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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慕彤的古厝作为古坊街的“样板房”将在修缮完成后对外开放。作为销售方案的重要环节之一,所有的修缮将完全按照设计图上的构思进行,再推向公众。

“真的很不错。”目前所有的一切慕彤都很满意。修缮之后的外部结构古朴而素净,没有看到太多全新加工的痕迹,依然是老和旧的感觉,和记忆中的没有区别。“开发商还真下血本。”慕彤在天井上往里望去,不住地表扬开发商。

“你真认为开发商都是慈善家吗?墙面全是新的,再做老旧的处理,这些的造价远比新的要高。”应约前来的黄依欣感叹慕彤想法如此单纯,平时看着挺­精­明的样子,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合约上写着的,白纸黑字,难道还能抵赖?”慕彤环绕着天井,想着摆满外婆最喜欢的茉莉花的情景。

“这个……”黄依欣吞吞吐吐地。

“说嘛。”外部的修缮已全部完全,就剩屋内的木制扇门和格窗,古时的雕花很难再找到熟练的工匠,有几位老木匠已届老甲之年,雕起花来颇费时间。

黄依欣张望着,沈航在离他们很远的正厅跟工人交谈。“方羽白跟我说过,这是沈航和他们的协议。”

“ 方羽白是谁?”慕彤皱着脸沉思,“上次那个那个……你们认识?”

“恩,算认识吧。”黄依欣脸­色­微红。

慕彤有点迷糊,“方羽白怎么会知道你说的那些?”

“他是开发商。”自那天相遇开始,黄依欣就与方羽白有着“密切”的接触,他是开发商的身份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恩哼,还有呢?”怪不得会免费修缮,到底当中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慕彤蓦地想起裴斐说的“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只知道这些。”黄依欣老实地交代,“我没问详细的。”

“事关重大,你回头给我问清楚的。”慕彤摇摇头,很郁闷黄依欣的神游状态。

“那还得找方羽白啊……我……”黄依欣暗忖着,说了不找他的,想了解事情就得去找她。

“反正你得负责问清楚,你不能只告诉我一半,让我猜测另一半。”慕彤没有发现黄依欣的异样,看着大厅里忙碌的沈航,他肯定隐瞒着什么,自己当初怎么会简单地就相信开发商的话。“你去左邻右舍借他们的合约来看看。我明天就走,你打听清楚后给我电话。”

怀揣着疑问与即将面对的如烟往事,慕彤收拾起行囊和沈航一起抵达B市。这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城市,还不到11月就已经是一派冬天的景象,今天的冬天似乎来得更早一些,大部分的北方城市都已开始下雪。

刚走出机舱,慕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整个人被臃肿的大衣覆盖着,惹得沈航一阵嘲讽。慕彤面有不甘地朝他吐吐舌头,趁他不注意拉下他的帽子跑开。

沈航抓着她的衣领,一副想暴揍她的模样。慕彤偷偷一个抬脚,踢在他的膝盖上,他吃痛一声,仍未放开。

“走吧,别调皮了,一会有人来接我们。”沈航拉着慕彤向机场出口走去。

慕彤把手上的东西扔给沈航。“先等一下,我要去嘘嘘。”

“在右边……”沈航刚想提醒她WC的所在,却见慕彤熟门熟路地径直向正确的位置走去。

不一会儿,慕彤搓着手出来,噘着嘴说:“这WC千年都不换的烘手机,没有一回是好使的。”

“你以前来过。”沈航纳闷地问。

慕彤手上的动作稍微停顿一下,随即说:“恩,来玩过。”

“没听你提起过。”

“说这个­干­嘛呀,”慕彤戴上手套,轻描淡写地说:“很多城市都有去过啊,以前假期都会去那么一、二个地方。”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烘手机一直是坏的?”有一些的不对劲,沈航说不出来,从慕彤的话语中她应该经常来。经常……这个词让沈航有点不自在。

“我就随口说说嘛,你别挑我字眼嘛。”慕彤踮着脚尖把帽子带回沈航的头上,“走吧,小人他们已经先下去,我们赶紧下去会合吧,免得落单。”

慕彤装出自然的神情,一时的说漏嘴让她只好选择撒谎。过去的曾经,就让他随风飘散在空中,即使周遭的一切是熟悉的,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出口的所在。

每一次她还未走到出口处,都能远远地看到他远离出口拥护的接机人群,靠在对面电视幕墙的一边,双臂抱胸,从容地看着出口。

每一次她走过长长的出口长廊,他已经从对面的电视幕墙走到她的面前,递给她一瓶水,接着她的行李箱。

每一次她的到达,每一次的离开,每一次的相聚与离别,都从这里开始,从这里结束。

慕彤跟在沈航的后面,低着头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她害怕看到熟悉的场景。电梯、两边的广告栏、柜台,还有出口的电视幕墙……

心还是会隐隐作疼,那般真切地爱过,痛过,付出过,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地放弃过。

走出出口,景维仁、李卉、卓易新已经和聘请他们的开发商接机人攀谈,沈航停下脚步同他们打招呼,慕彤光顾低头发呆,头顶直冲冲地撞在沈航的后背上。

“小笨笨,你看着点路。”沈航转过身,把她拥在怀里,揉揉她被撞到的头。

慕彤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温顺地窝在沈航的怀里。她是依赖沈航的,自从离开家之后,他就是她的全部。她知道这样不好,不该把所有的重心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会渐渐地失去自我。

爱情当中最忌讳的就是失去自我,爱人七分,爱自己三分。这是一句很奇妙的爱情箴言,不知道能做的能有几人,清醒地去爱,清醒地离开,世界上就不会有如此多的爱情怨偶。

“这位是沈航先生,这次投标的负责人,也是D&P的大中华区首代。”李卉甜美的声音为彼此介绍着。“这位是设计师景维仁先生,这位是沈先生的特别助理卓易新先生。”

“久仰各位大名。你们好。”一个浑厚的男中音礼貌地与他们寒暄,带着浓浓的北方口音。

慕彤把头埋在沈航的怀里,暗笑自己有点神经过敏,连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北方口音,都觉得那般熟悉,熟悉就象生命中的某一个人。

慕彤不喜欢这种感觉,下意识地抱紧沈航。“怎么了,撞疼了吗?”沈航的手抚上她的头顶,轻声问道。

“没事,只是有点冷。”慕彤叹了口气,一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

“你们俩一会再亲热,大庭广众的。大妈你太失礼了,人家还没介绍还呢。”景维仁鄙夷地翻着白眼。

“不好意思。”沈航抱歉地微笑着。

“我来给大家介绍,这位是佳世集团的项目负责人田磊。”李卉热情地为双方引见。

田磊?!慕彤的身体顿时僵住,抱紧沈航的手忽地松开。“彤,你怎么了?”沈航发现怀里人儿的不对劲。

深埋在沈航胸前的头缓缓地抬起,一张苍白的脸让沈航失了方寸。“冷吗?”

慕彤无助地看着沈航,虚弱地微笑着:“不冷。”慢慢地转地头,转向人群中与景维仁寒暄的田磊。真的是他,慕彤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为什么让她一下飞机就看到田磊,城市这么大,人口如此众多,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在她开始全新生活的时候,如此突兀遇见他,虽然她知道会在B市某个角落与他重逢,但不是现在,不是此时此地,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她努力忘记地过往,努力释怀的曾经,她告诉过自己,疼痛都会过去的,深刻的会变得模糊,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不会再想起,不会再遇到,即使伤口仍然在,仍然在提醒着过去的疼痛。

她的付出、她的疼痛、她的泪水、她曾经许诺的永远……

最熟悉的陌生人(上)

慕彤苦笑着,眼前的人没有太大的改变,一如记忆中的样子,熟悉的眉眼,多了几份­干­练与沧桑。一别经年,时间抹不去的记忆纷至沓来,将慕彤挤在时间的隧道上,动弹不得。

“你们俩能不能别这么亲热,公共场所要注意影响。”景维仁打破沉默的气氛,“你们别介意,这是我们沈总的太太,人家新婚。”

沈航左手扶住慕彤,伸出右手,“不好意思,初次见面,田先生。”心里暗忖,为什么慕彤的目光如此不同,纠结着心酸,充满疼痛。好象变了一个人,好陌生。

“你好,沈先生。”田磊礼貌地与沈航握手。“你们好恩爱。沈太太好。”

慕彤艰涩地点头,没有说话。他居然能够如此淡然地打招呼,就象初次见面一样自然。慕彤别过头去,拉着沈航的手,“我有点头晕。”

“先送你回去休息。”

此刻的慕彤就象一只受惊的兔子,只想找到属于自己的山洞隐藏起来。

“大妈,你不会是H1N1吧。”景维仁说。

慕彤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在跟在沈航的身上,目光调向别处。太诡异了,景维仁不敢相信慕彤居然没有回答他的话,这是慕彤吗?如果她是慕彤,肯定会说“你才猪流呢。”可是,她居然是沉默。

“沈总,您太太不舒服要不要先去医院?”田磊依然谦恭有礼。

“不用。”慕彤抢先回答,然后求助般地看着沈航。

沈航收到慕彤的求救信号,“先送你去酒店休息。”

“沈总,先前我已经在B市租下公寓,不必去酒店。”李卉说。看见他们如此亲密与默契的相处,她只能当成看不到,安慰自己,迟早有一天沈航会回到她身边的,她才是适合他的人。

“那走吧。”

慕彤靠在沈航的身边,感到前所未有的依赖,在他的身边什么都不用担心。但她还是会害怕,害怕过去的事情赤 ­祼­ ­祼­地呈现于沈航的面前。那么,她便无从遁形。她不要这样,她不要让给他留下任何的介蒂,不要让他知道她最难堪的疼痛。如果撒谎可以解决问题,那么她会把之前的谎言一一圆满。

田磊彬彬有礼地为他们打开车门,慕彤上车时与他眼神的交汇,然后匆匆调转开。那般熟悉的感觉,他的眼中带着笑,让人捉摸不透。

慕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头抵着车窗的玻璃,似乎是在看着窗外景­色­,却找不到任何的焦点。

车子缓缓地行驶着,她发着呆,一言不发。沿途的风景是她所熟悉的,一年多来没有太多的改变,树立着的广告牌依然是老样子。

记得第一次来B市,乘坐机场大巴到市区,田磊在车上说个不停,向她介绍着沿途的风景与建筑,告诉她另一条路是通向另一个城市的高速,过上一段时间怕她闷,还会提醒着她离市中区还有几分钟的路程。

下了车,他会带着她去吃烤串,一般都是她在吃,而他在一边陪着。田磊知道她喜欢吃,把她喜欢的都留给她,他只要看着她尽兴地吃个够,也就足够了。

那时候的他们,真的很简单。田磊拿着微薄的薪水,几乎所有的钱都要养活家里两个下岗的老人,他平时都舍不得花钱。可是每次慕彤来B市,他一定会给她买很多好吃的。

物是人非,同样的路程,车里坐着相同的人,但是心却往南辕北辙。

“沈航,我要去吃烤串。”慕彤缓缓地开口。

前座的田磊猛地一回头,与慕彤的目光再一次交汇。

“不是说要休息吗?”沈航宠溺地揉揉她的头发。

慕彤摇摇头,一副嘴馋的表情。“一想到好吃的,就快流口水了,没空休息。”

“你确定?”沈航狐疑地望向转头盯着慕彤看的田磊。“田先生……”

田磊回过神来,“沈总,您可以自由安排今天的行程。会议定在明天。”恢复先前的神­色­,转回头去,嘴角一丝艰涩的笑容。她还是没有变,依然是小馋猫。

“那我们去吧。”慕彤眼巴巴地央求着。“小人你要不要去,这东西你吃得惯不?”

“去呗,哪能让你全吃了,我帮你分担一点。”景维仁快速地接话。

“好,你付钱。”慕彤调皮地冲沈航一笑,“又省钱了。”把田磊当成透明的,透明的……

景维仁不满地趴在椅背上,“你们俩公婆不带这么欺负我孤家寡人的。”

“小人,我们是看你孤家寡人才决定带上你的,你应该要感谢我们,所以饭钱理应有你来出。”慕彤乐呵呵地回击。

“沈航,你快拉兄弟一把。”景维仁转向沈航求助。

沈航搂紧慕彤,“你知道的,我绝对会在这时候把你往下拉的。听老婆的话是会发财的,这点我深信不疑。”

景维仁哀怨地回座,用脚踢了踢前座的卓易新。“木头,你跟着去付钱。”

“好。我没现金,能刷卡吧。”

景维仁抱头痛哭,“我要暴走……”

“你等我吃饱再暴走。”痛打落水狗是慕彤的强项。“高速路引发交通堵塞是不道德的。”

“卉,你快点安慰我。”景维仁转向旁边的李卉。

李卉惊讶于慕彤引发的轻松气氛,听到景维仁的求助,不禁也捣蛋一回,“恩,等下吃烤串带上我,景大设计师请吃饭怎么可能赏脸。不赏脸就是不给景大设计师面子,以后景大还怎么混呢?”

“呜………………”景维仁绝望地瘫在椅子上。

田磊没有再回头,他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此时慕彤的表情。垂涎着烤串时的表情,趴在他的腿上,抬着头眼巴巴的可怜样。这是他所熟悉的慕彤,他爱了五年的慕彤。

如今的重逢,她已是别人的妻,小鸟依人地靠在她男人的身边。一见面时的惊慌失措,到现在的侃侃而谈。她已经学会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看来,她长大了。不再是以前为一点小事就手忙脚乱,失了分寸的小女孩。

第一眼,田磊就明白她并不想看到自己。

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慕彤呈大字型躺在公寓的大床上,无奈地看着天花板。为什么人生是如此的狗血,不想遇到的人偏偏就是如此凑巧地出现地你面前,猝不及防,打乱你所有的思绪,强迫你面对所有的伤口。

慕彤拉起被子,盖在头上。田磊既然装不认识,那就一条道走到黑,谁也不必搭理谁。

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慕彤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今天在机场的失常,让沈航有些担心和不安,必须尽快地恢复过来,不能让他嗅出点什么来。

过去是属于她自己的,不需要沈航和她一同面对。一个男人对自己深爱的女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宽容的,特别是面对过去的时候。这一点,田磊用铁铮铮的事实告诉过她,爱着就会在乎。

掐灭烟头,沈航从阳台返回室内,慕彤蒙着被子和衣躺着。晚餐时的融洽和谐气氛,让他一度以为在机场失魂落魄的慕彤是自己的错觉。

僵硬的身份不住在颤抖,血­色­在脸上渐渐地褪去,木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这都不该出现在他所认识的慕彤身上,他所认识的慕彤有着多变的面部表情,时而是调皮的,时而又是安静的,大多数时候她却是慵懒的,独自窝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快乐生活。

为什么她会如此失常,和田磊有关吗?他是唯一的陌生人。该不该让易新去查一查?

最熟悉的陌生人(下)

照例跟着沈航到佳世集团上班,慕彤坚持不在沈航的办公室里窝着,跟着其他人一起窝在外面的格子间。

她喜欢格子间,没有人打扰她,想玩就玩,想睡就睡,想发呆的时候没有人会去探究她的表情。她变得越来越安静,在上海总部的时候,大家都习惯活泼热情的慕彤,习惯她在办公室里制造的轻松氛围。到了B市之后,她却越发沉静,所有人都把她的改变归咎于水土不服和B市寒冷的天气。

田磊每天有一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沈航的办公室里,和他谈项目的事情。慕彤可以堂而皇之的避开他,没有任何的交集,即使虚伪的寒暄都可以略过。

爱过,恨过。现在,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偶尔在走廊相遇,亦当成路人一般。

呆在佳世的日子让慕彤越来越烦燥,笑容也越来越少。她不喜欢这里,不习惯田磊近在咫尺的感觉。她不想让沈航知道她和田磊的关系,只有保持着沉默,与这里的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保护心爱的人不受伤害,不给他制造更多的压力与苦恼。这才是她目前的首要任务。

和繁忙的工作氛围相比,慕彤大闲人的角­色­就更加的突出。在到达B市一个星期之后,慕彤改成中午才到佳世,原因是她要当全职的煮­妇­。

沈航上班,她去买菜,做好中饭给沈航送过去。下午的时间待在佳世,没有应酬就和他一起回家做饭,看书,消磨时间。沈航有应酬就会先送她回家。俨然一副结婚多年的模样。

只是沈航对于慕彤的沉默,一直有着疑问,却不能让易新去查询慕彤的过往。一旦他这么做了,就是对慕彤的不信任,不信任也就意味着不尊重、不包容。爱她,就包容她。想说的时候,她会告诉他的。她不想说的,总有她自己的理由。

“大妈,你说过画一副巨幅的。”景维仁看不得慕彤整天地发呆,趴在专属她的格子间围栏上讨债。

慕彤不理他,专心看着她的红绿画面。“没时间。”

景维仁伸着长长的脖子,“大妈,你买股票啊?”

“恩。”慕彤继续埋首在画面前,好不容易磨沈航教她如何­操­作,这几天小试牛刀,哪有心思­干­别的。

“富婆啊,后面的零好多。”

“都不是我的。”慕彤眯着眼睛,笑嘻嘻地说。

景维仁一愣,“不要告诉我,是里面那个某人的。”手指向沈航的办公室。

“小人你不笨嘛。”

“天啊……别教出另一个怪胎。”景维仁作势要晕倒。

慕彤鄙夷地盯着他,“你赶紧滚,不要打扰我赚钱。”

“你赚了吗?”

一道凌厉的眼神­射­向景维仁,“还没赚,正在赔钱中。”

“那你别看了,给我画画吧。我给你好多零……”利诱往往是最有效的办法。

“有你看到的多吗?”慕彤指了指股票帐户上的数目。

景维仁顿时泪眼汪汪,“你把那些给我,我给你画。”

“那你还废话。”慕彤扬了扬眉毛,“我不用画,都有这么多,你说我­干­嘛还要画呢?我傻啊?”

景维仁再度暴走。

“景大,我正要找你说设计稿的事情。”田磊从沈航的办公室走出来,看着暴走的景维仁正抓着头发。

景维仁闻言,立刻象新装上电池的电玩,“田总你来,我的设计稿还有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那就是一幅画。没有这幅画呢,我的设计就不完整。如果能有一系列的画稿,那就更完美了。”

“你想要哪个画家的作品,我们都可以尽量满足。”

“真的?”景维仁狡黠地一笑。

“钱不是问题。”田磊一脸严肃地回答,这个案子交到他的手上,他就有责任做好,上头发话在钱的问题上不要吝啬。

“大妈,你开个价,要多少有多少。”景维仁把慕彤从格子间里拉出来。

慕彤不满地推开景维仁,“我不画。又不是名家,多丢人现眼。”

“我喜欢你的用­色­,沈航那个杯子上的图案,和我这次的设计案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我需要多­色­调的融入。”景维仁收起先前的戏谑。

“那就这么定了吧。沈太太你尽管开价。”田磊闻言,很郑重地决定。

慕彤急了,“我没有答应,你凭什么说定了。”这个人怎么还有这样,老喜欢替别人作决定。

田磊一愣,没想到慕彤的反应如此激烈。“对不起,沈太太。我也是为这个设计案着想,我想沈太太不会不支持沈先生的工作吧。”

慕彤双手握拳,不想答话,她没有必要跟他多做解释。

办公室里的人都纷纷把目光投向慕彤的位置上,猜测着老板的太太会如何抉择。

“有机会一展所长,不好吗?”田磊喃喃地说了一句。

“你……”慕彤一时语塞,他还记得,还记得她为他放弃过施展才会的机会。

田磊沉默着,带着一丝歉疚的笑容,真诚地希望慕彤能够答应下来,曾经因为他而放弃的机会,能够通过他而重新找回来。

“我出去走走。”慕彤抓起外套,不顾众人探寻的目光,打开门走了出去。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微风拂过脸颊,­干­燥的空气让皮肤有点刺痛。来过很多次,还是对这里的空气有点过敏,皮肤总会­干­­干­的。

慕彤坐在佳世大厦楼下小花园的花圃边上,扣紧身上的外套,叹了口气,她并不想接下景维仁给的画画工作。毕竟荒废太久,早久生疏。

小时候,她的跟着外婆学的丹青,大学里选修艺术系的西洋美术史,偶有涂鸦,比专业的艺术生画得更好,深得导师青睐。大三那年,导师以非专业学生的身份推荐她到巴黎美院,被她拒绝。

一时兴起,在杯子上作画尽引出这些事情来,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小彤。”熟悉的呼唤声,慕彤没有回头,该来的始终会来。“你的围巾。”

“谢谢。”站起身来,礼貌地接过田磊手中的围巾。

“带上吧,这里冬天的气候你总是适应不了。围巾会让你好受一些。”田磊看着她因­干­涩而微红的双颊,关切地说着。

“适应不了,也会有适应的一天,用不用围巾都一样。”慕彤把围巾抓在手中。

“你还在怪我?”眼前是慕彤不再是他所熟悉的小女孩,多了一份冷漠、一份疏离和一份倔强。

慕彤扬起头,任风吹拂着脸颊,“我说过,适应不了,也会有适应的一天。时间久了,不习惯就会成为一种习惯,这就是生活。”

“当年你因为我而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我希望能够……”田磊的心里除了歉疚,还是歉疚。当初的绝决,让两个人遍体鳞伤,而今的重逢只能是陌生人。

“磊子,你没必要抱歉,也不需要弥补我什么。当初的事情,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付出过,我对不起我自己,也曾经深爱过的你。所以,我没有遗憾。路是我自己选的,与任何人无关。”慕彤打断田磊的话,她不想听抱歉,不想听对不起。

“会不会接下小人说的画,这也是由我自己决定的,请你不要擅自替我作决定。同样,我接与否都是我个人的行为,与沈航也没有关系。请你不要混为一谈。”

“小彤,你变得犀利。”田磊苦笑着摇摇头,“也不再是以前什么事情都找我拿主意的那个女孩。”

“没错。”慕彤不想提到从前,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沉缅于过去对谁都是没有意义的。“人都是会变的,磊子。如果你非要说谁欠谁,那么,就当我欠你的。当初我不该让我们俩分隔两地,让你一个人经受那么多的生活上的艰辛。你的极端我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但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我们会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慕彤抬起头,第一次正视田磊。这么久不见,他还是象当年一样,孤傲的挺直着背。紧抿的双­唇­表示他正在思考问题,眉眼间有一种牵引的力量,黑­色­的瞳让人一眼看不到底。只是多了几分沧桑,看来这些日子他过得很累。“磊子,有时候,让自己休息一下并不是一件坏事,绷得太紧,总有一天会崩溃的。自己累,身边的人也会跟着累。”

田磊从慕彤的手里拿过围巾,往她脖子上一套,再绕了一圈,在胸上系上。“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想让他们生活得好一些。”

沈航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转了转发酸的脖子,转身从桌子上拿了一根烟点上。

案子本身没有太大的难度,投标后面的暗箱­操­作也已经都疏通好,就算没有他们,这个标也会90%落在佳世的手里。没有必要花大价钱请他们来做一个稳­操­胜券的案子。

除非他们要在里面大做文章,或者是洗钱……后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沈航不屑去做这类案子,虽然分得的利益颇丰。

既然已的接了,只能见招拆招,不让自己和属下陷在不明不白的项目当中。

吐出一口烟,往下探去,楼下的二个人……男的亲昵地帮女的系上围巾,两个人若无旁人地凝视着……

那分明就是慕彤和……田磊。沈航倒抽一口凉气,眉头紧锁着,他现在完全可以确定他们是认识的,为什么要装成第一次见面呢,第一眼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慕彤为什么要撒谎,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朋友,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沈航闭上眼睛,平复内心的翻腾。提醒自己,不可以,不可以怀疑,只是围巾而己。就算是认识的,也不必大惊小怪,慕彤不说一定是有她的原因,相信她。

沈航关上窗,坐回办公室桌前,把未完的公事处理掉。和慕彤一起回家做饭,享受两个人的时间。

冰山一角(补全)

佳世集团大楼的拐角,李卉偷偷地望着小花园里的慕彤和田磊,美丽的眸子结了一层冰,嘴角绽开一丝笑容,­阴­森森的。

在不用应酬的夜晚,沈航十分享受两个人的相处时间。他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不喜欢过多地说话,埋首于工作当中,或是捧上一本书,就可以消磨时光。最近,他又多了一项爱好。慕彤在他工作或是看书时,都会给他泡上一杯姜茶。没营养的咖啡统统没收,姜茶可以暖胃又可以驱寒,B市的严冬正悄然地加紧脚步。

工作狂并不是因为他天生喜欢工作,而是家庭生活的不美满,让他们产生加班的欲望。在这一点上,沈航深表赞同。在没有遇到慕彤之前,他的生活很简单,通常加班到很晚。就如上面所说的工作狂的道理是一样的,他没有家,回到家中也是对着冰冷的墙壁,还不如办公室里的常温。

钱钟书的围城里说过的名句,“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想出来。”这就是婚姻的围城。未曾身在婚姻的沈航曾经也同很多人一样,错误地认为婚姻是一切的坟墓,无论是爱情,还是单身生活的自由度。

事实是检验真理的唯一途径,沈航完全可以大声地向全世界宣布,我在里面,可是我并不想出来。

看着慕彤擦拭着屋中的摆设,整理好今天刚收的衣服,把他明天要穿的衬衫熨烫好,是他一天之中最美好的时光。如果时间可以停止,在这一刻就好。

沈航傻傻地笑着,他不要去知道慕彤和田磊今天下午在楼下的亲昵举动意味着什么,不管他们是否认识,曾经发生过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重要的是慕彤和他在一起,这些就已经足够。

有时间去探寻那些微不足道的蛛丝蚂迹,不如好好地疼爱身边的人。她是属于他的,没有人可以抢走她。

慕彤把家务活都收活妥当,看到沈航坐在沙发上傻傻地笑着,和平时一派­精­明的他,完全的不同,很有家居的味道。

“航,你­干­嘛傻笑?”慕彤坐在他的身边,手放在他的胳膊上,推了推。

“我觉得很幸福。”沈航握着慕彤的手,捏在手里,深情款款。温暖暖的灯光,喷香的饭菜,温柔可人的女主人,连衬衫的味道都是慕彤的味儿。原来,爱一个人的感觉是如此的奇妙,只要与她在一起,就会忘却一切的烦恼,只想拥着她,直至世界的尽头。

慕彤被他傻傻的模样逗笑了,“傻样。”

“这个案子做完,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沈航作势将慕彤拢在怀里。“那时候,古厝的修缮应该完成了,食坊可以新张。我们就安定下来,不再四处流浪。你说好吗?”

“不好,我不希望你被一个人一个城所束缚着。”爱并不是束缚,而是成全。成全他的梦想,成全他的骄傲。

“傻瓜,你是我全部的世界,有你就够了。”爱情可以让人变成傻瓜,可以让人放弃一切。这一点并不假。

景维仁从北京请来美女画家为他的设计案做点缀,他不敢再找慕彤,隐隐约约的,他觉得有些事情是触碰不得的。为了兄弟,退而求其次,或许别人的画也一样会让他有感觉。

抱着如此的期望,他终究还是失望。完全不是他想要的感觉,颜­色­太单调,画面太单一,画风也很普通。和他的设计完全不搭,没有古朴中的跳跃,没有华丽中的简洁,更没有­色­彩缤纷中的沧海一粟。

景维仁揉搓着一头乱得不能再乱的头发,悲催地咬着2B铅笔,面前摆着一张空立的图纸。

“小人,你又暴走?”爱心便当的午饭时间,慕彤刚把便当拿到沈航屋里,他还在开会没出来。

“你不要理我。”景维仁愤愤地说。

“不理就不理,了不起啊。”慕彤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掏出手机扔在桌子上,打开本子准备看午盘。

“还不都是你害的,”景维仁吐掉2B铅笔,“害我找了一个脑袋空空的美女画家。”

慕彤眼也不抬,说:“我没让你找脑袋空空的美女画家,是你贪恋人家美­色­,还好意思把帐赖我身上。你就不会找脑袋满满的才女吗?”

“恩,我找到满满的才女,可是才女不理我。”景维仁嘻皮笑脸地说。

“挑剔。”离午盘还有30分钟,“这样吧,我去看看。画室在哪?”

“顶楼。”

慕彤把围巾往桌上一扔,拧着外套就跑出去。

**

沈航开完会出来,看到桌上的便当,却找不到慕彤。东西都在,电脑也是开着的。连围巾都没拿,沈航摇摇头,这个糊涂蛋,总是忘东忘西的。

“李卉,看到慕彤了吗?”

“沈总,我和你一起进来的。你问问维仁,他刚才还在这呢。”李卉说完,埋首于整理会议记录。“你给她打个电话好了。”

沈航拿起桌上的座机往慕彤的手机打。

“我们说好就算分开一样做朋友,时间说我们从此不可能再问候,人群中再次邂逅,你变得那么瘦我还是沦陷在你的眼眸……”张靓颖的歌声在耳畔循环。

沈航看其他人都没有动静,仔细一听,慕彤的桌子上有微微的震动,拨开围巾,手机的显示屏正亮着,张靓颖的歌声还没有散去。抓起来一看,上面显示着“磊子”。

沈航放下手里的座机,举起手机,点开开锁键,磊子的名片下有4个号码,一个是手机,其他3个号码是座机,都是B市的区号,其中一个号码是这间办公室的。

“李卉,田磊的手机号码是多少?”沈航抬起头来,不安地问道。他不愿意证实这一猜测,然而事实摆在面前。

“1380*。”李卉流畅地背出一串数字。“要我打给他吗?”

“不用,谢谢。”果断不差,真的是田磊的,其他的电话应该是家里的和其他办公室的吧。沈航按开名片夹的其他分组,铃声都和“磊子”的不同,看来磊子的铃声是专属铃声。

沈航把手机放在原位,坐在慕彤的座位上发呆。自己一直逃避着确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一切还是如此突兀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他们是认识的,而且关系非同一般。在慕彤的手机里,“沈航”的名片夹归类于家人组别,和家人共享一个铃声。而“磊子”却独享专属。

酸楚在心里泛滥着,他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不愿面对却不得不面对。工作手腕果断强势的沈航,也会有优柔寡断的一面,也会有逃避的一天。

“沈航,你老婆在顶楼。”景维仁见沈航一个人坐在慕彤的位置上发呆,好心地提醒他。

“她去顶楼做什么?”沈航不解地问。

“画室。”

“哦。”沈航神不守舍地起身。

景维仁再次提醒着他。“你的爱心便当在办公室。”

沈航已经推开门,往外大步走去。

顶楼的画室立着一块尚未完成的画布,­色­彩斑斓,毫无个­性­可言,怪不得景维仁一副暴走的悲催模样。

慕彤搬过一张矮凳子,坐在画布的正面,失神地想起曾经的爱好。

从小外婆教她画丹青,她最擅长的山水。在我国古代绘画艺术中用朱红­色­、青­色­来作画,因此她最喜欢的用­色­也是朱红­色­与青­色­,即使在画西洋画的时候,也大量的运用朱红­色­与青­色­作为主要的­色­调。

兼具中国画的意境与西洋画的写实,这也是慕彤在同一幅中寻求的平衡。既重意境又重实景,大量的渲染意境的同时,又真实地勾勒出实物的线条感。

“是不是看着手痒。”过于沉溺于自我的世界,以致于田磊进来也不曾发觉。

“我现在是手生。”慕彤没有回头。“空有满脑子的想法,也不敢付诸实践。怕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和想像中的不一样。巨大的落差会让我接受不了打击。”

田磊站在慕彤的身后,“不尝试的话,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你就别用激将法,我不会受影响的。”慕彤嘟着嘴,不是不想尝试,是不愿意尝试。

“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你上选修课,导师正在评价他们专业系的学生作品好象是水彩画,夸得天上地下绝不仅有,形容为丢勒第二。然后,你站了起来……”

“记得记得。”慕彤激动地打断他。“我一冲动就站了起来,指着画我就说,丢勒的画重在局部和细节,他笔下的动物和植物都是栩栩如生。而这幅画的画风过于僵硬,活脱脱的磨刀霍霍向猪羊,全是等待被屠宰的鱼­肉­。那导师脸上当场铁青,巴不得把我扔出他的教室。”想起那时候的不知天高地厚,慕彤兴奋地说着。“再后来,我模仿了一幅保罗?桑德的作品,把他的作品中的­色­彩换成以朱红­色­和青­色­为主­色­调。想捉弄一下他。”

“结果,成为西洋美术史的示范教材。”田磊还记得那时候的慕彤,永远是天不怕地不怕,不喜欢的事情绝对不会去做,看不惯的事情一定会说出来。有点莽撞,却让人想保护她一辈子。才华横溢,身边有着太多驻留的目光。

“要不是因为我,说不是你现在是享誉画坛的美女作家。”田磊的眼神黯淡下来,为此他责备过自己,却又在分隔两地的时候,用尽一切的猜忌与控制,让慕彤从此离开他的生命。

他始终害怕光芒夺目的慕彤总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用各种方式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反而弄巧成拙,

“磊子,你别这样。我现在也很好,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总会给你留下另一扇窗的。结束,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多年以后,能坐在一起谈起过去,谈起曾经的美好,这就是一种幸福。“这么些年,我对画画已经没有太多眷恋,偶尔当成消遣,也是一种心境。”

“结束了,还能重新开始吗?”田磊蹲下身子,目光与慕彤平视。太多的歉疚,太多的后悔,太多的不知所措,希望能用一辈子的时间来消弥当初的极端。以前他没有能力给她更好的生活,现在他完全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

“磊子……”

就着午后的阳光,画室中央的两个人再次目光胶着,敞开的画室门口,沈航握紧双拳,按压住冲进去带慕彤离开的冲动,转身离去。

空|­茓­来风(上)

沈航烦燥地拉松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点上一根烟,用力地吸着。一个在工作上游刃有余的强者,在感情上却是犹豫不决的弱者。

他对慕彤的过去一无所知,不曾探究过。至少在今天以前,他认为那些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彤,她对过去、现在以及未来的态度。可是,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勇气听慕彤表达她内心真正的想法。他怕听到的答案并不是他所要的,换一句话说,他没有信心。

他从未听过慕彤讲起求学时的经历,连她喜欢的画画都一无所知。沈航紧皱着眉头,他们愉快地聊着天,聊着过去,聊着他们共同经历的一次。而那些过去,他不曾参与过。

这是可怕的。对一个强者来说,失去信心就等于失去自我,等于失败。

“沈航。”一袭黑衣的卓易新出现在沈航的办公室,他是低调的。“你找我什么事?”

“给我一份详细的田磊资料。”这是第一次,第一次让易新帮自己查私事。

卓易新迟疑了一下,问:“你确定?”

沈航重新点上一根烟,“恩。越快越好。”沈航知道现在的举动有些不够镇定,这完全不同于他的处事方式。是的,他在害怕,害怕失去这辈子唯一爱的机会。

“我知道了。”易新面无表情地答应。“我想告诉你,裴副省长是这次投标的负责人。Crystal离开是正确的。”

沈航恢复工作状态,正­色­道:“消息还没公布吧?”

“没有,这是内部的公文。另外,佳世的后台老板和裴副省长是死对头,他们不是一条线上的。先前佳世布的线,已经没用了。需要重新来过。”卓易新把收集到的情报向沈航报告。

“骏宇那边呢?”

“骏宇没有动静,还是卉卉和我们一同工作,她没有向骏宇报告工作进展。”卓易新看了一下沈航的脸­色­,有些迟疑,“沈航,田磊之前的工作是佳世后台于副市长的秘书。”

“恩?”沈航终于有了一点反映。“直接从政府到企业,他这一路跳的还越快。”

慕彤走到办公室的时候,李卉正好出去,她还是与慕彤保持一定的距离与疏离感。蹬着高跟鞋,昂首挺胸地大踏步走了出去。

慕彤摇摇头,她简直把自己当成杀父仇人,成天就知道瞪着她看。

“沈航,”慕彤钻进沈航的办公室,拧着桌上的便当盒,“你怎么没吃?”

“工作忙,忘了。”沈航埋首于文件堆中,不敢抬头看慕彤,怕泄露眼底的冰冷。

“沈航。”慕彤大声喝道。“说过多少回了,工作再忙也要吃饭。身体重要,你又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慕彤气结,沈航什么都好,就是工作起来不管不顾的,说过很多次了,下次他还是依然顾我。

“对不起,慕彤。”沈航稍微抬了抬头,又迅速低下去看文件。“我先把事情处理完的。”

慕彤意外地一愣,通常自己发脾气地时候,沈航都是哄着她,答应她不会再惹她生气,一定会听她的。可是,今天他却冷漠地道过歉后又做自己的事情。气氛十分的诡异。

慕彤拧着便当盒,“那我倒了去。”

沈航没有制止她,他不敢出声,由着她生气地离开他的办公室。听到门“啪”的一声关上,沈航才抬起头来,靠在椅背上,手指按压着眉心。逃避不是办法,现在却唯一的办法。

接连几天,沈航都有忙不完的应酬,凌晨才带着一身的酒气回到家。第二天一早,慕彤还没醒来,他就已经离开家。中午,慕彤送便当去的时候,他不是在开会,就是到地块去勘察。两个住在一起的人,真正面对面的交集却少得可怜。

在美女画家连续几幅失败的画作之后,景维仁不得己再度求助慕彤。这次,慕彤很痛快的答应下来。与沈航的忙碌相比,她反倒是无所事事,每天晚上回家也是一个人面对着冰冷的四面墙,还不如找点事情做。

爱心便当她还是每天都送,沈航还是经常­性­地不在办公室。慕彤也渐渐习惯沈航的疏离,他有事要忙,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和他闹情绪。都是成年人,不要为了某些小事情而打断彼此的步伐。

慕彤穿上围兜,把颜­色­放在调­色­板里,一次又一次地调试颜­色­。这次,她仍然以青­色­和朱红­色­为主­色­调,配合部分大厦红砖­色­的外墙设计,突出现代与传统的冲突,细节的部分用丹青的画法,整体则延续水粉画的风格。

直到日已西垂,慕彤转动酸痛的手臂,扔掉手中的笔刷,准备回家。掏出电话打给沈航,打通却没有人接。最近,10次有4次是这样的。慕彤摇摇头,换下围兜。

“我帮你。”田磊伸手拉开围兜后面的系带。

“谢谢。”

“怎么样,画得还顺利吗?”田磊把弄脏的围兜叠好,放在桌子上。

“还行吧。按照小人的构思,应该是符合他的设计理念。”慕彤没有太大的把握可以画好,虽然景维仁一再地推崇。

“小彤,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不该问你。”

“你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想问。问不问在于你,回答与否在于我。”慕彤最不喜欢这样的假设问句。

田磊思索着,良久才开口:“你对沈航了解多少?”

“你指哪方面?”慕彤眯着眼睛,似乎不太喜欢探索这方面的问题。

“私生活方面。”

“我相信他的为人。其他的我不想说,也不想谈。对于他的过去,我也不想去了解。一如他不曾问过我的过去。除了信任,还是信任。”慕彤­干­净利落地回答着。“正如那天我给你的答案,沈航是我的家人。”家人的定义远胜于爱人,家人是一辈子也不会分开,即使天涯海角也仍然会有牵挂,即使多年未见也不会陌生与疏离,更不会遗忘。

“那你注意一点,昨天下午在地块上,有个女人纠缠他很久,还抱着一个小孩。”田磊一边看着慕彤的表情,一边担心地说,似乎这件事情他从一开始就是要说的,却绕了一个大弯子。

“是吗?”慕彤笑了笑,“可能是钉子户吧,拆迁的地块上这种事情没什么稀奇的。”

清洗好画笔,慕彤向田磊告别,拒绝他送自己回家的好意,裹紧外套慢慢地走回家。

身后,李卉从画室的隔壁走了出来,冷笑着说:“这个点子太拙劣。”

“是女人都会在意的。”田磊的脸上写满陌生的­阴­狠。

“走着瞧。”李卉优雅地转过身,沿着慕彤走过的路离开。

空|­茓­来风(下)

阵阵的冷风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飘落,时不时地打在慕彤冰冷的脸颊上,泛起丝丝的凉意,把围巾往脸上拉,团团包围着。好多年前,第一次来B市也是冬天,也经历过冬天里的第一场雪,她和田磊坐在马路边上,欣喜地看着身边渐渐飘落的雪花。一个在南方长大的孩子,对雪的认识只停留在电视上,第一次亲眼所见,夜空中纷纷的白点飘落,打在脸上便已消失。这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曾经以为自己疯狂地爱过,不计一切代价的付出过,此生便已足矣。在今天看来,却有点可笑。爱情是什么,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年少轻狂的我们,总以为付出一切就是爱的最高境界。其实不然,爱是在宽容与信任中渐渐衍生出对彼此的依赖,在尊重与坚持中慢慢融入彼此的心灵,漫漫长路,相携一生。

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行人在身边匆匆走过,有相拥的情侣,有结伴的朋友,有搀扶的老人,有奔跑的小孩。在成长的每一个阶段,我们都会遇到很多人,而最终共度一生的只有一人。

两个相互搀扶着过马路的老人,他们需要经历过人生多少的坎坷才能在年老时拥有相互扶持的从容。

田磊的话在慕彤的心里有着小小的影响,说不在意是完全不可能的,在画室里的从容不迫都是刻意营造出来的。她不能轻易地表现出脆弱与不信任,因为她和沈航是一体的。在沈航没有跟她说之前,任何人的话都是不可以相信的,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况且眼见也不一定就是事实。

依然是冰冷的四面墙壁,灯光映­射­出一地的孤独。有好些天没有和沈航好好说话,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慕彤打开暖气,脱下臃肿的大衣,今天一定要等沈航回家。

** **

又是一杯下肚,灼热的气息在胃里翻腾,酒的好处就在于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不开心的事情,让人可以安然放眠而不会梦到任何不开心的事情。酒的迷人之处就在于它是如此的难喝。

沈航示意Bartender斟满杯子,他打着应酬的幌子在酒吧里喝得烂醉才回家,每天早早的出门,下午一定去地块或是开会,避免和慕彤交谈,避免和她面对面。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追过她和田磊的关系,忍不住对她大发脾气。同时,他也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让慕彤越走越远,他找不到最恰当的方式,只能选择逃避。

田磊的资料已经在他的手中,他和慕彤是同一所大学同一专业的同学,而且是同年。资料上显示,他在大学里谈过一个女朋友,在一年前分手。而这个人就是慕彤。而他们却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选择以陌生人的方式相处。沈航用手臂支撑着头,另一个手举动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如果他们是普通的情侣分手,又何必当成陌生人,对彼此视而不见。

田磊毕业后回到B市,他的父母都是下岗职工,没有任何的收入。做为家中唯一的经济支柱,他考上公务员,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后来,跟了B市于副市长,从此平步青云。从政府直接过渡到上市公司的中层领导,这当中并非所看到的那么简单。

结束了,还能重新开始吗?

这是田磊问慕彤的。沈航没有勇气听下去就离开,慕彤她愿意重新开始吗?如果他放开她,她会走吗?

不,他不要放开,他牵过的手是不会放开的,谁也不能。

浓浓的酒气,蹒跚的步伐,温暖的屋内多了一股冰冷的寒气。慕彤从沙发上跳下来,光着脚跑了出来。

“航,”沈航瘫坐于鞋柜边,领带松开着,眼睛紧紧地闭着。

慕彤推了推他,他咕农一声,睁开红通通的双眼,“慕彤,真的是你?”

“快点起来,坐在地上会着凉的。”

沈航抓住慕彤的手臂,用力一拉,紧紧地抱在怀里。“慕彤,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慕彤被他抱得生疼,又不敢挣扎。“傻瓜,我在这呢,来,你先起来。”伸手扶住他的腰,往上拉。

慕彤纤细的手臂要拉动人高马大的沈航实在是有些吃力,意味到有人在拉他,沈航松开慕彤,再度睁开双眼。“不要拉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慕彤又好气,又好笑。刚才还认识她,现在又喊着回家,哄着他说:“你到家了。”

“家。”沈航打量着四周,熟悉的感觉,喃喃地说:“家,有慕彤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慕彤怔怔在看着他,虽然他已经醉得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内心最真实的声音。酒后吐真言,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傻瓜,你不认识我了?”

沈航靠在门板上,充满醉意的双眸在慕彤的身上打量着。“慕彤……”

“你赶紧起来,你再借酒装傻,我就把你扔出去。”慕彤故意装出一副恶­妇­模样。

“好。”沈航顺从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站着。

“你看看你,一身酒气。”慕彤捏着鼻子,故意数落他。“臭死了,把外套脱了去洗澡。”

沈航一边摇晃着,一边把外套脱掉扔在地板上,踉踉跄跄的往里走。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慕彤……”沈航喃喃呓语。“你还在。你在就好。”

慕彤冲他微微一笑,“我能去哪啊?你要再喝成这样,我就不理你。哼哼。”捡起他的外套,扔在沙发上。

“不要,不要不理我。”沈航现在完全是醉糊涂了,分不清慕彤说的是真话与恐吓。“彤,不要离开我。”摇晃着从后面抱住慕彤。“不要,不要抢走慕彤,不要抢走她,她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一个人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把慕彤嵌入自己的体内,头枕在她的肩膀上。

“航,太紧了,我喘不过气来。”慕彤挣扎着,试图唤醒他。

“不要放手,我不要放手。”紧贴的身体唤醒沉睡的火苗,火热的双­唇­在慕彤的颈项间噬咬、轻灼,双手探入她的衣服内,急切地索要。

“沈航,不要……”突如其来的欲望让慕彤有些招架不住,试图挣脱他的掌控。

身体突然被反转过来,他的­唇­带着浓浓的酒意压了过来,舌头长驱进入挑逗着她的欲望,熏得她有点迷离的醉意。失重的躯体交缠在客厅的地毯上,沈航迫不及待的一只手从衣服底下往上探,用力揉捏她的柔软,另一只手解开她的裤子,一把扯下她的遮盖。

慕彤的身上落满他的牙印,只听得他一直喃喃地说着:“我要你慕彤,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除了我,谁也不能把你抢走。”

一向绅士的沈航变得疯狂而凶狠,迫不及待地占有慕彤,用一次又一次的冲刺宣告他的所有权。

初显端倪

沈航每一次的上班迟到都和慕彤有直接的关系,春宵苦短,要及时行乐,舒缓紧张的情绪,加深彼此的情感交流。

午饭过后,两个人一脸神清气爽地走进办公室。

“我一会还要开会,把标的总额定下来。”沈航揉揉慕彤的头发,“你自己找事做吧。”

“沈航,我早晚要用章光101,你就知道揉我的头发。”慕彤不满地抗议着。“我要去画画。”

沈航愣了一下,这些天一直避开慕彤,不知道她答应给景维仁做画的事情。那天在画室外面看到的、听到的……沈航不自在地转过头,“那你去吧。”

“你开完会来找我。”慕彤踮起脚尖在沈航的­唇­边轻轻一扫,“等你,亲爱的。”

“想跑……”沈航一把拽过往门边移动的慕彤,一记长吻封缄。

位置在最外面的李卉低着头,饱含愤怒、嫉妒的狠毒目光盯着眼前亲吻的二人。昨天小小的刺激,反而弄巧成拙,他们亲昵的出现可见流言对慕彤来说,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田磊本该是最了解慕彤的人,却出这么一个烂点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应该酌情加点大料。

李卉愤愤然在离开位置,往门外走去。

愉悦的心情体现在画布的用­色­上,慕彤调的颜­色­都带着粉粉的朦胧­色­调,配合画布的主­色­调,也相得益彰,没有突兀的感觉。

朱红­色­加上淡淡的粉红,青­色­加上淡淡的蓝,朦胧的美感透过原先大面积的主­色­调铺垫开去,一明一暗,古朴与素雅的感觉油然而生。

有些时候并不一定要按照既定的方案去完成,听从自己的内心,心到、手到、笔到,一气呵气,就会是一幅成功的作品。就象感情一样,不要为自己的未来下任何的定义,爱情来的时候,不要犹豫,一定要牢牢抓住,不管曾经为未来的描绘是否与现在符合,听由自己的内心,心的位置就是幸福。

“小彤……有个人说要见你……”田磊吞吞吐吐地敲着门。

慕彤放下调­色­板,狐疑地望向门外,一位手里抱着孩子的清秀女子,局促不安地低着头,不施粉黛的脸上有淡淡的雀斑,丝毫也不影响她的美丽。“怎么回事?”

“她在门口闹了老半天,保卫都挡出去好几回,沈航不见她,她听说你在这里,就吵着要上来见你。我见她可怜,这大雪天的……”田磊面有愧­色­地说。

“到底什么事情?”慕彤疑惑地问,“进来说吧。”

“你就是沈航的太太?”那女子哄着孩子,一边问道。

“我就是。”慕彤有理由相信现在的场景很狗血,女人,孩子……

“这是我和沈航的孩子。”

虽然做足充足的心理准备,慕彤的脸­色­还是微微变化着,沉默着听她继续说下去。“这孩子生病了,需要医疗费,沈航不肯出。这可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怎么忍心。”边说边抽泣着,惹得孩子也跟着哇哇大哭。

“你希望我能帮你做什么?”慕彤对目前的情景有点不知所措,从来没有遇到过,又觉得她所有的话没有可信度。要是每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来跟她说,这是你老公的孩子。你是相信别人还是相信自己的老公?

“医疗费,我需要大笔的医疗费。”那女人哭着说,“孩子不能死,就算他不认这个孩子,也要积点­阴­德。”

“我可以帮你,但是现在应该先带孩子去看医生。”慕彤脱下围兜,拿起大衣和包包,“我和你一起去医院,我帮你付钱。”

那女人突然愣住了,也不哭,眼神看向田磊。

“慕彤,她刚才跟我说,这孩子是看专家门诊的,那个专家刚回北京,要过几天才来。”田磊连忙冒出来说话。

“是这样啊。”慕彤思索着,“那先这样吧,我先带你去买点生活用品,给孩子买点衣服,你看这大雪天的,孩子冻着不好。”

“我开车送你们去。”田磊自告奋勇地说,“大姐,你说呢?”

“好。”

沈航到画室没找到慕彤,给她打电话也没接。李卉告诉他,她和田磊一起出去的。一早的愉快心情再次跌落到谷底,她和田磊多接触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边。

铁青着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个案子还是尽快结束,带慕彤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夜长梦就多,不能再给田磊过多接受慕彤的机会。

没到七点,慕彤就急冲冲地进门,“你在家就好。”她喘着气说。

“怎么了?”沈航还没明白过来,慕彤就在他头发拨了根头发。“哎呀,你这是­干­嘛啊。”

“验DNA。”慕彤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把头发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沈航还是不明白,好好的验DNA,“和谁?”

“一个自称是你儿子的人。”慕彤把袋子放好。“你3年前来过B市?”

“恩。”沈航点了点头,三年前D&P打算在国内设立分公司,他在国内各大城市都踩过点。

慕彤的心咯噔一下,“你有没有和这里的某个人发生不寻常的关系?”

“什么意思?”沈航疑惑地问。

慕彤清了清嗓子,“我是说,你有没有发生─夜情或是多夜情的?”一个成功的男人活到30岁,怎么可能没有艳遇呢?一个正常的男人到30岁,怎么可能守身如玉呢?如果没有艳遇,只能说明魅力不够。守身如玉说明心理和生理都有问题。

“有。”沈航点了点头。“我又不是和尚。”

“这就对了。所以,我需要你的头发去验验DNA。”慕彤从另一边的口袋里拿出另一个小袋子。“看,这是那小孩的头发。”

沈航皱了皱眉,“他们找过你?”

“恩。”慕彤把两个袋子放在一起。“放心,沈航。我相信你,虽然我这么说你会认为我口是心非。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相信你的为人。如果是你的孩子,你肯定不会放任自流。”

沈航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慕彤,“我要带他们去医院,他们都不肯。你怎么做到的。”

“我带他们去买东西,带他们去吃饭,让她放松警惕,然后我就偷偷地拨了头发。”慕彤不以为然地说着,“以前有人去食坊闹事,带了小强放在菜里,要我们赔偿。我还想带小强去验DNA呢,看是不是食坊的小强生的。”

沈航哑然失笑,“慕彤,让你做这些事情,真的……”

“停,”慕彤打断他,“别跟我说对不起之类的话,那是属于你的过去,谁过去没点什么事情啊。现在我们是一体的,有事情就要一起面对,不是吗?”

“谢谢你……”

“你看你,让你不要说你还说。我们是一家人,一辈子都不会改变的家人。”慕彤往沈航身边一坐,扑在他怀里。“有什么事情,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有了慕彤做他的坚强后盾,沈航在公事也更加地得心应手,投标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各项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就等沈航的最后定案。

李卉负责的融资部分却在这个时候出现问题,原先答应融资的三家企业有二家宣布退出,银行的贷款方面也出现问题。没有充足的资金做基础,他们的投标方案就会捉襟见肘,一时卡在半途中,开发商对他们出现的问题大为恼火,直指D&P的工作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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