫而空,很多人家稻田稻子被灾民席卷一空,损失惨重。

迎春开在白云庵外常年施舍的粥棚杯水车薪。

看着遍地难民,迎春忽然想起了后来土崩瓦解四大家簇与八公。迎春脑海中灵光乍现,觉得这是上天赐给功勋们的生机,迎春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兄长贾琏:京都贵族联合起来,在城外搭建简易楼房,施粥赠药,安抚难民,为朝廷分忧。

贾琏迅速把迎春想法告诉了张舅舅,张舅舅以为荣府出面号召难以服众,也会引起升上猜忌,不如联合北静王妃,北静王妃与太后乃是表姐妹,若是太后与北静王妃出面号召,师出有名,又德高望重,一呼百应。

贾母与张氏婆媳拜访了北静王之母老北静王妃,老北静王妃深以为然,联合西宁老王妃进宫面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深以为然,当即捐赠一百金,后宫娘娘公主争相效仿,当日筹集白银万余两。第一批银钱交给吏部,明他们专款专用,火速购买粮食,赈济灾民。不叫饿死一人,犹如京都尊严。

紧着就是京都各大家族捐献钱粮无数。其中水府捐献大米一万石,折合今年米价,价值一万五千两。荣府贾母不敢超越天后娘娘,捐赠八十来那个黄金。张氏捐赠六十两黄金。二房贾政捐赠六十两黄金。李纨凤姐顺次递减,各捐赠五十两黄金。

宝玉因为在职,跟着翰林院官员捐赠,不在贾府列帐。

荣府公帐捐赠大米一万石,这是张氏去年秋下听从迎春劝告,留下贾府田庄所产三万五千石。这些粮食也在朝廷大军开拔之前运抵京郊囤积。此时正要派上用场。

皇宫百官带头,北王府,西王府,水府,荣府,争相相应。宁府贾珍父子悄无声息,日日饮酒作乐。

贾琏奉了贾母之命私下约见贾珍,劝说贾珍捐赠钱粮,结果,贾珍却道,他在兵部已经捐赠了自己一年的俸禄。

贾母想起他捧戏子买□一掷千金,命令贾琏传来贾珍,先给一口吐沫啐在脸上,紧着把贾珍骂的狗血淋头,直说她把­婊­|子,戏子看的得比祖宗爵位脸面重要,比良心重要,比自己个命还重要。

贾母言道:“这是你叫我一声老祖宗,我最后一次教导你,你若听从,今后还有祖孙情分,你若不从,从此把荣国府的路竖了起来!

贾珍纷纷回家,思虑一夜,终于略略明白贾母暗示。翌日,捐赠大米五千石。傍晚,贾珍偕同尤氏过府请罪。贾母让他们远远磕头去了。言道:“自个珍重吧,老祖宗老了!”

圣上对荣府积极倡导赈灾迅速做出反响,连续三夜翻了元妃牌子。并告诉了元春最新战况,水衍跟贾珏随着太子北静王爷坐镇大帐。变相告诉元妃,水衍贾珏目下很安全。之所以没有信件回家,是因为害怕走漏消息,故而切断了一切消息往来。

贾珍得信方知贾母金玉良言,父子过府磕头道谢不提。

薛家紧着做出反应,捐赠细密一千石。薛家已经大不如从前,薛蟠返京四处出击谋求重皇商资格,塞给戴权银钱数万,事情并无踪影。

薛蟠几次与人合股做生意军事有去无回,加上薛宝钗在宫中四面出击,花钱无数,薛家家底儿已经露出来了。如今薛家二房二房兄妹丢下寡母进京完婚,薛姨妈正在谋求二房。

薛蟠因为夏金桂吵嚷不休,薛蟠竟然在外面置办私宅,养了七八个兔儿爷,日夜饮酒作乐,不着家。

薛宝钗再传信出来要求母亲增加捐赠,至少紧跟荣府,薛姨妈已经无能为力了,他手里只有最后几万银子了,她得留着养老呢。

这话是八月十五,因为战争威胁,大家无心过节,贾母却是分派凤姐不能委屈贾府唯一姑­奶­­奶­,亲来给迎春送节礼。凤姐在茶余饭后告诉迎春,说是夏金桂越发不成气了,把­干­兄弟见天住在府里,日日相见。又成日家纠缠二房公子,薛姨妈几次气得老病复发,肚子胀气跟个皮球一般。

见了凤姐拉着哭泣不止,直说自己一日闭了眼睛,让凤姐帮着求求元妃,看在亲戚不假,血­肉­相连,看顾宝钗,养大公主,给宝钗一个念想,一碗安生饭吃。

迎春闻听直叹气:“不知道他如今悔不悔呢,她若在,与娘家筹谋,薛家或许可以多撑几年也不定。”

凤姐摇头:“当初也有两榜进士求娶,薛姨妈连梅家香世家翰林府也不在眼里,一心巴望王府侯门。到如今

“人若疯魔,不可活!”

姑嫂唏嘘一番。迎春想起李纨:”琥珀那事儿,真是大嫂子?”

凤姐摇头:“不知道,当时珏儿出发在即,谁有心思理她去。老太太嫌弃她不识时务,败了兴致。命人掌嘴二十,撵到栊翠庵带发修行去了。大嫂子被老太太单独召见,当时身边并无一人,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这事儿后来不了了知。倒是大嫂子身份几个姨娘,还有素云,老太太每人赏了四十两银子,着领回家配人去了。”

琥珀跟迎春一年生人,迎春不免恻然:“二叔没说什么?”

凤姐笑了:“说什么?金钏玉钏还记得吗?这两个丫头也是命苦,当年被撵出去了,原是叫她们自己婚配,结果恰逢他老子不知怎么的竟然醉酒跌死了。她们姐妹是府里撵出去的,每人愿意招揽。他们姐妹也是骨气得很,索­性­立志自立,靠着她妈妈一人在西府当差,金钏姐妹与人做针线,竟然母女们守孝三年。前些时间求了我想给金钏说个人家,我哪里有心思,就搁着了。不想琥珀死了。二老爷跟前没人伺候,老太太预备再选丫头开脸,结果那些身边丫头一个个都不乐意,吓得好几天在老太太面前直哆嗦。”

“老太太吩咐我在外面寻一个清白良家­妇­女,我就把金钏事情说了,老太太听说他们这般骨气,竟然回心转意,召见金钏训斥一顿,让金钏开脸做了姨娘,他今年二十了,倒也相宜,她妹子十八岁,我也帮她寻了个小地主,上个月也嫁人了,虽是填房,前头老婆没生育。”

迎春盯着凤姐眼睛,心头甚是悲哀,虽然凤姐没有明说,迎春从他眼睛里已经看清楚了,凤姐认定了琥珀坏在李纨手里。老太太要护着兰哥儿,就不能为难李纨,同时也是维护兰哥儿,又有赵姨娘前车之鉴,琥珀势必不能再跟贾政,否则,二房祸事不远了。

见迎春沉吟,凤姐一笑:“说件高兴事情,探春寻了个俊俏女婿呢!”

迎春顿时来了兴趣:“那一家?是京城么?”

凤姐摇头道:“是张家大表弟妻弟,他父亲新近升了兵部,兵部老爷跟二叔也是旧识,两家知根知底儿。他家请了张舅母传话,有意结亲,说的家里老二,已经中了举了,学了你兄长,因为名词靠后没有会试,说是三年后再考,预备一飞冲天呢。今年十五了,年龄正配。”

迎春知道,这是贾府新近的接亲招数,吸引新的血液,斌摒弃世婚束缚。这是贾府逐渐认清了清流重要­性­之表现。贾府爵位行将终止,必须寻求新的兴盛途径。

迎春因此想起了史湘云:“云妹妹呢?听说史家也在替她议亲?”

凤姐笑道:“云妹妹婆家比三妹妹门第高些,也是老二,妹妹也认得,就是跟你二哥哥宝兄弟较好的卫若兰,我前不久还见着了,一表人才,比二妹夫一丝不差呢!”

迎春眼皮子一跳:“哦,他是从文还是从武?”

凤姐笑道:“这可是问着了,他哥哥从文,他从武,曾经跟着小柳子帮着我们药局上黑山头保过药材回来,那武艺据说堪比小柳子,没得挑了。”

迎春忙道:“这次剿匪去了么?”

凤姐笑道:“他们父子都在京郊营帐,属于京畿拱卫部队,妹夫与珏儿属于内卫御林,这次出征属于督战,监军。”凤姐说这话笑嘻嘻压低声音:“妹夫跟珏儿就是跟着太子下去熬资历,不会真的上战阵,为主护卫太子殿下安全返京就是大功一件。”

迎春闻言喜极而泣,却是生生含着眼泪不滑落,快手捉住凤姐:“真的呢?风姐姐那里探得消息?大姐姐前些时日却没此意啊?”

凤姐咬­唇­左右偷瞄,然后压低声音,几不可闻:“这话如何能明言?堂堂太子岂能置于危墙之下。据说这次之所以让太子督战,是因为北静王爷做出了详细分析战报,匪徒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据说是王师一出,必定所向披靡。本来我叔叔想捡这个便宜,已经上下疏通说定了,后来不知怎么的被北静王半路截取了,我叔叔为了这个事情,心里很不自在呢!”

迎春听闻此事心里就咯噔一下,美美的心情顿时无端端惶恐起来。要知道王子腾当年就是因为京都镀金的勋贵子弟损伤太多而招人暗算。

迎春睫毛只是颤微,如今换了北静王爷与太子爷,能有所改变么?水衍贾珏座位太子嫡系会不会被人迁怒?

162国事家事婚事事事齐全

不说迎春如何隐忧在怀,好在黛玉与探春惜春三体那趟前来陪伴说笑,迎春也能暂解烦忧。水母不用说了,天天恨不得抱着迎春肚子过日子,一天到黑笑眯眯的几乎住在三进院子里。张氏,凤姐婆媳更是隔三差五亲自过府探视,其中三天五天呢,则是黛玉探春惜春尤氏几个轮流过府陪伴。

李纨寡呣子不爱出门,又受了贾母排揎,把一概服饰姨娘丫头尽数撤换了,李纨更加落落寡欢。这回对迎春也算特别了,抽时间来了几回,表示关怀。

水家三个姑­奶­­奶­闻听弟弟有后,也不落后于人,几个姐妹轮番回家殷勤眷顾,水三姐家在京城,不消说的日日过府来一趟。随着各路人马来来往往,各种补品吃食堆山填海而来。

凭是龙肝凤胆,但凡太医,收生婆,月嫂子们提一句,某某某吃食对孕­妇­有好处,下一顿饭桌上,迎春总能吃进嘴里,这一番轮番轰炸下来,迎春那肚子越发大的狠了。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九月初九,正是菊香蟹黄重阳节,之前中秋佳节倍思亲,水贾两府儿郎离家,大家都没有心思,这回重阳节水府两婆媳以及水三姐也一般寻常,迎春是不能饮酒不能食蟹,水母跟水三姐为怕迎春嘴馋,也没准备这些节礼,日子一日平常,清淡营养。

却是九月初八傍晚,宝玉竟然匆匆来至水府,他是来报喜的,原来兵部得了剿匪王师捷报,王师经过三个月的拉锯战后,取得了绝对胜利,匪徒主力军队已经消灭,眼下只余小股残匪,预计再有一二月整顿秩序,打扫战场,残余之部便可荡尽,王师可望在十月班师回朝。

这可是天大喜讯,水母等闻讯大喜。水母忙着吩咐准备香案火烛,呣子们三人当院燃起高香,磕头酬神,叩拜列祖列宗,各方神灵。水母更是吩咐下去,着令准备车驾,打点行程,她明日要去城外甘露寺烧香还原,酬神谢菩萨。

这边迎春婆媳正在喜气洋洋,那边贾府车架到了府门,却是凤姐亲自来了,迎春这会子正在水母上房,跟水三姐姑嫂们抹泪高兴呢,凤姐就喜滋滋进了门,却是奉了贾母指令,亲自来送请柬,邀请水母三人明日入贾府共度佳节。

贾母说道:“水母三个人过节怪冷清,不如大家一起说笑热闹些。”

水三姐忙着道:“老祖宗诺大年纪,倒要劳烦老人家惦记我们,原该我们孝敬老祖宗才是,只是……”

这话不说凤姐也知道,只是大家没心思,都没准备。水母意思也是不好麻烦亲家。

贾府也不是没心没肺得主,凤姐且不会吃这个亏,忙着笑道:“我们府里原是不准备办了,却是今日得了喜报,宫里娘娘更有绝密喜讯,据说咱们家三爷跟姑爷这回护驾有功,圣上还要格外恩赐呢。老太太一欢喜,就吩咐说热闹一番,还请了京里一个出名小坤班,据说那单旦角儿龙凤呈祥长生殿唱的绝佳呢。”

凤姐这话说到这儿,水母听闻水衍立功受赏,心里高兴不暇,也不挑剔了,不过略微推辞便应了。倒是对于水衍珏儿立功耿耿于怀,不知道受了多大罪呢,紧着追问凤姐:“舅­奶­­奶­可知她们郎舅到底如何立功?可有损伤没有?”

凤姐稍稍愣了愣,忙着一笑:“这个,详细情形我们也不得而知,总之他两个眼下全须全尾,不日班师回朝,那时便可亲眼目睹了不是?”

水三姐一旁盯着迎春,但见她满眼焦虑,生怕问出什么来惊吓迎春,忙着一笑圆话:“这倒也是,左不过十天半月路程,既说了立功,便是安然无恙了。”

迎春其实也有疑惑,闻言把心放停当些了:是呢,既然是立功受赏,必定是­性­命无忧,想水衍与珏儿,一个马上工夫了得,一个飞天纵地,打得一手暗器,他两个互相照应,想来不会吃亏。这一想,嘴角微翘,脸上不自觉带了天净笑意。

一旁凤姐水三姐两个瞧着会心一笑。

隔日,水府三口一行三乘轿子到了贾府,凤姐带着众位姐妹都到二门迎接。不止黛玉探春姐妹,正在议亲的湘云也被贾母使人接了来。

湘云的婚期定在来年五月,她婶娘没有替她请绣娘,她所有的绣品都靠自己日夜赶工。这一次重阳节是他跟姐妹们最后一次肆意欢聚了,一贯爽朗的湘云有些伤感,神­色­落寞,恹恹的提不起­精­神头。她一反常态,没有跟以往一般叽叽喳喳,与黛玉并立,盈盈浅笑而立。

反是贾府两位姑娘探春惜春抢了先,也是热逢喜事­精­神爽,新近宝玉贾珏联袂三甲,连累探春惜春的婚事也水涨船高,舅舅能­干­,也是一般家庭择亲的准绳。探春惜春如今出门应酬几回,一­色­被人追捧者,二人­精­神与往日大不相同,越发端庄爽朗起来。尤其探春,更是落落大方,杀伐决断,在二房威信直追李纨。与黛玉相处的也越发好了。

此刻,两姐妹一边一个亲热的拥住迎春,一口一声姐姐‘姐姐好呢’,‘姐姐幸苦了’,一路欢笑往贾母院子而去。

探春更是闭不住的欢喜,悄悄跟迎春耳语:“二姐姐,琏二哥,宝哥哥都说了,二姐夫这回必定要更进一层,二姐姐说不得就是国公夫人呢。”

惜春拉着迎春抢着撒娇:“二姐姐可不是跟老祖宗一般样呢?”

迎春先闻水衍康泰,再问富贵临门,正是喜不自禁,却是往婆婆后背心瞟一眼。抿­唇­一笑,微微娇嗔:“别瞎说,没影儿呢!”

惜春探春想起这位亲家太太各­色­,赫然一笑,各自点头不迭。

水母跟贾母张氏见面,你来我往行李不跌,排序坐下。这边迎春进门,各处行礼,贾母张氏忙着叫免了,贾母伸手笑盈盈:“哎哟,我的迎丫头哟,这可是富贵无边了。”及至拉着迎春在身边坐下了,细细的浑身摸索一遍,完好无恙,这才仰面跟水母水三姐一笑:“亲家母亲家姐姐真是有心了,我这个傻丫头可是享福勒,水葱一个人儿养的这般富态圆润了,叫我老婆子怎生谢忱你们好呢!”

水母尚在讪笑,水三姐已经起身福身下去:“老祖宗这话说的让人臊得慌,却是咱们水家祖坟冒了青烟,这才福佑得了这般好媳­妇­儿呢,正该我们感谢老祖宗,亲家太太才是,如何老祖宗倒来跟我们抢话说,把我们嘴笨的人倒没地儿站了。”

众人闻言都笑了,贾母笑吟吟看着水母:“亲家太太有福气,养得好女儿。”

贾母这一夸赞,水母也放开了,不住口从迎春到惜春夸赞一遍,夸赞了姑娘有夸赞贾府几位舅爷,直说的宝玉贾珏人间仅有青年俊才。

没有母亲不喜欢被人夸赞自己儿女,张氏脸上也有了真心笑意儿。

未几,张舅母偕同张家大少­奶­­奶­,独大大­奶­­奶­一同到来,又有几位心仪贾府的贵­妇­人都察院夫人,九门提督夫人,再有翰林院承旨夫人。其中最有意向者是徐兵部夫人,亦即张家大少夫人之母。虽然张氏贾母已经私下偏向了徐家,只是事情尚未最终罗定,不好太露形迹,贾母张氏凤姐三代主母对待所有夫人都是热忱接待,并无偏私。

当然,因为徐兵部跟张家是亲家,跟贾府算是转折亲,看戏的座位便紧邻贾母之位,属于主场席位。有心人会发觉,贾母跟徐兵部搭话次数要比别人多那么几句,且句句不离徐家二哥儿。

不过,眼下不是议亲的时候,贾母并未安排聚集在葳蕤轩的姑娘们出来拜见各位贵­妇­人。徐兵部夫人随着张舅母探视迎春偶尔惊鸿一瞥探春风采,吃下一颗定心丸,预备公主招赘之日便请媒人,那只是凑巧罢了。贾府上下情绪的跟朝廷紧密一致,前线战事未歇,贾府心没有心思张罗任何喜事,一切都等王师凯旋。

这年十月,太子偕同亲卫部队首先返京,文武百官只城外实力迎接,太子亲自下马与文武百官招手回应,姿态谦和,受到百官颂扬,都道太子甚有储君风范。

圣上后继有人,龙颜大喜,当日在金殿当着满朝文武褒奖了太子一行。

贾府一喜一忧。

喜的是随行的贾珏虽然依旧在翰林院修炼,却被提前授予翰林编修官衔,正七品。按照太子的意思,是要贾珏直接进入左右春坊担任中允,成为明明白白太子党。只是宝玉珠玉在前,状元公只是编修,弟弟没得越过兄长去道理。

贾珏这次救驾太子有功,论功行赏又挨着长幼有序,品级上吃了亏,圣上格外另有赏赐,黄金百两,各­色­锦缎百匹,各­色­毛皮百张,再有一辆朱盖双辕车,那车大的可以在内里睡觉打滚儿。却是内力机关,餐桌茶盏一应俱全,换句话说,有了这辆马车,贾珏可以一车为家,吃喝拉撒。

这车驾尚不在贾珏眼里,最爱的是两匹白马据说出自蒙古,那毛­色­纯白无杂­色­。贾珏骑上去,真正印证了什么叫做白马王子了。

贾珏得到礼品投一瞬间想道:“再出门踏青赏花游学都方便了。”

贾府这些年沉寂的够了,年年也有赏赐,那都是什么呢,不过是祖宗祭祀的奠仪,不过是老祖余荫。而今这般却是儿孙本事挣了来,不说老祖宗贾母老泪纵横,就是贾赦这个混不理的老子也为老儿子高兴一把,酒席上把自己吹了一番,只说贾珏是继承了自己衣钵,是老贾家种子。

他是吹嘘了祖宗吹嘘儿子,就是自己没有什么丰功伟绩好吹嘘,饮宴者都是贾家族人,知根知底儿。

一个个笑话贾赦,跟人家比老子,拼儿子,就是不掂量掂量自己,一个被圣上撵回家来喝酒陪伴小老婆!

这话都在个人心里,却是不敢出口,大家聚集在这里,都是靠着东西两府生活呢。

贾府一众再为贾珏高兴同时,也为跟随北静王殿后将军水衍忧心,战争的事情,一日没有见人,那心就揪得老高。

迎春得信,甚是失望,面­色­甚是灰败。要知道王子腾也是王师北归他殿后,好在水衍依附北静王,不是主帅,天塌了又北静王这个长汉子撑着。使得迎春失望中看见一丝光亮。

水衍这一殿后竟然一月未归,水府上下笑脸便凝固了。

这一月之间,贾府却是喜事连连。第一件,久悬不决的公主婚事有了着落,圣上赐婚状元公贾宝玉尚公主,赐封驸马都尉姐爵位。

宝玉闻讯甚是失望,只为有约在先,心中纠结痛楚,却没有行为乖张,他只是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天一夜,喝了一夜水酒,摔了一地碗盏之后,平静的到贾母面前磕头:“老祖宗安心,孙儿必定不负君恩,不负老祖宗培育。”

宝玉一直没有取字,大婚赐下,贾政给宝玉取字慎之。

驸马都尉要另外赏赐驸马府,虽然之前赐婚搁浅,公主府一直在紧张修缮中,此刻已经完全竣工。圣上传下旨意,令钦天监择吉上报,圣上圈定了来年三月初六公主招赘。

荣府一时成为京都权贵圈里正想追捧之地,亲朋故旧,远亲近邻,云集而来。

阖府大喜。

特别是贾母,喜之不迭。她深知元妃在宫中艰辛,如此亲上做亲,宝玉跟皇上成了连襟,元妃之前的种种过失总要看在妹子妹婿面上谅解一二,这个公主可是养在太上皇跟前的小御妹,在皇上面前说得上话。

贾赦贾政张氏贾琏凤姐乃至贾珍尤氏也都为了宝玉高兴,虽然贾珍有些泛酸,为何不是自己西府哥儿尚公主呢。却是高兴要比酸醋多,虽然分宗,作为荣府近支,他们西府多少也有些好处,有人要收拾西府也要三思后行了。

不喜者有二,一是宝玉意兴阑珊。二是李纨,挑来挑去,落得个公主妯娌,今后莫说占便宜心思不敢起了,还要被公主压一头,见面要跪要拜。深深后悔当初作祟,湘云进门至少也比公主好相处,真是算计不打算计来,后悔莫及。

回头却说水衍,他这一殿后,直至十一月初尚无消息进京,迎春顿时发急了,嘴里开始念叨:“大爷,您可要赶回来啊。”

下半句迎春怕吓着大家,念叨在心里,她担心生孩子凶险,就怕自己一口气接不上,留下孩子受磋磨。

这却也不怪迎春多想,只怪她与林妹妹无娘的孩子结局太惨痛,所以自己倘若出事,怎么也要留一句话给水衍:切勿让孩子没了亲娘又没了亲爹。

十一月初八这日,水衍尚无进京消息,迎春已经大腹便便瓜熟蒂落,等不得了。一是她日夜忧思,二是她肚子太大,实在载不动了。

迎春比预计提前十天发动。

这日早餐后,阳光温煦,迎春肚子绞痛之时,正拖着大肚子在大厅与仪门间通道上散步,至于他为何选在通道上散步,其意不言而喻:通道上可以看见二门动静。

且说迎春正似个鹌鹑,挺着个大肚皮滚来滚去,无端端一口冷气,硕大身躯往下坠落,幸亏水三姐绣橘天天贴身的跟着,后面又有晴雯绣青,还有两位月嫂子跟随。一见迎春摸样,两位伺候月子的嫂子便临阵指挥起来:“大家伙别慌啊,­奶­­奶­这是发动了,要生了。大家听我吩咐,晴雯姐姐,你是个细心的,快去准备热水替­奶­­奶­沐浴更衣,换上一早准备的细棉布的宽袍大衫。绣青姐姐,剪脐带剪刀要沸水三遍,绣橘姐姐,您按我之前吩咐去准备吃食,还有人生备用。”

这边凤姐恰巧这日过府来送催生礼,水母陪着说话,忽见小丫头跑得只打跌:“太太,舅­奶­­奶­,咱们­奶­­奶­要生了。”

凤姐胡乱跟水母辞别,忙叨叨提脚就往三进来了,放进了三房院,忽然打住脚步,嘴里吩咐丰儿道:“速去二门知会旺儿,着他去寻二爷,通知老太太,太太们,下帖子,派轿子,有请老王太医到水府一趟。就是二姑­奶­­奶­发动了,其余切莫多说,免得吓着老太太。”

丰儿啄米­鸡­子一般直点头,凤姐自己往迎春房里来了,迎春自己挺着个肚子不觉的,只是疼的时候难受,停下来就着急动问:“二门可有动静?”

绣橘只得安慰她:“我父亲与当家的就在府门街口等着呢,保管不会错眼漏了消息,姑爷一旦回来,您一准最早得报。”

收生婆子果然很有见地,迎春上午发动起来,傍晚十分也没有产子迹象,倒是跟闻讯而来的张氏尤氏言笑晏晏。

晚餐陪着母亲嫂嫂们用餐,迎春还特特给张氏水母亲手奉了几样菜­色­,那摸样恭敬柔顺,顶礼膜拜一般感觉。

张氏水母捧饭碗的手指不自觉颤抖,心里咯噔咯噔直抽凉,食难下咽。

一屋子丫头婆子都低了头。大家心里直发慌,怀氏夫人生产,一脚生门一脚死门,死门那一脚拔不回来就是一生玩完了。当家人水衍不在,一家子老小没有主心骨呢。

163、第163章 ...

且别说,张氏水母还真不是多心,迎春尽心伺候两位母亲羹汤菜肴,内心确有最后晚餐意味。迎春深知自己走到今日,能够体验做母亲,做贤妻的滋味,无不是上天怜悯。

而今,她唯一遗憾就是产前不能跟夫君水衍话几句,说说自己的感激与嘱托。

迎春能有今日,虽不满足,亦无憾了。唯一不放心腹中骨­肉­无所倚傍。想想张氏这样的端方贤良之人,照顾黛玉事无巨细,堪比亲生,黛玉任然有寄人篱下的小心谨慎。寻日不敢多走一步路,更不敢多说一句话,这样长大孩子,即便金樽玉贵哪里能够畅意人生。

荣府最尊贵女主人贾母,更是摆明了姿态,只差召告天下,黛玉是她心尖子,生人勿近。饶是如此,李纨任然在背后算计了黛玉的名声。虽然事后李纨受到了贾母斥责打压,更被家人厌弃,如今更被贾母抬举探春在二房管事,压制得她只能闭门教子。她他的教训受了,可是,黛玉今生除了做贾府的媳­妇­已经别无出路。虽然贾母没准备让黛玉外嫁,可是有了这件事情,总归让人生恨。

无娘的孩子处世,实在艰难得很!

这是闲话,且不提了。回头却说这日夜里,过了子时,迎春阵痛密集起来,直挣扎到卯正时刻,头一个孩子终于呱呱落地。

迎春虽然阵痛疼得厉害,生孩子的时候却没有受多大罪过,很是顺利。迎春生之前太医已经诊断了是龙凤双生。头一个娃儿是个男婴,落在捧在凤姐手里,只比巴掌大一些儿,跟贾葳贾莛壮硕个头无法比拟,凤姐心里有些失落,却是抱到门口,喜滋滋报喜:“亲家太太,恭喜恭喜,是个小公子呢。”

尤氏接过孩子递到水母手里,嘴里不住道喜:“恭喜亲家太太,贺喜大伯娘,先龙后凤,龙凤呈祥,这是吉兆啊,他日必定富贵无边呢!”

水母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儿,心里本来这般想着,嘴里偏要谦逊着:“舅太太抬举了,平平安安就好了。”

这边正在传看大哥儿,帘内孩子哭啼又起,这回没有疑义,是个小公主。迎春挣扎到这会儿,满身汗水湿透了衣衫,头发贴着脸颊,湿腻嗒嗒。一贯整洁伶俐的迎春丝毫不觉自己狼狈,已经疼糊涂了,也不觉得哪里疼了,她想支起身子看看孩子,只是浑身酸麻,恹恹思睡。

她浑身连动一下手指力气也没有了。思绪荡悠着,似乎挂在高高中天,她微微喘息,透着一种迷蒙喜悦:这下终于完成任务了,咱可以休息了。这般想着,那眼皮子就阖上了。稳婆跟月嫂子都有经验,胞衣未下,产­妇­切忌昏睡,一旁逗引着迎春说话。

说起来也是巧了,这个妹妹抱出来,看着却比哥哥还要大一圈儿。凤姐抱了喜滋滋的说与张氏水母,众人生恐第二个比第一胎更小不好养育,闻言忙着比较,果然大了些许,齐齐欢喜不了。

尤氏更是兴致勃勃,吩咐小丫头奉上红绸秤杆子,要仔细称量外甥。

第二个孩子顺当落下,这边包裹好了,胎衣顺利娩出,至此,收生婆子终于喜滋滋报了一声:呣子平安了。

阖府大喜。

张氏水母两个母亲终于放下悬心,一边齐齐合十念佛号,一边笑若弥勒,吩咐打赏稳婆月嫂以及府中上下。

水母吩咐大家都是长房领取:稳婆二十两,月嫂十两,服侍­奶­­奶­的贴身丫头十两,其余仆从每人五两。

张氏却是吩咐奉上红包,红包是一早包好了,两位收生婆子每人五十两,一身尺头。月嫂红包则是二十两,也有一身尺头。其余,迎春贴身大丫头跟月嫂同例,二等丫头十两红包,余下届时五两红封。超别在于,水母说明白了赏赐多少,张氏只说一个字:赏!

何嫂子只需按照事先写好的签字发放就成了,荣府的赏赐虽然压到了水府,包了红封也不失礼。

临时前来帮衬的司棋绣橘两人都是随了大丫头晴雯例,每人二十两红封,一身尺头。

紧着就是水三姐凤姐,这二位是嫂子姑子,只需顾着眼前人就是了,她们分别赏赐了两位稳婆,两位月嫂,以及贴身丫头,再有外观家娘子司棋,出嫁绣橘。

这一日水府上下仆从受礼收到手酸,尤其是水府家生子儿,这般赏赐在水府真是头一遭儿,一个个笑呵呵的咧着嘴巴就没闭上过。几个小丫头躲在廊上清查红封,暗地里交头接耳,一个黑庞儿正是水母房里小丫头,笑眯眯的两眼成了一条缝:大爷回来也会赏赐罢?

一个尖尖下巴小丫头一个是厨下的,一个大眼圆脸是针线丫头,两人也是笑眯眯点头附和:这是肯定啊,大爷­奶­­奶­寻日就比太太手松呢!

迎春进门,水府上下人等无不欢欣雀跃,不仅月例翻倍,年节都有赏赐,家里没有喜筵寿诞,另外派赏,四季衣衫从之前一套变成了每季两套,府里仆从特别是爱漂亮小丫头一个个笑眯了眼。密语内容延伸到了大爷大­奶­­奶­丫头出嫁事情,­奶­­奶­一个个都是厚礼馈赠,不说绣橘特别比不上,只说服侍大爷的姐姐,跟着­奶­­奶­不过一个月,竟然每人得了四十两,这可是不小一笔钱财,足可以让小户人家丰衣足食好些年,大家都有一双手,那日子过气来只能好不会坏,想起来这茬,一个个丫头眼眸放光,只觉得前程似锦有奔头。

看着今日一下子得了赏赐二十几两,这可是三亩水田,五亩旱田啊!几个丫头碰着头嘻嘻笑:“保佑­奶­­奶­明年再生双胎小哥儿吧,咱们又可以收赏收到手发软了。”

几个丫头正在嘻嘻哈哈附和说笑,恰被四处张罗发放赏赐的顾管家听见了,一顿笑骂撵走了:“没出息,眼皮子浅!”

小丫头们笑嘻嘻作鸟兽散去。

顾管家心满意足摸摸腰间鼓起来的荷包,再捏捏袖管里亲家太太上等红包,顾管事也笑了,甜蜜蜜的抿嘴乐和。想自己之前在府里苦哈哈的一年到头蝇营狗苟,还不足百两赚头,这还是自己乘着管事之便,偶尔扣下来。

如今新­奶­­奶­进门,自己一年正大光明的到有了百余两的赏赐,月例也翻了番,短短一年多,自家已经以养老的名誉,在­奶­­奶­面前过了明路买了三十亩上等水田,挂在大爷名下免赋税,一年五十两的收成­奶­­奶­分文不取,又发话许嫁贴身丫头,允诺陪嫁自家女儿外嫁。等儿女们落定了,自己再­干­几年,做个小地主颐养天年的梦想是不远啰。

儿子泉儿这回跟着大爷上战场,大爷立了功,儿子只怕更有出息了。

顾管事越想越舒畅,笑眯眯打一下自己嘴巴:老东西,克扣那十个二十个铜板的事情可别再­干­了,丢不起这个人了!

回头却说水三姐见孩子落地,呣子安康,心里的高兴只要溢出来,亲手给迎春擦汗珠子,晴雯奉上定心汤又被她接过手去,亲手喂食。荷包蛋完整圆润,却是贾琏钻天拱地寻来百只乌­鸡­,命人养在京郊庄子上,撒放刨食,每日热乎乎五六十枚新鲜­鸡­蛋,一­色­乌­鸡­双黄蛋,大补之品。(别说要一百只­鸡­蛋啊,还有三十只是配额公­鸡­哈!)

却说迎春产下双胞胎,本来恹恹思睡,却被三姑姐姐摇醒了喂食定心蛋,迎春嘴里甚无滋味,勉强咽下一个去,只觉得蛋黄多了,面糊糊在嘴里打饼,有些口­干­舌燥,只想喝一杯凉开水。

月呣子当然不能沾凉水,凤姐忙着兑了温开水,用汤匙子一勺一勺喂食迎春。却在这会儿工夫,就听得外面脚步声乱响,二门口守候的秋儿叶儿急冲冲而来,喜滋滋在门口报喜:“太太,亲家太太,舅­奶­­奶­,大爷到了大门口了,一人一马,一身战甲呢。”

这个消息对于引颈期盼的无异喜从天降。张氏水母等一个个闻言心花怒放,合十只念弥陀。两个母亲由着丫头搀扶起身,眼睛盯着厅门瞧。

水三姐闻听这喜讯,还道自己听觉出了混乱,忙到门口察看,只见水母张氏这般殷切的神情,知道弟弟果然回家来了。

喜悠悠回身来给迎春报喜:“弟妹,听见没有?衍哥儿回来了!”迎春这里正喝水,只因嫌凤姐汤匙喂水不解渴,欠着身子,由着晴雯扶着腰背,她自己一手托着凤姐手,就着茶盏喝水。忽闻喜讯,瞬间有些愣怔,难以置信。菩萨果然听见自己祈祷了,让夫君赶在自己生产前回家来了!

她绽开笑脸,转眸对上水三姐,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忽然腹内蓦然一痛,恰似利刃狠狠划过,撕裂肝肠一般。迎春那话含在嘴里再也说不出来了。迎春难忍腹内撕裂般疼痛,双手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以为依仗,胡乱间,她抓住凤姐手,死死捏住。

凤姐正在细听外面动静,心里只为迎春高兴,一个不防,被迎春一抓吓得松了手,茶盏咣当一声落了地,幸亏地衣铺着,瓷白的盏儿滴溜溜打着转儿,却是秋毫无伤。

凤姐讶异之下,忙看迎春,却见迎春梗着脖子,满脸痛楚,张着嘴巴直抽冷气:“哎哟,凤姐,姐姐,疼,疼,疼……”

凤姐顿时魂飞天外,吓得心肝儿乱颤:坏了,莫非血崩呢?

她一边往门口冲去,一边嚷嚷,声音变了腔调了:“太太,婆婆,太医,太医,有请王太医,迎妹妹……”

一边收生婆子掂量着大小四份赏赐,大约不下一百五十金,直觉今日赚翻了。她这里正在喜滋滋收拾包裹剪刀,忽闻凤姐嚷嚷,她吃了一惊,怀氏夫人要么不状况,一旦有事神仙难救,稳婆腿肚子直转筋,却是无暇自顾,舍身扑上去,跪在床头,颤抖着解开被单,替迎春观察摸腹,半晌,收生婆子带着喜悦颤音喊叫起来:“哎哟,­奶­­奶­又要生了,快备热水我洗手来!”

王太医此刻一脚踏进房门,闻言就顿住了,迎春若是生命堪忧,他是救命神医不避嫌,这会子却是不好进来了。

凤姐甚是机灵,也是担心迎春,收生婆子之话虽然喜庆,却也害怕做不得准,想要得个安心。忙着上前接过王太医药箱,笑道:“哎哟,老神医,您可是看着妹妹长大的,喊您一声爷爷却当得起呢,您给孙女儿请请脉能怎的?”

王太医这话却是当得起,他比贾母年岁小些却也可算是同辈人,他又跟贾府三四十年的交情了。

事急从权,眼下似乎不对景。王太医有些迟疑:“­奶­­奶­既然无妨,还是……”

凤姐咯咯一笑:“医者父母心,您老不会忌讳血腥味儿,是吧?”

王太医面­色­一滞,胡子翘翘睨眼凤姐,似乎觉得凤姐侮辱他只能比治病救人高尚情­操­。抬脚随了凤姐跨进房间。

迎春这会儿正在镇痛间隙,真好诊脉。水三姐放下帐幔,一方丝帕子遮住了迎春皓腕。

太医闭目伸出二指切住,半晌额首:“老夫竟然眼拙了,少夫人却是三胞胎!”

凤姐闻言大喜,已经把心提到嗓子眼的张氏水母等终于安下心来。

恰好这一瞬间平静过后,迎春又阵痛起来,疼得浑身直颤微。收生婆子也洗手完毕,紧张的指引迎春吸气用气,迎春至此有些力不从心,收生婆子担心时间太长,大人体力不支,孩子生不下来,呣子危险。焦急之下,便用手挤压迎春腹部,帮助孩子下移入盆。产婆忙的满头大汗,约莫一刻过去,最后这个憨皮­性­子孩子顺利入盆,迎春拼命使劲,只想早给孩子求条生路。

就在这紧张工夫,就听外面脚步咚咚作响,小丫头心系迎春呣子们,紧张的盯着房内,一时不察男主子归来,水衍只得自己报门:“母亲,岳母,孩儿回来了。”

张氏水母闻言大喜,难得一致相携出来东稍间,齐齐拉住水衍,浑身上下查看摸索,验证了水衍全须全尾,两位母亲齐齐蕴泪:“好孩子,可回来了,回来就好。”

西稍间打通了隔墙,预备了两架悠车,作为孩子养育室,此刻大姐儿大哥儿已经入住了新居。水衍心里记挂迎春,却被两位母亲簇拥着进了育儿房。秋儿叶儿如今随着­奶­妈子月嫂子打下手,水衍正要进房,却被她两个拦住门房,振振有词拒绝入内:“哎哟,姑爷,您这样一身甲胄的可不好,可别吓着哥儿姐儿们,小哥儿姐儿娇­嫩­得很,您还是换了吧!”

张氏这会子也惊醒了,对啊,这一身甲胄只怕还沾染了血腥人命呢。心里这般想着,话却没出口,只是看了水母一眼,一贯不合拍的两人,此刻却是心照不宣,瞬间达成共识,齐齐起身拉着水衍:“快去梳洗了再来,这会子还缺一个呢,等会儿连着老三一起看罢。”

水衍嘿嘿嘿笑:“呵呵,还有老三么?呵呵,好好好,我就去,就去。”

他这儿正在嘿嘿傻笑,却是磨磨蹭蹭不挪动脚步,眼睛黏糊者迎春卧房。

绣橘心中熨帖,微笑吩咐小丫头枝儿:“去让婆子提水到西厢房,你跟藤儿伺候姑爷沐浴。”

水衍还是不挪动,直挺挺站在当院,眼巴巴盯着我房门,直到房中婴孩哭声再起,凤姐喜滋滋报喜声响起:“恭喜亲家妹夫,二妹妹又生一个小子呢。”

水衍这才傻呵呵沐浴去了。

水母看着手里巴掌大的孩子,又是欢喜又是愁。一时,尤氏忙叨叨用了红绸秤杆子秤外甥,老大(大哥儿)三斤八两,老二(大姐儿)四斤二两,老三(二哥儿)三斤六两。

张氏看着小小孩子也发愁,­奶­娘差一个还是小事儿,这样小小的秧子,一个个眯眼不争的,看着底气不足,不知道能否平安成|人呢。

凤姐眼珠子一转就知道婆婆心思,不由笑道:“哎哟,还是迎妹妹厉害,我生葳哥儿才七斤二两,莛哥儿只有六斤八两,迎妹妹一胎竟然坏了十一斤重的三兄妹,可是劳苦功高得很啰。”

又冲着水母道恭喜:“亲家太太,请等着罢,十八年后,哥儿们给您挣诰命,去孙媳­妇­吧!”

这话水母听着熨帖,脸上顿时开了花儿。

这会子工夫水衍已经收拾停当,抬脚就往迎春产房冲,要去探望妻子。两位伺候的月嫂子正搭帮着晴雯绣青给迎春收拾擦拭,更换血衣,惊见水衍乱闯,忙着阻拦:“产房污秽,大爷您还是先去看看孩子吧,­奶­­奶­这里自有我们照管,您过个三五日再来看­奶­­奶­。”

水衍这会子心系迎春,哪里顾得去看儿子闺女,看着一盆盆的血水往外倒,他眼直晕,心里突突突突乱跳:“怎么了?恁般吓人?”

一个月嫂子笑着解释:“这只是清洗的血水,­奶­­奶­一胎三个孩子,不算什么了。”

凤姐指挥着小丫头抱出三个陶罐来,对着水衍笑道:“这是哥儿姐儿胞衣,姑爷去后院子埋在树下面,切莫叫畜生或是歹人偷了去,坏了哥儿姐儿们运道。”

水衍这一听,面­色­凝重起来,亲自将三个陶罐宝贝似的用衣襟兜着去了。

少时回还,却见­奶­娘们正在给孩子洗澡,原来孩子拉了脐巴巴,一屋子臭烘烘的,秋儿忙着往熏笼里添香,水衍却是冲鼻不闻,跟门口伸头探脑。等老大洗好了递出来,水衍接在手里只觉得是千金尊贵宝贝,喜滋滋瞅着儿子乐呵:“哎哟,刚生下来就长了络腮胡子了?”

水母跟张氏相视一眼抿嘴笑:“这个傻孩子!”水母结果大孙子月亮看越喜欢:“咱孙子漂亮呢!”

一时,大姐儿也洗好了,水衍接过大姐儿,又是一惊一咋:“哎哟,姐儿脸蛋红彤彤的,是不是火­性­重?”

说着话,水衍把孩子递给张氏:“岳母您看着,是不是叫太医瞧瞧呢?”

张氏拍拍女婿安慰道:“姐儿红纷纷的,跟她娘亲落地一个模子,将来必定是白净肤­色­。”

水母也已一旁欠着身子看孙女,笑吟吟跟张氏咂嘴:“他小孩子,没经过事情,知道什么呢,咱孙女也漂亮!”

张氏笑着点头:“这是一定了,爹娘都是好胎子呢!”

一时,老三也沐浴完毕,­奶­娘喜滋滋递到亲爹手里。

再接次子,水衍有经验了,既没咋呼儿子长了胡须,也没咋呼儿子脸红是不是有火气。这会子工夫,水衍做爹爹的感觉越发浓了,抱着次子,挨个跟老大老二比较,结果发觉,老大老三一个模子,既像母亲又像父亲,让你说清楚到底哪里像,却又不分明。独独闺女儿却是像爹多些,额角脸盘似母亲,眉毛虽则弯弯,却是明显浓密粗黑,嘴巴小巧,鼻梁却是又挺又直。只是眼睛闭着,不知是迎春的杏眼,还是水衍凤眼了。

水衍轮换抱着三个孩子,亲来亲去嘀咕不够。

“嘿嘿,母亲,您看俺儿子啊,真乖啊!”

水母点头笑:“嗯嗯,像我儿,错不了。”

“呵呵,岳母大人,俺闺女儿,可是真俊啊!”

张氏额首不看孩子,看着女婿微笑:“可不是,像她娘的俊模样。”

室内响起阵阵笑声,一个个笑眯眯看着水衍得瑟献宝!

164夫妻情浓

饶是凤姐婆媳和谐,夫妻恩爱,也是一旁看着眼热,当初她生巧姐儿,贾琏虽然没有很失望,也没有这般高兴。

当然,这是凤姐没经历过前世惨伤,两下比较,难免不餍足。

前世贾琏不仅妻子怀孕摸丫头,摸自己身边的也摸妻子陪嫁丫头,得知凤姐早产生下女儿,失望之余,一头扎进房去压着小厮,喝小酒。

凤姐若是知道这茬事,只怕伤心更甚,瞬间变成心狠手辣,浑身人命凤辣子了!

再有水三姐,她头胎养下儿子,却也没见夫君如水衍这般狂喜。婆婆吩咐他二个月不许夫君同,她是言听计从,对于婆婆赏赐暖房丫头更是甘之如饴,夜夜承欢。

及至二月禁令期满,夫君已经被妖­精­迷惑,初一十五按例歇在上房,却是呼呼大睡,为的养­精­蓄锐,再战红袖添香。

若非自己暗中换了她的避子汤,让她懵懂怀孕,再把贱­妇­助兴的瑃药剂量翻倍,致使他们彻夜疯狂,颠倒流产。自己出面请了大夫揭破贱­妇­暗用瑃药,贱­妇­这才被婆婆一顿板子发买了,消了自己心头恶气。

水三姐叹口气,人跟人命不一般,好在夫君大礼不错,如今府里金丝雀儿虽多,却再不沉迷,在大面上没再给自己添堵。自己儿女双全也算过得。

不说凤姐水三姐两个年轻媳­妇­比较之下心中泛酸,尤氏无限酸楚,就是张氏也羡慕起来,想起自己当年生贾琏,贾赦却是请了小戏子来唱戏,酒席中途逃离,躲到炕头跟戏子哺酒去了。

好在自己如今熬出来了,孙子外孙也有了。

张氏ⅿⅿ眼眸,再把珏儿的婚事定下,也就人生圆满了。

当然,这一屋子女眷,最最感慨者,当属水母,张氏还有一个好娘家,婆婆早年虽然偏心,大面子上还不错,又有姑子撑腰敲边鼓,贾赦虽然荒唐,也没有宠妾灭妻。而今子孙满堂,四世同堂,张氏纵有怨怼,也气平了。

唯有水母,浪荡夫君,极品婆婆,一无是处,唯有自己死挺死扛。

张氏心满意足之余,却见水母神­色­戚戚,人心同此,张氏深知亲家的惨伤,不免劝慰:“亲家母,您好福气哟,我是眼巴巴盼了十年才有三个孙儿,那及得您,媳­妇­进门两年抱了三个孙子,这可是您前生修得好,也是天地之间有杆秤,该你的福气绝不会少。”

凤姐忙着帮腔:“是啊,老亲家,您的福气没人比哟!”

尤氏也道:“说不得过个一二年,又是双胞三胞了,您这一双手可是抱不过来了,我看您还是生个十双手罢。”

多子多福寿!

水母这一听心里醋溜一扫­精­光,只剩下满心欢喜笑满腮了。

无论水母张氏,还是凤姐尤氏水三姐,她们只是后院女子,争宠于夫君使他们生存的法则。却不知道,水衍此番对迎春的夫妻情义已经机关过了战争洗礼,经过了从生到死,九死一生的检验。

水衍胸前中了一箭,后背中了一枪,箭枪穿透外面银甲,虽然伤了皮­肉­,却是没伤着筋骨经络,原因无他,只因那一日,水衍贴身穿着迎春千金淘来的金丝软甲,金丝软甲虽然没有完全挡住枪箭穿透力,却是把杀伤力降到最低,太子二十四位护卫身陷匪徒包围,唯有水衍贾珏郎舅两个有了迎春准备的金丝软甲逃过一命,其余二十二名来自哈宗室勋贵家的敢死护卫,损伤殆尽。太子却被水衍贾珏以身为盾牌守护者,等到了北静王回师救护。

水衍知道,自己能够逃过一命,全赖迎春不惜千金值班铠甲,否则别说立功受赏,就是自己与太子珏儿三个也没命回京了。

原本贾珏立功返京,圣上预备改而招赘贾珏,却是太子说服了圣上:驸马不得参政,请父皇为儿臣留下探花郎。

太子预备让贾珏入住左右春坊,圣上为了保存太子实力,让贾珏留守翰林院。

圣上言道:阁臣出翰林,让他去翰林与六部间磨练吧。

水衍跟贾珏护卫太子脱离险境,贾珏没有三军将士的欢呼雀跃,他反身握住水衍手,赤目无泪,却是誓言铮铮:“姐夫,好好待我二姐,否则,我即便拿命也要换掉你的命!”

水衍反手抱住贾珏,胸脯子跟贾珏用力一撞:“我若对不起你二姐,不等你来,我自我了断!”

太子闻听这两郎舅话语始末,得知自己这两块救命盾牌出自水府贾氏,沉默半晌言道:“我许她一世荣华。”

言罢径直去了主帅营帐跟北静王爷参商封赏事宜。

回头却说水衍,想着迎春待自己的好,回忆起之前迎春为了给自己准备行装所受磨难,更想起这些磨难来自自己母亲,还有自己娇妻以及三个嫡亲的孩儿差点陨落,水衍一刻也等不得了,他要见一见自己娇妻,他要跟他诉说一番自己的思念与感激。然后,许下她一世的情浓于荣华。

对娇妻思念犹如青藤一般缠绕,让水衍心疼窒息。

清晨,水衍几次欲闯卧房,均被月嫂阻挡,水衍一颗心被思念折磨的犹如百爪挠心。水衍不能得见娇妻,整个上午窝在西稍间逗趣三个孩儿,惹得­奶­娘们憋手蹩脚,面红耳赤。

隔日晌午,一家子老小闹了两天一夜,实在都闹累了,一个个眯顿过去。

水衍猎豹一般蛰伏在儿子房里观察动静,这会子终于给他瞅准时机,猫咪一般,蹑手蹑脚,踮着脚尖,摸进娇妻卧房,彼时迎春正在昏睡,满头脸汗水,她双眉紧皱,嘴­唇­噏动,双手紧紧拽住锦被。

迎春因为产后体弱梦寐了。

水衍一见娇妻红艳艳的脸庞,顿时心摇旗鼓,眼眸淌蜜,他握住迎春颤抖玉指,颤抖手指怎么也擦不­干­净迎春脸颊额角汗滴。遂抬起箭袖轻轻替迎春擦拭,拇指轻揉迎春眉心:“别怕,我在呢!”

水衍的手指肚因为紧握刀枪数月,已经生成了厚厚的老茧,梦中迎春敏感觉得似有荆棘捧着额头,皱起眉头,微微掉头!

水衍看看自己手掌,咧嘴一笑,双手交替在腋下摩挲,在脸上试一试暖和了,这才再次握住迎春玉手。

迎春手冰凉冰凉的透着寒意,乍遇水衍温暖手心,迎春贪图一般紧紧握住,慢慢的松开了紧皱眉头,眼皮子轻颤,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呼吸悠长细微。

趴着绣凳的晴雯惊醒,水衍忙着摇头,示意她去对面稍间歇息。晴雯叫醒了秋儿,两人慢慢退出。

水衍待她二人退去,将迎春双臂放进锦被,脱了套鞋坐在床尾,将迎春捂脚汤婆子撤下,改而将迎春肿胀的双足踹进自己怀里,眼睛盯着妻子恬静睡颜,双手慢慢揉捏着妻子肿胀的脚踝。

睫毛颤微扑扇几下,迎春在水衍注视下睁开眼眸,迎春是半躺,睁眼直直对上一双温煦的眸子,稍微愕然,迎春眼眸乍然明亮,脸颊染上了朦胧烟霞,须臾间呼吸急促起来。

对上迎春慵懒星眸,水衍万般蜜语无从说起,脸颊红了,心坎儿升起一团火,他手里不停地揉捏,眼眸笑微微一眯:“娘子且睡,为夫陪你!”

迎春微笑,忽然眼眸一转,看向门口。

水衍额首:“孩子都好,勿忧,睡吧!”

迎春展颜,露出恬静微笑。

这一阵忧心忡忡,一天一夜挣扎,此刻眼见夫君在侧,得知孩子康泰,迎春全身心似乎飘忽起来,只觉得整个世界春风徐徐,鲜花绽放。

睨着夫君,迎春柔柔勾­唇­,沉沉入睡!

帷帐外站着被惊醒凤姐尤氏妯娌,两人相视,泪盈于睫:这个姑爷太温情了!两人悄悄退下,各自凝眉,心里都起了怀疑,水家姑爷果然是联手珏儿,砍杀五十余人,护着太子,全歼了夜袭匪徒么?

却说三日后,水府三个新生儿洗三,恰逢皇上叫大起,收生婆一早进府,各家女眷齐齐临门,水家今时不同往日,一个小小洗三礼,竟然门庭若市。

首先到府当然是荣府婆媳带着荣府三位姑娘黛玉探春并惜春,巧姐儿也吵着来瞧姑母,只是老祖宗贾母一人在家不放心,李纨寡不宜出席喜宴,却又因她算计黛玉湘云,残害琥珀,而被贾母厌弃。两宗罪证并无实证,无奈贾母已经认定了,心中十分不待见,若非贾珠托付在前,李纨去庙里祈福个十年八年也够了。

如今李纨也知道自己被嫌弃,等闲不敢往贾母跟前凑了。为了不给贾母添堵,凤姐只得留下了开心果孙小姐巧姐陪伴贾母。允诺隔日单单送了她来瞧姑母,巧姐这才罢了。

东府尤氏婆媳也来了,尤二姐的儿子正式上了簇谱,虽然记在尤氏名下,尤二姐如今在东府逐渐坐大,大有取而代之之势,尤氏不得已反头跟蓉儿媳­妇­亲近,以图假儿子真孙子。只因婆媳不受贾珍待见,跟张氏凤姐走得近乎,迎春家洗三,她们婆媳早早的就上荣府候着了,生恐落后被拉下。

再有尚府张舅母婆媳,又有杜家张怡君婆媳,史家保龄候夫人竟然也贵踏贱地,平日里,迎春这般人家不在她眼里,如今却是忠靖侯战败,连累保龄候之位岌岌可危,她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只因水衍是这次战争的胜利者,忠靖侯被皇上搁置容后再议,指望战将们帮衬一二,只求圣上不要株连。

其余还有昔日八公命­妇­,再有水家本族叔伯婶娘妯娌,再有一个新升徐兵部夫人,也带着女儿来了,她一是看在荣府,二是水衍今后很可能到兵部任职,她是上官夫人,提前来跟水衍这个特殊下属卖个人情。

最是意外之人是薛家姨妈,她带着一个小媳­妇­,却不是她自己媳­妇­夏金桂,却是侄儿媳­妇­,这只儿媳­妇­不是外人,竟然是李纨族妹。

薛姨妈来的较晚,洗三将要开始方才匆匆而来,薛姨妈能来是给夫君长脸,如今薛宝钗已经得了教训,薛姨妈吗频频示好,凤姐再不计较以前,恢复了淡淡交往。

薛姨妈孤零零无人搭理,凤姐不忍,想着迎春温煦,引着她来探视迎春。介绍薛姨妈侄儿媳­妇­之时,凤姐加了一句,说是李纨族妹。

迎春闻听微微愕然。论说李祭酒自持清流,连贾府这样功勋之家也不大亲近,应该不会看上薛家商户人家,不知道今生为何肯了。

送别薛姨妈去坐席,凤姐笑而解惑道:“她是孤女,父母死绝,兄弟全无,依附族长叔父,薛家不要妆奁,聘为正妻,李家当然求之不得。既解决了侄女儿生存问题,又省下一份嫁妆,何乐不为?”

迎春甚疑惑:“论理,薛姨妈出门应该带着夏家呢,竟然抬举侄儿媳­妇­,夏家­性­子岂能容忍,还不闹翻天?”

简迎春提起这章,凤姐有些哭笑不得,直摇头:“夏家那位也是太不成话了,真把薛蟠当成吃素王八呆子,竟然猪油蒙心,鬼迷心窍,明目张胆养汉子,下作东西偷人竟然头道自家里,不说是她养兄,直说她们同根同姓没出五福,真不知道他两个如何做出来了,这个样子只怕在娘家就不清楚了。”

迎春闻言瞠目结舌:“竟有这事儿?”

凤姐咂嘴道:“姨妈这回士气惨了,也顾不得丢脸了,那一日他养兄又来相会,薛姨妈暗地使了小子锁了门,再把薛表兄叫了来,薛蟠把她养兄堵在屋里,浑身不挂打得半死扔到了大街上,一封休了销了,连着妆奁都摆在街上,一把火烧了­精­光。如今薛蟠心灰意冷,也不再说讨老婆了,除了喝酒就是捧戏子,养兔儿公,薛姨妈死了心,恰逢她妯娌过世了,这才怜惜侄子,指望老来有靠。”

这薛家真是臭不了闻了,没有特别机遇,只怕就此沉寂了,衣食无忧没问题,想要光耀门楣只怕难了。今后交往接亲,清白人家都要绕道而行了。

迎春想起薛宝琴,却是没过问,毕竟这一世迎春乃至贾府都跟他兄妹没交集。

洗三礼原要设在三进正房大厅,三胞胎孩子太小了,水母张氏都是一个意思,就在西稍间三个孩子的起室进行,三个孩子一起被大葱敲打ρi股腰背后脑说,只说将来中状元做夫人。

府里完事具备,只等水衍一般哥儿们下朝坐席。却是一等不回,二等不归,正午时分,水衍长随跟班泉儿气喘吁吁而归,连累他老子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冲进打听之磕头:“恭喜太太­奶­­奶­,方才朝上论功行赏,奖赏剿匪功臣,北静郡王上表奏请,言称我们大爷英勇骁战,甚有先祖遗风,奏请为大爷复爵,回府国公爵位,圣上当堂准奏,报喜的人马已经到了前厅,宣旨的太监随后就到,大爷让小的回家来提前知会太太,做好接旨准备。

阖府大喜,只有些不能置信。

大喜之下竟然有些呆愣了。这会子工夫,凤姐身边小红也进来了,跟凤姐嘀咕,说是贾琏卓人送信,姑爷复爵了。

凤姐闻言就笑起来,上前给水母道喜:“恭喜亲家太太,贺喜亲家太太,真这会儿是儿子回家了,孙子出世了,爵位恢复了,这可是三喜临门啊!”

凤姐这话一开,所有人等齐齐道贺,喜气一堂。

水母被众人簇拥着前院去了,凤姐尤氏不爱那个热闹,进来陪着迎春说话。

迎春在内已经接受探春待遇一种姐妹恭贺,内中喜悦难以言表,她被孙绍祖摔死那一刻,怎么也没想到能有儿女双全众星捧月一日,一行喜泪潸然而下。

探春惜春黛玉都陪伴着迎春,探春黛玉很能体味迎春的喜悦,只有惜春出言劝慰:“二姐姐这是好事啊!”

迎春点头。

黛玉握住迎春手,软语安慰:“今后这样喜事知会越来越多,二姐姐喜泪留着吧,月子里且别哭坏了眼睛。”

探春却是细细替迎春拭泪,盈盈浅笑:“林姐姐说的很是呢,咱们家喜事只会越来越多,眼见就有两桩呢。”

迎春点头,柔柔微笑:“三妹妹却说说,让我听着高兴高兴。”

探春伸出葱白玉指:“一宗,老祖宗前日说了,三月里忙完了宝哥哥喜事,就该给珏儿议亲了,二姐姐说这是双喜不是?”

探春一边说着,星子般黑亮眸子,笑盈盈瞟着黛玉。

迎春闻言知雅意,知道这是探春暗示贾珏婚配黛玉,心里只怕黛玉牵挂宝玉不高兴,心里甚是紧张,抬眸细瞧黛玉,却见黛玉并无情绪波动,似乎宝玉招赘不过是亲戚间喜事罢了。说起贾珏议亲倒是脸红了,心下安定了,是了,今生黛玉少了王夫人骗财磋磨,无需寻求宝玉这一点唯一温暖,心胸自然宽了,人生路也宽了。黛玉配贾珏这款美玉也不错。迎春乐得跟探春凑趣儿,微笑点头:“这是大喜呢。”

惜春撅嘴不乐意了,食指搭着拇指,娇俏的比出三根指头:“三姐姐错着,老祖宗明明说了,今年三喜临门呢,只是不知道还有一喜在哪里呢?”

探春红了脸。

惜春拉拉黛玉:“林姐姐知道么?”

三喜之中有黛玉一喜,黛玉一啐:“四妹妹也学得三丫头一般嘴尖舌利,赶明儿看谁陪你赶早看朝霞画露珠儿!”

惜春这是故作懵懂,一箭双雕,打趣两位姐姐。虽被黛玉啐一声,却是不恼,拉着黛玉撒娇:“我是真的不知道,姐姐告诉我吧,倒是那三喜呢!”

黛玉只是羞怯不理,惜春又拉着黛玉搓揉:“姐姐别不理我,我不问了就是,明儿到栊翠庵,姐姐陪我去画雪景可好呢?”

探春便笑:“四丫头最没羞,又没骨头了,十三岁了还是这般缠磨人,看你将来”

正在这一刻,外面亲友随着水母接旨完毕,想起迎春来了,齐齐而至三进来给迎春道恭喜。姐妹们这样的儿女私话不足为外人道,黛玉姐妹三个齐齐红脸打住了话题。

凤姐怕吵着迎春,忙着起身拦住了:“同喜同喜,只是二姑­奶­­奶­这会子­精­神不佳,等着哥儿姐儿满月之时,必定大摆宴席,恭请各位前来饮宴,届时各位亲友一定要多喝几杯,不醉不归啊!”

165一丁点­肉­汤幽幽飘香

水衍荣封护国公,迎春成了护国夫人,阖府狂喜。

洗三这日,整个水家沸腾了,族长族老不等水衍派人,在圣旨上门之时已经齐聚在水衍加大厅等候,水母是个女人家,顾管事就没经过大事体,族长亲自带了自家老管家过府来帮着张罗,再有继任族长水淇带领着几个族里子弟帮着招揽来贺男,淇大嫂子原本正在参加洗三礼,正好带着几位来贺妯娌招待上门女眷,一时间席面难以支应,直接道街面清雅叫了上等席面。

水衍一贯被水母辖制,没有酒量,这一日被人灌得酩酊大醉,水衍发了酒风,水衍发酒疯很特别,他不哭不闹,反而大笑三通。

“哈哈哈,我水衍娶妻若此,不枉此生!”

“哈哈哈,我儿女双全啊!”

“哈哈哈,我有福气啊!”

然后,笑眯眯仰头倒了!

当然,没有倒在地上,他倒在长随泉儿怀里。

之后,泉儿成了酒宴焦点,他声情并茂讲述了水衍因何发此感慨。

原来,那一日探子来报,说是探得了一股残余匪徒化整为零,盘踞在柳家堡一带,约有百余人,白日伪装农户,夜间出动烧杀抢掠,灭大户,烧官衙,抢夺金银财宝。

当时王师两万人马有各路将军率领铺开,各路出击围剿,北静王跟太子坐阵主帅帐,帐下只有一千部队,拱卫城池。

北静王想着不过百十人,遂把卫戍部队分兵两队,一队自己带领前往柳家堡剿灭匪徒,一般留守城池有太子指挥。

却不料此乃城内潜伏的匪徒鬼魅伎俩,她们恨透了北静王与太子铁腕,起了舍命枭首计划。

这一日夜半,隐藏在城内的二百余人兵分两处,一路各处放烧粮仓烧民宅制造混乱,一路夜袭太子行馆。

太子夜半惊闻城内­骚­乱,命令所有将士出击救援,自己只带领警卫部队留守。

这正是匪军希望格局,五六十人带着纵火柴油直奔太子而来,他们放火滋扰,不惜代价攻进了行馆,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太子卫队虽然­精­锐,却只有寥寥二十余人,寡不敌众。行馆已经不能依仗,大家护卫太子撤出行馆,以期跟外面部队会合,只是这些亡命之徒是为了死于战争的哥儿兄弟而来,岂肯轻易放弃,他们简直不惜代价,一队人在前充当盾牌近身­肉­搏纠缠,一队人马藏在他们身后放冷箭下刀子,攻其不备,一命换命,目的就是斩首太子,死得其所。

太子贴身警卫最终大部分战死,唯余下水衍贾珏郎舅虽然身中数箭,始终用身子守护太子,且站且退,最终跟回援不对会合。

众人不解:“大爷跟贾三爷难道不怕刀剑?”

泉儿感慨:“这就是咱们­奶­­奶­未雨绸缪的好,咱我们大爷跟三舅爷除了兵部银甲,衣内另穿了金丝软甲,可御刀枪剑戟。太子身上一点皮­肉­也没伤,据说也有一件更好地,听说是番邦进贡呢。价值连城啊!”

众人见他吹得神乎其神,有人不免嫉妒:“是不是真的啊,你又在哪里?瞧你一点皮­肉­也没伤,难道比你大爷功夫还好呢?”

泉儿双手乱摆讪笑:“这可不敢贪功呢,军中纪律严明,不许仆从跟随,我虽跟着大爷,却只能另行租住,那夜晚我听闻太子行馆出事,出的门来已经火海一片,只顾着哭喊大爷,哪有那个命拱卫太子?”

说着笑吟吟着人搀扶水衍,送回斋歇息醒酒。

泉儿这一番述说,无疑在众人心里激起千层浪,他们在羡慕水衍立功受赏之余不免感叹:娶妻娶贤!

水衍这个小子当真好命,才­色­兼得还贤良,骂得,老子们怎么没有这好的命呢!

贾琏宝玉贾珏都在席上,听着大家夸赞迎春,一个个笑容满面与有荣焉!外院的事情很快传进内宅,大家津津乐道起来,有的恭维张氏,说她教女有方,有的羡慕水母,说她祖上有德,娶得贤­妇­。

水母欣慰之余也有些许酸楚,儿子这般渲染媳­妇­贤良淑德,这是在防备自己啊!

且说贾琏宝玉贾珏三兄弟联袂来探姑爷,本来因为水衍醉酒,他三个悄悄来探,不欲惊动旁人,故而制止小厮报门。却不料正听见水衍主仆私语。

却是那泉儿服侍水衍吃着醒酒茶:“大爷这般维护­奶­­奶­,说不得太太如何难过呢,毕竟太太之前大闹了一场,人尽皆知的。”

水衍摆手:“太太强势惯了,除了受过爹爹欺压,一般都是她收拾旁人,且一辈子我行我素惯了,行事执拗霸道,有时候为了痛快不计后果,之前对仗爹爹与那些狐媚之辈,也是她们罪有应得,熟料竟然有用到你­奶­­奶­身上,想到三个孩子差点因为她们亲­奶­­奶­灰飞烟灭,我就后怕。家和万事兴,你­奶­­奶­是个娴静­性­子,不比太太豁得出去,久而久之必定再又出事。我是儿子不好当面顶撞维护你­奶­­奶­,也只有酒后吐真言,让太太知道知道媳­妇­在我心里分量,今后行事也好三思后行!”

贾珏三个闻言顿住脚步,相视微笑,这个姑爷很不错,有谋略!

贾琏更是得意非凡,这个妹夫可是他力主促成。他笑ⅿⅿ一挥手,三兄弟作猫眯步伐退却了。

水衍耳听八方,豹子一般跃身而起:“走了么?”

泉儿在门口查看一番回身竖起大拇指:“大爷,您真高,一箭三雕啊,这回太太­奶­­奶­亲家太太们一个个都把大爷当成宝了。”水衍一巴掌拍他头顶上:“胡说八道,什么三雕,你­奶­­奶­是真的好!”

泉儿笑嘻嘻调侃:“大也不怕­奶­­奶­就此拿乔,伊势而成胭脂虎,辖制大爷与太太呢?”

水衍笑骂:“敢编排­奶­­奶­,当心我碎你牙花子!”

泉儿忙着作揖打拱:“不敢不敢,大爷绕我吧!”

水衍笑:“我饶不饶不在话下,且是你­奶­­奶­许你媳­妇­小心弄飞了!”

泉儿闻言面­色­大变,晴雯俏丽在脑中闪过,听闻她是立志不做小的,大爷一心在­奶­­奶­,也没心思。不由心痒难赖毛茸茸的猫抓心,立时腿杆子软了,跪地拉着水衍愁眉苦脸哀求:“大爷,国公爷?切莫在­奶­­奶­面前露白哟!”

水衍哈哈大笑,踢了泉儿一脚:“瞧你耸样,一个丫头,至于嘛!起来起来,不然可是真的不饶了!”

泉儿闻言喜之欲狂,有磕了头方才起身。水衍想起迎春打算,觉得不错,泉儿将来是公府大管事,迎春大丫头成了管事娘子正好帮助迎春正是接管公府,新旧管家交替于无声处进行,家和才能万事兴!

水衍这一番心意很快就被迎春知晓,心里美滋滋的偷着乐和,正所谓人正所谓逢喜事­精­神爽,有水母张氏两位母亲的细心呵护,众姐妹关爱,水衍夜夜都来给娘子做特殊护理,迎春一天到黑不是冲着儿女笑,就是睨着夫君美,产后恢复的特别好,身子比之前圆润了些,腰杆子­肉­呼了,却是更有韵味了。

幸福日子如流水,转眼即逝。迎春出月了。

这一日清晨,水府门前支起了两顶粥棚,所谓粥棚却不光施粥,乃是施粥赠药送馒头外带一串子闪亮铜钱。

这日一早,迎春婆媳上了马车,邀约荣府宁府张尚府,杜侍郎府,徐兵部,再有水府妯娌琪大嫂子五嫂子,一起到城外碧云寺添香油上香。

这日酒宴上,迎春这个新出炉的护国夫人光撒请柬,邀约贵来宾,与隔日到碧云寺聚集放生,弘扬善恩。

响应者云集。

圣上选择三个孩子满月之时,钦赐护国府烫金牌匾,水府黑漆大门换成了御制朱红兽环,一个个碗口大的门钉金光耀眼。

迎春头胎孩子满月酒宴水涨船高,盛大而隆重。这一日几乎是全城勋贵倾巢而出。饶是迎春提前预备了,男全部在淇大嫂子家里坐席,水家的四进院子依旧拥挤不堪,三进院子人满为患,最后只得在后花园子搭起戏台子,勉强把迎春院子略微疏散了些。想着一胎三个孩子,迎春抚额,再生二胎还了得?

迎春抚额,腮颊飞霞,看着夫君呢喃:“看来得扩充院落了!”

水衍搂着娘子喷香身子,在她颈间轻轻嗅着:“无碍,我们这院子只是当初公府的中进,两边尚有东进西进都是咱家的,当初父亲犯事,我还小,被族里强行瓜分去了,如今是该返回了。”

这事儿迎春也听过,只知道本家来闹,被水母打退。这般看来,当初本家叔伯虽然没有活得水衍呣子赡养权,倒底被占去了房舍,只留下主院。

而今水衍成器,归还房舍理所当然。迎春有些犹豫:“若是强行索取,只怕会落得个仗势欺人之名呢!”

水衍笑道:“当初族里以朝廷褫夺了封号封地为借口强占了我们房产,如今万亩封地已经发还,看这些老朽还有何话可说!”

水衍说笑间双手绕过去探进了迎春衣襟,瞬间握了满盈颤微。

迎春被她握住玉峰瞬间呻吟出声,仰头迎春索取­唇­。不过瞬间,迎春便浑身绵软败下阵来,瘫在夫君怀里,梗着脖子大口呼吸,只要窒息。

水衍浑身火烫烫只作烧,他抱起娇妻压在炕上,一时间喘气不赢。

迎春虽然化身春水,恨不得把自己揉碎了容进夫君一体,却是尚有一丝清明,母亲密语字字清楚,­妇­人须得修养月半尚能合体,迎春轻咬舌尖令自己醒神,颤抖着捂住胸襟;“夫君,夫君,使不得,为妻恶露未尽呢!”

水衍闻言顿时泄气,正在身子山一般放松了压在迎春身上不动弹。半晌撑起身子,气恼盯着迎春,迎春双眸湿漉漉的回望夫君,嘴角微翘,带着歉意。想起嬷嬷教导,压箱底春宫图,迎春越发脸红了,犹豫再三,她颤微伸手,闭上眼睛,壮士断腕一般,握住水衍昂扬。

水衍不妨头,身心荡漾一身闷哼,紧紧搂住迎春压在自己身上,要付挺起,浑身颤抖。

迎春听着夫君响鼓一般心跳,吓得不敢动弹,只是手上越发握得紧了。

水衍被她刺激,也是旷的久了,一­射­如注,竟然尿了。水衍却发出杀猪似的一声哼哼,成了死狗了。隔着底裤,迎春依然感觉手指有些黏糊,手里东西似乎更昂扬了,迎春瞬间烧红了脸颊,附着夫君胸脯一动不敢再动。

忽然间,水衍嘿嘿嘿嘿闷笑起来,反身压住迎春,满眼气恼羞怯,咬一口迎春粉腮,锉牙道:“你这个坏东西,跟谁学的?浪费爷大把儿子!”

迎春羞怯睁眼:“大姐姐给的御制……”

水衍咬牙皱眉:“春宫图?”

迎春眼眸水润润的抿嘴笑。

水衍气恼起身,板起脸来训斥道:“下次不可,爷还忍得住!”

迎春迅速抬眸偷瞄水衍一眼,正对上水衍冷峻眸子,倏然垂眸,想起水衍方才窘迫,迎春嘴角微勾:“嗯!妾身知错了!”

迎着这一低头,恁的是腮颊染霞,娇俏妩媚,水衍心神荡漾,气恼的眸子染上神彩,慢慢裂开嘴角,心摇旗鼓,却是不敢再近身,只是伸手拂拂迎春额发:“什么错不错,没事啊!”

迎春抬眸,眉睫扑闪,绽开笑意:“谢夫君!”

水衍瞧见这一番妩媚婉转,只觉得心如鹿撞,丹田陡升一股热浪,水衍顿时双眸赤­色­,撒腿跑了:“娘子稍安,为夫还有事忙!”

166、羡慕嫉妒恨 ...

却说隔日,由迎春倡议发起的放生宴,可谓盛况空前,与会者竟然足足凑齐了三十六位当家主母,算上余下附随的小媳­妇­大姑娘更是多了去了,城门口集合地,车马轿子摆起一条长龙,拢共竟然聚集了百十两轿子,华丽丽的往城外而行。

一行贵­妇­中最为尊贵者当属北静王王妃婆媳两个,说起来这个北静王王妃之所以来捧迎春的场,倒不是多么看重迎春这个新出炉的国公夫人,乃是来沾沾迎春喜气。

说起来北静王府的子嗣甚是艰难,一个王妃,两位侧妃,还有数位美貌侍妾,恁是只见耕耘没见收获,一屋子姬妾,竟没有落下一点骨血。

虽然北静郡王尚且年轻,也是二十有六了,说不上大,也不小了。婚后十年无所出,让人不得不怀疑水溶身子。

直说跟他同岁的贾琏吧,虽没有北静王爷的杀伐决断,呼风唤雨,子嗣上头却是技高一筹,而进已经二子一女,妻妾还在继续中。

眼下跟北静王征战的水衍,不过二十郎当岁,竟然一胎三胞,一下儿女齐全了。不说老王妃着急就是北静郡王妃也是心急如焚。就是水溶听闻迎春一胎三胞胎,也是心里发酸,嘴里发苦:老子怎么没碰见这般能生的老婆呢!

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这不那日喜宴,水衍给北静王府撒了请柬,却是没准备王爷驾临,熟料竟然是老少王妃齐齐而致,这可是超越了迎春的新上任国公夫人的承受能力,急急忙忙接了贾母过府陪同,再有两位史家夫人并湘云作陪,总算没失礼。

史家这回得了北静王庇护,亏得太子亲临战阵,了解了剿匪不易。一边敲了边鼓,刁民的凶残不能正常估量。圣上年在忠靖侯曾经战功彪炳,只把忠靖侯本人褫夺了封号,撸去了职务,贬为庶民,却是没有罗罪入狱,保住了最后的体面与身家­性­命。保龄候作为忠靖侯嫡亲兄长也被人参奏奴役佃户,严苛盘剥,圣上只是口谕斥责,并未将罪。史家总算保住了祖宗挣下爵位,挡住了第一波冲击。

不过,保龄候原本蛰居,靠着爵禄田产度日,如今忠靖侯回家依附,虽然没了官职,却有一身本领与丰盈家财,往日的人脉还在,如今正好努力教导下一代修身养­性­,以图他日东山再起。

保龄候夫人经此一役,深深体会了什么叫做同气连枝,史家这一回不是沾了元妃与宝玉水衍贾珏的荣光,只怕是会被御史言官参死。

劫后余生的侯夫人再不敢眼高手低了,如今是放低了身姿,为了跟宝玉贾珏水衍交好,恨不得天天把史家老姑­奶­­奶­贾母抱起恭敬。

当然水衍如今也需要官场人脉,太子授意他接手忠靖侯爷在官场的人脉,以图将来新旧交替固若金汤。史家侯爷为了自家子嗣他日东山再起,乐得送给顺手人情,将自己旧部与人脉关系一股脑儿引荐给水衍这个政坛新秀,即便她们不会死心塌地跟着水衍,最起码不会掣肘水衍的发展。

水府自从挂上了护国府牌匾,不用水衍上门,族长亲自带人驱逐了占据水家东西两路宅院的族亲,水家与腊月初开始整饬修葺,堪堪赶在那月二十四过小年时节,推到了东西两路隔断的女墙,恢复了祖宗当日的规模。

顺理成章,这一年的新年大节,迎春主导下的护国公府的人情往来比之往年繁盛了之地飞跃。上要巴结王府,下要兼顾同僚。好在这些礼节迎春在荣府之时都帮办过,参照凤姐的礼单再拟一份尽够了。

无论荣府还是护国公府,今年的年礼都有两处特别,一处北静王府的节礼比往常曾加了三成。再有荣府跟护国公府共同增加一个往来户,这便是已经开府的太子府地毓秀宫。

太子节礼比之北静王府又厚一成,这是君臣礼节。不能让太子圣上察觉北静王比太子尊贵。

护国公府送进宫去的礼仪得到了双份奉还,太子赏赐了许多宫中御制玩物,圣上年下赏赐多了新贵护国公。

这一年三十夜,迎春婆媳乘坐大轿子在宫门口遇见贾母张氏婆媳,因为往来繁杂,两队人马不过打个照面,相视一笑而已。

聍听太后教诲,迎春身穿品级服饰,头Сhā金花,跟祖母母亲站在一起,张氏悄悄握住迎春,迎春手指有些颤微,眼眸晶亮神采飞扬。

事后,荣府与护工国府女眷被太后留下说话,这可是殊荣,许多命­妇­红了眼。

落座之后,太后先时夸赞荣府养的好女儿,再夸水母教导好儿子,赏赐了糕饼茶果。吃不吃尚在其次,为主是再有贵­妇­聚会,迎春便有了特殊地位,她是太后看重贵­妇­人。

君臣相谈甚欢,太后夸赞迎春,太后言道:“嗯,果然一幅好相貌,是个有福的。”又笑对水母:“老姐姐,你娶了个令人羡慕好媳­妇­啊!”

迎春婆媳一体起立,连道太后夸赞了!

太后还要接见其他命­妇­,末了笑道:“贤德妃也是个好的,今日不变,改日你们娘儿们也聚聚吧。”

有令元妃:“贤德妃,替哀家送送!”

元妃笑吟吟领命:“皇后娘娘也要留护国公夫人说话,儿臣这就送他们过去。”

水衍贾珏拼死护主,太后显然早知此事,微笑额首:“去吧!”

贾母一行离去,屏风后面走出一位橘红­色­妆扮少女,腻在太后怀里娇笑。

太后慈爱的笑着:“满意了吧,女生外向,还没过门呢,就想着替夫家谋划了。”

少女羞红了脸:“母后,人家是看在她们救了侄子,又不是因为……”

太后笑道:“知道了,知道了,不是因为她们是你婆家人!”

“母后就会笑话人!”少女羞怯难当,掩面跑了。

且说贾母张氏迎春婆媳进了景仁宫,元妃半蹬礼,贾母一行却是跪拜大礼,好在皇后仁慈,速速令人搀扶赐座。

皇后娘娘又是一番夸赞,她的谢意比之太后更为真切,太后有许多孙子,这个不成可以替换他人,皇后娘娘只生一子而已。

皇后娘娘笑道:“听闻护国公夫人一掷千金购买甲胄,还道是个多么飒爽之人,今日一瞧,竟然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迎春起身婉辞:“臣妾愧不敢当,得见皇后娘娘国­色­芳华,实乃臣妾平生幸事!”

皇后娘娘笑容可掬:“好一个玲珑剔透的人儿,坐吧!”

言罢转眸笑看贾母:“荣公夫人,贵府真是毓秀福地,方才养出贵妃与护国公这样出­色­的女儿家,培育出驸马探花郎这样俊俊杰男儿,真正让人羡慕的紧。”

贾母张氏忙着起身行礼:“都是托了圣上隆恩,娘娘洪福。”

又是一番君臣相谈甚欢,皇后娘娘各有赏赐,贾母水母俱是沉香木的凤头拐杖。张氏是两挂念珠,一串紫檀,一串蜜蜡。

迎春的赏赐别具一格,礼盒解开金碧辉煌,乃是一套红宝镶嵌头面。一只七尾挂珠凤钗,凤嘴里的挂珠温润光洁,红宝镶嵌凤目溢彩流光,两边厢陪着两只侧凤小钗,最末摆着一只攒髻所用振翅蝴蝶。

此乃御制之物,­精­工细作,栩栩如生,可做传家之宝。迎春领赏,伏地叩谢。所有女眷跪领谢恩不迭。

这一年迎春再次参拜水府祠堂,参与祖宗祭祀。这一次,水衍的座次排在族长右手。这一次,水母迎春的位置越过了所有女眷,成为亲手安防祭品之人。

毫无疑问,迎春婆媳因为水衍复爵而水涨船高,成为水氏一族最为尊贵的夫人。

这一年春节,还无疑问是水贾二府的荣光之年。对于迎春,可谓改天换地。

因为元春康泰,因为回京述职的王子腾竟然没有吃错药。王子腾虽然因为平安洲动乱受了株连,失去了九省检点之职,却因为元妃与宝玉两位外甥的屹立,让许多落井下石之辈望而却步。

正月十五,惶恐一月的王子腾得到了圣上最后结论,他做回都察院堂官,依然是起居八座重臣,得圣上倚重。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迎春遐思翩跹,热血沸腾。自己没死,大姐舅爷也没死。是不是代表自己跟大姐同命运?贾府两大柱石屹立不倒,再添新贵宝玉贾珏与水衍,是否代表雨过天晴,一切再难都烟消云散了?

迎春美滋滋逗趣儿三个粉嘟嘟的娇儿,心里透着那么美。

自正月起,贾府因为宝玉三月的招赘忙碌不暇,不说贾母张氏被一波一波上门结交的女眷闹得晕头转向,凤姐更是收礼受到手酸。那登记的礼单足足能有一尺厚。

这是明面上的礼单,再有私下塞给凤姐的红蓝宝石与珠钗,更是数不胜数,用平儿的话说,大姐儿的妆奁首饰不用再张罗了,­奶­­奶­再嫁一个女儿也尽够了。

凤姐微笑:“我岂是那眼浅的,眼下她三姑姑正在议亲,一体收拾起来捧到老祖宗哪里过明路,老祖宗再不会亏待咱们大姐儿。”笑了笑,凤姐瞅着平儿平坦小腹,只挑眉嬉笑:“自从有了莛哥儿,我已经停了你的避子汤,你二爷每月总要兜揽呢二三次,怎的总没喜讯?你二爷倒是撒种没撒种呢?”

平儿本不乐意做小,倒底被她逼着给贾琏受用,一辈子不得出头,本就不美心,此刻又被她当面笑话打趣,立时变了脸:“啐,还是个当家­奶­­奶­,没羞没臊!”

一摔帘子劈脚走了。

凤姐咬牙切齿只发狠:“个死蹄子,你给我等着,看我得空皮不揭了你!”

熟料平儿就着折回来,将俏脸奉上:“揭吧揭吧,揭了我的皮,看看吓死谁!”

凤姐咬牙伸手捏住平儿粉腮,倒底没舍得下狠手,气呼呼的自己气得笑了:“你就仗着你二爷来怄我吧,看我不,看我不……”

平儿娇笑:“怎么样呢,我等着呢?“

凤姐锉牙:“看我今儿叫你二爷收拾死你!”窗外红儿丰儿杏儿柳儿闻言嗤笑。

平儿顿时羞红了脸:“啐,啐啐啐……”一时不知道骂什么好的,一顿足跑了。

凤姐这回心里顺畅了,美滋滋饮茶。

贾琏今日跟人谈了大宗药材生意,江南丝绸茶叶采办也谈好了,山东的酒窖送了五万银子,微醺回府,贾琏心里美滋滋儿的哼着小调儿:“得得,锵锵,当!”春风满面往凤姐房里来了。

凤姐忙不迭接住了,帮他解扣儿,脱去外面长衫子:“遇见什么好事儿,美成这样?”

贾琏袖口里抖出来一叠子银票来:“你收起三万,另外两万明儿交给二妹妹。”

凤姐勾­唇­:“哪儿来的?”

贾琏冲着凤姐哈口酒气:“这儿来的!”

凤姐一喜:“酒窖出息?今年多了一万啊?”

贾琏笑:“嗯,除了先前两个,跟二妹妹合伙子又弄了两个,我这边挂着内务府,二妹妹挂着太子,太子占一半,余下说好了平分,我想着我们这边有一半出息了,直取了一份,余下二份归了二妹妹,她们新开公府,正是花费时候,修葺房舍,招聘人马,置办行头,拿眼不要银子?”

贾琏说的高兴,忽然打住,睨着凤姐:“我这样,你不会有意见吧?”

凤姐一啐:“我呸,不过五千银子,我王家扫扫墙缝儿也有了。别人上赶着巴结还没门路呢,自己妹妹大腿不抱紧还想些什么?姑姑好了难道不提拔侄儿侄女儿呢?我是那不识理儿的?咱家又不差钱呢?”

贾琏把凤姐嘴上胭脂一抹,喂到自己嘴里砸吧:“嗯,美味!”

凤姐正在想事儿,不提防被他调戏,忽然想起平儿傲娇之态,又是一啐:“就会跟我胡咧咧,有本事把人家收拾服帖呀?”

贾琏睨着凤姐,很怕她有吃味儿,说实话,自从平儿小蹄子收房,一为凤姐爱吃味儿,二为平儿不贪求,贾琏就没尽过兴,多粉­嫩­丫头,白白放着­干­涸了。

贾琏最知道凤姐­性­子,只怕自己一兴头,她又要故意磋磨,遂故作熏熏然不接话,趔趄着往炕上躺。

凤姐急忙拉住:“嗨嗨嗨,可听见我的话了?”

贾琏心痒痒的却是故意纠缠凤姐:“来来来,上炕,为夫伺候你,睡觉!”

凤姐撇嘴:“睡睡睡,就知道睡,酒醉佬!”

贾琏立马顶嘴:“谁醉了,我没醉,你信你来,我大战你三百回合,你就知道爷厉害了!”

凤姐闻言挑眉,七个怀心思,拧着贾琏耳朵嘿嘿嘿笑道:“我是不行,有本事你把平儿战个三天直不起腰,我才服了你呢!”

贾琏睨着凤姐心头狂喜,这个醋坛子今日这么大方呢?一跃而起,耍起酒风来:“去就去,谁怕谁,来来来,我叫你瞧瞧我的厉害!”嘴里讲着狠话,手里拉着凤姐,却是故意滑不溜秋抓不落实,脚下踉跄。

凤姐上了钩,给丰儿使个眼­色­,把贾琏一阵风撮进厢房平儿屋里去了。

小丫头守着门户,却是平儿歪在床上想心思。

丰儿临门通禀:“平儿姐姐,快来帮扶一把,二爷吃醉了。”

说着话,搀扶着贾琏忙叨叨的闯进东次间,平儿嘴里嚷嚷:“疯丫头,二爷吃醉了怎不交给二­奶­­奶­,倒要搀扶到这里?当心­奶­­奶­揭了你的皮?”

平儿嘴里嚷嚷,一边整理衣襟,一边搓着身子往下溜,两只脚忙着在地上扒拉着穿鞋,丰儿使个眼­色­,把贾琏往平儿身上一丢,撒腿就跑,把着门房,欠着身子叫道:“二­奶­­奶­交代了,叫平姐姐伺候二爷呢,姐姐不乐意,自去跟二­奶­­奶­说话,我们只管听二­奶­­奶­吩咐做事,其余一概不管。”

言罢很细心替她们掩上房门,笑嘻嘻溜之乎也!

平儿费了老大劲儿才把贾琏掀开身,爬起身子。如今天还来亮着,贾琏不好施为,直挺挺翻过去嫁妆挺尸。

平儿瞅着贾琏俊俏面孔,亦喜亦忧,想着凤姐强势,贾琏贪恋婉转搓揉,平儿无端端红了脸,拂拂脸颊,冲着贾琏一啐,拿手把贾琏眉心一戳:“两口子赖皮,不是好人!”

这一戳,只戳的贾琏心神荡漾,差点跃身扑食,忽听外面窗户悉悉索索,知道有人听动静,生生忍住了。

少时,丰儿去跟凤姐回报:“二爷睡死了,平儿姐姐跟哪儿嘟噜着,不知道说什么,啐了一声婢子倒是听见了!”

凤姐勾­唇­哂笑:“去,吩咐给平儿姑娘送水去,今夜预备着,预防二爷半夜要吃茶!”

小红丰儿抿嘴笑着不动脚,这话如何传得出口呢,小丫头杏儿脆生生答应一声去了。

凤姐一边忙碌琐碎事情,一边听动静,子时刚过,丰儿回话,平儿屋里夜里竟然要了三次水。

凤姐嘴里说叫贾琏磨死平儿,这会子想着她们如何婉转恩爱,水□融,那俏脸蛋又绿了:“娘的皮贾二舍,在我屋里没见过你这样生龙活虎呢!”

“啐!”

“狗男女!”

丰儿忐忑不安:“­奶­­奶­,睡下呢?还是叫二爷去?”

凤姐气呼呼躺下了:“睡觉,睡死她们!”

丰儿抿嘴暗乐,把琉璃灯旋到最小,自己悄悄躺在外间值夜,先时还在默默­阴­笑,笑着笑着竟然睡着了,实在这些日子年节婚事,她们这些心腹跟着凤姐年抽转,凤姐有傲气,不许别人说半点不好出来,委实累得半死。

翌日,凤姐听闻平儿房里拂晓又要一次水,黑着脸去了议事厅。丰儿道:“不等平儿姐姐?”

凤姐一声冷哼:“不等!”

平儿倒没如凤姐愿瘫倒三天,却是躲着一整天没露面,三餐都是小丫头端在房里吃。

昨日十六月儿圆圆,贾琏浪荡。

今日十七,月儿依旧圆圆,贾琏怕见妻妾面。

大清早跑得没影子,中餐在外面跟小柳子混一顿酒菜。晚餐十分勾着脑袋,磨磨蹭蹭回府,众人给他找到一个躲避好理由。在外面置办一席好酒菜,就在外书房陪着准新郎传授婚恋经验,以及妻妾平衡之术。

只不过宝玉喝酒来之不拒,贾琏俏皮话一句不接。倒是把陪客贾珏臊得满脸通红,居中打岔:“琏二哥,别光说话,多吃菜!”

贾琏唧唧笑,宠溺一拍贾珏脑门:“小东西,你也好生听着,办完了宝玉,就办你了!谁也躲不脱!”

说着话笑盈盈指着宝玉贾珏:“你们两个好生听着,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至少要赶上我,两子一女,当然多多益善,十个八个最好了!”

宝玉美心不美意,淡淡笑着不做声。

贾珏扑哧一笑:“十个八个,琏二哥,你说的人啊还是猪啊?一窝十个八个,下地就能满地跑呢!”

这一下子不光贾琏扑哧一笑,就连宝玉也绷不住了,想着一胎十个,猪娃子一样满地爬,他笑得眼泪也出来了。

贾琏指着宝玉乐呵:“好了好了,笑了,还是三弟有本事!”

“今年真是喜事多多啊,来,宝兄弟,咱们哥三­干­一杯,乃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贾珏又乐了:“岁岁有今朝,琏二哥,你打算叫宝二哥去多少老婆啊?”

贾琏哈哈大笑:“哈,莫以为你是才子探花,这回可是理解错了吧,我说的希望年年如今朝,喜事多多,说错了话,要罚酒啊,来,罚酒,满上,满上!”

167.护国公荡漾篇

回头却说护国公府水家。正所谓同人不同命。护国公水衍可没得他大舅爷贾琏的这般逍遥惬意了。

自从复爵,水家来客陆续不断,再有族里的事情,之前都不跟水衍相­干­的事情,如今都有水衍一份,想是什么水家儿子娶媳­妇­,必要水衍这个国公叔父道场撑门面。

似乎陡然间,水家接媳­妇­男家媒人,以请动水衍夫妻为荣耀。迎春因为生育,身子羸弱,大家怜惜,又有年节忙碌,尚可推辞一二,水衍一个大老爷们,就是拒无可拒了。

且来者俱是水衍叔伯爷爷,人家是长辈,来请你是看得起你。若作套就是不服抬举了。

之前,水父不成器,宠妾灭妻闹得人尽皆知,水母娘家落井下石,族里这些长辈们可是众志成城,为了水衍呣子撑腰说话,把不成器的水父压之灭之,让水衍呣子得以正常生活。她们尽到了长辈的职责。

如今你水衍出息了,很该为族里的长辈晚辈们尽尽心意。否则,就是忘恩负义,族里一人一口吐沫也把你淹死了。

故而,自从腊月起,水衍晚餐几乎没在家里用过,整个一个流水席吃着。每晚都喝得醉熏熏方才回家来,上床也要他媳­妇­迎春跟丫头们和伙子抬上去。

至于水衍心向往之夫妻间那些事儿提也别提了。

再说迎春,冬月出窝,水父复爵,身子尚未复原,就开始备办年节,礼尚往来,贵­妇­太太集团家里喜宴喜酒也是推脱不得。又有无数亲眷利用年节行走联络感情,且今年的亲眷比之往年增加一倍以上。总之是热闹空前,忙碌非常。

等到过了大年夜,正月间各府之间开始请吃吃请,为主是荣府张府杜府史家,还有王家也让凤姐亲自出面邀约迎春上门赏梅看雪寻春。这些人家都是血脉至亲,同气连枝,均是迎春无法开口拒绝人家。迎春只好日日奔波往来在各宅门之间,笑盈盈八方周旋,一天下来脸颊笑得酸溜溜的用热敷子热敷方能缓解。迎春整个忙的车轱辘子。

每日晚间回家抱着儿女亲热成了最最温馨时刻。最后,护国公府与初十这日摆下酒宴回请,命­妇­间正月的互动方才告于段落。

接踵而至便是上元佳节,迎春看过节礼,各处增加添补一些,备办上元佳节。

正月十二起,水家三朵金花举家北上,回娘家护国公府来了。三个女婿约好了春节回自家,上元走岳家来给小舅子捧场,暖房。大姐夫二姐夫沾了水衍光,一个进了户部任郎中,一个调任炙手可热直隶做了府台。

这回是上任顺便走岳家。

之前都是女儿外孙前来拜贺,这回女婿女儿齐齐而来。水母看着姑娘女婿一个个出息,只高兴的老泪纵横。揽小­鸡­一样揽着外孙外孙女儿,亲热不够。

住处倒是好安排,如今水府大了去了,一家一个院子也就够了。三个成亲的外甥单住一个院子,其余三个外孙则在水衍外书房跨院安歇,几个为成婚的外甥女儿分住在水母二进两个跨院里。

三个姑­奶­­奶­家里拢共六个外甥,九个外甥女儿,三个成婚的还有两个姨侄孙子,三个姨侄孙女儿。

清静水府一下增加三十几个主子,这让一贯清闲迎春有些难以适应。再有各房院丫头婆子都是都是新近招揽,尚未熟络起来,只好迎春带着几个大丫头管家媳­妇­多看顾些,一时间只忙着脚不点地,分|身乏术,恨不得生出是双手来。

这些亲戚不比长期寄住者,一顿接风宴,跟荣府接待薛家一般把你一个院子,你自己吃喝拉撒去吧。

也非自家人,像是荣府,人口多,大家怡然自得,当家人只要按部就班就可以了。

她们不同,她们只来三五天,却是一年只来一次娇娇客。姑子,侄媳­妇­,侄女儿,侄孙女儿,侄孙子,那一个见了,你都得笑容满脸,夸赞着,陪伴着。陪着吃饭,陪着赏景,陪着说话看戏抹骨牌。最好时时刻刻出现在她们视线里,微少一点马虎,就有可能得罪这些嫡亲亲眷。让人诟病,说你为富不仁,眼里无人。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众口铄金,迎春只得打起十二分­精­力各处周旋。

哎哟,迎春这下子可是真的体验了独生子的难处了,正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刨除一来一往,中间三天,迎春真是被吵嚷的一个头两个大。这边吆喝着打骨牌,那边看戏闹翻天,再有侄儿媳­妇­有个头疼脑热,侄女儿,侄子,侄孙子,孙女儿有个伤风咳嗽,消化不良,事事都要迎春亲自铺排,真要把人忙得个半死。

说起来,迎春在荣府也是利利索索当过家,管过事,却是这般一股脑儿几十口人涌进来,一个个都是重中之重,都要亲亲热热的,亲自招呼的客人,少之又少。谁房头的客人往谁屋里一送,在吩咐厨房一声就得了,余下自有屋主自便。就跟前世一般,李纨亲戚跟李纨,邢夫人的侄女儿跟着迎春,薛宝琴跟着薛宝钗,蛮好处理。这一世一个湘云黛玉,跟着贾母,一个张怡君来了自有迎春张氏兜揽,井然有序。

似水家三位姑­奶­­奶­这般一窝蜂而来,水府只有三个主子,就有些人手吃紧。

水母还有些怕吵闹,外孙女儿事情多不兜揽,水衍还要衙门去点卯的,唯一余下迎春一个人陪着练,迎春委实有些吃力了。

些微一下子没跟上,外甥女儿外甥媳­妇­就会怯怯的:“舅母,是不是我们吵到您了哈?”

迎春忙着微笑解释一番,不会啊,舅母不过一时间想事情岔神啊!别多想啊!

真是劳心劳力。

十六日傍晚,三位姑­奶­­奶­心满意足,拉着迎春依依不舍,大家洒泪而别,各自打道回府。

哎哟,车轱辘子转悠三天迎春一只撑着一口气,这一下子松懈了,那浑身上下没得一丝力气,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水衍还要跟迎春念叨:“娘子啊,十五月亮十六圆啊!”

迎春抬抬手,却没抬起来,人已经呼呼了。

翌日,迎春守着庆典金银铜贴各种器皿入库,再有看着年节礼单入账,兜兜转转的又是一天忙碌,及至水衍各处应酬回家来,迎春又只剩下爬上床的力气了!

水衍于是继续郁闷:“娘子啊,十七的月儿依旧圆圆的啊!”迎春今日要比昨日强些,微启星眸,惫懒扑闪三两下,方才认清楚夫君当面,正是满脸委屈。因道:“夫君,有事呢?”

水衍私心雀跃,有门啊。

“娘子,天上月圆,人间人圆啊!”

迎春瞌睡蒙蒙,脑袋秀逗,以为夫君要看月亮:“月圆啊,你自便啊,我我我,跟这儿陪,陪,陪……”

水衍喜之欲狂,哈哈,贤妻应承了!

猴急之下,自己脱,再给媳­妇­脱,把个准备进房替迎春捶腿的晴雯惊得血液沸腾。

忙着将一体丫头驱逐殆尽,自己坐在厚厚的门帘子下头守住关碍要塞,不许闲人惊扰!

迎春晕晕呼呼做起春梦,春梦那么真实,那么香艳,以至于迎春浑身酥软酸麻,模模糊糊的迎春发觉,自己春梦对象竟然是夫君水衍,不由莞尔一笑,落在水衍眼里,简直就是赤果果的勾引邀约,空了十余天了,他可是攒下浑身劲儿,越发卖劲儿耕耘驰骋,婉转摇曳,汗如雨下!

迎春半梦半醒,晕晕忽忽了乐陶陶,她实在太累啊,难得睁眼,这个梦啊,真是太可乐了,太舒爽了!

睡梦中的迎春没了清醒的骄矜,淋漓尽致的抒发自己愉悦与欢快,嗯嗯唧唧,呜呜啊啊,似痛苦,似娇嗲,似哭似笑,哭笑娇嗲,抓打掐,百般姿态,妩媚婉转到极致。

水衍隐忍的耕耘至此,再也无法控制节奏,这样的松弛,这样放荡形骸的娇妻,水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俯就吟唱般的呻吟水衍从来没听过,四肢百骸的酥麻飘荡让水衍似乎是生了翅膀,他此刻只想振翅搏击冲浪。一番惊涛骇浪般的冲击,使得迎春出梦乍醒,虽是浑身酥软,却是勉强能够睁开眼帘,眼前夫君震荡的面容,身上是一**快乐波纹,疯狂的愉悦酥麻让迎春忍耐的面孔扭曲了,唯有大口喘息:“夫,夫,夫……停停……”

这般时节,水衍哪里停得住,兀自一马平川,肆意驰骋,一飞冲天直至天尽头。

风帆驰尽,水衍像一床破絮,耷拉着倾覆着迎春,嘴里已然呼呼如牛喘。

迎春则是喘息方定,莫名委屈,这个人,怎么这样呢?乘人不备,无良至极!

迎春想要起身梳洗消灭赃证,却是浑身无力且被压在山下,动弹不得!

良久,水衍只住呼呼喘息,艰难抬起头来瞅着迎春,惊见迎春怒目圆瞪,他竟然咧嘴一笑:“娘子,你竟然可以这般好!”

这话刺激了迎春,迎春柳眉倒竖,聚集力量用力一掐水衍茱萸,水衍不妨头熬叫一声翻身罗马,迎春愤怒压上水衍,伸手拧着水衍耳朵,恼羞成怒,泪水涟涟:“贼子,□!乘着人睡梦偷袭,你不是东西!”

水衍愕然张口,这指控简直千古奇冤啊。

“什么啊,你答应的啊?”迎春一啐:“胡说八道,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来的,谁答应来着?浪荡子!“

水衍委屈大发了:“娘子,夫人,这可不能乱扣帽子啊,你也嗯嗯唧唧很享受,浑身扭捏很卖力啊?”

迎春咬牙切齿,把手死死摁住水衍嘴巴:“住口住口,给我闭嘴!”

水衍看着迎春气急败坏,忽然唧唧唧唧怪笑,胸脯子震动,那个地方又昂扬起来,直戳戳的磨蹭人了。

迎春醒觉自己浑身并无寸缕,哧溜一下子钻进被窝,把身子裹得紧紧,板脸生气:“你这是不尊重,龌龊,卑鄙,无耻!”

水衍搁着被窝困住自个媳­妇­:“嗨嗨嗨,咱们得说清楚啊,我事先确实问过你啊,你言道,夫君啊,你自便啊,我躺着,陪着……”

迎春慌忙捂住水衍:“啐,胡说!我才不会!”

水衍笑微微的:“不信啊,初时晴雯也在啊,叫她进来,你亲自问问呗!”

水衍说着起身,一幅找人作证态势。

迎春惊怒交加,也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竟然一跃而起,扑到水衍,恶狠狠的摁住了威胁道:“你敢?”

水衍笑吟吟摇头:“不敢!”陡然翻身,将恶娘子压服:“真的不敢了,娘子,恕了为夫吧,作为补赏,为父替娘子推肩拿背,可好呢?”

迎春气极挣扎。

水衍忍住笑意,愁眉苦脸:“娘子实在不饶恕,为夫只要请来晴雯丫头,一正清白了!”

水衍挣扎着要起身,迎春顿时发急,猛力拉扯水衍不许,水衍嘴里嘀嘀咕咕:“明明答应的,叫我自便的,又不承认,真正女小人女子难养也,咱真冤呢……”

迎春恨得牙痒痒,愤然昂头,手臂一收,张口咬住水衍嘴­唇­,想让他闭嘴,却是人没咬着,全面沦陷!

却说晴雯羞怯溃退,在房外呆坐片刻,随即恢复清明,吩咐绣青去准备燕窝粥与几样小勃勃,再烫一壶果子酒来,­奶­­奶­晚餐几乎没吃什么就爬上床去了,等下肯定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又叫来叶儿吩咐道:“吩咐厨下速速备办香汤,少时要用。”

叶儿十三,已经知事了,答应一声,变红了脸颊。

晴雯瞧得明白,一声笑骂:“小蹄子,这会子就发|春呢!”

一时间,绣青叶儿齐齐回报,晴雯勾­唇­,悄悄带着二人Сhā销了大门,免得外人打扰,留下雀儿一人守门户,她三个缩在西稍间的外铺上向火,一边竖着耳朵听动静,却是一等不见雀儿出声,二等不见雀儿传消息。

三人相视瞠目,只怕雀儿睡着了,晴雯柳眉倒竖,冲冲出房,却是雀儿抱着手炉,踮着脚尖晃来晃去。

晴雯愕然。

悄悄打开了门扇,举眸瞧天,却是月如银盘,已上中天!

晴雯皱眉呆痴,一股寒风呼啸而来,晴雯眯眯眼,掖紧了身上夹袄,缓缓合上门扇。

蹑脚蹑手回至值夜间,绣青挑眉,晴雯摇头。绣青蓦然而起,讶然道:“­奶­­奶­,”忽然死盯晴雯:“不会是你听错吧?”

晴雯啐道:“我呸!”

正房此时,外面雀儿诺诺:“姐姐,­奶­­奶­房里响动了。”

晴雯一瞪眼,绣青忙着出去开门,少时热腾腾的沸水,再一桶凉水抬了进来。晴雯绣青亲手接了,走进帘子:“­奶­­奶­?”

水衍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晴雯调好香汤,浴袍浴巾浴豆,一一摆放齐全。再唤一声:“­奶­­奶­,好了!”

依然水衍慵懒的声音:“放下吧!”

晴雯没有会过意来。

水衍抱着迎春抬脚。

迎春没有听见脚步声,知道晴雯只怕等着替自己沐浴,拼命摆手不从。

晴雯茫然无措让水衍毛躁了,冷了声音:“我说,出去!”

晴雯这下子听真了,那里还愿意多待片刻呢,逃之不迭!

168、黛玉及笄舅母做婆母

过了十五六,水家的喧扰告一段落,迎春也不能消闲,贾府正式忙碌宝玉的婚事,虽然公主府又内务府整饬,凤姐张氏作为当家主母也要关心关心,才能昭示荣府对皇家的敬畏,对公主的敬重与热忱。

宝玉除了到翰林院点卯,开始接手内务府安排教引嬷嬷训导,学习宫廷礼仪以及跟公主君臣夫妻的相处之道。

诸如公主跟驸马不是寻常夫妻的朝夕相处,而是内外有别,驸马需要等待公主召见方能夫妻燕好,夫妻相见须得先国礼后家礼,以及宝玉的先跟公主三拜九叩,而后公主才能对夫君行礼问安,押后才有夫妻间恩爱缠绵。总之一切主动权都掌握在公主手里。

一般人会郁闷至死,宝玉这种不大热忱之人倒是可有可无,距离反而让他能够调节身心,更加自由自在,心里道没有点滴的抵触。宝玉又聪慧,大多礼节一点就通,对嬷嬷虽然腻味,荣府对嬷嬷打赏甚是丰厚,这些都出自元妃授意,是故来给宝玉教导礼仪的嬷嬷们无不对荣府对宝玉赞不绝口,只说驸马温恭谦和,玉树临风,公主有福气。

太后太上皇圣上皇后听闻自然欣慰,对元妃也越发看重。婚事筹备有条不紊顺利进行。

公主府的硬件设施年前已经齐备,开年不过进行内饰铺排,正月底已经就绪,礼部会同内务府反复检验,务必美幻美伦,富丽堂皇。

最后一轮验收,荣府贾母张氏凤姐乃至迎春都参与了,贾母瞅着金碧辉煌的公主府,那嘴巴就没合上过。一日当日贾母接驾巡视大观园。

公主府也有一个老大的后花园,树木葱郁,亭台楼阁,假山碧池,很有江南的山水灵秀。

迎春暗暗欣慰,这个居所应该很合宝玉心思了。

却说荣府自从开年越发如火如荼准备着宝玉的亲事。本来无暇估计其余,只是这年的二月十二,是黛玉及笄之年,过了这日黛玉就正十五岁了,亦即应该嫁人了。

黛玉可是贾母的心尖尖,委屈谁也不能委屈黛玉。再者宝玉招赘在即,紧着就是黛玉婚事,贾母属意贾珏,正所谓肥水不落外人田,在贾母眼里,谁做孙媳­妇­没有黛玉合适,同理,谁做外孙女婿,没有自家孙子贾珏做来美满。

这事儿,贾母一早就跟张氏商议,撑着黛玉及笄,把黛玉跟贾珏的婚事定下来。张氏当即表态说让贾母做主就是。贾母对于张氏的善解人意十分满意,心里想着,解决了黛玉的事情,自己也可以比得上眼睛了。

不过为了黛玉在贾府住得安心,贾母一直拖着没跟黛玉挑明。也正因为贾母这般小心爱护黛玉,才会对李纨故意算计勃然大怒。而今提起黛玉婚事,贾母不免想起李纨来,心里还是余怒未消,恨得牙齿痒痒,亏得自己那样维护他们呣子,他竟然人心算计他古墓唯一血脉,真正凉薄的让人齿寒。

且说日子一日日过去,眼见十二逼近,贾母跟张氏商议小定之日越发逼近。初十这日,贾母已经是避无可避了,这才叫了黛玉来。东扯西拉半天,种语言道:“玉儿,你父母生前有信件给我,把你的终生大事托付给我,这事儿你可还记得?”

提起父母,黛玉不免泪盈于睫,抹泪额首。

贾母就怕这一章,忙着把黛玉搂在怀里拍哄不跌:“不哭不哭啊,外祖母一直来都不忍心,如今也是万不得已才提起这章啊,玉儿,老祖宗不能陪你一辈子,总要给你找个疼爱之人托付了,才能安心去跟你母亲交代啊。”

贾母这一说,越发勾引的黛玉气喘吁吁,泪如雨下了。

张氏凤姐原本在外面等候,却不料里面哭的一团,忙着进来劝慰。好说歹说,贾母总算止住了哭声,却是已经哽咽难语了。凤姐忙叨叨安慰不跌。

不得已,张氏握住黛玉摸索半晌,想着后日就是十二了,这事儿林家没有长辈,总要有人跟黛玉通通气吧,这种事情也没有托付外人的道理,虽然千难万难,张氏还是开口问道:“外甥女,你说说再者府里住得惯住不惯呢?”

有了贾母方才的铺垫,黛玉隐约知道这话出处,虽然羞怯,却知道这是自己一生大事,还是随心意吧,因点头:“外甥女儿住得惯,就跟家里一般。”

张氏闻言笑意加深,跟贾母对视一眼,贾母满意一点头,张氏继续笑问:“舅母再问外甥女儿一句话,外甥女儿若是喜欢就答复舅母,不喜欢就当舅母年纪大了犯迷糊,不知所谓,可千万不能恼了,可成?”

黛玉乖巧点头,声音低柔,却是字字清晰,言道:“舅母尽心教养玉儿这些年,嘘寒问暖,跟母亲也不差,凭是舅母说什么,玉儿再不会恼舅母。”

这话出口,贾母张氏凤姐三人已经笑开了花了。

张氏摩挲黛玉玉手:“这就好,舅母问玉儿一声啊,舅母很喜欢玉儿,不舍得玉儿,玉儿可喜欢舅母,一辈子不离开舅母,就跟珏儿弟弟一样,把舅母当成母亲伺候呢?”

之前若是含糊试探,这话已经很直白了。

黛玉脸颊轰的一下红艳艳的做烧起来,女儿家家如何说出口呢?

黛玉脑袋低到胸口了。

张氏安慰拍拍黛玉:“无论玉儿如何回答,舅母还是一样疼你。”

黛玉忽然起身,掩面而去,留下的话语却是字字句句,清清楚楚。

“玉儿也不知道,总听老祖宗舅母吩咐就是了!”

贾母笑吟吟点头:“好好好,老祖宗替你做主了!”又道:“凤丫头,快些把你妹妹好好送回去。”

紫鹃雪雁原本被贾母知道外面等候,这般时节已经从鸳鸯嘴里得到了消息,二人喜盈盈等在梨花玉兰屏风处,见了黛玉急急而来,两人忙着搀住,双眼瞅着黛玉羞红脸颊,知道已经事成,二人相视,喜不自禁。想着为主子担心这些时日,总算大事落成,双双湿润了眼眸。

紫鹃忙着替黛玉披上猩猩毡的披风,细细系着带子:“姑娘别急,仔细风大!”恰被被凤姐赶了出来,一边搂着黛玉往回送,一边笑道:“好紫鹃,还是你周到,将来你姑娘必定不能辜负你。”抬眸又见雪雁捧着手炉往黛玉手里塞,有笑道:“雪雁丫头也不错,你们姑娘好福气啊!”

搁在往日,黛玉又要跟她磨牙了,今日却是脸红心跳,语不成句,只是一阵风的叫不停顿,想要快些回访躲避去。

凤姐挽着黛玉那脸上的笑容怎么也压不住,洒下一路欢笑。

余下的事情就是如何放定Сhā袋了,这却有些为难,贾母不想委屈黛玉,想着三书六礼样样齐全。林家在京都没有亲眷,总不能让黛玉从别院或是农庄出嫁吧。不说贾母舍不得,就是张氏也不放心让黛玉去城外住一夜去。

还是凤姐心思活络,笑道:“眼下有现成地方,又合适又方便又体面。”

张氏心里一动:“说说看?”

凤姐伸出两根指头:“迎妹妹啊,迎妹妹最疼爱珏儿跟林妹妹了,让他主持­操­办林妹妹的及笄礼,她必定乐意。”

贾母闻言呵呵直笑:“嗯,这倒稳妥。”

婆媳三人达成一致,凤姐出面跟迎春通气,迎春当然不会推辞,回家跟水衍一提,水衍听闻帮着珏儿娶媳­妇­,哪有不答应道理,满口应承。两夫妻又跟水母商议,水母再不会为难迎春这个福星媳­妇­儿呢。

迎春全权负责,在护国公府给黛玉大办宴席庆贺华诞。

时间虽然紧迫,如今府里正在­操­办宝玉婚事,亲友们也能谅解。迎春知道黛玉,不在人所人少,贵在知心知意。迎春隔日些了泥金请柬,摒弃权贵,邀约荣府水府满门亲眷。为主是张府,杜府,史家,王家这些姻亲。再有张怡君,杜宛,湘云,探春,惜春,喜鸾喜凤这些相熟的姐妹们。

水府这边,迎春请了宗­妇­琪大嫂子母女,再有五嫂子母女,他们围住帮着迎春照顾客人,尽地主之一。

淇大嫂子与五嫂子十分乐意,她们家里女儿正是议亲时候,跟迎春与荣府一­干­才华出众的姑­奶­­奶­结交,总没坏处。

意外客人是湘云的两位堂妹,湘玉,湘灵姐妹也在保龄候夫人授意下,主动俯就,前来给黛玉庆生,母女门再无轻视孤女之意。

贾琏跟宝玉属于外男了,不过在外院坐席,贾珏已经得了贾母慎重嘱咐,张氏也特特叮嘱了,要给他娶媳­妇­儿。贾珏一早知道自己估计要娶林姐姐,只是一日未定,一日不敢相信。最后听说已经议定了要娶林姐姐,贾珏嘴里说老祖宗做主,脸上已经绷不住笑了。

这一日,贾珏得了贾母许可,故作懵懂,全程陪伴姐妹们,全做一天护花使者。

这种安排,无论贾珏还是黛玉,还是探春姐妹们,各各心照不宣。迎春暗暗观察,黛玉每逢贾珏面露微笑,贾珏时不时偷窥黛玉,发出傻乎乎微笑。

三春姐妹都是来抬庄的,且不会妨碍,反是事事兼顾贾珏,贾珏逐渐胆大起来,跟湘云黛玉频频互动,不过黛玉微笑不语,湘云却是难得机会松弛,跟贾珏哥儿们一般,毫不拘谨。贾母逐渐找回当日在葳莛轩受宠与两位表姐的自信。窥视神仙姐姐黛玉也越发胆大些了。及至探春有意把话题扯到贾珏强项谈诗论画,贾珏已经侃侃而谈,神采飞扬了。对黛玉这位神仙般的姐姐也没有惧意了。

少时,众姐妹斗草,贾珏运气奇佳,那样的多的姑娘小丫头没看见,竟然给他寻得一枝夫妻穗,忍了再三,终于按耐不住,故作潇洒,挨到黛玉主仆跟前唱个喏,将奇草奉在黛玉面前:“林姐姐,小弟寻得一株好的,未知姐姐可喜欢?”

湘云跟翠缕正在黛玉主仆不远处,一边寻着草花,一边跟黛玉主仆拉呱,此刻见了贾珏献宝,跳跃过来,劈手要夺:“珏小子,不老实,什么宝贝东西,给我瞧瞧?”

贾珏轻巧避过,将夫妻穗拢进袖口,背起胳膊挺起胸脯子迈方步:“没啥呢,我说着玩儿。云姐姐喜欢什么,红梅还是緑萼?小弟自去寻来献给姐姐。”

湘云挑眉:“不老实,我明明看见了。”缠着贾珏要搜身。

贾珏虽然比湘云小了一岁,却是身姿挺拔,比湘云足足高了一头,他不舍得好容易寻得夫妻穗。饶是湘云灵活,哪能得逞?

迎春见湘云发了人来疯,忙使个眼­色­,晴雯笑吟吟上前拦住湘云:“云姑娘慢些,当心跌倒了。”

探春惜春方才就在黛玉身旁,看清楚贾珏手里物件,对其含义心知肚明,姐妹相视一笑,居中一Сhā,挽住了湘云:“云姐姐,前头亭子边有一从绿萼梅花呢,我们瞧瞧去吧。”姐妹们热情的撮着湘云走了

贾珏再回身,却见黛玉摇摇摆摆赶上张怡君说话去了,顿觉无趣儿。失望之下,却发觉手里夫妻穗儿不见了。

贾珏抬眸四顾,却见紫鹃笑着抬手拂拂斌鬓角,粉红­色­丝绢子垂下一丝绿意。

东西虽在紫鹃手里,黛玉没恼便是乐意了。

贾珏顿时眉开眼笑,心花朵朵了。得意洋洋回眸来,不期然对上二姐迎春含笑眸子,叫声二姐姐,咧开嘴巴合不拢。

迎春伸手理理贾珏马蹄袖,嗔道:“嘴巴咧到后颈窝了,这么高兴呢!”

贾珏双眸带彩,在迎春面前没了探花志得意满,更美了临镇的镇定狠厉,反是有些扭捏羞涩,他腼腆一笑:“当然高兴,祖母已经跟我说了,并说林姐姐也肯。只是我放心,很怕林姐姐委屈。”迎春看着玉树临风的小弟,也不知道他婚期传出有多少闺阁女儿放心破碎了。熟料他在黛玉面前却是这般没信心:“怎么,林姐姐一贯待你不好么?”

贾珏嘿嘿一笑:“当然好。不过之前是表姐弟,云姐姐林姐姐都是一样哄着我,好吃好玩的想着我,把我当成小孩子。我心里很怕林姐姐嫌弃我。”

迎春咯咯一笑,伸手为他拂拂银冠上垂下红丝绦:“这个傻孩子尽说傻话,谁会不喜欢咱们芝兰玉树的珏三爷呢。”

笑罢了一拍贾珏脸颊:“要有信心,咱珏三爷认第二,看谁敢人第一?”

贾珏在长姐面前童心毕露,胸脯一挺,下巴一抬:“那是,暂时俊美无敌探花郎呢!”

迎春笑吟吟细细叮嘱:“以后你就不是受姐姐宠溺的弟弟了,是男人,是丈夫,要有担当,有责任,对媳­妇­儿要体贴,要细心呵护,要记住,你今后就是媳­妇­儿的依靠了,小夫妻相亲相爱过日子。却莫要学珍大哥蓉小子胡天胡地,我可是不答应。”

贾珏摸摸鼻子直皱眉:“知道了,祖母母亲凤姐姐已经教导过许多遍了。”

迎春柔柔一笑:“知道了就好了,出去寻你姐夫吃酒去吧!”

贾珏追随者黛玉身影嘿嘿笑:“我不爱饮酒!”

迎春一笑,拍一下贾珏:“这会子你林姐姐见了你该不好意思了,今儿是她华诞,让她好好的玩一天。”

贾珏踮着脚瞅了瞅隐入□的黛玉,已然没有踪迹,不免后悔,早知如此,应该等到回程再说了。

不过方才林姐姐回头呵斥紫鹃似乎脸颊红艳艳的,应该是内心欢喜吧。贾珏喜滋滋告辞去了。

迎春不免提醒:“收着些,当心他们瞧出来灌你!”

贾珏似乎充耳不闻,乐陶陶去了。

迎春不放心,又秘密叮嘱小丫头秋儿:“去往二门寻三爷小厮,叫他们看着三爷,莫教人家灌醉了。”

重头戏在晚宴,贾母张氏凤姐作为婆家人隆重登场。当着所有亲友之面,先有张舅母这个全福夫人拉着黛玉从头到脚夸赞一边,才华出众,姿容娴雅,贤良淑德,宜室宜家。总之天地之间数一数二的好姑娘。

凤姐亲手奉上并蹄莲话红木盒子,在众人眼前揭开了,供大家观瞻,一颗子光华灿灿的金玉首饰,一盒子装着晶莹剔透的翡翠如意,一盒子四季衣衫,一盒子四­色­锦缎。

在众人盈盈笑语祝福声中,张氏笑吟吟给黛玉Сhā上了一只五凤挂珠钗。

张氏话语甚是宠溺:“我们大姐儿今日起就是温柔娴静大姑娘了,舅母望你一生康泰,事事顺达。”

即便人们没有听懂张氏之话语,只看黛玉头上那一枝跟凤姐一模一样凤钗,已经是其意自现了。

迎春作为黛玉娘家人,替黛玉准备回礼,左不过按照定例准备,文房四宝,衣服鞋袜,锦缎料子。

这是贾珏不用表态,黛玉却在大家起哄声中给贾母张氏行礼,贾母一早就是老祖宗,唯有张氏这里要改口了,舅母改成婆婆了。黛玉婆婆两字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唤了一声:“玉儿见过舅,母亲,安好!”

羞怯的再也说不下去了。

凤姐还要跟哪儿吵吵:“倒是舅母,还是母亲呢,咱们没听清楚啊?”

最后张怡筠跟迎春两个把黛玉解救下来了。张怡筠跟凤姐抬杠磨牙打趣儿,这两人嘴巴子有一拼咯。凤姐无暇再打趣儿黛玉。迎春宣布开席了,招呼着一众亲友坐席去了。

探春惜春紫鹃雪雁乘机簇拥着满脸瑰丽的黛玉到了西厢客房躲避去了。

169.贾母的决定

黛玉婚事落定,阖府大喜。最最欢喜者,莫过贾母贾母,一双眼眸美滋滋的眯着,脸上的笑容犹如天际云霞一般灿烂。

黛玉订婚当日,贾母在佛堂三跪九叩,当着老公爷牌位,念叨着闺女芳名,哭了一场,当然这是报喜之喜泪。余下日子,贾母日日双眉带彩,整个人神采奕奕,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这是自从黛玉之母亡故后贾母最最舒心畅快的日子了。

幸福美满的贾母不由在心里庆幸,幸亏老公过慧眼识珠,力主把张氏这个当初自己有些膈应的媳­妇­儿迎进门来,有几次三番逃脱算计,侥幸活了下来,否则,贾赦续弦再好也难敌王氏彪悍。贾母有些不敢想象,倘若张氏殒命,荣府在王氏这个败家子掌舵之下会成个什么样子?

只怕要跟西府一个样子了。想起西府一团乱糟,贾母只有叹息份了。贾母也在心里庆幸,幸亏当初听了儿媳­妇­之言,否则眼下祸事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了。

原来已经有御史弹劾贾珍父子国丧期间啸聚作乐,夜夜笙歌,吃喝嫖赌。只是眼下圣上正在奖赏功勋,还没得空收拾他们。贾母只是担忧贾珍私德有亏,张氏凤姐却是记得迎春梦境示警。虽然分宗,张氏婆媳也不希望西府落得个树倒猢狲散下场。

这些都是闲话,且不提了。

这一日正是三月初三,宝玉的婚事已经万事俱备,只等婚期降临。这一日,神采飞扬的贾母传令阖府女眷,老太太做东,宴请阖家女眷赏春。出嫁女儿迎春被贾珏亲自驱车迎回荣府做客。

众人为了宝玉婚事忙得够呛,能偶松散松散个个欢喜不跌。唯有张氏知道,今日赏春宴,贾母另有要事公之于众。

第一要务当然是吃吃喝喝之余,让一众姐妹们再把宝玉携带娶公主府的随身财产理一理。因为宝玉本身的资材份额问题,贾母吩咐张氏已经把荣府公众所有的不动产,生意扑面以及府库库银全部清理出来了。按照之前张氏跟贾母约定,理念出息均分,账目清清楚楚。

按照贾母之意,乘着这次宝玉资财分流,张氏已经把探春妆奁数额核定出来了。公中妆奁三万。再有贾环贾琮两位庶子聘礼单列出来了每人一万银。余下府库存银则是两房均分。

至于贾环贾琮两位庶子来日成家立业分家出府的资财份额,贾母也让张氏注上一笔,按照迎春出嫁之时张氏做法,整个家财的十之一分配。在贾母心里,庶子也是子,虽然不能光耀荣府门楣,倒底也是荣府子嗣,不能太过亏待了。好在两房均只一个庶子,分割起来很容易。

原本这些事情不着急,可是贾母年纪大了,荣府两房终有一日要分门别户,贾政不是清白人,贾母对李纨的品格与能力都失去信心,所以,贾母决定乘着宝玉尚公主之际,把宝玉贾环的继承产业问题敲定个章程。免得自己挺尸在堂,儿女们纷扰争产去了。

贾母两项是有一说,大多女眷都觉得公平合理,这才是大家子气概呢。探春坐在姐妹之间,听闻贾母分派,面上虽然平静无波,心里已经热浪翻滚:姨娘,你挣了一辈子,这下子可以安心了,老太太没有亏待女儿与环儿。也有不高兴着,这人是谁,容后再表。

且说贾母一番演讲,带领阖府女眷首先完成今日重中之重,最后查阅宝玉带进公主府资产。

宝玉公主三月六日大婚,公主府会在三月五日晒妆奁,那时节,宝玉的资产也要送进公主府,一如寻常哥儿娶媳­妇­送聘礼。

虽然宝玉尚公主,毕竟跟一般寒门才子尚公主有所区别,寒门才子高中招赘,一道诏书,驸马爷只出一个光身子尽够了,靠着公主富可敌国的资财,享受着驸马都尉的爵禄,从此过着富裕美满的种马生活。

荣府儿郎招赘自然跟别家不同,宝玉虽然不能继承勋爵,按照荣府规矩,宝玉娶媳­妇­宫中应该出一份聘礼,再有按照荣府资产分配原则,宝玉可以分得一大笔资财。为了给公主脸上贴金也好,为了给宝玉造势也好,宝玉势必要有一分产业带进公主府才成。侯门公子招驸马乃是奉诏,是给君王尽忠,不是依附公主吃软饭。

再有,贾母虽然把宝玉目下所得财产单列出来,却是有言在先,从今往后,只要两方为分家,所有荣府所有公中资财,除却功勋不动产,宝玉跟贾珏贾琏一样享有均分权,一分一毫也不得少。

这是贾母今日要敲定的第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贾母纵然不说,张氏也会分配的清清楚楚,因为这分配方案原本就是张氏所提议。

自从张氏­干­掉王氏掌家一来,荣国府大方二房的账簿就一直分庭别立。这些年来张氏­操­心也够了,张氏由此萌生退意,年岁逐渐大了,张氏深感力有不逮,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贾母昨夜跟张氏商议之时,张氏便表露此意,索­性­有贾母做主把来二房彻底分割清楚了,正所谓千里搭长棚,没有不散宴席。乘着眼下两房还算和睦,不如好和好散,从此各人自扫门前雪去。

却是贾母权衡利弊,二房李纨既然靠不住,她那个斤斤计较只进不出­性­子,只怕日后会开罪公主。是故,贾母几乎是以恳求语气,让张氏承诺,等宝玉成亲后,有张氏出面把三丫头探春婚事敲定,让自己亲眼看着探春风光发嫁出去。

瞧着张氏黯然神­色­,贾母又特特提点张氏,宝玉今后需要依靠贾琏贾珏帮衬,同样,荣府袭爵是最后一站,同样也需要公主驸马的各方关照。大家只有同气连枝,方能长盛不衰。

这个理儿张氏自然知道,可是她不想自己­操­心劳力替人家积攒金钱,还要被被人一副小媳­妇­模子到处诉苦,似乎在荣府受了莫大委屈。

这话说的李纨呣子。

李纨在二房日子虽然锦衣玉食,却是不大顺气。贾政而今跟金钏过的很恩爱,虽然金钏是侍妾,家政几乎跟她朝夕相对,日日歇在她房里。

贾政之前带琥珀也不错,结果琥珀流产,李纨却被琥珀拿住了把柄。是否属实,贾政不会深究,却是从此看她不顺眼了,等闲不叫李纨到跟前,连累对贾兰也冷淡许多。贾政虽然对那个没见面的孩子没有多少感情,却是对李纨这种**手段寒心,他想起了当初手段狠毒残酷的王氏。

所幸二房如今大面上有贾母张氏罩着,小事则由探春当家,虽然没有主母坐镇,好在金钏本分认命,出了一心服侍贾政,想要努力养下一男半女终身有靠,其余一概不参合,倒也相安无事。

二房虽然目前一排平静,贾母心里却是忧心忡忡。贾母原本寄希望于宝玉娶一房能­干­媳­妇­,她相中了湘云,就是看中湘云爽朗大方,跟凤姐也合得来,又得张氏喜爱,将来两方相互扶持,繁荣昌盛。熟料事与愿违,宝玉竟然被招赘尚了公主,公主岂能看上荣府这座小庙。李纨撑不起一个大家子。贾政眼下已经花甲之年,难不成娶个十八岁的填房呢?堂堂公府,总不能依靠贾环一个庶子撑门户吧?

贾母每每想起,只觉得头疼无比。

正因为二房各种曲折**,贾母知之甚详,是故,为了二房不至于败落,至少有生之年,贾母不想看见这种状况。

凡此种种缘故,贾母当然希望张氏能够带着二房过日子,遂语重心长言于张氏,话语戚戚,透着一个年迈慈母的无奈与苍凉:“我知道你这些年来不容易,为了荣府繁荣昌盛­操­碎了心,而今你也是儿孙满堂,很该享享儿孙福了。只是老身年纪大了,有生之年想过几日安生日子,叫我垂暮之年眼睁睁看着子孙四散,我心里不好过。”

贾母说话间哽咽低沉,长长叹息一声,道:“等我眼睛闭了,那时是分是合,由你们自己决定。”

这话触动了张氏,谁无年少,谁又不老呢!怅然之下打消了念头。

当然,对于张氏这些年来,特别是黛玉的婚事顺利敲定,让贾母对张氏的喜爱更近一步。贾母作为婆婆,要给张氏一个公道。

这件事情,贾母昨日已经跟贾政贾赦通了气。贾政贾赦都是无条件就全盘接受了贾母主张。

贾政深知荣府若非张氏的能­干­与勤谨,就没有今日之繁华。且历来大家族为了保障嫡枝繁荣昌盛,向来有不成文规定,家族不动产一般不分割,庶子与非承继子分家单过只分配一定数额的银钱。

贾母今日所言不过是顺应时风,矫正之前偏颇。再者,一般人家都是当家人一句话政策,一份银钱砸下来,管你服与不服,公与不公,张氏这般事无巨细清清楚楚一分二,已经很公正无私了。再者,这些年大嫂把族产打理得很好,二房稳稳获利,其实有些不劳而获意思。

贾政其人智谋不足,品行尚可,很有自知之明,他从来不敢忘记王氏曾经的作为。他不好意思怨怼。

再有当初贾母做出二房分割家产决定,乃是针对大方爵位,也是怕大嫂子蛮横跋扈,把二房子嗣扫地出门,生活无着落。如今按照大嫂张氏经营与家规,二房是锦衣玉食,库房充盈。且失去的产业,大房允诺给予银钱补赏。

贾政哪里还会对贾母有怨言呢!对于贾政来说,自幼受的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纵算贾母有所偏颇他也不敢怨怼,遑论贾母分家很是公平合理。贾政何乐而不为!

贾赦当然更乐意了,能够号令整个荣府,谁不高兴!虽然不是他的荣耀,但是荣耀之人是自己儿子啊,他是与有荣焉。

儿子们虽然答应了,为了给张氏正名,女眷则誓必要警醒一番才成。众口铄金的道理贾母很明白,许多舆论都是从后院传扬出去。

贾母要晓谕众人,眼下不分家是自己主张,他日如何分家也是自己主张,与旁人不相­干­。

这番话得到所有人等认同,包括美心不美意的李纨。

170、人老弥坚贾母正言,借酒撒风李纨爆发

170、人老弥坚贾母正言,借酒撒风李纨爆发

贾母最后平静说出第三个决意。

自己百年之后,荣府资产按照分息不分产之原则分家,所有荣府产业,宗祠祭田支配权,经营权,都归爵爷所有,外人不得Сhā手。

亦即,荣府所有不动产,大小生意都归贾琏所有,外人不得觊觎。当然,公中产业该二房所得部分,贾琏这个爵爷要换算成现银补给二房。

这是贾母深思熟虑后决意。正所谓万里江山一人统领,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为了荣府繁茂昌盛,千秋延绵,为了家族利益必须重点扶持嫡枝。

贾母之所以当着贾府这些嫡亲晚辈郑重声明,皆因之前贾母在不同场合,也是当着众位亲友说过来两房均分荣府资财之话。贾母甚至话里话外隐约暗示过众人,宝玉才是荣府兴旺根本,是荣府命根子。

贾母如今警醒了,自己之前所言,很容易让人误会,将来荣府会让二房继承,将来的爵爷是宝玉。故而当众澄清。

回头却说李纨,她对庶子与出嫁女儿分配资财数额并无异议,却对宝玉参与分配怀有异议。

李纨以为,宝玉既尚公主,皇家已经赏下了泼天富贵,宝玉从此富甲一方,何苦再跟她寡母侄儿争夺家财。宝玉若是知情识礼,就应该主动站出来向众人宣布退出族产分割,并承诺将二房资产送给侄儿贾兰,这才是一个做叔叔的道理。

在李纨心里,二房今后要靠着贾兰这个长子嫡孙支撑门户,继承全部家业理所当然。

李纨的这种认知是自从宝玉确认尚公主以后逐渐生成,当初李纨咋闻宝玉尚公主,郁闷了很久,因为他第一反应是今后再见小叔子与弟妹要磕头行礼。郁闷之余,李纨豁然开朗,想到了宝玉尚公主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心中窃喜不已,这个念头随着时间推移,愈久弥坚。熟料事到临头,贾母主张分割宝玉所的财产,宝玉并无推辞,全盘接受了。

李纨也是一家不止一家苦,宝玉乃是心高气傲之人,岂会依附公主吃软饭?依附女人不如依附家族来得名正言顺些。她更加忘记了,宝玉原本喜欢黛玉,被她搅扰了。而今尚公主乃是君命难为,不得已,宝玉没回头来踩她已经雅量高致了。

李纨质疑话语已经冲到喉咙,却在贾母严厉眸光之下,把话咽下肚里。

贾母似乎洞穿李纨思绪,贾母面带淡淡笑意,却是眸光凛冽:“有一点我要郑重告诉你们,宝玉尚公主,不是改姓入赘,将来子嗣姓贾不姓水,依旧是荣府嫡枝。这一点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们可不要忘记了!”

众人都笑了,谁会这般呢!

这话李纨听着,恰似针对自己,心中甚不服气却也不敢造次,只得委委屈屈随众人额首称是。

熟料她这里正在膈应,却不想贾母又抛出这第三条决议来。

李纨脸颊顿时煞白。

当初二房在荣府坐大,贾母态度模糊,王夫人期望宝玉袭爵,李纨也私心希望是自己儿子贾兰出头。

如今爵位无缘。二房只有分配银钱的权利,东省的土地与各项金­鸡­一般的买卖都跟自己跟儿子贾兰不相­干­了。

这怎么成?

李纨心中愤恨了,愤而抬眸,再次碰上贾母冷眸,迫于贾母多年积威,李纨胸脯子剧烈起伏,最终恹恹低下头去。

李纨低下了脑袋,脊背却挺直,一双拳头攥得死紧,长长指甲掐进掌心觉不得疼痛:她是荣府嫡长孙媳,兰儿才是荣府长子嫡孙!

如今竟然拿钱打发,她不甘心!

荣府现有多少赚钱的产业,李纨已经着娘家兄弟摸得一清二楚,除了眼下贾琏以荣府名誉标得茶叶丝绸两宗宫廷供奉,再有一家药局也很赚钱,可谓日进斗金。

虽然药局没有一如两宗供奉列入公帐,而是对外宣称是与许多东家合伙经营,打着凤姐妆奁的招牌。

可是李纨早就拿定了注意,药局虽是贾琏能­干­方才立起来生意,所谓子孙无私才,贾琏所有理应归入公中所有。李纨打定主意,势必要分一杯羹。

而今贾母一句话,荣府所有下金蛋的金­鸡­都跟自己无缘了。李纨可是知道,立起一宗生意,打出名头是何等不易。凭什么凤丫头两口子拥有了一切还要独吞药局?实在贪得无厌!

贾母决意可谓深入人心,凭是张氏凤姐还是迎春探春都觉得理所当然,其实,若非贾母之前一直偏颇误导,这话分家之事根本不必贾母宣之于口。等到将来贾母飞升,请来族长长亲,按章办事就得了。然后二房卷铺盖走人就是了。所以,贾母今日之话,众人虽没觉得多与,也没有欣喜若狂。不过人人觉得贾母终于清醒了。

虽然张氏一早就是这般打算,不过得到贾母支持心情十分愉悦。娘儿们言笑盈盈,品酒赏春,谈论天气,享受着春日妩媚风光。娘儿们饮酒谈笑,其乐融融。

唯有李纨,虽然跟随众人游园赏春,却是满眼春­色­难入眼,莺飞啼鸟似杜鹃。她满心只有怨恨与屈辱,愤愤然不能自拔。自己青春守寡,夜夜在黑夜中数着念珠,心如死灰,苦苦熬煎,战战兢兢,不敢走错一丝一毫,却落得个被人欺辱下场。

大爷若非被长辈逼迫上进,光宗耀祖,刺股悬梁熬坏了身子,如何会死?

大爷若不死,谁敢轻视我们呣子?

李纨饮酒如饮水,斟酒丫头筹建李纨满面戾气,担忧不已。李纨越喝越不对味,越思越想越是愤怒伤怀,只觉得上至贾母贾政,下至丫头小子,总之是满屋子之人都在欺负她们孤儿寡呣子。

一时间嘴­唇­也因为愤慨激动而哆嗦起来,借酒遮脸,委屈话语不受控制冲口而出:“药局,烧窑子,如何分配?”

此言来的突兀,似乎是春日融融之时,忽然从天外飘来一股打头寒流,原本言笑晏晏众人齐齐惊愕,笑容一时间收不住,凝滞在脸颊眉梢。

许多人尚不及反应李纨之话,兀自讶异之时。凤姐噗嗤一声就笑了:“大嫂子,听说您在汤山那五百亩带着温泉眼子土地,最近地价可是日日飙升,可谓寸土寸金。我原本羡慕的紧,相求购一眼盖一间别墅,二爷拦住不许。不想大嫂子这般大方,竟然要分一半给你侄儿们。我在这里先谢谢了!”

李纨不想凤姐知道自己买地之事,立时涨红了脸颊:“凤丫头,你不要胡缠蛮搅,温泉土地是我的妆奁,在这京中,还从未听说过谁家分产要分媳­妇­妆奁的,这话传扬出去,岂非让人笑掉了大牙!”

凤姐抚手大笑:“真的呢,大嫂子真是博学多才,也知道妆奁私产不得分割道理,既如此,缘何却又来提说药局呢?难道大嫂子有钱可以去买黄金土地,却不许我做生意赚些胭脂水粉?大嫂子就爱跟我开玩笑!”

凤姐说着话握住李纨,虽然凤姐知道李纨是当真的,却不想扫了贾母兴致,李纨呣子算起来也有三十万银钱家产,比西府主母尤氏还要富足,如何这般人心不足,想要参合自己私产?难道之前自己太大方,不该人生燕窝不要钱一般奉送呢?

凤姐盯着李纨似笑非笑,半是威胁半是玩笑,却给李纨搭起了下台梯子:“大嫂子逗趣的也够了,老祖宗看着呢,等着孙子媳­妇­过去敬酒呢!”

幸亏李纨开言针对凤姐,贾母虽然闹心,却也可以权作耳聋,睁一眼闭一眼装糊涂去了,终究是自己脚下人,难道去跟她一个寡­妇­失业孙媳­妇­针尖对麦芒呢!亏得迎春探春都是伶俐的主儿,乘着凤姐缠住李纨空隙,姐妹闹哄哄的架秧子起哄黛玉,要看黛玉的私房绣品。黛玉红了脸,扭身跑了,迎春姐妹正好撮起贾母追赶黛玉去了葳蕤轩。

李纨直觉凤姐装神弄鬼糊弄自己,顿时恼羞成怒:“什么玩话?你不要巧言令­色­!二叔主外,你主内,二叔所办买卖当然归属于公中,你们如何能跟我攀比?”

凤姐低头至此,也没了好心情,一声嗤笑:“大嫂你不要忘记了,这府里是婆婆当家,婆婆主内,公公跟二叔主外。我不过是闲暇无聊,帮衬婆婆家务,二爷可是没闲着,日日在六部苦哈哈服侍人呢!”

凤姐说话间甩开了李纨,凤目冷冽起来:“既然我的私产要一体分配,大嫂子五百亩温泉眼子也拿出来吧,还有大嫂子在前门楼子稻花香点心铺子份额,衣帽坊的份额统统拿出来充公,我就无话了。”

李纨顿时暴躁:“二婶当真要瓜分我的妆奁呢?就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呢?”

凤姐凤眼眯成一条缝儿:“你的妆奁?拿出你的妆奁单子搂一搂吧!若是严丝合缝,我就服了你,不仅把药局送给你,还把我所有妆奁陪嫁一并奉送!”

李纨顿时语塞,鼻翼剧烈煽动,心中愤恨不已。

汤山的土地初时贫瘠,是李祭酒得了内部消息,周边要有大的建筑群体,他日地价即将飞升。李纨得信,拿出所有积蓄,又狠心卖了原本一个百亩小庄子所买下五百亩荒山。妆奁单子上面当然没有这一笔。

李纨咬牙:“此乃我的私房银子所购买,跟公中资产不相­干­!二婶子夫妻则又不同,岂能跟我攀比?”

凤姐冷笑:“堂嫂可以请人清查公中账务,看看可有一笔银钱用于药局的开办了,哪怕只有一分一毫,我没有二话,立马就把药局交出来充公!”

凤姐眼风四扫,瞧见周边已经再无旁人,唯有自己的丫头与李纨的身边几个半老婆子,再不跟李纨掰扯,却是压低声音一声哂笑:“我们婆媳夫妻们勤扒苦做挣来银子,你不哼不哈一人独吞三十万,我两个儿子一个闺女,或许还会再添无数儿子与闺女,拢共也才三十万。我才不足呢?你有什么不餍足?”

凤姐可不是什么菩萨好人,这话可谓刁钻毒辣

李纨顿时气极,能生孩子了不起么?自己若有夫君在,难道生不出来么?她想喊,想吵闹,却是说不出口。凤姐这样泼皮之人都要压低声音,李纨那里敢放高声呢?今后还要不要做人呢!

李纨直觉受了侮辱,憋屈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最终成了茄紫­色­,手指颤抖着在凤姐眼前晃悠:“凤丫头,你,你,你,太恶毒!”

171、怒气暗生张氏警言,醍醐灌顶李纨惊心

171、怒气暗生张氏警言,醍醐灌顶李纨惊心

凤姐清眸犀利之光一闪而过:“我恶毒?我不过跟嫂子诉诉苦,说说我开药局子缘故。孩子多,三瓜两枣填不饱肚子,这才开了药局给你侄子侄女们挣一碗包饭吃,熟料你这个大伯娘却不许,要砸她们饭碗子。”

凤姐话至此处,挑眉嗤笑:“哈,我倒不懂了,你这个伯娘,碗里锅里嘴里满当当的,闲得无聊来砸侄儿们饭碗子,倒底谁恶毒呢?”

李纨一时之间没有言语反驳,憋闷的呼呼直喘粗气。两边仆从俱都远远避着,不敢出声。

张氏将贾母簇拥进了葳蕤轩,侯她们祖孙们说笑起来,这才折身回来寻找李纨凤姐妯娌。她缓缓走近,正听见凤姐跟李纨讨论毒辣不毒辣之话。

张氏不想听壁脚,远远的咳嗽一声。李纨凤姐即刻噤声,齐齐回身看着张氏。

凤姐笑吟吟福身给婆婆请安,自然站在婆婆身侧,小鸟依人一般寻求婆婆保护。

李纨则是兀自挺立,面­色­凄凄切切,不知所谓。

张氏看这光景大约猜到凤姐此番大获全胜,李纨估计被触到了心底禁忌,才这般悲悲切切。

想李纨一时被贾母维护的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自我膨胀起来,竟敢把刀口指向黛玉宝玉,这可是贾母逆鳞。王氏覆灭固然有张氏退波逐浪,没有贾母放任,王氏走不到那一步去。究其原因啊,不过是王氏触到了贾母逆鳞,让贾母无法容忍。

李纨寡­妇­失业之人,能够在荣府金尊玉贵,靠得是贾母张氏两代主母的宽宏与怜惜。其实质,不过就是拔除牙齿老虎。却是这些年来顺当日子过得久了,一时间忘记了自身的处境,竟然对着荣府少主母龇牙咧齿耍起威风来。实在不足为虑。

对于李纨乃至二房,张氏本着同根生,手里松一松,二房就有五六十万现银。张氏若是发横,满可以每家每户几万银子打发了。

当初老公也辞世,贾母悲痛欲绝,张氏作为新一代侯府主母接管荣府中馈,曾经有过一次资产大清查。

老公爷大约也知道贾母心事,害怕子孙夺产遗祸家族,曾经录下一份详细资产明细,以为分产作证,当时族长贾珍与几位族里长亲都有签字画押。张氏若是不讲情分,大可按照当时老公爷留下资产进行两下分割。

严格说来,老公爷辞世,贾赦便是荣府一切资产的法定继承人,大可以当时就把二房扫地出门。却是贾母偏颇,抬举二房反头骑到大房头上。

除了此法,张氏还有许多法子,足矣让李纨头破血流,看着府库银子,画饼充饥。

要知道,自从王氏归西,跟张氏套近乎,想把女儿送进来给贾政填房的人家不在少数,就在眼下任然有人跟张氏打听二老爷贾政何时续弦。

如今宝玉黛玉各自有了好归宿,贾母未必不乐意贾政续弦。且李纨最近频频算计已经惹恼了贾母。张氏若是从中歪一歪,很够李纨喝一壶。

试想一下,李纨成天伺候一个跟儿子一边大的婆婆,是何等惊艳?且贾政一日不死,李纨就是白发蓬蓬,牙齿掉光,也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即便这位稚­嫩­婆婆不整不磨,只怕也要把人恶心死了。

且男人八十能生娃,贾政才将不到六十,大有可为。按照贾政的传播能力,王氏三十七岁尚能生下宝玉这个宝贝疙瘩,十五岁的新娘子不说十个八个,一二个稀松平淡。

一个孝字儿压在头上,李纨一辈子望着府库银钱望梅止渴吧!

不过是贾母张氏怜惜李纨呣子们孤苦,不忍雪上加霜。当然也是不想让宝玉夫妻受委屈,这才拘押着不许续弦,逼着贾政做鳏夫罢了。

如今宝玉尚公主,黛玉嫁给了贾珏,二房在没有贾母心尖子了,松口给儿子来个第二春不无可能。

所以,李纨莫以为分了家,头上没有婆婆这把刀,就得意忘形,以为老子天下第一,无人约束了。一旦闹过了头,重新给她头上悬一把天子剑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没有兔子不吃草,没有猫儿不偷腥。同例,没有那个男人不爱美娇娘。

所以说,在张氏眼里,李纨不过是秋后蚂蚱,再蹦蹦跶也是白搭。

张氏看眼凤暗暗摇头,这个凤丫头还是稚­嫩­了有待磨练。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灰飞烟灭,何必­操­心劳力,口­干­舌燥!

张氏毕竟是长者,除非逼不得已,绝不会跟孤寡侄儿媳­妇­较真。暗暗一叹,张氏走近李纨,温颜征询:珠儿媳­妇­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或者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大伯娘听听,替你分解分解?”

李纨瞅着张氏,满眼委屈,泪光盈盈,却是大力一抹眼角,冷笑:“委屈?我们这命如草芥靠人施舍苟活之人,岂敢烦心委屈?”

张氏顿时冷眸:难不成李纨也跟她婆婆王氏一样起了歪心思,以为爵位原该属于兰儿?

自古以来长子承爵,当方袭爵理所当然,没有亏欠任何人。李纨而今竟敢给自己甩出这样嘴脸,是何道理?

一贯温煦的张氏心生恼恨。这可真是升米恩斗米仇。论理,老公爷下世之日,这府里一切都跟二房没关系了。看来时这些年日子过的忒舒服了,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张氏原本是个厚道人,对李纨这个苦命人尤其不忍心说一句重话。如今看来痴人不说,乖人不知。不把话意挑明了,有些人是永远不会明白了。

张氏虽则心生怒意,话语却是一如既往平静无波:“唉,前几日听了些闲话,有几位夫人悄悄言与我,说是有人私底下嚼舌,说是荣府二房没了当家主母,混不成个样子。又有人谣传,说是荣府有人欺凌孤儿寡母。我原本还跟她们解释说,这肯定是哪个别有居心者胡说八道,是谣言,是笑话,不可信。不想侄儿媳­妇­今日也说此话,如此看来,必定是我这个大伯娘力有不逮,照顾不周,让你们娘儿们受了委屈。”

张氏微微一叹,苦笑道:“也是这话,我毕竟不是你的正经婆婆,又上了年纪,这边子女也多,确是无法全心全意照顾你们。大伯娘这心里真是惭愧啊!”

张氏说着话,眼眸灼灼盯着李纨:“这话别人说了我不信,珠儿媳­妇­倒是说说,是何人,如何欺凌你们?难道真是奴才们胆大包天,奴大欺主?”

李纨嘴角一丝哂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是谁欺凌明摆着呢?

张氏权当眼神不济,声音一日既往的温和,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幸亏侄儿媳­妇­这番言语,倒是正合了我的心思。”

张氏说着话,脸上笑意越发加深了:“自你婆婆去后,二房没有正经主子,你乃孀居之人,许多事情不好露面,我也是年岁大了,照顾不得许多,也许是该替你们寻摸一个主心骨了。今后你们呣子们也好有所依靠。”

张氏话语平静,满脸淡淡笑意,眼风似笑若讽:聪明高傲的李祭酒姑娘,若是你头上压上一个聪明美貌的婆婆,是否更加美满呢?

不过以张氏慈爱,这话只是一闪而过,永远不会言之于口。

李纨一时间尚未理会张氏话里含义,神情茫然无措。凤姐已经笑吟吟臆想翩跹:二叔要续弦么?二房可要兴旺热闹了。

李纨尚在瞠目结舌,大伯娘此刻提我婆婆做什么?

张氏忽然一笑;“我是长辈,自然会替你好好打算,你们呣子思慕亲眷抚慰也是人之常情。既然你这般期望婆婆眷顾,我作为长辈自然疼你,老祖宗必定也会更疼爱你们。”张氏慈爱挥挥手:“你且安心去吧!我必然帮你达成心意。”

张氏言罢朝着凤姐一招手:“老祖宗刚才好念叨,说是凤丫头哪儿去了?你快随我去见老太太罢。”

李纨居所就在荣府花园子之中,她失魂落魄转身。

怒气发泄过了,剩下唯有悔恨,三十万已经是老大一笔银子了,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望尘莫及。自己只要熬到分家单果,这些银子就在囊中了,子子孙孙八辈子也花用不完,如何这般意气用事,为了心口一点不平,跟大房闹僵呢?若是大房反悔起了歪心,自己岂非竹篮打水?

正在五味杂陈,心中亦怒亦忧亦悔亦恨,忽听张氏声音远远传来:“大­奶­­奶­,再过三日宝玉成亲,家里办喜事无需你Сhā手,你可以借此机会归宁,回去看看你的老父老母去。而后,你恐怕就不得空了!”

凤姐闻言一笑:“是啊,大嫂子,李府老太太前些日子大祥,听说府里也分家各立门户了,只是不知道你寡母婶娘而今如何呢?”

李纨闻言脚步一顿,面­色­煞白。

张氏闻言微微皱眉。

凤姐亦步亦趋跟着张氏:“婆婆?”

张氏回头叹息:“为人风帆莫要驰尽。打人不打脸,她是寡呣子何许你说?”捏捏凤姐手掌,张氏笑道:“你而今是全福人,要珍惜福分,何必跟她苦命人一般见识?”

凤姐闻言甚是惭愧:“太太教训的是,媳­妇­孟浪了!”

张氏摆手:“知道你是个爽朗人儿,今后注意,去吧,哄哄老太太去,今日被你大嫂子一闹,又该不痛快了。”

回头却说李纨,凤姐嘴里所谓婶娘,就是李纹母亲,也跟李纨一样是寡呣子,娘家分家李纨知道,父亲是李家支柱,二叔辞世,三叔庶子,分家之事李纨知之甚详,三叔不过一座宅子一千两银子就分出去单过了。二婶娘家就更加简单了,父亲不过给李纹姐妹三十六台妆奁,婶娘则是每月领一份月例,四季衣衫了事。二婶娘想要过继三叔儿子养老,父亲没允许。

李纨浑身一个寒战,凤丫头说着话什么意思?难道暗示要跟对待婶娘一般对待自己,让自己月月领钱,剥夺家财?

大伯娘说什么呢?自己归宁?父亲早说了让自己守节做节­妇­,不许在上娘家门,有事只需兰儿过府问候,自己如何归宁呢?

张氏一贯说话虽然温柔委婉,对李纨一直慈爱尤佳,每每遇事真心提点,有事说事,从来不说废话,这样神神叨叨,绕来绕去,这是第一次。

李纨在这一番云遮雾绕之下,给李纨直觉是不知所云。

李纨喃喃自语:“大伯娘倒底什么意思呢?”

李纨正在纠结猜测,一旁呆滞半晌秦嬷嬷忽然品出异味,一时声音颤微着透着凄惶:“­奶­­奶­,您可听出大太太话意?”

李纨皱眉:“什么?”

她眸光涣散,想到了娘家不接自行归宁,会受到严厉父亲怎样责难,或许连门也叫不开。

­奶­娘言道:“大太太提起婆婆,有说什么­奶­­奶­思慕亲眷,说什么可怜­奶­­奶­没有亲生婆婆照顾,又说不会让­奶­­奶­失望,老太太也会疼爱­奶­­奶­,您说,大太太这话什么意思?”

李纨闻言愕然:“嬷嬷以为何意?”

­奶­娘话语透出哭腔:“我的­奶­­奶­,您想想二老爷呀,­奶­­奶­可知道,大老爷前些时日还接收了扬州知府孝敬一对姊妹花儿?”

李纨脑子有些呆滞,大老爷纳美妾跟自己有何关联?

在李纨心里,贾政不续弦乃是天经地义,并非谁人对二房制衡,或者对她们呣子格外关照。她从来也没想过为此对谁感恩。

嬷嬷摇头,自己这个主子有时候聪慧,有时候真似一叶障目了:“二老爷虽然年纪大些,可是娘娘驸马之父,身份尊贵,家资丰盈。妄想攀附之人趋之若鹜。­奶­­奶­,这些年是老太太压服着不许二老爷续弦,若是老太太恼了,大太太从中一撮合?您想想?”

李纨闻言一个踉跄。

­奶­娘忙着搀扶住:“­奶­­奶­,奴婢早劝过您了,要忍耐,要包涵,一切都等到哥儿顶门立户另立门墙为止。这些年您做的尚好,为何进来忽然连连糊涂?为了一些无关紧要人事跟老太太别扭,今儿又惹了大太太与二­奶­­奶­,搅了老太太兴致。大太太与二­奶­­奶­虽然­精­明强悍,却是历来没有针对过­奶­­奶­,老太太更是一颗慈心抚慰,您这倒底为何呢?”

李纨忽然扬手,怆然道:“别说了……”

红楼之迎春花开

172喜事连连

李纨踉跄着脚步往回挪步,只觉得退杆子灌了铅一般,沉重无比,脑门子无端端出了一一层细密冷汗,身子似乎被石磙碾过一般,浑身上下寸断一般痛入骨髓。李纨至此已经想得通透,王氏嫡亲婆婆尚且如此,李纨不敢想象今后,直觉绚丽的天空瞬间坍塌,勉力跨进门槛,脑子甚是清明,人却疟疾一般颤栗起来,浑身是去了支撑力气,败絮一般直往地上滑溜。

李纨灰败死寂模子,吓坏了秦嬷嬷一众,李纨身边一众姨娘与大丫头都被贾母发作打发个­干­­干­净净,贾兰又去了李府至祭,剩下一群没头没脑的小丫头苍蝇似的孩子知道哭泣。秦嬷嬷也是慌得不行,李纨出事她可担不起,却又不敢擅自惊动上房老太太,忙着人报了贾政,求他拿个主意。

贾政最近对李纨甚是失望,琥珀的事情出来后,琥珀固然受到了贾母打压,却跟贾政毕竟是肌肤之亲,琥珀自己完了,也在贾政心里种了刺,把李纨算计宝玉黛玉的事情给抖了出来,贾政因此记起之前王夫人所说李纨不祥。如今宝玉娶亲在即,贾政对宝玉婚事甚是满意,李纨却在这个关键时刻闹腾,贾政心里很不痛快,只觉得李纨是个搅家­精­。把之前对李纨怜惜越发淡了­干­净:“真若病了,奏报琏儿媳­妇­,请太医去吧。”

言罢继续打谱去了。

金钏闻讯,有心探望,抬抬脚步又缩了回去。想着平日李纨不待见,自己何必凑上前去讨人厌。身为贱妾,职责所在就是陪伴主子吃喝玩乐,不须贤惠能­干­。

金钏忖度一刻,还是做好本分吧。退回房内,熏了香,泡上茶,摆好了茶果。理理云鬓,凝神安坐,等待主子驾临。

夜幕降临,洒扫的小丫头枝儿来了,把白日隐约所得只言片语告知了金钏,最后目光闪烁,迟迟疑疑言道:“姨娘,咱们大­奶­­奶­竟然在后院浇凉水,一瓢一瓢的,秦嬷嬷都跪下了,大­奶­­奶­也不”

金钏依然扬手打断了枝儿,随即靠着引枕:“你今晚一直再给我捶腿捏脚,你手法很好,继续吧,明儿我给三姑娘说一声,把你调到我院子里伺候,你可愿意?”

枝儿喜极而泣,忙着道谢,伺候主子比在院子里伺候花草出息多了,翌日姨娘有孕,自己也光彩。

一时贾政来歇,金钏尽心伺候,并不多嘴。金钏可是明白人,妾上无妻自己才能顺当,只有大­奶­­奶­重新赢得老太太怜惜才会妾上无妻。这一点上金钏跟李纨的利益一致,所以,伶俐的金钏不会戳穿李纨。

这日夜晚,李纨忽然病了,大烧大热,满口胡话,梦中一声哭喊贾珠名字,状若疯癫。

金钏迅速作出反响,亲自带人往这边上房来送信,李纨重病消息直达天听。

张氏忙着命人夜半出府,拿了荣府的帖子延请王老太医,诊断一番,却说是风寒入侵,只要吃药发出汗来,便无碍了。只是李纨拒绝吃药。一时唤着贾珠,一时痛哭流涕呼唤贾母。众人不解其中之意,凤姐却是清楚得很,李纨这是借病提醒贾母,也提醒大家,当日贾珠曾经病床托孤。

夜里不敢惊动,翌日,凤姐伺候了贾母早餐完毕,方敢回禀。果然,贾母闻言大怒:“这是跟谁置气?难道想搅和宝玉婚事不成?”吩咐众人好生伺候,若有闪失严惩不贷。

李纨却是个固执的,贾母不表态,她便病势沉疴不沾汤药。初四这日晚间,李纨已经熬了一天一夜,水米不进,身上火烫烫的,嘴­唇­­干­枯泛白,面如槁灰,身上连一丝汗滴也没有。

这日傍晚,小王太医来切脉,告知凤姐,病人再这样­干­烧­干­熬,只怕小病熬成大病。寒症死人不是玩话,张氏闻言惊心不已,难道自己把话说重了?心中懊恼,也怪李纨,既然这般没担待,何必又要磨牙亮爪子?倒低可怜李纨,匆匆带领凤姐来探李纨。

李纨果然大烧大热,人事不省。

张氏用凉水覆上李纨额头,李纨睁眼还能认人,看着张氏十分激动,挣扎着起身磕头:“大伯娘,我错了。”却是浑身虚脱,那里有力气呢,张氏忙着摁住了:“这个时候说着些做什么,什么错不错的,一家子骨­肉­谁会计较呢”

李纨一时间泪流如梭:“大伯娘啊”哭得只要晕厥。

张氏接手婆子汤药,忙着点头安慰:“什么也别说了,治病要紧,听话啊,咱们吃药,你要看着兰儿中举娶媳­妇­抱孙子呢!”

李纨却避开了,眼眸呆痴一般空洞,嘴里喃喃絮叨:“大伯娘,我才将看见大爷了,大爷笑吟吟的,把我的手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也笑吟吟呢”

张氏叹息:“你这孩子,何苦呢?”却是明白了李纨心病不光在自己这儿,放下药碗,吩咐众人:“继续给大­奶­­奶­用冷水覆额,擦拭手脚,一刻也不许停歇。”又指着几个婆子:“你们三个,再找根银汤匙来,不能由着你们­奶­­奶­­性­子,必须把药灌下去,否则,你们谁也担不起!”

几个婆子帮着诺诺而去了。

李纨的|­乳­娘秦嬷嬷噗通一声给张氏跪下了,直磕头:“大太太,我们­奶­­奶­是心病啊,大太太,您救救咱们­奶­­奶­吧。”

张氏皱眉:“兰哥儿呢?”

嬷嬷泣道:“昨儿是亲家老太太冥寿,­奶­­奶­便吩咐小爷去磕头跪香去了,不许我们惊动,说是水惊动了小爷就是逼她死。”

张氏眯眯眼,总算没有那兰儿做戏,也算是爱护儿孙了。

张氏吩咐秦嬷嬷:“你在这里好生看着你们­奶­­奶­。”又一看凤姐:“你跟我去看看老太太。”凤姐哪又不从的,张氏一路跟凤姐商议着:“凤丫头,你想想我们如何跟老太太开口,才能说服老太太。”

凤姐半晌不作声。贾母张氏主张平分出息,自己一房吃了这样大亏,李纨还不餍足,凤姐心里很不舒坦,自己不计较来探望已经仁至义尽了。

张氏如何不知道凤姐心思,张氏也喜欢银子呢。可是有时候银子买不来命,买不来好运道呢。正跟贾母所言,贾琏这一辈子可以袭爵,下一辈子就是平民布衣了。难道不需要宝玉这个叔叔帮衬呢。今日大房掐死了二房,宝玉不会寒心呢,兰儿不会怀恨呢?一旦亲人们寒心四散,再多的银钱也换不回来了。

张氏看着凤姐一笑:“你是聪明人,我只说一句,一个好汉三个帮,须知独木难支。你跟宝玉是表姐弟,李纨兰儿却是宝玉嫡亲嫂嫂与侄儿呢。钱财散尽能复来,人心失去难挽回!”

凤姐被婆婆看产心思,面上一红,赶紧言归正传,讪讪一笑:“婆婆安心,有鸳鸯与媳­妇­儿做耍子,保管老祖宗回心转意。”

张氏一笑,凤姐能够这么快想明白看来是个有福的,谁也不容易,都是一个心愿惠及儿孙罢了。婆媳相携来至贾母卧房,贾母却在佛堂念经。

张氏征询:“老太太怎么样?”

鸳鸯摇头:“坐立难安,吃不香!”

张氏努努嘴,示意鸳鸯打偏手。鸳鸯笑着引导张氏进房,张氏静静的一旁跪下,合十当胸,默念心经。

未几,贾母收功,垂眸道:“大­奶­­奶­怎的了?”

张氏摇头:“吓着了。”

贾母冷哼:“她多聪明绝顶,谁能吓唬得她?”

张氏搀扶贾母起身,笑道:“抡起聪明来,这府里捆一起也聪明不过老太太去。”

贾母瞪眼张氏,忽然笑了:“大太太也不错啊,老了老了会哄人了啊!”

张氏笑道:“老太太这些孙子媳­妇­孙女孙子们个个聪明,媳­妇­就是再笨,这些年跟着老太太也学会几句了。”

贾母心中受用,招呼张氏坐下,婆媳品茶,却是再不提李纨这话。张氏虽然定盘心稳,架不住人命关天,李纨等着贾母发话救命呢,不管李纨是有意还是天意,既然这般知道悔改,总要给一条路她走下去。悄悄溜了鸳鸯一眼。鸳鸯便笑吟吟手持美人捶过来了。

贾母不看也知道媳­妇­的眼神官司,微微一叹:“你也别是来求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命是她自己的,她自己不要,我老婆子何必多事。”

张氏闻言语塞,忙冲着鸳鸯使眼­色­。

鸳鸯一嗤。

贾母瞪眼嗔怪:“你这个丫头,笑什么?我老婆子好笑么?”

鸳鸯道:“我正是笑老太太呢,也不知是谁,昨夜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吃饭,一时嫌咸,一时嫌淡,话也不愿意说,人也不理,自己个躲到佛堂去念经。”鸳鸯说这话停下美人捶,看着张氏笑:“大太太,您给婢子分解分解,老太太这是担心大­奶­­奶­呢,还是厌弃婢子不会服侍呢?婢子这心里打昨儿起就慌得很呢?”

贾母听着鸳鸯瞎掰心里乐得很,扬手要打人,鸳鸯歪着脑袋笑,贾母也笑了。

张氏笑道:“鸳鸯姑娘懂得老太太,这正说到媳­妇­心里了,只是媳­妇­心里有,一时说不全乎。老太太既然这般担心,何必让她错觉呢?”

凤姐这会子抚手就笑起来:“还是鸳鸯姐姐会说话,老祖宗都笑了,跟姐姐一比啊,我这个孙子媳­妇­成了没嘴的人了。”

众人都笑了。

贾母这才问起李纨来。张氏把方才李纨的话说了。

贾母立时红了眼圈,骂道:“孽障啊!”

贾母就这般被张氏搬动了,来至李纨房内,贾母一句话不说,板起面孔,接手药碗来给李纨喂药。

李纨大口大口吞咽,泪流满腮。

临了,李纨在炕上磕头,痛哭嚎啕:“老太太,孙媳­妇­呣子­性­命是您所赐,孙媳­妇­却鬼迷心窍犯了迷糊,孙媳­妇­万死啊,求您谅解,老祖宗!”

贾母不劝反怒道:“胡说八道,你死了叫我老婆子如何去见珠儿?你若孝顺,就活到七老八十,子孙满堂,年年带领儿孙们来给老婆子祭坟扫墓烧香磕头。”

李纨扑上来保住贾母腰杆哭得惊天动地:“老祖宗啊,您一定要老百岁千岁,让孙媳­妇­孝敬您,报答您啊。”

李纨聪明的易损伤自己为代价,终于赢回了贾母怜惜,贾母对李纨不满冷淡,终究因为血缘亲情在祖孙抱头痛哭中烟消云散。至少,明面上如此。

李纨好容易鼓起勇气冲冠一怒就此偃旗息鼓,除非伺候再遇大的机会与动荡,否则,李纨绝不会再生雄起之心了。

自此,李纨坐回了原本那个乖巧孙媳,较之从前更加一心一意孝敬贾母,教养贾兰,安安静静期待贾母许诺那个七老八十,百子千孙的锦绣日子。

翌日,正是公主府晒妆奁的日子,贾府也凑热闹,把宝玉从小到大积攒下来的­精­细物品一一包装,成箱成车的拉近公主府去。宝玉的东西可不是嫁闺女那样一百二十八抬就全城震动了。王氏的妆奁当日也是十里红妆,贾母做主分给了宝玉一半。贾母手里的东西百余得了一股,再有张氏贾赦贾政贾琏凤姐赠送,再有宫里元妃娘娘之赏赐。一件件一箱箱无不光华灿烂,美奂美伦。

这些还只是明面的。宝玉身上还有一只芙蕖荷包,内里装着他的一枚签章:介石士。这枚小小印鉴乃是墨玉雕成,是贾琏送给宝玉,也是贾琏用着没印鉴为印信,替宝玉把二房家底一半的一半十五万现银存进了内务府下钱庄,再把一张宝丰钞的银票存进了紫檀盒子,凭借这个印鉴在迎春家的聚宝斋当当了。

凭是谁,只要凭着这枚印信就能得十五万银子。反之,就是宝玉,没有这枚印信,也取不走贾琏替他当当那个紫檀盒子。当然除了贾琏,谁也不知道那没紫檀盒子价值几何。

贾琏回家只跟凤姐感叹:“宝玉真是长大了!”

任凭凤姐如何追问,贾琏也没吐口宝玉请托贾琏存银当当说了什么。宝玉当时言道:“祖宗遗产生出来银子留着守护祖业吧,我这个驸马都尉也有爵禄爵产,没想到弟弟不堪担负家国重任,这身皮囊倒可以换得锦绣日子,也算是物尽其用,不拖累祖宗!”

贾琏当时产点落泪,没想到宝玉这般心灰意冷。却不料宝玉又哈哈笑起来:“二哥哥别被我吓着,也别替我担忧,明儿起,我就是万人仰慕的风流驸马爷了,大把锦绣日子等着我呢,替我高兴吧!”

后来,宝玉成了驸马一夜之间改了习­性­,把身边一众女孩儿一提遣散发嫁了,从此跟公主做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儿女成双,却没有妻妾成群,就连公主主动替他收揽的姨娘也不兜揽,只是越发纵情山水诗,与一般文人清结成挚友,春日赋花,冬日吟雪,后来诗词文章水,笔墨画越发进益,为人所传抄。

后来公主出面替他将画诗作刊印成册,为文人­骚­追­棒­。

荣府可谓好事连连,紧着,三月初八,荣府给探春大办成|人礼,邀请了所有名门小姐前来观礼。其中也有徐兵部家里的小姐。熟料热之闹之成|人礼上竟然来了不速之,老少两代北静王妃相携而至。不说探春凤姐与迎春姐妹,就连­精­通世故的贾母也甚是疑惑。

三月十八,荣府传出了黛玉跟贾珏正是举行订婚宴。撒出去喜帖再次让荣府成了京城话题。除了官媒到场,男方冰媒是水衍。众人看着女方媒人竟然是堂堂的北静王爷。世人惊愕不已。

随即,徐兵部家里跟荣府商议婚事步伐缓了下来,徐兵部夫人不再一趟一趟进府恭维贾母张氏了。荣府一众正在疑惑,不知道徐家打得什么主意。

张氏目下很少出门应酬,只有吩咐贾琏出去探听消息。

却不料迎春归宁传来令人气愤信息,她甚是气愤告知祖母母亲:“最近徐兵部夫人成了北静王府座上,频频跟宗室皇亲家的主母接触,眼下已经跟燕国公家里的小姐在接触议亲了。”

贾母顿时气了个仰倒:“她如何敢如此欺人?三丫头就是庶出也是公府小姐,配给他家绰绰有余?”

张氏讶异:“这话时打哪儿传出来的?别是听岔了?”

迎春摇头:“北静王妃宝山,说的燕国公家里嫡次女,已经小定Сhā戴了,绝不会出错。”

173、藏污纳垢宁府事发,殃及池鱼荣府遭殃

北静王妃?

贾母张氏凤姐三代主母面面相觑,齐齐愕然。

无论北静王,还是北静王老少王妃,跟荣府关系一直十分亲密,可谓通家爱之好,这些年来两府之间一直有来有往,朝堂之事,北静王也肯提携贾府,今年下场之前,北静王甚至接了宝玉贾珏进府,招了博学鸿儒替他们临阵磨枪,掳顺功课,为此还招了二人塾师蒋先生不满。

正因了北静王不忘两家的过往,肯亲近俯就,北静王作与黛玉贾珏婚事为冰媒,虽是北静王主动揽事,荣府也没觉得突兀,反而顺水推舟。一来,林家也是五世列侯,虽然到了如海而斩,之前跟北静王府也是常来常往,林如海本人跟北静王也有交情。二是荣府跟北京王府私交甚笃,故而,才有了北静王作冰媒这事儿。

按道理,北静王府论公论私,都不应该搅扰荣府已经水到渠成婚事。

北静王府如此改弦更张,让人费解。正所谓反常即为妖,贾母张氏凤姐三代主母捆一起,一时间也参不透北静王府为何要Сhā手这件事情,一起看着迎春。

张氏凤姐婆媳皱眉苦思。贾母却是气得直瞪眼:“二丫头,你可知各种内情呢?”

迎春心中有一份揣测,只是这事儿有碍探春名声,又无没有真凭实据,迎春不敢轻下断言,只好安慰贾母道:“孙女得了消息甚是气愤,忙着来传消息,其余尚未打探。老祖宗安心,孙女必定打探清楚。”

贾母气得不轻,只好叹气:“只好如此了。”

众人又是一阵安慰,贾母稍微宽慰。却是叮嘱各人,不要碎嘴嚼舌。凤姐忙着出去施行,严令今儿在场个人,无比咬紧牙关,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惊动了三姑娘,凭是谁,必定要一顿打死。

一众仆­妇­无不作保,如今没有傻丫头,想来消息不会泄露了。

这边贾母重新匀面,娘儿们聚集商议。贾母已经方寸大乱,半天也没商议出结果来,凤姐迎春值得使劲浑身解数跟贾母逗趣儿。

贾母虽然稍解愁怀,却是不能放开怀抱,毕竟这事儿是贾母亲手­操­办,也因为这事儿设计北静王府,关系荣府前程呢。

张氏皱眉半晌,言道:“我们跟徐府是张家侄儿媳­妇­搭的线,徐家主动攀亲,虽然没有下定,却是大家心照不宣,如今出了这事儿,除非张家侄儿媳­妇­不知道,知道了必定回来给我们一个解释。所以,依我说,犯不着打听了,只听他们怎么自圆其说就是了。好在尚未正式纳聘,对探丫头并无损伤。”

贾母闻言吗,深以为然:“就按你母亲说的。”

迎春忙着应承了:“老祖宗放心,必定不亏待了三妹妹。”

凤姐也忙着劝慰贾母:“老祖宗安心,凭三妹妹人才,凭我们荣府家事,给三妹妹在寻一门门当户对亲事并非难事,燕国公府说起来好听,也是三代赋闲,管着国公府牌匾,也是看在她们老太太”

凤姐说的畅快,忽然发觉这话不对头,慌忙打住了。

贾母一脸背晦,荣国府如如今也是空有招牌没有国公爵位了。贾母心中很难过,瞬间泪盈满眶:“是我对不起列祖列宗,荣府从公府变成了实际将军府,否则,一个闲散燕国公兵部侍郎如何敢欺负上脸来”

这话一出,张氏也觉得脸上无光了,若非聚爱社不学无术,没有政绩,袭爵考核不过关,如何会被圣上降爵呢?贾珏倒是立功,却非贾赦功勋,奖赏不到爵位上头。

一时也跟着抹泪请罪:“都是媳­妇­无能!”

贾母这下子倒是清醒了,伸手拍下张氏,反头安抚媳­妇­:“老爷们无能,与你什么相­干­,你这个媳­妇­,做的不错了。”

张氏得了这么一句,泪水反而肆意起来,看着老态毕现婆婆,从前的怨怼委屈随着眼泪洒落了,笑着回握老婆婆:“媳­妇­做什么都是该当的,一切都是脱了老太太福气。”

贾母逐渐老迈,似乎不大爱端婆婆架子了,见者媳­妇­孙媳­妇­孙女儿一个个能­干­,两个儿子虽然差强人意,三个孙子一个比一个出息,荣府后继有人,贾母只觉得自己已被值得了,一反沮丧,乐呵起来:“哎哟,是我老婆子不知足了,有你们这群儿孙绕膝,还求什么呢,做人不能太贪心,不能生在福中不知福哟。”

凤姐迎春忙着拍马屁:“老祖宗才是我们的福气呢。”

徐家的事情被张氏严令控制,原本贾府接触不止徐府一家,之前因为两家有意,张氏吩咐探春深居简出。不想徐家踩崴脚,张氏只得改口。此后,京都盛宴聚会中,再次出现了探春身影。

婚事临门一脚悬了空,贾母张氏凤姐心头都不舒坦,都憋着一股气,凭着探春才貌双全,兄长能­干­,姐姐富贵,不信就不能说一门好亲事。

这件婚事尚未最后敲定,长亲尚未正式知会探春,到最后反而是探春最轻松了。对于探春来说,不管许给谁都是长辈做主,她反正也没见过谁。徐家儿子没有水衍的福气,能够在事情滞碍之时亲自上阵捕获心上人之芳心。

迎春不由安生感慨,之前跟孙绍组议亲,迎春以为闺女应该有话语权。如今看来,议亲这事儿让长辈最为稳妥,小辈儿不参与不受伤害。

这真是到什么山上唱什歌了。

迎春不出手,如何搬到孙绍组,嫁给有担待有情义水衍呢?反之,探春若见了徐家子,就有了无穷尽的麻烦了。

迎春暗暗哂笑,这议亲之事也要亲人而异了。

想起水衍当初利用太子偷溜进园子,那一句话至今还让迎春心跳如鼓:“那件事情,小姐答应了吧!”

迎春抿嘴微笑,抚抚脸颊,火烫烫了。

听着夫君车外踢踏踢踏马蹄声,一双眼睛亮晶晶淌着蜜,悄悄掀了帘子。正巧被水衍筹建,一个飞跃上了马车:“娘子可是思念小生了了?”

迎春唬了一跳,红了脸颊:“正经些。”

水衍嗯嗯几声清嗓子,正经动问:“今日说些什么呢,我跟着书房喝茶,茶卤子换了三道了?”

迎春立时沉了脸,皱眉:“你说北静王妃为何Сhā手三妹妹婚事?”

水衍讶异:“怎么,王妃给三妹妹做媒?”

迎春叹息:“做媒倒好了,可以拒绝,哼,她是搅合,让人无法拒绝!”

水衍摸摸鼻子挨着迎春蹭蹭,嘿嘿笑:“这可是考着我了,比让我­射­那鹰眼难多了。”

迎春却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北静王府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日一试便知了。

转眼就是四月初,公主无所谓住对月这张事儿,满了月就开始跟京都贵­妇­联谊,趁着后花园花季正旺,下了帖子邀请满京都相好的夫人小姐与会赏春。烫金的帖子到了荣府,上至贾母,下至探春,再有出嫁的护国公夫人,凡是荣府跟宝玉沾亲者,人人有份。

公主虽是荣府媳­妇­,却是君臣有别,贾母张氏这些长辈一般尽量避免跟公主在公众场合会面,免得贾母老天拔地还要给公主行国礼,大家尴尬。

这一日来了凤姐迎春探春于惜春。

迎春利用机会把探春引荐给家有儿郎贵­妇­人,熟料北静王妃亦步亦趋跟随姑嫂三人,结伴而行,甚是亲热,亲密的有些过了。余下贵­妇­虽是一个个都对探春姐妹笑脸相待,却是不接迎春橄榄枝,更没有主动询问探春者。

凤姐疑惑,抽空子询问:“迎妹妹可知道王妃娘家情形?”

凤姐这话怀疑北静王妃要替娘家兜揽探春。

迎春却知道北静王妃家中兄弟姐妹俱皆婚配,她跟皇后同族,姐妹婚姻不由父母做主。迎春先头那个想法再次冒头,心里一时沉甸甸。

探春曾经抽过上上签,预示王妃命,难道这般应验么?

随着探春的婚事屡屡不顺,不是对方正跟人论亲,就是对家父亲恰巧出点问题。总之不顺之际。并且十分凑巧,凡是迎春想给探春议亲的人家,一般不过半月就会跟别家敲定婚事。

迎春越发郁闷,只觉得被一只黑手掐住了脖子。

老神在在贾母也恍然了,再一次召开了小型商讨会,与会者,荣府老少三位主母,再有出嫁二姑­奶­­奶­迎春。最后商议决定,由贾母请旨进宫会亲,去跟元妃托付一二,打探消息。

熟料,贾母尚未进宫,朝堂上却出了大事,一夜之间,所有御史似乎被打了­鸡­血一般兴奋起来,开始群起而攻之,对象就是东府贾珍。

北静王抓捕的叛贼之中有人供称,曾经在宁府聚会,商议啸聚之事。这可是敏感话题,皇上最害怕言论,皇上迅速发下谕令,着北静王会同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彻查此事。

北静王就是个掌舵人,这种逮捕人的苦差事都是刑部动手。刑部杜尚书发下令签,逮捕了大批涉嫌之人,贾珍父子首当其冲,另外有许多京都勋戚子弟涉足宁府被牵连。被牵连之中有人不服气,竟然攀咬贾赦贾琏父子与宝玉。若非贾珏跟着太子混差事实在不得闲,大约连贾珏也咬上了。

谋逆乃是大案,皇上令北静王全权负责,北静王在府里坐阵,叫三司办理。

刑部杜尚书背靠两座大山,心里甚是停当,一边着人上门捉拿贾珍,对于驸马爷也是公事公办,竟然绕过王子腾去,暗地令公差上门请宝玉问话。

王子腾很快的了消息,心里很不痛快,却没出面阻止,­阴­­阴­笑了几声,给报信的校官一拉手,对方袖口里多一张百两宝钞。王子腾自己特特避嫌,去了对面太白楼临街雅座饮茶去了。

王子腾没有失望,一壶茶水尚未底,校尉再报王子腾,出差的校官被打得抬回来了。

原来,宝玉出门会友,校官跟门子纠缠,公主府门子岂是好像与,那里把这等小人物放在眼里,不问青红皂白往外轰人。两下里正在纠缠,不防头被公主出门踏春遇见了,一问就炸毛了:这还了得,竟敢在太岁头上来动土,简直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心头恼恨,一个眼神,教养嬷嬷传下口谕,以惊驾为由,一顿乱棍将公差打个半死。

随即,公主也不赴宴了,銮驾直接进了慈宁宫,扑倒太后怀里哭的花容失­色­,哀哀欲绝。

太后这里问清情由,方知道刑部尚书捉拿驸马,欺压公主。后宫不得­干­政,这事儿太后管不了,却是心疼女儿,领着公主去见致仕的老爹太上皇。太上皇一听恼了,这是欺负我手中无权啊,竟敢欺负老子的老闺女了。顿时气得摔了茶盏,快把皇帝儿子给我找了来。皇帝颠颠来了,太上皇一句话甩出去把皇上噎得半死:“皇帝,明年再开恩科与你御妹招驸马罢。”

皇帝一时莫捕捉头脑,老皇帝开骂,老太后与御妹呜呜嗯嗯,这才知道杜尚书这个老棱子给自己肇祸。回头把刑部杜尚书申饬一顿,朕叫你灭几家老顽固,何时叫你灭驸马呢。

杜尚书直喊冤枉,不过例行公事走过场,有请驸马爷过府一叙,顺带状告公主打了刑部校官。

皇帝当时火了,怒道:“公主新婚燕尔,你上门捉拿驸马,公主好­性­儿只是打一顿,搁在其他脾气不好身上,才不打小兵小虾,直接一顿鞭子抽死你!你且不是御史台,打死也白搭。”

杜尚书唯有请罪了。心里也得了皇上提点,以后这种马蜂窝让御史台那些愣头青戳去。

杜尚书不委屈了,忙着检讨自己过错,请求英明君主再给自己一次立功赎罪为国效忠机会。

皇帝心里虽然答应了,可是气不平啊。本来今日偷得半日闲,正在跟新交心窈窕爱妃赏景谈诗词,鸳鸯戏水弄清波呢,却被太上皇惊散了鸳鸯,捉了去,冷嘲热讽排揎一顿。这可是芙蓉帐暖变成罗刹殿,忒他娘的煞风景。

皇帝脑子心里­鸡­毛撩拨一般痒痒难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

这一切都是你杜尚书不会办事,让朕不痛快。朕这口窝囊气当然要从他身上找回来。杜尚书虽是用顺手爱卿,却是不发作一番,难消心里折扣怒气。

皇帝瞪着眼珠子,狠狠将卷宗摔倒脸上:“你有脑子没有,贾赦连个官儿也不好好做,成天跟府里喝酒作乐,他那退杆子走路也打颤了,这样废柴也能造反?偏生还有你这废柴瞎起哄?”

再看一卷又摔一卷:“还有驸马爷,手无缚­鸡­之力,史家太君抱在怀里养大黄嘴牙子,他会造反,你造反他也不会造反。”

杜尚书噗通跪下了:“检举之人言之凿凿,臣想那贾珍跟荣府乃是一脉相承,同气连枝,所以就,这才……”

皇帝老子又摔一卷宗:“两府都分了宗了,你仔细揣摩没有?他为何分宗,你仔细打听没有?成天坐井观天,自以为是,北静王督办,你通了气没有?编个理由也编不圆乎,让朕哑口无言,你这个尚书­干­不了就请辞吧,换别人能­干­人来。”

这边皇帝把惹祸杜尚书骂的狗血淋头这当口,外面荣宁街乱了套了。

都察院上门来了,带着兵丁,虽然没有锁链,却是语气生硬邀请老爵爷贾赦谈谈心。

要问王子腾因何没有漏消息呢,侍郎想进一步,绕过去王子腾,等着事后拉他下马,自己好不缺口。

贾赦心里害怕,嘴上牛气得很:“我荣府世代忠心,我老祖宗驰骋疆场,我儿子杀敌报国,我侄子忠君爱国沐浴皇恩,老子只怕福享不了,要去参合泥腿子反叛呢?是谁攀老子,瞎他娘的狗眼呢!”

姓赵的堂官恨不得一声令下就去后院抢东西,赛腰包,这荣府卖儿子还搭上那些家产,水知道这府邸还藏了许多钱财呢。遂皮笑­肉­不笑:“老爵爷,这些事情跟我说不着,您还是去都察院想清楚了再跟北静王爷圣上说去吧。”

家里小一辈子男人一个个都去了衙门,家里出了贾赦这个酒­色­之徒,就是贾政这个道貌岸然,不顶事的。阖府老少,眼见了官兵,刀枪剑戟,忒吓人,一个个退杆子软了。

张氏凤姐以及阖府女眷之前因为宁府出事都聚集在贾母房里,正在商议着人去贾赦商议,不想林之孝惊慌而来,都察院赵堂官气势汹汹来请赦老爷。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贾母张氏凤姐一个个退杆子发软。张氏一声声吩咐:“快快快,快些吩咐人马,速速把琏儿珏儿找回来,再给驸马府,护国公府去送信,让她们速速打探清楚,老爷倒地惹了什么祸事。”

回头却说水衍,自从平安州归来,有太子保举,作乐散佚大臣,襄助领侍卫内大臣,掌率侍卫亲军,拱卫皇宫内院。

这日杜尚书挨骂不久,水衍就得了消息,心头略略谋算,大约知道荣府这回应该平安无事,顶多费些口舌而异。却怕荣府着忙乱投医,悄悄给自己小厮传了信,也不敢多说,只有四个字儿:“稍安勿躁!”

这信儿刚得了片刻,荣府果然来了人,竟然是林之孝家里亲自来了,迎春知道老祖宗大约吓坏了,略略问了几句,却是不敢离开府邸,只怕水衍又有新的消息,忙着照单奉送,把这四个字写在林之孝手心里。并告诉林之孝道:“告诉老祖宗,这是姑爷原话!”

174、荣宁风雨

却说杜尚书跟得罪了驸马爷,挨了骂,这还不算完完结。

皇帝最后一句:你得罪了公主驸马,自己想办法,磕头赔罪全由你,把公主哄高兴了才算了事,否则,你自己收拾收拾回家抱孩子去吧。

杜尚书不由冷汗苏涔涔,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想着如何收拾残局,如何不好,自己一辈子的官途可就玩完了。杜尚书今年方才四十八,大有可为,十年寒窗,三十年官场,提着脑袋走到现在不容易啊!

杜尚书耷拉着脑袋出得宫来,回了衙,得知都察院赵侍郎为了自己高升,越过王子腾,把贾赦如软禁了,心里不由幸灾乐祸,超点笑出来,终于有人替自己垫背了。

都察院这三字刺激了杜尚书半混沌状态的智慧,对呀,王子腾是驸马爷亲舅舅啊,这会子被人摆一道,必定恼火,自己这里且去寻他,透露消息,让王子腾好生发作一番,踩死了姓赵的,取悦了王子腾,自己也可以逃出升天了。

这一想,忙着着人打探,寻找王子腾踪迹。行不官差也不是一­色­饭桶,很快就有了消息,王察院猫在对面太白仙品茶呢。

杜尚书也忙着到了后衙,换了一套常服,摇摇摆摆也进了茶楼,上了二楼,故意把扇儿一收:“哎哟,幸会幸会,不想在这里幸会了老元戎啊。”

这一局还真排在点子上了。王子腾最喜欢彪炳自己战功了,这个称呼他很喜欢。虽知这人不可能是幸会,却是回礼一请:“老杜啊,不嫌弃一同坐下。”

杜尚书哪里敢嫌弃,特特头本来的呢。

他坐下了招手小二:“把这最好春茶上两壶,建好的茶果,这桌上记我账啊。”

这是茶楼惯例,这些个当官的可不会天天带着压死人的银子,也不会随身携带银票,一般都是按月道各府结算。

小二答应一声,自去办理。

杜尚书是个聪明人,知道这几天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去,一句不提荣府不提姓赵的,只说自己收下那些­棒­槌下属,不小心把驸马爷公主得罪了,自己如何被圣上骂得狗血淋头,最后向王子腾投诚,老元戎拉拔下官这一回,下官永世不忘大恩德。

王子腾是个­精­算盘,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杜尚书三个隐含在话里重要消息,一个是有人牵连宝玉圣上不高兴了。二一个,圣上并未恼怒杜尚书,虽然如他说妈的狗血淋头,却是雷声大雨点小。否则,姓杜的不会好好的来跟自己套近乎,应该下了大牢了。

三一个是杜尚书送给自己人情,把姓赵的冤家对头敲掉的机会来了。

王子腾也不是那顺手擒来的殃­鸡­仔,滑不溜秋的打太极:“哎哟,老夫虽说是驸马爷娘舅,可惜君臣有别,老夫只怕有心无力啊。”

姓杜的马上马屁拍上:“瞧您说的,您老的能力威望谁人不知,只怕您不起心,您老只要有心,万事不是事了。”

紧着车轱辘子奉承话,最后还有一句很关键,御史台缺一个左都御史,下官亲家正在采谋贤能,您老门生故旧若有合适的,希望举贤不避亲。

这话正对了王子腾的心意了,你到为何呢,前些日子,宝玉跟他这个舅舅托付了,三弟贾珏现在翰林院做编修,闲得无聊得很,希望舅舅能够举荐,让他挪各地方修炼修炼。

这个忙王子腾很乐意帮忙,只是他最近有点背,巡检之地除了匪患。不然姓赵的也不会踩他了。

有人帮忙可以帮到点子上,这既可以昭示王子腾影响力还在,也可以很好的取悦驸马外甥。

王子腾这下子被拍的舒坦了,哈哈笑:“嗯,你我这般关系,何须这般郑重其事啊,你纵不说,难道我会看着不理么?你太小看老夫啊!”

杜尚书乐得见牙不见眼,心里码着老狐狸,不及爱你兔子不撒鹰,面上忙着点头嗬嗬嗬直乐:“是啊,是啊,我就是这般糊涂人啊,老元戎您今天才知道啊。”

王子腾一贯瞧不上贾赦,却对他两个争气儿子很嫉妒:骂得,这老天爷真是不公啊,老子聪明盖世,膝下无儿送终,一个侄子也是个纨绔草包。贾赦这么一块荒草地,竟然长出来两棵好笋子,真他妈的邪了门了,荣府只怕是得了那位菩萨青眼,这般洪福齐天呢!

却说赵侍郎得意洋洋将贾赦请进了都察院后堂,虽然没有直接投进监牢,那态度可是蛮横,茶没有,饭没有,话也没有好的,咣当一声把房门扣死了。

贾赦一时间气的七窍生烟。正在老子长,老子短的指天骂地,忽然闻听墙上一排柜子‘扎扎扎’一阵响动,贾赦这个酒­色­空虚的老儿海道有人下死手,唬得随手拧起一把雕花高背椅,幸亏他吓着了,没有大喝一声,应该说还没来得及大喝一声,却见王子腾跟柜子后面给他打手势。

贾赦顿时怒不可遏:“你格老子六亲不认啊,你?”

王子腾忙着摆手,做个噤声手势。

贾赦还没笨完,马上警觉了,闭了嘴巴,蹭蹭蹭上前拧住王子腾衣襟:“亲翁,你什么意思啊?老子没对不起你王家门啊,整个荣府都叫哥凤丫头手里拿着玩儿呢,你好不满意,这样下黑手啊?”

王子腾见贾赦拧不清,赶紧忙的把贾赦一拖,到了隔壁房间,这才嘴里一啐:“胡咧咧吧,我问你,你想不想报今日这一箭之仇?”

贾赦气得胡子乱翘:“想啊,太想了,是谁害我,你告我,老子弄死他!”

王子腾一笑:“谁,赵良德呗!”

贾赦血红眼睛叫骂:“老子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何故要整老子?”

王子腾冷笑,手指一戳贾赦胸脯子:“他想借你来整到我。”

贾赦明白了:“他想坐大都察院?妈的,等老子除了这里,老子跟他没完!”

王子腾招手嘿嘿一笑:“别价,整不死他,你就别离开这里?”

贾赦愕然:“我不出去......”忽然笑起来:“哦?”他沉睡许久的政治脑仁儿被激活了:“你是说。。。。。。"

王子腾点头:“哎,请等着吧,御史台马上又人参他,再有我,驸马爷,探花老爷,护国公四处去喊冤,姓赵的不死也不行了。”

贾赦心神一松,哈欠连天:“别的倒好,这里我可是住不惯呢!”

王子腾道:“放心,出了女人进不来这里,吃喝拉撒一­色­上等伺候。”

贾赦这才满意了:“也只好如此了。”

赵侍郎正在得意洋洋等待升官发财呢,却发觉风向忽然就变了,杜尚书带领了下属亲自去了公主府谢罪领发,弹劾都察院罔顾律法,私闯民宅,胡乱掳掠的折子三五篇到了圣上案头。

翌日,圣上叫大起,生了好大气­性­,把王子腾当殿发作一顿,王子腾首先毕恭毕敬凝听教训,然后才扑地磕头大喊冤枉。说是自己根本不知道捉拿荣府嫌犯之事。

这话当即被驸马爷反驳了:“察院大人此言差矣,贾府乃是被栽赃陷害,并非嫌犯!”

王子腾从善如流:“老臣愚昧,驸马爷息怒。”宝玉从善如流,沉脸不语。

王子腾安抚了外甥,转向上座辩白:“老臣督查九省失误,本当引咎归隐,得蒙圣恩浩荡,留下老臣荣阳天年,老臣心中愧疚诚惶诚恐,每日里思虑要如何肝脑涂地以报圣恩,生恐给圣上添乱子。若说老臣固步自封,思想禁锢,愚顽不堪大用,老臣心服口服。且是这好大喜功,诬陷忠良之事,老臣实在不知道,也不敢当啊。圣上您要明察啊!”

圣上发怒道:“你有隐情,可是事实是纰漏处在你都察院呢?”

王子腾满腹冤枉:“禀报圣君,前个老臣落衙下朝,门平安无事啊,昨个老臣身子不爽告病一日,临晚,老臣侄女大哭归宁,这才得知事由。值得安抚内眷。老臣忐忑难安,几乎一夜无眠,今日一早,老臣卯正等候神武门,确乎不知这塌天大祸有何而来啊。”

这个时候,有人出列奏报:“启禀圣上,都察院这一块一向都是赵良德赵堂官代理,自从老元戎外放回京,身子一向不爽,三天倒有两天病,一天做衙,那事情不够赵堂官一个清晨就完事了,老元戎实在是尊崇圣上当日的生意:回都察院日日反省呢。”

皇帝嘴角翘起,这话他的确乎说过。

看向出头的杜尚书,婢子一哼:“哼,你自己的事情还没结论,你还有闲心啊!”

杜尚书当着满朝文武朝着宝玉拱手:“承蒙圣上惦记,驸马爷宽宥,不怪属下那两个传令兵口舌笨拙,还赏赐了他两个汤药银子。”

圣上眼眸一瞥,皱眉看眼宝玉,这就完了?朕挨了骂,你倒做起好人来了。

嗯哼!

宝玉正在眼观鼻鼻观心,忽悠悠浑身一个激灵。

宝玉虽然迟钝,好在下朝之时北静王按落了大轿,与宝玉步行一段,言道:“世兄有日子没进宫给太上皇太后娘娘请安了吧,今早十六殿下进宫请安去了,世兄正好去磕头请安,也好顺便接公主回府。”

这一招宝玉还是会的,之前没少唆使贾母对仗贾政呢,想来天下一个理,皇帝也要讲孝道,刚才圣上眸光忒怪了,还是去太上皇跟前露个脸吧。忙着给北静王拱手道别:“谢谢王爷提点,改日请王爷品茶。”

忙叨叨吩咐:“顺轿,打到神武门。”

宝玉上轿抚额庆幸:幸好幸好遇见了王爷,不然这个局还不知道如何扭转了。

一路上按自思忖:这一场祸事来的冤枉哉乎,好好的屋中坐,祸从天上来。又想起太上皇看着威严赫赫,实则熟悉了也不是十分吓人,不过有些难以捉摸,息怒无常。好在太上皇没有什么怪毛病,不过喜欢偷偷棋子儿,悔悔棋,有公主帮衬,宝玉触了几次霉头,已经学会了如何把赢棋下称输棋,最后一盘下成平棋,哄骗老爷子开心,得一句:孺子可教也!

赵堂官一句话被撸去了差事。

这是隔日水衍到荣府接回妻儿告诉消息。

原来昨日,不光是凤姐哭着回了王门,张氏也顺脚回了张府,还有贾母老天拔地,派人找回了迎春,迎春甚是讶异,刚刚不是传了消息呢,怎的这般毛躁起来。

贾母遣散众人,这方得知,一切都是姓赵的挑祸,本来只是东府犯事,被人咬出了孝期啸聚,对太妃不敬。

姓赵的看见这个机会,眼冒金光了,他许他不死,并以立功赎罪升官发财相诱惑。买通了一个曾经到过东府骑­射­赌博的纨绔。

这个笨蛋在京城杀伤人以为犯下死罪,闻讯平安洲匪徒啸聚前去投奔,结果王师一到他就缴械投诚了。这么个无赖,为了脱罪攀咬贾珍父子,因为在都察院审讯期间被赵堂官挑唆,这个赵堂官本来可以直升都察院尚书,却不料被王子腾这个老东西中途杀出摘取了胜利果实,一直耿耿于怀。

这一回看着宁府这个机会,就想牵丝绊藤搂草打兔子。贾赦就是这跟藤丝儿,王子腾就是他要猎获那只又肥又老又占地阶又挡道的肥兔子。

结果是功败垂成身先死。

北静王奉命开堂,那纨绔言之凿凿,贾赦贾琏与宝玉的确参与啸聚谋反。

北静王惊堂木一拍,着令:“以民告官身先有罪,诬告陷害罪加一等,来人啊,拖下去,先打八十大板,再问他诬攀公主驸马之罪。”

纨绔顿时尿了。八十大板打下来,还有命么?再有诬攀公主驸马,这可是欺君之罪。自己之前不过伤人罪,而今已经成了谋逆罪,再加欺君之罪,难道自己要连累家族断子绝孙你,株连九族啊!

这个小子临死悔悟了,把姓赵的卖了。交待说:罪人原本只想立功赎罪,揭发检举宁国府贾珍父子国丧家孝期间啸聚作乐,纳妾生子,藏污纳垢。

赵堂官夜深,支开了差役,许了罪人升官发财。罪人这才鬼迷心窍,诬攀荣府与驸马爷。罪人所言句句属实,罪人知道自己罪该万死,罪人谋反不是本意,不过是走投无路谋个吃饭地方。还请王爷查明真像,不要牵连罪人父母家眷亲友。

赵良德岂能轻易就范,这可是死罪啊,马上追思挣扎:“嘟,你这个亡命之徒,逆贼,好大胆,好恶毒,何故诬陷我清白之人?”

北静王也道:“着啊,夜半无人私语,何人为凭证呢?休要诬攀,当心罪上加罪,那真是要祸及其二祖宗了。”

赵良德忙着呼喝:“来人啊,将反贼还押大牢……”

纨绔知道监牢的黑暗,他身边许多人可是因为有人害怕被牵连,夜半被人用沙石麻袋压死了。扑地大喊:“罪人有辩,王爷开恩。”

北静王挥退衙役:“说!”

纨绔言道:“罪人相问赵堂官几句话,王爷可否许个方便?”北静王:“正要叫你们质对,有何不可。”

纨绔道:“敢问赵堂官,罪人之前跟您熟不熟,有无交往?”

赵良德昂首挺胸:“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

纨绔回头狂热的喊道:“王爷可曾听清楚了?他与罪人之前根本不认得?”

北静王甚疑惑,还是答道:“当然。”

纨绔磕头:“王爷适才所言,夜半无人私语无人作证,罪人有物证,可否为证?”

北静王愕然:“物证?”

纨绔道:“那日赵堂官夜会罪人,因怕被人偷听,与罪人贴而说话,罪人为了活命在外流浪,曾经习得偷盗之术,可以从开水里捞起铜钱不伤手,那日瞧着赵堂官身上一方玉佩甚是­精­美,罪人顺手摸了,而今就在大牢之中,敢问这样的物证可否作证?”

北静王跟三司首脑一阵合计,答道:“果然是赵堂官随身之物,当可为证。”

赵良德闻听刺眼冷汗涔涔,怪的随身玉佩到处寻不见,却不料被这个恶贼偷去了,那上面貉子可是自己女儿亲手所结呢。

不由睚眦欲裂,飞身踢了纨绔一脚:“贼子……”

纨绔甚是刁钻,不肯说出藏匿地点,这是他的唯一依仗,他要求北静王以及三位堂官跟随,他要亲手交给主审官。

果然,纨绔抛开了监牢稻草,扣松了一口金砖,下面一个破布包,打开了却是一方羊脂玉玉璧。

赵良德当即跪地认罪,只求不牵连父母妻儿。

赵良德毫无疑问被下了死牢,可笑他想着王子腾的位子,觊觎荣府的金银,落得个斩监侯,妻儿发配家财充公下场头。这还是圣上人次结果,否则就是身首异处,妻儿发卖了。

这却也是他咎由自取,不该糊里糊涂犯了皇亲国戚,尤其是热乎乎新出炉的驸马爷呢。还有一个明面上大公无私,实则偏私的北静王爷。这也是他命里该着,狼心狗肺花了眼,撞在这一伙子狡黠之徒手里了。

贾赦身在都察院,熬了两天一夜,虽然是赵良德不该唆使匪徒污攀,可是贾政之罪也是律法难容,不是年在祖上荫德,说不得脑袋搬家了。

最终落得个抄家夺爵,父子充军的下场,好在主审王爷斟酌酌情,只把□祸首尤二姐墨黥,劳役三年了事。尤氏婆媳不过手写惊吓,被关在宁府后院一天一夜,最终被贾母出面领回,安置在西北角一个小院子里,稚子无罪,尤二姐的孩子这回真正归了尤氏了。胡氏婚后数年无动静,大约想着自己生不出来了,想着劳无靠之可怕,遂一心一意帮着婆婆,婆媳倒也安静,日夜针凿不停,一心一意养育这个来历不明小叔子。

贾赦虽然谋逆之罪子虚乌有,贾珍秽乱之罪属实,虽然两府眼下分总,贾珍犯罪之日两府尚属于一家,贾赦有教不严,治家不严之罪。

贾赦之罪乃是皇帝口谕,谁也不敢再行置喙。

可怜贾赦,按照皇帝暗示只怕要入慎刑司服役。目下暂时关押在都察院后院拘留室,虽然好吃好喝好睡,可是贾赦那卡里睡得着呢。顿时怒从心头起,把赵良德王子腾十八辈祖宗挨着个儿骂了一遍:老子­操­你十八辈祖宗,老子在家里喝酒呢,你们两个老毛子争权夺利前车老子做什么呢。骂累了,然后请求探视会亲眷,贾琏贾珏护着张氏来了,贾赦见了老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涕泪纵横,只叫着妻儿救命。切莫再信任王子腾这个王八蛋!

一旁陪同的王子腾脸上一层黑霜,他也没想到皇帝放过了其他人,却对着贾赦来了一个马后炮,虽然不伤筋动骨,膈应人啊。堂堂贵妃驸马的伯父进了慎行司,虽说这慎行司一般人等进不去,可是好说不好听啊。

之前贾赦受拘押,迎春日夜劳心,此刻圣上英明,北静王能­干­,已经把荣府一众摘出来了,贾琏毫毛无伤,继续在吏部混差事。宝玉安安乐乐,贾珏有内部消息,要去御史台兼职左都御史,实地磨练,简直就是蒸蒸日上欣欣向荣。

至此贾赦这个曾经成天跟小老婆喝酒,不顾儿女死活,买了女儿作乐之人,迎春以为关进慎行司三五月一年,也是罪有应得。

虽然这话迎春不敢说,心里却是实实在在这般想过。

只是贾母不会任由贾赦受苦,元妃宝玉都不乐意。

贾母因此作出重大决定,亲自修本上书皇帝,决议即刻,摘下老匾额,重新改建贾府,以顺民意。因为御史台参奏宁府逾越之时也顺带参奏荣府,虽然圣上宽厚,臣子也要有自知之明才是,不该仗着圣君英明倚老卖老。

贾赦也为了早日脱厄,在王子腾小道消息之下, 把王子腾诅咒一通之后,亲笔上书,言称自己老迈昏庸,不堪重用,有负圣恩,在请辞官位之后再请辞爵位,让长子贾琏袭爵。

皇帝对于贾府反应很喜欢,却是三辞。贾母贾赦呣子再三上书。北静郡王,南安郡王居中进言,圣上终于朱笔一挥,允准。消了当日挨骂之气。

贾赦被拘禁十日之后,回到府里。阖府大喜,贾母吩咐酒宴压惊。

且说贾府正在摆宴,众人推杯换盏,贾赦热泪盈眶,小酒喝着,小老婆伺候着真是舒坦啊。

忽然,林之孝颠颠来报:“大老爷二老爷,宫里来人了!”

175、砌水拿鱼全为子嗣,皇恩浩荡御赐婚事

贾母听见了,眼皮子乱跳,荣府已经换了门楣,房檐矮了三尺三,还要怎的?一时嘴­唇­直哆嗦:“来的,是谁?”

林之孝传话说:“乃是凤藻宫里总管太监!”

宫里来人谁还吃得下酒席,贾母放了碗筷,张氏探春黛玉们都跟着下了桌子,忙着回到贾母房里等待。

如今贾赦不管事了,一切只吩咐贾琏照应。贾琏迎出来,却是下太监来传口谕,元春微恙,圣上恩准贾府贾母张氏两位长亲进宫探视。迎春心里就咯噔一下子,大姐元春本来该死在去年的,挨到今年,难道终究捱不过?那么自己死在今年年底之事呢?

宫里宦官算不得男人,凤姐迎春尚可一见,事急从权,迎春悄悄言语凤姐:“二哥哥粗心,要打听清楚倒低是谁的旨意......”

迎春担忧眸子让凤姐也有些紧张起来,把托盘里两个官制银锭子换成了金锭子,让人送出去外书房,并递话给贾琏。贾琏见了迎春字条,慢慢引诱着内侍说话,把话引到贤德妃日常起居,见了些什么人上头。

太监得了双倍赏赐,舌头说话利索多了。把贤德妃昨夜晚至今晨的动静说了一遍。告诉贾琏说,娘娘一切都好,昨日老北静王妃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留饭,太后娘娘传召贤德妃娘娘作陪。今日一早娘娘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把自己日常所吃龙井茶赏赐给了贤德妃娘娘一罐,公中出了皇后娘娘只有贤德妃有此殊荣。后来皇后娘娘有单独留下贤德妃娘娘说话,贤德妃娘娘回宫时候满面笑容,中餐用的特别香。

迎春闻言一颗心稍定,与凤姐相视而笑,这般看来大姐姐暂时无碍,只是不知道太后皇后跟北静王妃凑成一对做什么。

贾琏最后告诉一个附带消息:“宝贵人怀孕了,怀相不好掉了。”

迎春凤姐齐齐愕然。之前,因为宝贵人亲生女儿翎羽公主养在元妃宫里,宝贵人在圣上探望之时忽然不经宣召闯宫,被圣上下令贬谪成了宝答应了,如何又翻身了?

凤姐迎春同时想起了宝贵人之所成为宝贵人的缘故,难道这个人又来一个故技重施不成?那样聪明之人,难道不知道不被皇帝期盼的孩子难以成活么?

迎春是厚道人,眼眸鄙薄一闪而逝,却没有出口,她已经收到惩罚,落井下石实在没意思了。凤姐忍不住一声嗤笑,复又想起大家一脉相承终究一声叹息罢了。

姑嫂正在唏嘘,鸳鸯亲来,倒是贾母有请二­奶­­奶­二姑­奶­­奶­。姑嫂猜测必定老祖宗急切,慌忙着赶到家母上房,凤姐就将原话复述一遍,迎春一边缺漏补缺,言毕满室寂静,贾母张氏面面相觑,有些猜不透元妃意图。

迎春心中疑惑方向越发明确,却是黛玉探春在侧不好名言,只道:“按照内侍所言,娘娘一切安好,明日皇宫之行至少不是坏事可以肯定,否则,咱们娘娘不会这般休闲。”

探春靠着贾母言笑盈盈:“二姐姐说的极是,老祖宗您就放心吧,如今大爷官司了消,门楣改换,二哥哥珏儿的婚事已然说定,咱们家再没有人家觊觎之处,您就放宽心吧。”

觊觎二字重重敲在迎春心坎上想起水衍笑谈北静王开玩笑说他如何没有好命一胎三胞,复又想起一贯和煦北静郡王妃亦步亦趋破坏探春婚事。难道他们想要迎春进王府做侧室?迎春惊悸抬眸,探春窈窕身姿,明媚笑颜,瞬间打疼了迎春眼睛,一口气堵在心口:北静郡王一项跟贾府亲厚,从未起过联姻之心,如今这般破坏探春寝室,四面堵截,砌水拿鱼,难道自己连累三妹妹?

三妹妹多么跳脱的­性­子,委屈为妾,哪怕是王府,岂能畅快?

一时间,迎春胸口憋闷眼直发酸。

张氏跟迎春作乐几十年贴心母女,虽是迎春强颜欢笑,张氏还是发觉了迎春神情的沮丧郁结,抚慰贾母歇晌,凤姐邀约迎春去巧姐儿屋里歇息,姑侄们亲厚亲厚。迎春正要顺水推舟,张氏却道:“琏儿媳­妇­自取忙碌,让你迎妹妹陪我说说话。”

迎春知道自己落寞落在了母亲眼里了,却也想着跟母亲念叨一二句,让张氏明日不至于手脚无措,即便猜测错了,娘儿们说的私房话也不妨碍。

母女坐定,遣散仆­妇­,张氏关切拉起迎春手握住:“方才见你眉心郁结,眼眸苦涩,难道是亲家有作怪?”

迎春摇头。

张氏眉心一跳:“你在担心宫里娘娘?”

迎春只觉得嘴里发苦:“母亲,或许是我连累了三妹妹了!”

张氏惊问其详。迎春便把自己这一阵疑惑说了:“北静王府一项跟我们贾府亲厚,除了子嗣这一点,我真是想不到还有什么事情让他们一夜之间做出这种拆散姻缘之事。”

张氏愕然,片刻恍然:“怪得你张舅母言称徐家毁约不得已,又说什么日后便知端详,原来如此!”

迎春闻言红了眼圈:“三妹妹婚事竟是这般毁了,是我对不起三妹妹!”

张氏安慰道:“各人各命,你三妹妹­性­情与你不同,她未必不喜。”

迎春讶异:“三妹妹可是说过什么?”

张氏微笑:“你想想你如何对郑姨娘,她又如何对待赵姨娘环儿?”

迎春想起探春一项力争上游,以庶出为耻,郡王侧妃虽是非原配却是正三品诰命夫人,眼中泪滴滚落:“但愿三妹妹如意。”

张氏叹息:“不如意也是女子之命,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怎么怪得你来,我儿切莫这般自责。”

张氏一番劝慰迎春心情稍微平复,却依然一夜辗转难眠。

翌日,贾母张氏婆媳入凤藻宫拜见,迎春则在巳时初刻回娘家等候消息,真是坐立难安。贾母张氏却在午后方归。迎春等前去迎接,贾母却是一语不发,回家便躺下了。

张氏招了迎春凤姐商议,果然是老北静王妃得知荣府联姻方略,不乐意再跟世家联姻,兼之北静郡王妻妾达八人之多,跟贾母旬日表达的夫家相去甚远,老少北静王妃眼热迎春生养能力,达成协议,要替北静王谋娶三姑娘探春。也是凑巧,北静郡王原本一正三侧妃子,去年死了一侧妃,北静王妃没有替儿子补齐,只是替儿子纳了两名侍妾,言明谁人怀孕便补谁名额,熟料一年过去,所有妻妾依然小腹平坦,纹丝不动。

迎春早知这事儿,并无讶异,凤姐笑问:“如此说来,北静王妃允诺三妹妹进府就是正三品侧妃?”

张氏额首:“正是这般,只是王府上下数得上名号的不下十人,我真担心三丫头,这般高嫁,不知......”

张氏说着打住话题。凤姐心直口快:“太太担心北静郡王本身......”

张氏再次额首:“好在太后赐婚,也算名正言顺!”

三个女人一时静默,果然这般,无有种子再是土壤肥沃也是枉然。

迎春愁眉,张氏叹息。还是凤姐再次打破沉寂,咯咯一笑:“依我说,这样三妹妹才轻松呢,若是有孕,就是我们三妹妹洪福齐天,若是没动静,那也是机缘不到,怪不得三妹妹,左不过阖府上下都吃白饭,没有单怪三妹妹道理。”

这一说,还真是起了作用,张氏笑盈盈道:“你们姑嫂快去跟你老祖宗这般说笑去,一路上把老祖宗可是愁坏了,我正好跟你三妹妹说话,你们在她挂不住。”

凤姐迎春相携去了贾母房里。片刻之后,张氏的大丫头木犀便来传话:“太太请三姑娘说话!”

探春一去再没复返。凤姐迎春则好歹把贾母说动了,起身叹息一回,开始让鸳鸯把自己私产单子找出来,让凤姐迎春帮着替探春挑选,王府之意是八月下定,探春十月进府。

贾母直抹泪:“王府妻妾成群规矩大,可怜探丫头,可不能委屈了她。”言罢拉着迎春手:“二丫头,你在府里样样自主,你母亲待你亲厚,三丫头命苦,老祖宗要多与她些东西......”

迎春闻音知雅意,忙着接口:“老祖宗­操­心一辈子,原该我们孝敬您才是,您这话岂不让孙女羞死了!”

贾母又看向凤姐,凤姐忙着摆手:“老祖宗,您饶了我吧,您要再说一句,我可就哭给您看!”

贾母破涕一笑:“没羞没臊。”一手拉住迎春,一手拉住凤姐,笑着点头落泪:“你们姑嫂都是好的,我老婆子有福气啊!”

翌日,太后娘娘赐婚旨意到了,贾府荣公孙女,贾政之女贾探春蕙质兰心,娴雅端方,北静郡王,英姿勃勃国之栋梁。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太后作伐,成|人之美,特将贾氏探春赐婚北静郡王,择吉完婚,钦此!”

176、贾探春出闺成大礼,贤德妃破碎黄粱梦

太后赐婚,探春作为当事人亲自聍听,之前,张氏奉贾母之命私下跟探春通气,告知探春三个意思,其一,太后赐婚,探春婚事一如宝玉婚事,不可逆转。此话告知探春,这桩婚事无论探春喜欢与否,都必须欣然接受。

其二,将探春进王府明面话说了,探春在王府的地位仅在太妃王爷王妃之下,是正经王府主子。侧妃也是正经妻室,子嗣上玉牒,死后陪葬入祠堂,接受后代香烟祭祀。

其三,私底下太后说给元妃的话也告诉了探春,只要探春产下子嗣,探春则母凭子贵。

此话何意,大家心照不宣!

摸着杏黄懿旨,探春亦喜亦忧,探春很明白,虽不是正妃,正经上了宗谱的正三品夫人,对于将军府侧枝庶女实际已经高嫁,元妃娘娘可是做了多年宫婢方才得以出头,大姐姐在宫里熬得多么辛苦只看自己姨娘多么惨淡探春就可以猜测一二。王府复杂焉有宫中复杂?京都地面又有哪个大宅门是桃花源呢?

探春不惧侧妃之位,左不过自己享受朝廷爵禄,她最为忧心者,是王府一众妻妾全无动静,自己能够跟二姐姐一般幸运吗?

张氏恐怕探春嫌弃北静郡王年老,劝说道,郡王二十八岁,外表实则跟二姑爷水衍并无多大差别,相貌英俊,可比得她嫡亲兄长贾宝玉,看着也就二十郎当岁,可谓年轻英俊相貌堂堂。

此话探春深以为然。探春虽未亲眼得见,闺阁中也有听闻,北静郡王乃是京中淑媛齐齐羡慕对象。如今俊美无俦的北静郡王将成为自己夫君,探春嘴­唇­微微勾起。自己一个庶出女儿能够以侧妃尊荣堂堂正正生活在郡王府,还求什么呢?唯一所求就是上天能够特别惠顾自己了。

贾母吩咐替探春置办酒宴,着她们姐妹们好好热闹一回。根据约定,三日后,王府将会派遣嬷嬷进府教导探春有关礼仪。

迎春则怀着惴惴不安之心,与凤姐一起带领一班姐妹前去二房给探春贺喜。瞧着探春脸上待嫁女儿娇羞之­色­并非伪装勉强,接受一众姐妹祝贺也是真心微笑,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翌日,贾母跟张氏凤姐三人计议,二房原本住在花园子里,风景雅致,把探春的现居院子扩大一倍整修,便是一处雅致居所。

贾母最后言道:“葳蕤轩是二丫头归宁居所,三丫头也不能亏待。凤丫头,你告诉珠哥媳­妇­,三丫头出阁后她的院子保持原样,院子里洒扫仆­妇­要挑好的留守看护,日后作为探春归宁居所,不再入驻她人。”

凤姐奉命传话,李纨岂能不答应,她已经被拘管的够久了。

说起来,探春婚事最大受益人则是李纨,探春如今出嫁,自然不能再管二房俗务,李纨作为二房唯一的正经主母,贾母心有不愉也不得不发话恩准李纨解禁,出面理事。李纨解禁令叩拜贾母之时,贾母另有一番训教,不过,当时贾母为了给李纨留面子遣散了所有人等,祖孙倒低说了什么,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了。

回头再说探春婚事,探春置身王府居偏房,贾母虽有遗憾,却因元春所劝稍稍宽慰。想起来元妃之言不无道理:北静郡王乃是实权王爷,王府子嗣艰难,探春虽为侧妃,已属高嫁。且她只要一举得男,必定前途无量。

随着时间推移,贾母心中余下些微不愉,在礼部正式册封,北静郡王府太妃王妃在北静郡王护送之下拜访贾府过后消失殆尽,­精­气神日渐恢复起来。

探春婚事因是太后赐婚,礼部跟北静郡王府议定的婚礼除了探春不能穿戴大红,聘礼比当日正妃九十六台减少一成之外,其余一切都比照娶妻礼仪,太后赏赐了半副銮驾八抬喜轿。

接下来的贾府变忙碌起来,八月初八小定,十月初十迎娶,时间可谓紧迫。好在妆奁不是问题,太后赏赐,王府聘礼,以及元妃赏赐,再有贾母积攒的东西,很能撑起门面来。虽然王府对于探春妆奁数目并无约束,贾母张氏商议决定,北静郡王妃亲自陪伴婆婆到贾府探望,给足了荣府体面,贾府也不能不拿出诚意来,探春妆奁抬数不超过王妃当年一百二十八抬。当然,贾府陪嫁给探春的东西不会减少,不过变明为暗,不写在妆奁单子上罢了。

这一年的八月初三,贾府拟定要给八十高寿贾母大办寿诞。北静郡王面子,圣上恩典,把充公宁府赏赐给了驸马爷小夫妻两个作别院。

这一日,关闭日久的宁府披红挂绿喜气洋洋起来,荣宁街上再一次车水马龙,京都所有清贵豪门几乎倾巢而出,蜂拥而来。

接下来,荣宁街上就没消停过,八月初八,探春定亲,虽然贾府已经不再称侯门,请柬也只发给了亲朋故旧,这一日荣宁街上依旧车水马龙。然后九月初九,王府送聘礼,­精­美马车,披红挂彩的骏马与奴仆,堵塞了整个荣宁街。万人空巷观看热闹。前一段因为贾府换了小狮子,朱门漆黑,矮了房檐而盛传家贾府要玩完谣言改变了风向:贾府出了王妃,只怕爵位要往上升了。

回头再说迎春,自从探春小定,迎春几乎日日过府帮衬,贾母将给探春挑陪嫁陪房的任务交给了迎春,替探春张罗妆奁的夫家也是日日拉扯着迎春帮忙长眼,等待十月探春坐着八抬大轿出嫁,迎春落停回家放才发觉,呀呀学语三个粉团子会叫爹爹­奶­­奶­就是不会叫娘亲。

迎春自此下定决心,出了参加探春回门宴,其余时间日夜陪着孩子,终于在三个小家伙生辰之际成功让小家伙认回了娘亲。

且说这一日正是迎春三个孩子的生日宴,迎春置办酒宴,宴请水府一众亲朋故旧,忽然间,凤藻宫的宣旨太监直闯水府报信,说是元妃娘娘忽然不愉,皇后娘娘怜惜,允准贾府亲眷进宫探亲。

贾母尚好,迎春心惊­肉­跳。

翌日,贾母张氏凤姐三人回家传信迎春,只是元春偶感不适而已,有些虚弱梦寐,并无大碍。

梦寐二字让迎春惊恐更胜,只是面对贾母笑脸不敢异议。

腊月初八,迎春依照定例,熬了腊八粥分送各府,去往北静郡王府的是晴雯,迎春派遣晴雯,一再晴雯机灵,着她察言观­色­,看看探春在王府生活境况,熟料晴雯回报迎春,说是宝贵人竟然殁了。

迎春愕然,之前所得消息,宝钗虽然堕胎,却在元妃关照之下已经康复,则会忽然殁了?前生迎春虽然不喜欢宝钗凉薄,她说金钏乃是玩水失足,多赏赐银钱也就是了。她说香菱之死乃是各有天命。迎春曾经恨过她凉薄,嫉妒过她抢了自己的宠爱与风头,却从未想过宝钗会英年早逝。

愕然之余,应缓存恐怕消息有误,忙令司棋回府悄悄告知凤姐,凤姐慌忙去薛家探听,却是消息属实,薛姨妈已经哭晕厥了。

凤姐悄悄告知迎春,公主府里传出消息,宝贵人并非正常死亡,乃是在福海溜冰,冰船忽然陷落,当时出了宝钗,还有元妃带着依附凤藻宫的两位小答应也在船上。

大家七手八脚救起一众人等,一众嫔妃吓得七零八落。还是元妃询问宝贵人如何,这才发觉宝钗不知道去向,着人再行打捞,宝钗已经冻僵了。

翌日,探春与公主府先后传消息回府,圣上震怒,因为那一日不止宝钗死了,附宫两位小主受到了惊吓流产了。圣上虽没申饬元妃,元妃病了,圣上只是赏赐药材,并未亲临探视。隐有责怪之意,圣上以为元妃隐瞒两位小主的怀孕消息。而皇宫之中已经多年无有皇子出生了。

这一次,元妃并未传递消息出宫,贾母张氏请求会亲的折子虽没驳回,却被留中。

贾府会亲折子被拒消息传到迎春耳中,迎春心坎无来由漏跳了,她差点厥气过去。

这一年春节,本预备给贾珏议亲只是搁浅了,贾母在接到拒绝的消息之后,固执跪在佛堂念经一天一夜之后病倒了,贾府忙着请医延药,贾母直至腊月二十八方才勉强痊愈。张氏告知探病的迎春,贾母这是撑着­精­气神呢,宝玉贾珏都探听了消息,元妃身子稍有起­色­,贾母想在年宴上见见元妃,身子奇迹一般这好转了。

正月初一,贾母张氏迎春一众在慈宁宫大殿之上瞧见了伺候在太后身边的元妃娘娘,一项珠圆玉润的元妃清减了,虽然脂粉遮掩之下更选的秀美了,却是难掩眉梢眼角愁绪。

迎春偶尔捕捉到元妃的眸光,迎春读懂了她眼中恐惧。难道大姐姐梦寐没消么?

迎春心里一沉。

这一次,太后留下许多命­妇­说话,贾府众女眷也在召见之列,元妃也作陪。却没如去年一般叫元妃接见家人。

贾母因为见着元妃喜悦,出宫之时心情稍微好转,迎春因为窥破了元妃心思而添了心病:大姐姐为何惊恐呢?难道宝钗之死有猫腻?想起之前可卿之死,元妃忽然上位,迎春心情沉到谷底。因为,重生迎春相信善恶有报,也相信天地鬼神灵魂。倘若也有跟自己一样不屈之灵魂寄居大观园一般皇宫呢?

迎春记得贾母临死之时看见了自己,难道大姐姐看见了谁?

迎春不由自主一个寒颤!

贾母却在上元佳节夜提起了贾珏与黛玉婚期,贾母想在三月给黛玉贾珏完婚。张氏于此有些异议,黛玉对然年满十六,可是贾珏尚未冠戴,张氏以为男儿汉肾水早泄与寿命有碍,至少要等到跟宝玉一般进了十八再成婚。

贾母忧虑:“玉儿到时候就整十八岁了!”

张氏笑到:“外甥女儿身子骨柔弱,我还想替她调理几年,老太太您想一想,琏儿媳­妇­与二丫头都是满了十八才开怀呢,这些年媳­妇­吧玉儿当成亲生女儿,太早叫她生育受苦委实舍不得呢,您就安心吧,她两个都还小,再过两年,我一准替他们完婚,绝不会耽搁您报重孙孙!”

张氏这话贾母当然相信,一笑道:“这话很是,太早生养亏身子!”

这一年三月,圣上带领一众妃嫔奉太后太上皇游猎西苑。贾珏宝玉水衍都在随扈之列。

三月中旬,贾母闲暇,宴请迎春婆媳赏春,不过是借机会悄悄外外孙,因为水母跋扈得很,不许孙子轻易离开自己眼睛,贾母只得让水母同行。

这日晌午十分,迎春眼皮子就一阵乱跳,忽然间心神不宁起来。

未时正刻,被贾母派遣前去给贾珏宝玉水衍三人送美酒美食的林之孝忽然惊慌而回:狩猎部队仓惶而返,全城戒严了。

贾母张氏齐齐惊愕。

张氏凤姐习惯­性­看向迎春,以往惯例,没有事故,迎春都会给她们一些警惕与策略。

而今,迎春抓瞎了。此消息超出了迎春先知范畴,前生此刻,元春已然作古,迎春也已然寄居大观园饮露珠了。

不过,而今贾府不比往日,消息灵通得很,很快的,贾琏出去一圈带回贾珏宝玉水衍探春四路消息回府,西苑昨夜晚忽然遭遇叛逆袭击,其时元妃与皇后正在陪伴太上皇与太后娘娘说笑,忽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却是被圣上恩养之忠义老千岁之子忠恕郡王挟持叔祖父太上皇逼宫夺嫡,为父王老忠义王复仇雪恨。

他的旗号是杀死篡位王,复仇复国。

他振臂高呼,说天下原是他祖宗打下来,先皇却恩将仇报,将他老祖宗掘坟鞭尸,又屈斩他父亲老忠义王,他要清本正源,一统江山。

最后被忠义之士救下了太上皇与太后,贼王兵败被擒拿。

贾母吓得手足瘫软:“快说你娘娘如何?”

贾琏哭倒在地:“娘娘与皇后护着太上皇太后娘娘不叫贼王亵渎,后来贼王不下被全部歼灭,贼王被围,圣上允诺放他一条生路,让他放了太上皇太后皇后与娘娘。”

贾母合十祷告:“这就好了!”

贾琏以头叩地:“不好啊,贼王抵死不投降,他放过了太上皇太后与皇后,独独拉了我们娘娘当盾牌逃出行宫,却将咱们娘娘......”

贾琏哭得再也说不下去了。

凤姐拧起贾琏的伴当兴儿:“你说,否则打断你退杆子!”

赵栋哭喊道:“那个穷凶极恶东西,他把咱娘娘挂在树梢,他自己跳崖身亡了!”

177、看破红尘惜春改缁衣,男儿无能女儿去和番

赵栋之话犹如重锤出击,瞬间击中贾母心房,一直以来最大有心成了事实,贾母强提着一口­精­气神儿再也撑不住了,仰头就倒了。

元春死了,贾母病了,昏迷不醒,贾府里顿时乱成一锅粥。元春的死在宫外,遗体直接寄放城外皇家庙宇甘露寺中,贾府贾赦贾政宝玉贾琏贾珏这些有功名的男丁去寺里参与葬礼,女眷只有张氏迎春凤姐探春这样有品级的命­妇­方能前去瞻仰遗容,参加守灵祭奠。

贾母病重,凤姐也报了病,在家主持大局,伺候贾母汤药,黛玉,惜春以及寄居贾府贾府尤氏婆媳联合李纨,一起执掌家务。

黛玉凤姐料理贾母病体,伺候汤药。李纨惜春掌管起府务。再有凤姐尤氏婆媳以及贾兰贾琮两个小男丁则分成三班,日夜坐镇,挑选了服内健­妇­三十六名,各执棍­棒­,分成三班日夜巡查警戒。外院一切事物交给了贾芸贾环主管,本着晚开门早关门的策略,确保贾府安全。

外围,贾琏托付了柳湘莲的武馆,每夜两名武师巡夜照应,水衍不当班之时也时时过府查看,并托付巡街御史,多派兵丁往荣宁街晃悠。整个贾府内内外外,护卫得铁桶一般。

只是贾母遭受重创,虽然清醒,却是着床不起,日日泪水不­干­。太医嘱咐,贾母上了春秋,犹如强弩之末,身子已成败絮,倘若能够收起伤心,好生将养,或许可以撑个一年半载,否则,拖不过三两月了。

凤姐,黛玉,惜春等闻言,一个个心如刀绞,哭成泪人。

元妃死得惨烈,太上皇皇太后念其誓死护卫之情,可谓尽忠尽孝,算的好媳­妇­好臣子,吩咐圣上要厚待。

圣上也感念元妃死的忠烈,把之前对元妃依附皇后所作所为一概烟消云散不提了,心里只记得元妃好处,倒也有了几分悲哀之情,亲笔御书,赐给哀荣,传旨礼部,贤德妃贾氏以贵妃之礼安葬。危难之时与元妃共同守护太上皇之皇后,出于愧疚之情,奏请圣上,将宝贵人所出翎羽公主记在贵妃贾氏名下,恩养慈宁宫,让贵妃有女哭灵,摔盆打幡。

圣上辍朝三日,王公大臣服丧二十七日,民间三月不许婚嫁动响乐。圣上颁发三轴旌表到了贾府,贵妃生父贾政教女贤孝,起复擢升为为礼部郎中,教化万民。虽然职位未变,品级升了一级。追封其生母三品诰命,祖母史太君已经是超品,赏赐黄金千两,以为旌表。

只可惜,三道旌表因为王氏往生,贾母病重,只有贾政一人领旨谢恩。

三十五日后,贵妃移灵享殿,等待归葬。

贾府内摘除了所有花红柳绿之物,贾母依旧卧病在床,张氏凤姐婆媳日日在床前伺候着。却不料屋漏偏遇见连­阴­雨,倭国乘着我朝内乱频繁之际,四月中跨海进犯,烧杀抢掠,攻占城池,守将战死,兵士溃散,举国哗然。圣上雷霆震怒,翌日叫大起,招九卿议事,鉴于倭寇­棒­子屡屡进犯,这一次更是丧心病狂,烧杀抢掠,文武百官统一口径,一个字:战!

京都再次­骚­然,选兵调将。这一次水衍贾珏这些太子班底尽数未动,北静郡王慷慨请战,圣上却点了另一家请战王爷南安郡王领兵征讨。五月中旬,大军集结完毕。圣上亲临城楼祭酒,南安郡王率领王师五万,再一次旌旗猎猎,杀出京都。

卫若兰之父卫老将军做了南安郡王先锋官。

随后,前线战报频繁,有胜有负,今日说倭寇赶下海了,明日又来战报,倭寇在海疆游击作战,烧杀抢掠。由于倭寇多年­骚­扰侵略已经形成了完整登陆抢掠撤退作战方略,海疆战线太长,我军人数有限,兵困马乏,又不擅水战,倭寇一旦下海,咱们鞭长莫及,只有望洋兴叹,防不胜防。

六月中,十六岁的湘云嫁给了卫若兰,因为贾母卧病不能前去观礼,湘云前来探视贾母,哭的花容失­色­。因为卫若兰已经子承父业,被充任朝廷粮草官,婚后三日就要押粮草出京,奔赴福建海疆战场。

张氏心中戚戚,很怕贾母伤怀添病,劝慰道:“你表姐夫表弟都上过战场,我们也是日夜玄心,这不是好好的,安心吧,必定平安无事。”恐怕贾母不妥,一边又给迎春凤姐使眼­色­:“二丫头,你劝劝云妹妹啊,没事儿啊!”

迎春搂着湘云,花容惨淡,劝慰之话哽在咽喉,卫家这一次......

当初许婚,迎春曾经鼓动贾母,能不能把湘云许给一起求亲的冯家,只可惜,史家权衡再三,以为冯家冯紫英之弟冯紫东太过文弱,不配将门虎女,选择了卫家将门虎子卫若兰。以世人眼光,卫若兰文武双全,英姿飒爽,的确要把纨绔子弟冯紫东甩出了几里地。

贾母为了迎春恳切,曾经跟史家侄儿媳­妇­细谈论婚事,只是湘云婚事倒低不由贾母这个姑祖母做主,湘云最终花落卫家。

迎春纵然心如刀割,也只有缄默之分。史家不是张氏嫡母,迎春岂敢拨开迷雾说真情!

送别湘云,黛玉甚是担心,避过众人。眼眸迷蒙:“二姐姐,云妹妹这般哭泣,只叫我心头不祥得紧!”

迎春心头压抑,反头来安慰黛玉:“明日去碧云寺进香,我们一起给卫家父子点一盏长明灯吧,祈祷菩萨保佑吧。”

海疆之战频频进京,一时胜利了,一时又战败了,敌我各有损伤,本以为三月平息战火,只拖了半年,依然不疼不痒小胜小败,没有重创顽敌。冬月初,南安郡王传回战报,正在秣兵历马,准备江海冻结之时,撑着敌寇行船不便,难以逃遁之际,跨海追寇,一举荡平。只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请求朝廷拨给充足粮草。

朝廷获报,人心鼓舞,朝廷上下同仇敌忾,只因战火连连,国库空乏,圣上振臂一呼,共赴国难。上至太后,下至黎民,云集呼应,权贵豪门更是鼎力相助,很快筹集粮草五万石,赶在结冰之前,开拔出京。

熟料上元佳节,举国欢腾之际,福建忽然传来战报,王师惨败,损伤大半,主帅南安郡王被擒,右先锋石家郡马爷父子失踪。

更有内部消息说,石家父子投降番邦。

此乃奇耻大辱,圣上震怒。

近年得意武官为之惊悸。之前主和文官群情激扬,折子雪花一样飞到天子案头,要求严惩败将降将于当日主战的将官。北静王王子腾这些主战派在朝堂上与文官们­唇­枪舌剑,剑拔弩张,只可惜武官不善言辞,难敌言官辞锋如刀,气的脸红耳赤败下阵来。

圣上拍案而起,却是怒极无语,拂袖而去。

百官醒转,圣上也是主战派!武官稍安,文官悚然!

可是,御史言官代代相传的­精­神就是不怕死,不过须臾间,在几位白胡子大学士的鼓捣下,有群情激扬起来,隔日朝会,照样蝗虫一样纠结上书,大有要天子谢罪之势!

圣上称病霸朝,京都哗然!

三日后,圣旨下,根据海疆巡抚总督奏报,将叛将石家家眷无论老幼,投入刑部大牢。一时之间京中武将人人自危,特别是卫家这种败将之家,更是愁云惨淡,京都上空被黑云笼罩,让人窒息。

水衍得了朝廷邸报,迎春抢先预览,却是腊月江面结冰,右先锋石将军不顾主帅反对,以为倭寇擅长海战不擅陆战,率部跨海追击,结果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致使左先锋战死,主帅被擒,王师溃散。

贾琏探听消息,随同最后一批粮草出京监军王子腾失踪了。

其时,贾府一众正在贾母房里,饮着小酒陪伴贾母逗趣儿。湘云也因为年前传来邸报,得知大军班师在即,心中喜悦,过府来探姑祖母。

消息传到贾府:卫家二管家亲自来接,告知凶信,老将军战死,少将军重伤,支撑着护送老将军遗体进京,甚是凶险。

湘云乍闻凶信,呆痴片刻,哭嚎而归。

凤姐直觉脑门轰隆一声,紧着眼前一黑,仰面倒了,被平儿搀住,拼死掐人中方才醒转,连夜归宁探视叔母,王家已经是一片愁云惨淡。凤姐与贾琏商议,派人前去海疆寻找,无奈王子腾膝下无儿,凤姐提议让自己长兄王仁令人前去。却不料王仁闻听凶信,竟然连夜收拾细软,预备逃窜回乡避祸。凤姐怒极,与王仁大吵一架,几欲晕厥。夜间陪伴王子腾夫人,谁梦见忽然腹痛,醒来已经底裤润湿,淅淅沥沥,幸好王子腾夫人晕厥数次,府内有现成大夫。太医把脉言道:可惜了,­奶­­奶­有了二月身孕。

贾琏闻言痛恨极了,把王仁狠踢了几脚,护送着凤姐回府再不许他招揽娘家之事。这一下子,贾母原本尚未复原,这一下子因为湘云的惨痛忧心忡忡,复又听闻凤姐落胎,贾母虽然经历颇多,倒低上了春秋,有顺风顺水这些年,而今牵一发动全身,再次病倒着床。凤姐也是躺在床上日日落泪。贾琏无法,只得出头水府王府内务府四处打探消息。

只可惜,京中消息都是口口相传,做不得准信,水衍水溶也只知道朝廷邸报之上消息,一切的等候海疆战败将回京方才得知。

正月底,朝廷做出决断,派遣北静王前往海疆善后。二月中,王子胜自海疆传来确切消息,找着王子腾骸,王子腾死了。王家门前的兵丁解散。王家挂起白幡,家中已无男丁,唯一男丁王仁已经逃窜回乡避祸去了,凤姐撑着身子骨去王家料理,再次晕厥灵堂,卧病在床。

三月初终于传回消息,番邦同意释放南安郡王,但是提出要南安郡主联姻恕父。南安郡王府再次陷入混乱之中。旋即,王妃说服太后,玲珑郡主年方式三,岁数太小不堪重任,奏请在世家名门中挑选淑女,封为郡主,赎回南安郡王。

迎春闻报匆匆回府,只怕南安王妃再打贾府姐妹主意。贾母年老,生恐南安王妃把注意打到自家里,忙着传唤张氏吩咐:“四丫头是个可怜的,襁褓丧母,父兄难靠,婚事不顺,再不能让她落入番邦。”

张氏与贾母商议决定,速速替惜春定亲。张氏之前已经再替惜春议亲,只是官宦之家都不服就,张氏只得弃贵就富,让惜春做个富贵人家少­奶­­奶­。却是贾母觉得对方门户低了尚在犹豫。而今也顾不得了,贾母另张氏速速择其良善者定下。熟料惜春闻讯,抵死不从,愤然剪下一撮头发来。

张氏只得劝慰贾母,暂且答应惜春,容后再图,总比远嫁狼窝要强些。贾母万般不舍,却无她法,只得叫了惜春当面问话,祖孙哭了一场,贾母同意惜春带发修行。

之前惜春因为家中祸事,婚事不顺,世人大多势力而灰心,曾经多次扬言出嫁修行,皆因贾母怜惜不允。京中贵­妇­多有风闻,这一次托辞避祸,倒也不算突兀。

南安王太妃果然过府探视贾母,却是贾母病体难支,凤姐卧病,只有张氏面容憔悴接待了南安王太妃一行人,张氏行了大礼,便抹泪跟王妃哭诉家中惨淡,婆婆久病不起,让人日夜悬心。

南安王太妃固执要面见贾母,却见贾母面如金纸,出气大,进气小。看着南王妃目中含泪,却是口不能言。

南安太妃凑趣抹抹眼角,关切问起贾母病情,缘何这般久了还不曾痊愈。

听她提起这头,张氏正中下怀,说起贾母卧病缘故,原本东府出事,贾母便大受打击,后来好了,身子大不如从前了。紧着贵妃薨逝,贾母病倒了。

南安王太妃慈爱点头:“这些都听说了,不是太医瞧着好些了?”

张氏摇头:“都是这些年府里犯太岁。”

紧着把贾赦患病,差点呜呼之事说了。这个张氏却是没有夸张之意。贾赦之前的了别人赠送两匹扬州瘦马,日夜­淫­乐,不知道保养,竟然吃药助兴,狎昵不止,弄的一身病。时值元妃国丧,他还不知道检点,一次竟然酒后跑马。元妃白日禁忌尚未满期,大伯父这般作乐,虽然元妃做法有些欠妥,手法也很毒,却为贾府尽到了身为女儿职责,比起贾赦贾政强多了。

这一世,贾母拒绝了元妃回家省亲,是她终身没有再回家园,原本愧得慌,那听的贾赦这般做作?

贾母痛心又失望,她没有骂贾赦,也没有骂张氏,只是言道:“莫叫他给儿孙们脸上抹黑!”

张氏是恶心之极,想着他不尊重,死了倒­干­净,只是不想耽搁儿子前程,贾赦死了贾珏要丁忧,而今贾珏尚未修炼成功,一旦丁忧脱离朝堂,只怕他日起复受挫。

张氏为了儿子,也为了贾赦不步贾珍父子后尘,只得忍怒出手挽救,将两匹扬州瘦马提脚卖了,然后矫诏贾母之言,把贾赦送到京郊庄子上头休养生息去了。那个小小庄子原是是贾府专门饲养马牛­鸡­鸭鱼鹅之所,东省地黑山村来的活物都饲养在这里,也是屠宰之所。虽然依山伴水,荷塘田田,­精­致优雅,其最大特­色­,一­色­的粗壮男丁,带着粗壮老婆。

这倒非是这个地界不灵秀,天生养不出美女来,乃是张氏提前将命何嫂子夫妻两个将庄子上清纯女儿,俊俏媳­妇­都调离了,一体去了迎春的米面加工作坊,媚人正在挑选人手,这也是正好凑巧了。

贾赦来此出了吃喝玩乐,想要□却是不能,别说那些粗壮婆娘贾赦不喜欢,他也摁不住。这是张氏陪房何嫂子之话,当时贾琏凤姐夫妻正在张氏跟前伺候,差点没把他两口儿笑得肚子抽筋疼。

回头且说张氏絮絮叨叨,不顾南安王太妃一再蹙眉,兀自说着贾母烦心事,说了湘云夫君,说了亲家王子腾,最后才轻描淡写说了惜春这个倔强丫头,因为遭遇家变,竟然要遁入空门,谁也不能当面提一句说亲之事,一旦提说,她就要死要活。

张氏最后言道:“太妃娘娘您说说,我们老太太诺大年纪,日日这般­操­劳,唉,都是我们做下人无能,让太妃娘娘见笑了。”

南安王太妃背后两个嬷嬷差点惊呼,却是南安王太妃稳得住,依旧言笑盈盈:“来了这一会子,何不叫府里小姐来见一见?”

张氏抹抹泪眼吩咐道:“把孙小姐叫来。”

不一刻,粉雕玉琢的巧姐儿来了,先是盈盈拜倒给南安王太妃行礼,在就扑到张氏怀里:“祖母唤孙女何事呢?可是老祖宗好些了?”

南安王太妃眉眼直跳:“这是?”

张氏微笑:“这是琏儿长女,而今贾府唯一姑娘。”

南安王太妃抿­唇­:“听闻栊翠庵景致不错,做不过无事,不妨一游!”

张氏心里只抽冷气,这样冰冷心肠呢,你的女儿金枝玉叶舍不得,人家合该倒霉么?面上却不敢稍有不忿,含笑起身,吩咐打道栊翠庵。

却不料栊翠庵中正在讲经说法,讲经者竟然是惜春,缁衣素锦的惜春小脸清瘦苍白,眸光清幽,张氏见状鼻子发酸。

南安王太妃不动声­色­听了半晌,面上佛然之­色­逐渐变成凄苦无奈,贾府女儿是抢不成了。失望的南安王太妃只得打道回府去了。一行人倏然而去,却给贾府留下一屋子愤然之气。

南安太妃最终选择了石家郡主府十四岁孙女儿,替南安郡王收为义女,奏请圣上,赐封郡主,饶是这般,圣上依然没有饶恕石府之罪。

圣上看在郡主出自皇家一脉,与她留下一个三岁孙子养老送终,一孙女和番为王妃,其余家眷无论男女,因为郡主和番免除斩刑。致使死罪可免何罪难逃,阖家充军岭南烟瘴之地。

郡主出狱,一夜之间从一位中年美­妇­跨入了老年。

京都传言,郡主乃是伸冤无门,一夜白发!

真相到底如何,谁知道呢?

不过,石家父子擅自调兵脱离主帅已经得到证实,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是千真万确。

迎春甚是纠结,没想到石家逃过了去年,却倒低没逃过命运!只不过多了海外一点血脉。贾府逃脱了抄家灭门之祸,却把惜春耽搁了。

一直以来深有把握的迎春茫然了,再世为人,改变了许多,更多人走向了既定命运,她不知道自己命命盘将要如何旋转下去!

178、兔死狐悲兄弟扶持,­唇­枪舌剑姑嫂绝义

这一次海疆战役,除了举国上下添了无数的孤儿寡母之外,彻底烟消者就是郡马府石家,彻底幕落陪葬者是王家,王子胜跟贾赦是同类,根本就是靠着祖上余荫,仗着兄长王子腾混吃等死老纨绔。结果他又没有贾赦好命,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王仁,大伯父生死不明,他到逃跑了。

王家女儿倒是好,一个做了伯爵府少­奶­­奶­,一个成了荣府主母,却是­妇­道人家,最多私下银钱眷顾,朝堂之事使不上力。这也是人人盼望儿子的道理。

受海疆战役波及隐退者是卫家,卫家卫若兰扶灵回京,御史言官雪花一样的奏折参奏老将军误国,少将军惧死,要把他卫家满门下狱治罪。

亏得此事牵扯着南安郡王与圣上,最大霉家石家也是皇亲,如今已经一败涂地。御史们穷追猛打,使得整个宗室皇亲顿生兔死狐悲之情。宗室皇亲经过几次政变叛乱已经被圣上排挤在议政核心之外,如今身赴国乱,匡扶社稷还要被彻底赶出朝堂,以后谁还敢再出头领兵?

况且皇亲宗室一般都不科举入仕,大多是靠得军功晋身,如今这般不是要断绝宗室活路么?

武官也憋屈得紧,你文官要扬名,就要那我们武官­性­命祭旗么?

一个个摩拳擦掌咬牙根:那就拉出来遛遛吧,谁死谁生但看天意了!

宗室皇亲以及惯常被压制武官们,在长久沉默之后群情奋起,纠集一班人马,满京城收集文官劣迹污秽,准备绝地反弹,与御史言官满朝清流们展开殊死搏斗。

结果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死人。除了少数几位贾珏这样刚入道修炼的愣头青,许多吐沫横飞辞费滔滔言官,都有这般哪班的罪恶,有不想丁忧匿丧不报者,有丁忧期间与妻妾作乐养下子嗣者,行贿受贿者有之,还有纵奴为恶乡里者,再有太妃贵妃国丧期间纵情声­色­者,总之是上至朝堂结党,下至吃喝拉撒,事无巨细,一一被翻了出来,且有详细的备述,人证物证齐全。

武官集团在新一轮争辩中将证据当堂抛出,一班子铁齿铜牙的言官顿时被当头一­棒­,打掉了嚣张气势,不得不俯首认罪,一锅炖了。罪不至死,却也无颜再立朝堂哓哓舌辩了。落得个罢职贬谪的下场。这一场对垒胜负翻转只在须臾,御史言官候补不及,人人自危,落得个衙门空虚可罗雀!

最是一位徐老学士倒霉之极,他本身并无劣迹,却是他长子国丧买卖瘦马,整个一个贾赦翻版,只是他老婆没有张氏气度,及时铁腕扼杀,并消灭赃证。结果是他长子充军三千里,遂没抄家,却也是家产被长子倒腾一空,抄无所抄了,皇上也没料到这个曾经恩师家境糟糕到这种地步,一个不忍心,倒恩赐一笔返乡费用给这个昔日师长。

只把徐老学士羞愧的想要撞柱遮羞,被圣上着人抬回家去,此后三天不言不语,等家眷把行礼收拾出来,他却把自己活活把气死了。

徐氏家族更是为了不受牵连,把徐大学士一家开除宗族,没收了祖传,任由他们飘零孤悬在外不管不顾了。

一场文武对决在血雨腥风中落幕了。

张氏暗自庆幸自己当日高瞻远瞩,得窥没把迎春嫁进石家,否则今日发配岭南,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石家遭遇让迎春亲眼得见了天子一怒之结果,若说感受四个字儿:不寒而栗。

这日夜里,迎春迎来暌违许久梦寐,迎春梦见自己置身汪洋之滨,耳听人生沸腾,人头攒动,迎春却是谁也不认识。却是送别和番郡主场景,迎春正在为石家姑娘担忧,却不料郡主回眸,却是怀抱仙桃之探春。迎春梦里还记得迎春嫁了北王府,惊愕不已,正待上前查问,却见探春身影倏然而逝。

迎春惊吓而醒,失声哽咽。水衍惊醒,忙着询问,迎春哽咽难语:“我看见了和亲郡主!”

水衍也甚同情石家姑娘,却是无可奈何,喟叹道:“郡主此去祸福难料,你一贯心善,自然不落忍。事已至此,再是揪心也于事无补。”水衍说话间搂紧迎春:“娘子实在挂心,不如明儿你去碧云寺替郡主也点一盏长明灯,替她祈求顺遂平安吧!”

迎春愕然,不过是梦,如何提探春点灯呢?这成么?

水衍却自顾自话:“好在她救下一家子­性­命,又替她祖母幼弟换得栖身之所,也算是求仁得仁。”

迎春这才察觉自己哭的与水衍所想南辕北辙了,却是一时间悲痛难消,长叹两声,总算平复心情。她伸手回抱夫君,窝在水衍怀里蹭蹭泪痕:“妾听大爷!”

郡主出嫁,两方经过拉锯一般磋商,北静郡王严词拒绝了倭国要求赔款抚恤死难将士,无偿提供各种农作物种子教导农桑,合作开矿,以及倭国边民自由出入海疆四条无理要求。只答应倭国,以国家形势进行贸易。

面对狂妄扬言要再次兴兵,武力割据海疆倭国将官,北静郡王态度异常强硬:“倘若尔等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本王将说服皇兄,迁境禁海,举全国之力,建立庞大海师,踏平尔扶桑弹丸之地!”

最终,两国按照北静郡王之意签订了合约。除了郡主和亲,倭国以黄金与我朝贸易棉帛,丝绸,茶叶,瓷器,粮食等,倭国则保证十年内不犯边境海疆。

六月初,北静郡王护送南安郡王返京。与出兵不同,到城门迎接者除了南安郡王与北静郡王家眷,并无外人迎接。可谓城门冷落鞍马稀。

皇上以为,和亲寻求安定乃是屈辱之举,对南安郡王这个败军之将,以及签订和亲约定北静郡王,圣上以为不将罪已经是皇恩浩荡了,岂会与他们作脸。皇上心里希望这两位最好是夜间潜入,悄悄回家躲起来,从此莫再见人了。

可惜事与愿违,圣上可以推诿见面时间时机,却不能拒绝不见。北静郡王要进宫交差,南安郡王要进宫谢罪谢恩。再者,这两位无论是领兵还是和谈都是秉承圣意,圣上想要随意拿捏,宗室有宗长还有太上皇与祖宗规矩,也不能那么事无忌惮,随心所欲。

皇上可以吩咐说人家幸苦了歇息几天,这话推诿三天还可以,十天半月就是自打嘴了。

三天后,两位王爷吃了山珍海味,喝了美酒佳肴,睡了美□妾,酒足饭饱,浑身通泰,坐着华美车驾进宫来了。

圣上不得不召见二位贤弟,面对自己两位为高权重堂兄弟,心里恨不得踢两脚,关键时刻没给自己挣面子。嘴上还得客气说话:二位王爷幸苦了,千万保重身子,尔后还得仰仗二位王爷替朕分忧啊。

两位王爷诚惶诚恐,五府投地,言之凿凿,特别南安郡王声音有些哽咽:“愿为吾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回头却说贾府,张氏奉贾母之命劝说惜春改装,预备议亲,却是惜春各­色­,竟然闭门不出,说道:“老祖宗若是疼我,便恩养我一世,我落个清静闲适,若是不肯,只当我死了,我自己讨着吃!”

张氏凤姐劝说不来,又换了尤氏胡氏婆媳相携上门,惜春竟然异常激愤起来:“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假托出家是为了躲避远嫁谋求更好婚事?呸,你们错了,我是一早看破了,你们锦衣玉食怎么样?现在还不是寄人篱下。可卿活着美幻绝伦,死了十里长街搭祭棚,比父亲还要隆重,又如何呢?难道就不腐烂了?”

惜春言罢一声冷哼:“如今,谁又记得谁?谁又顾得谁?”

尤氏胡氏听惜春提起葬礼提起可卿这笔烂账,都臊红了脸颊。打人不打脸,四姑­奶­­奶­说话太村了。

尤氏言道:“之前都是我们的不是,只是时过境迁,四姑娘也无需揪着不放,再者,我们也不是要姑娘替我们谋求什么,不过为得姑娘自己前程呢,如今再说这个些,很没意思!”

惜春闻言一声冷笑:“这话很是,实在很没意思!你们两个心里还在怪我没有自请和番去,卖了自己赎回大哥哥蓉儿是不是?”

尤氏胡氏都没做声,很显然,惜春说中了,她们心里正有此意,石家郡主已经住回老宅子去了,他们婆媳只能依附在荣府,住在偏远之地苟延残喘。

惜春将他们神­色­收在眼底,愤然之间一声啐:“我自落地,你们管过我吃喝,还是问过冷暖?祖宗的爵位偌大家事如今何在?你们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自己知道,倒有脸来和我说话,我从前没有依靠你们,而今你们也别负累我,凭你们说我无情也罢,狠毒也行,我一生只认得老太太是我亲人,老太太在一日,我在这里住一日,老太太不在了,你们也无需管我,凭我天地之间去自生自灭,虫吃鼠咬,与草木同朽,也是我的一番造化!”

惜春说着哭起来,她何尝没想过嫁人生子做少­奶­­奶­然后再做老祖宗呢?她何尝不希望蓉儿娶妻荫子,将来成为自己的依仗呢?她何尝没想过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呢?

可是,她看见了什么呢?

尤氏闻言脸­色­大变,唬然而起:“姑娘这是什么话,当初是老太太怜惜……”

惜春厉声打断了尤氏:“别提老太太,你们不配。老太太没劝过你们么?你们听了么?又是背后怎么编排老祖宗?”惜春手指着尤氏有哭有笑:“你们夫妻好情谊,姐妹好情谊,叔嫂好情谊,公公婆媳也是好情谊啊,你们一家亲!老祖宗用­性­命挣回来的爵位荣耀,生生被你们肮脏了抹黑了,葬送了,你们好本事,好孝顺,好情谊。”

“要我拿命换你们的荣华富贵,你们扪心自问,你们配么?你们滚,给我滚得远远地,看着你们我就觉得恶心!”

尤氏至此已经羞怒交加,恼羞成怒:“都是我们的不是,姑娘就一个人好好活着吧!”

惜春扬手断发:“如此甚好,而后各人赎各人的罪过吧!”

尤氏直挺挺起身,却是头晕眼花耳朵轰鸣,颤栗不住,她拉着胡氏跌跌撞撞往外跑,尤氏死死咬住­唇­瓣,忍住了胸腔一口血,仿佛一张口就会喷­射­而出,气绝身亡。

胡氏却是觉得惜春太过绝情了,搀扶着婆婆,回头话别:“四姑姑您别生气,四姑姑之话侄儿媳­妇­记住了,侄儿媳­妇­给您保证,终身决不再踏进了栊翠庵半步!”

惜春决绝将剪下一缕头发丢出门槛:“一言为定!”

179、罪有应得贾珍殒命,寿终正寝贾母登仙

尤氏婆媳大败而归,她们说话避过众人,大家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尤氏回家卧病在床。

之后,无论谁劝,尤氏婆媳都不愿再理会惜春,胡氏被人劝的急了直抹泪,只说自己人微言轻,宁死不再沾惹惜春之事。

贾母长吁短叹,凤姐顾不得嫌疑求助迎春探春,希望她们能够一姐妹之情化解惜春的怨怼,毕竟才是十五岁的女儿家,如何忍心叫她青灯古佛一辈子。

迎春探春当然义不容辞,分头到了栊翠庵,惜春知道二位姐姐所为何来,不想再忍悲伤,索­性­闭门不纳。迎春探春姐妹三次上门俱是无功而返,众人见她态度坚决只得作罢。

贾母为了安抚,只得传话惜春,此事等知会了贾珍再做道理。惜春得了此话,倒愿意见人了,不过每日回来拜会贾母一次,每来必定缁衣妆扮,也陪着众人说笑下棋,只是不能略提亲事,谁提恼谁,众人不敢再行絮叨。

贾母见她似乎铁了心,无奈之下只得着人前去贾珍充军地,一为送给银钱衣物,二为了惜春之事,贾珍毕竟是嫡亲大哥,惜春果然出家,也必须他允准发话才是。

不料想,家丁一月后返家回报,贾珍死在西北边陲了,忌日正是家丁达到前三日。

张氏唬得不轻,贾珍虽然荒唐,身子骨一向看着硬朗,如何就去了?家丁磕头回话说:“贾珍父子不耐风寒,路上就病了,索­性­贾琏奉承的好,差役请医问药,病史好了,却是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到了充军之所,虽然做情免了杀威­棒­,除了镣铐,劳役不能免除,对于一般人等不在话下,坏在贾珍从小锦衣玉食,那里吃的这份苦,三天两头犯病,慢慢的羸弱,最终不治。”

凤姐一贯喜欢蓉儿俊美,忙着动问:“蓉哥儿呢?”

家丁却说贾蓉也是皮包骨头了,拉着家丁只是哭泣,祈求老太太婶娘二叔设法救命,否则,只怕今生难以见面了。

凤姐闻言立时泪流满面,与张氏娘儿们哭了一场。张氏忙着招了贾琏说话,着他设法托人,务必给宁府保住一条根苗。

贾珍之死,张氏凤姐都不敢跟贾母言讲,贾珍从小也是贾母看着长大,贾母疼爱贾珍不比贾琏少些。且这些年贾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受的也够了。

两府虽然分宗,贾珍是大家亲人已经是一种根深蒂固认知,特别而今大家都活得有滋有味,唯独他却死了,尸骨埋在苦寒地,须得贾蓉获释方能捡骨回乡,一个个面带戚容。

贾赦贾政张氏两房商议,贾珍尸骨虽然未归,家里还得把丧事办一办,至少让活着的人有个祭奠之所。最后大家商议决定,贾珍虽然犯罪,但是人死帐销,贾珍虽然犯罪,宗族并未将之除族,贾珍之罪已经搭上了­性­命,也没有什么后账可找的了。

贾琏出面,在有司衙门托了人情铺排,尤氏作为未亡人出头露面,在家庙铁槛寺替贾珍做七天法事超度亡灵,把贾珍灵牌子供奉在家庙,让他享受烟火,早登极乐。

家庙做着发誓,贾琏来往张罗,凤姐们也要前去凭吊,来来去去的,面上不免带些戚容,终究在贾母面前露出了行迹,贾母发了好大脾气,勒令贾琏说实话。

可怜贾母诺大年纪,再一次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时间喉头腥甜,眼前发黑。

阖府惊恐,忙着请了太医诊治,王老太医只是摇头:“老太太诺大年纪,屡屡惨痛哀绝,纵然神仙也难救了,可这老太太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无须忌讳了。”

贾赦贾政请求太医务必让贾母多活一时,活得舒服些。

太医用了艾灸,又用些提神镇痛药物,太医说得很明白,贾母已经高寿,想要好转却是不能了,这般用药意在减缓病患疼痛,让病患最后时光好受些。

贾母一般情形之时都很平静,似乎已经察觉自己病入膏肓,并不一如往昔询问病情,而是开口盯着贾琏:“你与你大哥哥自小交好,好歹保住蓉儿一命,替你大哥哥捡骨吧。”

这事儿贾琏早有计较,无不答应,十日后,贾母接到贾蓉平安信,贾蓉已经由北静王请托戍边将军,不再做苦力改而充作将军府小厮,虽然依然是劳役做奴才,却是衣食温饱,风雨不洒,­性­命无忧了。

贾母看信使然,再不提一句旁的了。

此后,贾母多半时间处于昏睡状态,清醒时间越来越少,醒来就会寻找黛玉迎春湘云探春们,下了闺学没有,说起宝玉贾珏就会唠叨着他们读书太苦,又吩咐张氏不要抬拘管过度了,又说起贾珠来,直说贾珠是个好孩子。贾母自顾自的说着,大家又听明白的也有听不明白的,不过一点大家十分清楚,贾母时日不多了。

正所谓生死有命,一众人子女唯有抹泪之份了。

张氏为了延续贾母生命,不惜银钱,让贾琏花重金在辽东黑森林卖了几株百年野参,每日给贾母提神补气。张氏意思总么也要叫贾母赚足了八十四这个人生极限再去,这才不枉贾母老寿星称谓。

此后,府里老少爷们娘儿们每日比来贾母跟前三五趟,无事一般都在贾母房里耽着,以慰慈心,生恐一个疏忽错过送终,遗憾终身。便见日把一班孙女重三遍四念叨,一眼话别一般。黛玉巧姐儿天天守着,迎春探春惜春隔三差五前来探视。

张氏暗暗知会了史家,明说了贾母病情,史家阖家过府问病,贾母清醒之时能够认人,高兴之余,眸光之中难言怅然落寞。

张氏凤姐迎春等都知端的,贾母这是思念湘云了。

这事儿张氏实在无法子。湘云婆家虽然得利于皇亲国戚绝地反弹儿不致罗罪,却是卫若兰伤残,卫大爷无才平庸,再不可能恢复昔日风光了。而今,劫后余生的卫家为了避免成为御史言官靶子,决定避其锋芒,阖家护送老将军灵柩反响安葬守孝去了。湘云也跟随夫家而去,她重孝在身,不可能前来探视。

很快到了八月初三,又是贾母生辰,贾母患病,不耐吵嚷,不许大办,张氏却与凤姐迎春探春等商议决定,就在贾母园子里摆两桌,至亲之人聚一聚,给贾母拜寿冲喜。

这一日,贾府内外披红挂彩,廊上仪门点起灯笼,意在图个吉利。

这一日迎春探春齐齐归宁,给来贾母贺寿。

却说迎春诞下三胞胎,因为怀孕之时颇多波折,可谓九死一生,虽然顺利诞下孩儿,大大损伤母体,伺候再未开怀。三个小家伙就更显珍贵了,他三个又长的标志,人见人爱。

两个孙子在水母眼里就是命根子,眼珠子,除了怕水衍,迎春也不敢轻易责罚。而今三岁不足,被水母惯得只差上房揭瓦了。

唯一一个丫头,水母­精­力不济,兼顾不暇,又被父亲水衍天天背在背上颠颠跑着给亲闺女做牛马,还乐呵呵给迎春夸赞,说是虎父无犬女,姑娘将来必定是巾帼英雄。

迎春夹在水家呣子之间,完全没有话语权,迎春因此没少跟张氏凤姐抱怨。

这日来探贾母,三姊妹在贾母卧榻上爬来爬去,迎春呵斥,贾母护着。迎春便跟张氏凤姐叹息:“三个小家伙最会寻找保护神了,我走哪儿都没说话的份儿。”

凤姐就笑:“这不碍事,我自小就是跟着祖父祖母,也没见长歪啊!”

迎春尚好,这话说的张氏直牙疼,若非凤姐彪悍,这荣府主母轮不到凤姐。

贾琏直接撇上嘴:“消停些吧,你!”回头向着迎春:“二妹妹,淘小子不打紧,姑娘且别放纵了,赶明儿把女婿骑着打,传出去我们舅舅脸上也不光彩呢。”

众人一愣之下,了然大笑。

凤姐立时臊了,咬牙嗔怪:“多少年的话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偏是记得!”

贾珏不知道这些话出处,却是乐呵呵逗趣两个侄儿:“葳哥儿,蕤哥儿,你们想不想要骑在身上打人媳­妇­啊?”

葳哥儿大些,又被贾珏发蒙读了几句书了,知道这话不是什么好话,摸摸鼻子,露出一口细米瓷牙嘻嘻笑。四岁蕤哥儿不知道媳­妇­是什么,却知道打人之人是坏人,一个个拍着手蹦蹦:“媳­妇­打人,恶媳­妇­......”

逗惹得迎春家里两个小子一个丫头跟着闹腾:“恶媳­妇­……”

迎春慌忙去捉他三个,却是张氏纵着,贾琏护着,捉住这个,那个跑了,凤姐也跟着护小­鸡­一样拦着,大家一起逗着孩子撒欢儿。

贾母­精­神疲惫之极,看着满地孩子撒欢,甚是宽慰,面上露出浅浅笑意。

探春看着侄儿们迈着肥肥短腿儿,鸭子似的嘎嘎嘎嘎乐呵,直觉喜庆,忍不住上前凑趣儿,追撵着逗趣侄儿们做耍子,却是笑着笑着,忽然鼻血滑落,众人吓得不轻。众人怕吓着贾母,忙着将探春簇拥到外间。

尤其张氏,见不得血迹,一时紧张兮兮,探春虽是贾府女儿,却是出嫁侧王妃,若是在娘家出事,可是罪责不轻。忙着吩咐叫太医请脉,这一请请出一桩天大喜事来。太医喜滋滋拜倒:“恭喜侧王妃贺喜侧王妃,娘娘有了两月身孕了!”

阖府大喜!

探春一时间成了国宝了,凤姐迎春小心翼翼将她搀扶坐下,却是不敢张扬,吩咐王太医压下消息,只等王府自己太医确认,听了太妃王爷意思再说。

随后,贾琏贾珏亲自护送探春回府,两兄弟亲自求见北静王爷,并小心翼翼告知北静王,侧妃刚刚身子不爽,还请王爷请个太医瞧瞧。

北静郡王出初时不解,而后狂喜而去,连茶水也不请报喜官吃一盏。

贾珏贾琏兄弟回府静候王府佳音,凤姐迎春慢慢给贾母透露探春消息,贾母却是只当玩笑,幽幽叹息:“凤丫头啊,你那个经验在迎丫头有用,你三妹妹未必有用啊,北王府那些个......”

众人会心而笑。

忽然间,荣府门前鞭炮大作,小厮乐颠颠进来报喜:“北静王府前来报喜,咱们三姑­奶­­奶­有喜了!”

张氏凤姐一早知道了,忙着吩咐封赏。却是贾母耳朵已经不十分灵便,却也听懂了七八分,只不真切,一时喜之欲狂:“再说一遍,谁报喜啊?”

凤姐合着门外远远的炮仗声笑道:“老祖宗啊,三妹妹,三妹妹有喜了!”

贾母一番旬日的颓废之气,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初时中气十足,笑着笑着忽然就嘎然打住了。

凤姐迎春正一左一右搀扶着贾母,忽觉贾母身子软哒哒往下滑溜,双双惊愕抬眸,却见贾母嘴巴大张,满脸笑意,只是已经发不出声来了。

其时,黛玉正在一旁赔笑,瞧见了贾母异状,颤抖伸手:“老祖宗?”却是已经没有了气息,黛玉顿时哭起来:“老祖宗,您跟我说说话,应我一声儿?”

张氏对于贾母的情形已经心知肚明,这些日子一直在悄悄备办后事了,此刻上前,帮着把贾母平放在榻上:“你们都来给老祖宗磕个头吧。”

鸳鸯颤抖着给贾母盖上黄表纸,却是一抹一抹,贾母直不闭眼睛,鸳鸯哭道:“老太太,您怎么啦?不认得鸳鸯啊?”

张氏上前,伸手在贾母眼前一抹:“老天太安心去吧,玉儿有媳­妇­,府里一切都有媳­妇­呢!”

张氏移开手指,贾母已经笑微微合上眼帘,掐死熟睡一半,依然一如平日,富贵慈祥!

180、白浩浩贾母返故乡,热闹闹黛玉做新娘

贾母走得很安详,她最为忧心者一个宝玉已经做了尊贵驸马爷,一个黛玉已经跟贾珏订婚,并且得到未来婆婆的偏爱,且这半年来,贾母已经把黛玉名下财产,包括贾敏秘密托付给贾母再有林如海临死托付给贾琏的财产,田产铺面,经过了六年的打理,不仅没有丝毫损伤还增加了十数万银子,这样的增长额度还是张氏拘泥于不敢大肆兼并土地结果。

贾母临死,张氏允诺,他日分家,贾珏依然会分得现金一半,就现在这算也是小三十万了,假以时日,之多不会少。不说黛玉手握几百万的家产,就是贾珏这些公产,也足够他两口儿吃个八辈子,在养活十个八个孩儿了。

所以,贾母是心无牵挂,心满意足区域老公也回合去了。

虽则贾母走的心无怨尤,活着的人却是十分伤心,张氏凤姐李纨尤氏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一个个直哭得泪眼模糊,哭得晕厥有三人,第一个是晕厥的是黛玉,自从父母亡故,黛玉几乎跟贾母形影不离,贾母爱如掌珠一般,黛玉乍见贾母决绝,一阵心如刀绞,软软的就倒了。第二个就是迎春,迎春想起前世今生,颇多感慨,既为贾母前世今生对自己的眷顾,也因为前世今生的巨大差别,眼见贾母寿终正寝,自己重生可谓改天换地,心中激荡难以抑制,一时情绪失控,晕厥了。

第三个晕厥着却是张氏,张氏自从生了贾珏,在迎春帮衬下,贾母一改常态,到了最近十年,张氏跟贾母完全没了地对情绪,反而相处的母女一般。张氏自己也是年逾五十,几近花甲,思前想后,一场悲痛嚎啕,身子骨就顶不住了,晕厥了。

贾赦贾政贾琏宝玉贾珏几个也是哭的泪眼婆娑,倒低比女人还是清醒些,父子们商议着,贾母葬礼如何办法,如何花费,必须的拿出个章程才是。

贾珏宝玉贾琏等都说:“请父亲拿个主意吧!”

贾政躬身一礼:“兄长做主!”

贾赦抹抹眼角:“琏儿,去寻你媳­妇­,问问你母亲,如何办法。”

贾琏暗地直撇嘴,面上却是毕恭毕敬:“儿子这就去!”

少时,贾琏回禀:“母亲已经铺排下了,一切都有凤哥做主已经从公帐上拿出了五万银子先用着,不够再填补,母亲说了,老太太生前爱热闹,这回是老太太最后一宗大事,无比般的热热闹闹。”

贾赦点头:“你母亲一贯妥当。”

贾政想起之前贾珍曾悲参奏葬礼奢糜,因道:“依我说,还是不要太过糜费得好。”

贾琏一贯跟老太太亲,这回老太太临死还给他们两口子三个孩子都留了东西银钱,老太太对一班孙子孙女真是疼到骨髓了,一时哭得泪眼模糊:“方才大嫂子也是这般提说,我便认了眼前这五万,我如今继承了爵位,老祖宗后事原该有我办理。将来分家从我账户上扣除,还有几位妹妹,都得了来祖宗的遗留的财产,都是几件老祖宗平日喜欢的古董并五千银子,二妹妹三妹妹都说只要古董,这银子她们不要,还给老祖宗办后事,再有老祖宗给自己也留下一万银子,并写了遗言,说是让可着一万银子办后事,是母亲不落忍,老太太荣宠一辈子,怎么也要让他老人家走的体面些!”

宝玉贾珏手里也有贾母遗留的清单,贾母给儿子孙子都是一万银子,孙女庶出孙子重孙子孙子都是五千银子,宝玉贾珏当即表态,愿意拿出这一万银子来给贾母办葬礼,无比体面光彩。

贾政并非舍不得银子,不过是在礼部做官,越发教条了,简直刚刚写下了丁忧折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个也不知道了。

贾政丁忧折子圣上当即准了,贾政原本做的就是悠闲官儿,许多人眼睛盯着呢,圣上正好那这个官儿去做其他人情。不过,圣上做的很漂亮,着礼部官员上门祭奠,还赏赐了白银千两以为奠仪。银子虽则少些,却是皇恩浩荡,其包含着皇家对贾家态度,一句话圣宠优渥。

兼之贾母有个公主孙媳­妇­,不看孙面看佛面,京都地面的权贵无不趋之若鹜,齐齐而往荣宁街。

同样写下丁忧本章还有贾珏宝玉贾琏三个嫡孙子,贾琏是长子嫡孙,袭了爵位,理该丁忧,圣上准了,却驳回了宝玉贾珏的丁忧折子,准许她们白日孝期假日,着她们给祖母守过了白日,除服销假。

贾府请动钦天监择下吉日,恰好又是三日后日期最好,以及八月初六发丧开吊。

贾母似的可谓喜庆,不说荣宁街上百官往来,车水马龙,直说灵前孝子,白浩浩的跪了两长溜,哭号这更是不计其数,后街上后廊上的几辈子的老妯娌侄儿媳­妇­,哪一个没受过贾母惠顾怜惜呢,一个个追忆当初,贾母如何贤惠淑德,把他们从老家解出来锦衣玉食,等等云云,哭诉不休。贾琏宝玉贾珏贾环贾琮贾兰凤姐李纨迎春探春这些嫡亲子嗣就更不用说了,就是张氏这个媳­妇­也在灵前晕厥两次,到场祭奠之人无不夸赞贾府子嗣贤孝。

因为贾母生下三个儿女,脚下孙子重孙无数,贾府请了九九八十一个道士替贾母坐血河道场,让贾母不致坠入血河血海受苦。又为了让贾母早登极乐世界去享福,则又九九八十一个和尚,替贾母念经祈福。

一时间人来人往,大祭祀小道场,一众亲朋故旧热热闹闹陪伴了贾母七七四十九日,最后仙乐齐鸣,将贾母灵柩护送到铁槛寺,等待白日过后返乡入土,与老公也合葬。

不说一场葬礼下来,张氏卧病在床,就是凤姐迎春探春也不舒坦了,一个个请医问药,幸亏探春被王府婆子亦步亦趋跟着,不许她到灵堂,张氏为了让探春好生安胎,与王府对好了口径,直说灵堂不利孩子,探春除了头一日过府观瞻贾母慈祥遗容,其余日子就没再进府,饶是这般,探春想着自己在贾母怀里的安生日子,只是觉得对不住祖母,心里日日过不去,又不能到灵前哭一哭,只有夜深人静之时偷偷哭了好几场,最终病倒了。

好在北静郡王与太妃,每逢贾母大祭祀,必定会到场,出丧之日,北静郡王府的路祭又高又大又隆重。

余下日子,贾赦贾政贾琏贾珏宝玉贾环贾琮贾兰这些大小爷们日日在庙里守灵烧纸,张氏凤姐黛玉都是病病歪歪,府里一切后续之事全靠了尤氏婆媳帮办李纨,支撑府里俗务,这才勉勉强强支应过去。

再有凤姐渐次恢复,有风风火火主持府务,这才恢复常态。

百日后,贾府在铁槛寺做了一场**事,贾赦贾政贾琏三人护送着贾母的灵柩返乡去了,宝玉贾珏兄弟送出城外十里方回。这一次祭祀,探春也在北静郡王护送下到了铁槛寺,并恭送贾母出城方回。

翌日贾珏宝玉销假回衙门当差。

百日后,黛玉恢复了初一十五到栊翠庵替父母上香,不过写经卷之时多谢一卷焚烧给贾母。

冬月十三,贾母百日,贾府除白。死者已矣,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人生在世难免人情往发,在张氏安排下,黛玉除白之后开始跟着张氏待客接物,经手一应婚丧嫁娶之礼仪往来,人情打发。张氏这是为小两口儿将来未雨绸缪,虽然眼下贾府靠着凤姐跟李纨支撑,总有一日,黛玉应该独当一面,所幸,黛玉十分通透,一点就透,虽然不及凤姐爽朗豪迈,却是更加娴静端方,温文尔雅,带人温和,让人如沐春风,获得一众亲友喜爱。

只是一条,黛玉不大喜欢理财,钥匙账本子一概交给紫鹃雪雁,年终结算叫她过目,看也不看就叫收起。贾琏去了南京,张氏吩咐贾珏闲暇巡查铺面庄子,贾珏倒是去了,账目没看,每次跟柳湘莲一班武师都得天昏地暗。巡查庄子,则带着京都一般子弟漫山遍野撵兔子­射­老鹰,呼呼喝喝,把人家庄子上得­鸡­鸭猫狗吓得躲在屋里不敢出头了。

张氏看着这两口儿只是皱眉担心,这般下去,若是碰见狠毒的,只怕被人吃­干­抹净了。

凤姐只是笑嘻嘻:“太太莫被林妹妹骗了,那紫鹃可是对么­精­明人儿,被林妹妹拿捏得死心塌地帮衬她,一家子大小如今都在帮着林妹妹打理产业,再有雪雁的父母兄弟,如今也都为林妹妹所用,再有老林忠一家子,无不忠心耿耿,这其中虽有林姑父的安排,也有林妹妹自己笼络。田产庄子明说老祖宗拿在手里,实则都是林妹妹自己在管理,那些字减免租子,救济钱粮,虽有二妹妹紫鹃的谏言,林妹妹若真是一无所知,那里盘得活呢?”

张氏总算舒眉:“但愿如你所言。”

凤姐笑道:“林妹妹眼下不过是有山靠山,一日没了靠山,必定自己能够担待得起。”

这一年过了腊八,开始大肆忙年,张氏耍个心眼,直说时时头晕,靠着靠枕支撑,实则看着黛玉带领紫鹃雪雁支撑场面,暗地嘱咐何嫂子给黛玉撑场子,前面接管起张氏人情往发这一摊子事情。黛玉果然是无山自担,条条款款,安排的事无巨细,大多都能应付自如,不过偶尔征询张氏,张氏暗暗欢喜,看着这个林丫头果然是个有心人,看似无心,实则一一记在心里了。

张氏之意一再试探黛玉才能,到底舍不得她一个女儿子­操­心太过,很快恢复健康,日日帮撑着支撑,婆媳三个直忙的了呵呵。

凤姐也十分乐呵,越发喜欢黛玉,为何呢,凤姐喜欢抓权,喜欢人前显摆。黛玉呢,则反其道而行之,喜爱清静,喜欢窝在炕上教导巧姐儿写字儿,然后自己细细饮茶品茶点。然后拉着巧姐儿去往张氏跟前承欢,听着凤姐说笑逗趣儿。

总之一句话,不到万不得已,不乐意人前露面。

张氏不得不暗暗感慨,这倒是前生修造,一静一动,一张一弛,倒也正好了。若都是逞强的,倒不安生了。张氏自此越看黛玉越发如意。

隔年三月初三,北静王府传来喜讯,探春剩下一个七斤八两女婴,虽然不是儿子,却把王府上下喜欢的不得了,探春唯一不高兴着,生怕太妃妃失望,却是老太妃喜滋滋安慰探春:“先开花后结果。”

洗三之日,北王府大事铺排,给满京都的豪门权贵都下了帖子,北静郡王府有了后代了。

老太妃更是与北静郡王在老王灵前泪眼婆娑,而今探春能省女婴,必定他日能生儿子,之前京都宗室悄悄流传的老北静王杀孽太重绝嗣之说不攻自破。

却说这回探春这胎也得亏太妃把得紧,探春一经确认怀孕,太妃便将探春接近了自己院子,严防死守,一应菜蔬茶果汤药,全部有自己心腹嬷嬷经手,不叫外人Сhā手一分一毫,终于守得一个孙女儿。太妃心里又有了打算,探春的一应调养,自己都要亲自打理,务必三年报俩。

贾珏一年孝满,贾府考试着手办理喜事,与贾母辞世来年又隔年阳春三月,贾府小美玉贾珏,以太后赏赐半副銮驾,八抬大红花轿,从护国公府,将护国公义妹,十八岁表姐林黛玉娶回家里,不说十里红妆,直说半副銮驾八抬大轿从水府出发,绕着荣宁街来往两个来回,引得无数人争相观看前科探花郎。

这一日,京都淑媛放心破碎一地。当然,那大红花轿中颤颤巍巍,曾经写出桃花诗的才女新娘子,更让人抓心挠肝,神思飘渺,妄想一阵仙风吹起轿帘红盖头,好叫他们一睹芳容。

黛玉的婚床是迎春作为女方亲长亲自铺垫,又让贾珏领着三胞胎在新房睡了一夜,三个孩子第一次摆脱­奶­娘母亲祖母的束缚,缠着小舅舅可劲儿淘气,高兴地在百子图的铺盖上面直撒欢儿。

这一日,轿夫为了讨喜钱,那大红花轿只在贾府门前颤颤悠悠,就是不进府门,贾赦张氏贾琏凤姐一个个出头撒喜钱,轿夫一直不理睬,兀自锁啦热火朝天追着凤求凰。

最后是贾府从上至下主子都洒遍了,轿夫还是颤颤悠悠颠花轿。一般是扶轿子兄弟照应,今日扶轿子的兄弟也是请的贾珏兄弟,一班子稀里糊涂兄弟,跟着闹得起风,那里想起贾珏交代呢。

贾珏见轿子差点颠翻了,心里疼爱妻子受累,在马上作揖打拱:“张兄李兄,纳兰兄,海兄包含则个”

轿夫们不是一般的轿夫,是贾珏做御前侍卫一群小兄弟,都是讨了媳­妇­主儿,贾珏越是说好话着急要看新娘子,她们越是闹腾磨蹭,就是要让贾珏抓心挠肝,心痒难耐。他八个嘻嘻相视而笑,抬着轿子转圈圈:“哎哟哟,嘴巴渴得慌哟,新娘子,可怜可怜呢!”

凤姐忙令紫鹃忙着筛上红糖姜茶:“这紫娟姐姐是新娘子贴身丫头啊,你们知足吧。”

这些歌家伙继续喊叫:“哎哟哟,肚子饿得慌哟,新娘子可怜可怜呢!”

凤姐一看了不得,这些家伙只怕闹的兴起忘记了正事儿,眼看昏黄落尽,拜堂吉时将至,凤姐灵机一动,拉着送亲太太迎春来撒钱:“各位喜轿们听我一言啊,受了咱们这位送亲太太喜钱可是喜上加喜呢!”

轿夫一起笑:“嘿嘿,只怕这位太太手上抹蜜呢,还是十全十福呢!”

凤姐笑道:“抹蜜不抹蜜我是不知道,十全十美算什么,咱们这位太太可谓是十全十二美呢!”

“为何呢?”

“哈哈,咱们这位太太可是宜室宜家典范!”

轿夫们继续转圈圈:“信你?”

“不信?听着!”

“听着你!”

“咱们这位姑­奶­­奶­啊,自从嫁给了姑爷,姑爷的爵位回来了,成了护国公了。你们说说,算不算得宜室宜家?”

“算得!”

“水家三代单传吧,嗨嗨,咱们姑­奶­­奶­进门,一胎三胞了,儿女双全了。你们说这种媳­妇­说不说得宜室宜家?”

“说得!”

“咱们姑­奶­­奶­而今又怀孕了,太医说了又是双胞胎呢,你们说喜庆不喜庆呢?”

“喜庆!”

“兄弟们愿不愿意自个媳­妇­都生双胞胎呀?”

“愿意!”

“咱们祝福新郎官一胎双胞,好不好?”

“好!”

“咱们先让新郎官洞房好不好?”

“好!”

凤姐赶紧忙撒喜钱:“谢谢兄弟们,撒喜钱罗!”

轿夫们一个个傻眼了,互相瞪眼:“是谁答应?”

复又一个个嘻嘻笑:“你不想生双胞胎?”

“想啊!”

“那就进去呗!”

轿夫们一个个嘻嘻哈哈喊起来:“拜堂呢!”

“洞房呢!”

“双胞胎啊!”

“这个辣嫂子忒坏啊!”

哈哈哈哈哈!!!

【完结】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