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冷凝——防止冷凝
B. 霜——避免霜冻
5. 在炎热潮湿天气、海水环境中使用光学仪器
A. 阳光直射——避免阳光直射
B. 湿气与盐雾——避开湿气与盐雾
C. 汗水——避免汗水沾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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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盖头是Logo:退伍后的各色生活(2)
狙击手与步枪
男人多年来一直用步枪射击。他来到战场,完成战斗后再将步枪交回军械库,相信自己和步枪的缘分已尽。但不管以后他用自己的双手去做什么——爱抚女人也好,建造房屋也好,给儿子换尿布也好——他的双手总留着对步枪和步枪威力的记忆。那冰冷的枪身,扛在肩膀上的枪托,性感地将枪斜放在肩上,还有抠下的扳机护环。步枪是从哪儿来的?男人的儿子问他。
步枪散发出的臭味跟潮湿土地散发出的味道一样,也跟步枪在被铸造成棍棒形状之前制造它的地方所散发出的气味一样。当你射完了所有的子弹,而幸运的是敌人也一样没有子弹时,你可以把步枪当成棍棒或是一根大橡树粗壮的树枝来拼杀。男人记得这一点:用步枪作战杀人可以有很多种不同的方法。
从理论上讲,按照传统观点和普通常识,狙击手每杀死一个人只需要一颗子弹。但这种观点未必正确。狙击手需要使用成千上万颗子弹和经历数千个小时射击训练以后,才能达到只用一颗子弹就杀死一个人的目的。他需要在狙击训练场上有一名狙击老手趴在他的身边,告诉他如果射击姿势走样,他就不可能连续射击命中只有一枚硬币大小的目标群。(开枪命中一组只有一枚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这句话的意思是指在瞄准目标时,将所有目标群都集中在只有一枚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范围内,三发子弹连续射击)有很多因素都可以影响你无法射中只有一枚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射击着弹点观察员告诉你风向是五到八,但实际是八到十一;你在射击前还没有完全调整好你的呼吸状态;你对所用的步枪不放心;着弹点观察员给你提供了准确的信息,可你却没能够正确地校准你的瞄准镜。你感觉自己累了,觉得自己很愚蠢,感到心烦意乱;你把目标射偏了;头天晚上你了喝酒,而且还喝得特别多;你担心老家的苏西·罗顿克罗齐(Suzi Rottencrotch)会把一个叫乔迪(Jody)的男人带回家,或者担心他们是不是在干草堆里,或是小巷里,或是酒店的床上干着什么。上述情况实在令人无法接受,这直接导致你不能连续射中一组只有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有时连续发射命中一组五分硬币大小的目标群也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当你射击一组五分硬币大小的目标群时,那你就死定了。你会失去你的目标,而你的目标却不会失去你。你得时刻记着当你准备射击目标时,你自己也是个目标。有人想杀掉你,而他们杀你的理由和你杀他们的理由一样充分。这就是为什么你要像当年熟悉你老妈奶头位置那样,能够准确地定位一组一角硬币大小的目标群。要是你只能定位一组两角五分硬币大小的目标群,那你就很没面子。没有人会在你的尸体上寻找有几个弹孔,就连你的老妈也不会。最后一个见到活着的你的便是你的敌人。他用瞄准镜寻找你,然后毫不迟疑地抠动扳机。
梦幻始于11月。当时我在《阿拉伯时报》上读到一篇关于伊拉克共和国卫队(Iraqi Republican Guard)狙击手的文章。
在梦里,我又变回一个大男孩儿,戴着那时戴过的眼镜。在一个地方寻求着未知的答案。那个地方有时似乎像东京一条条的小巷,有时又像我曾经就读的小学校。我好像是在找五年级时丢失在操场上的粗斜纹夹克衫,或是在寻找一家糖果店。穿着红色紧身衣服的女人们走过小巷,有时我企图和她们一起上床。虽然我已经Ъo起,但那紧身衣服挡住了我,不过我还是隔着衣服干了一回,然后交钱走人。不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这个女人,而不是那个女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是那个女人让我选择了她。有一次我们是在马桶上干完那事的。在梦里,所有的人都不说话;生了病的狗在巷子里瞎逛;毒品、酒精或麻醉剂的瘾君子飘浮在巷子上方,在吸毒或是喝酒。我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做梦时我一直冒着汗),最后,我拐出街角,走出了小巷。那个共和国卫队的狙击手打中了我的左眼。我并没有感到痛,又闪进了小巷。虽然我的眼睛已经被打飞,但还是能通过眼球看到东西。我能看到子弹穿过眼镜后留下的洞。我开始咳嗽,从嘴里吐出眼镜的玻璃碎片,但没有血从嘴巴里流淌出来。当我将玻璃碎片吐在肮脏的巷道上时,我知道自己的胃里全是玻璃,我需要很多年才能全部吐完。透明的玻璃掉落在地上的时候,我听见报时钟声响起,可我不知道到底是几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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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我都是做着这种梦,直到针对飞毛腿导弹的防空演习开始。从那以后,我再没睡过一个晚上的好觉。梦想参军:热血奔涌的期待梦想参军:热血奔涌的期待
加入海军陆战队前我使用过两种武器——一把弓箭和一杆22小口径步枪。这两种武器是我在童子军野营时用过的,当时我12岁。如果不是我要求提前一周回家,我还可以使用机关枪和更大口径的步枪。但我想妈妈了,在营地里我没有朋友,饭菜也特别难吃,而且我害怕在大庭广众之下洗澡——其实树林里的淋浴根本就不算是淋浴,只是在一棵松树的矮树枝放上了六根水管,然后从那里放水下来——营地的长官是个坏脾气的家伙,搞不好还是个酒鬼。由于是我哭着喊着要提前一周离开,因此我父母交的童子军野营报名费得不到补偿,所以我必须得偿还最后一周的费用。我妈妈支持我,她相信我所说的要离开营地的美好理由(因为我想她了)。而我爸爸坚持要由我来偿还这笔钱——我参加童子军野营的费用是从家里的度假开支里拨出来的,为了对家里其他人公平,为了能让因我参加童子军野营而只好选择待在家里的其他人公平,我必须补偿父母最后一周的费用。我不记得是否偿还了这笔钱,但我确定自己错过了见识更大型武器的机会。多年来因为没能使用过机关枪或大口径步枪,我都感到很自卑。
两年后,也就是1984年,当时我已经14岁。驻黎巴嫩的海军陆战队兵营被炸,共有241名美国现役军人死亡,其中多数是海军陆战队队员。这个死亡人数唤醒了我的意识。每当我在早上折叠好我要送的报纸,凝视着封面上死去的陆战队队员的照片时,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大屠杀的场景。我意识到我的国家受到了伤害,我有责任、有义务来抚平这个创伤,那就是复仇。我的国家被袭击,而我是这个国家的一分子。在我之前,我父亲和我爷爷都为国家的安危上过战场。因为我的体内有同样不变的基因,我注定与战争脱离不了干系。小小年纪的我已经明白,不管那些政治家、哲学家还有人权主义者怎么呼吁,也不管牧师们怎么认为,战争就是要复仇,要杀死那些曾经杀死和残害你的人。战争过后也许是和平,但和平绝对不会出现在战争中。
多少个午后,我看着有线电视台的新闻节目,这些电视台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全天循环播放新闻。看到电视里陆战队队员的尸体从碎石中被挖出来,我便立正站好;看见粗犷的锅盖头士兵,有的穿着血迹斑斑的汗衫,将同伴的尸体从碎石中拖出来,我开始轻声地哼着国歌。这些海军陆战队队员高矮胖瘦不一,肤色也不尽相同。他们全身上下都邋遢不堪,人也已经精疲力竭,受到了重创。他们都是男人,而我是个盲目崇拜男子气概的男孩;我知道男子气概必定与战争有关,而战争也需要男子气概。为了不再只是做某人的儿子,我需要有一天上战场去战斗。我常常惦记着那些海军陆战队队员;我的学习成绩总是不及格,而且糟糕透顶。是的,我常常想着那些海军陆战队队员。上木工课和搏斗课时我很专心,而上其他课时,脑袋里却是一片茫然。
我送报时,总是戴着父亲在越南作战时戴过的丛林迷彩帽(他把它送给了我)。每天早上我很专业地扔出那90份报纸,用的是一种瞄准技术,这个技术将在我日后扔手榴弹时给我帮了很大的忙。当报纸在空中旋转着奔向顾客房子的前廊时,我看见——在报纸的头版上,有被炸毁的海军陆战队兵营的照片——那就是我如万花筒般的未来生活的轨迹。和我一起送报纸的两个男孩认为我是疯子。他们认为戴着迷彩帽、嘴里说着战争和因果报应的我,迟早会去杀人或是自杀。
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每个星期天的早上,我们三个都会尽快送完报纸,然后在当地的一家油炸圈饼店里集合,每个人买上一打油炸圈饼。学校里高年级班上有个美女,这女孩儿家里穷得叮当响。但在我看来,她非常有吸引力。我给她一个圈饼,她谢过我,然后我又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法式煎饼或者说是常吃的那种煎饼。我认为这样做也是男子气概的一部分:把自己拥有的东西送给女人,虽然不多,也不值钱。很明显,她也已经知道一些女性气质的魅力,这种女人的魅力让男人认为他给你一些你也许不得不要的东西,或是接受了在这之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需要的东西。她看出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在她面前我假装是在看表,然后结结巴巴地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而她总是充满热情地对我表示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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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炸圈饼店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家大型超市。我记得我曾给过油炸圈饼的女孩儿叫希瑟(Heather)——几年前我听人说她跟不同的男人怀孕过几次。但我还自作多情地记得在那些星期天的早上我送她一些圈饼的情景,同时还为在黎巴嫩死去的海军陆战队队员感到悲痛。
爆炸事件后不久,我从《体育画报》(Sports Illustrated)的征兵广告上订购了一张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烫印纸。晚上,我妈将秃鹰、地球和船锚的标志熨在我的T恤衫上。我们的厨房又长又窄。母亲将她的折叠熨衣架打开,放在那个狭窄的空间里。我坐在厨房一头的板凳上。而她在厨房的另一头,将我的未来印到T恤衫上。她小心翼翼地将秃鹰、地球和船锚从烫印纸上剪下来。我看着她平稳的双手,心想母亲在手工和书法之类的事上总是个专家级的人物。我感觉到从熨斗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充满了整个厨房。蒸汽冒了出来,旧熨斗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往外喷着水。母亲手里的熨斗在衬衫上来回匀速地滑动,看上去像是有人在摇动着小婴孩的摇篮。
现在我在揣测母亲当时有没有想过要搞砸这件事,将墨水弄花或是熨坏T恤衫,以此来亵渎海军陆战队视同上帝般神圣的标志。或许她没想过,为什么不想呢?如果她这样做了,也许我就不会到海军陆战队去了,因为我不会穿那件T恤衫。但她把烫印活儿干得非常完美,拿开衬垫之前,母亲漫不经心地建议我不要参加部队,尤其是不要加入海军陆战队。
“入伍之前你应该先到大学去读书。我想念大学生活,我嫁给了你父亲,本来第二年秋天我应该去上大学的。那时我在西班牙的塞维利亚。西班牙是个好地方,而且那里的大学似乎还要更好些。”
“你肯定不想跑到脏乱不堪的外国去。我们碰到过的每个陆战队队员都在抱怨海军陆战队。他们的薪水比任何人都低,想必吃得也最差。”母亲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而且基地附近的女人都有性病,还记得你叔父吧。”
我父亲的兄弟曾是一名陆战队队员,在驻丹麦的大使馆当过卫兵。有一天晚上站岗时,他喝下每天定量的半加仑牛奶后便倒地身亡,是因为患上了禽类疾病。以前我听说过这件事,是老爸在一天晚上告诉我的。当时他也许是喝醉了,或是感到很孤独,现在母亲又给我讲了一遍。我不知道叔父的死和当地女人的性病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没打断她的话。
父亲得知叔父生病的消息后便立即从西班牙赶到丹麦,陪伴在他的兄弟的身边。最后祖父母也到了。然后叔父被送回了美国——母亲说在飞越整个大西洋的途中,祖父一直在压动皮老虎往里打气,好使叔父的肺里能够进入空气。飞机抵达马里兰州(Maryland)几分钟后,叔父便去世了。一个美国人,如果有能力应该尽量死在美国。母亲很伤心,因为我老爸的亲兄弟比利叔父走了。大家都说他是个诚实直率的男人,一名优秀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一张比利的大幅画像挂在祖父母家的墙上。在我整个的成长过程中,都一直用无比敬畏的目光看着那幅画像。画像是临摹的一张叔父在新兵训练营的照片,照片里他穿着那身著名的海军蓝制服。
在我的T恤衫被印上海军陆战队标志的四年后,我穿着海军蓝制服的照片被放在了比利叔父画像的左下角。
在母亲给我的T恤衫烫标志的时候,父亲正在清算账单或是把时间耗在他的学习上。他不想介入厨房里发生的历史性事件,对他儿子可能抓住的美好未来也不感兴趣。美国海军陆战队的烫印对他来说,只是与童子军野营、教授小号课程以及小规模的棒球联赛(Little League)一样可以作为讥讽的对象。虽然这一切都让他花了钱,也浪费了不少时间,但又有多大的损害呢?这就是生活,生活会一直这样继续下去。如果我们幸运并且好好地抚养孩子们,他们就会愉快地成长。
最后,母亲将衬垫从T恤衫上剥下来,热蒸汽顿时冒了出来。光辉照人的秃鹰、地球和船锚如同一颗心脏在T恤衫上跳动。多么美丽的彩色!多么醒目的鲜红色!多么耀眼的金色!它们代表着天空、陆地和海洋!从蒙提祖马(Montezuma)的大厅开始!这是美国海军陆战队队歌的第一句歌词。我第一次唱《海军陆战队队歌》是在小学的合唱团里。现在我激昂地高声唱出第一句歌词,母亲站在熨衣架的后面听着,我想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我扯掉身上穿着的T恤衫,套上那件有海军陆战队标志的T恤衫,烫印时熨斗残留的热量温暖着我的胸膛。我挺起胸膛,感觉自己已经是海军陆战队的一员!在刚刚成熟的14岁,我决定了自己一生的命运。我要走进战争,与敌人作斗争。为了那些在黎巴嫩死去的可怜的男孩子,为我可怜的死于有毒的牛奶而不是被敌人杀死的叔父,为所有被杀害的陆战队队员,为所有在战争中死去的陆战队队员,为所有为了廉价的和平时刻死去的陆战队队员,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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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盖头是Logo:退伍后的各色生活(5)
梦想参军并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我将这个欲望压抑在自己的心中。只有在送报纸时我才会穿上那件陆战队T恤衫。当天气变冷时我也会把它穿在毛衣里面去上学,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脱下外面的毛衣。我将自己大部分的生活封闭起来,没有和任何人分享。因为那些更聪明、更成熟,穿得更好的孩子会取笑我。他们都是些比我更加优秀的运动员,学习成绩也比我好,而且都已经尝过性的禁果,是朋克摇滚和金属头摇滚的热爱者。他们当中所有的人——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群体,都跟我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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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分辨中的人性升华(1)
12月初的射击训练:目标分辨中的人性升华
12月初,天气已经很冷了。整个月份的气温温度都没超过华氏80度,早晨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霜,偶尔还会下一整天的细雨。
在美国,反战运动正搞得轰轰烈烈。我的朋友珍(Jenn)寄给我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反对美国在沙特阿拉伯驻军,反对大多数观察家都认为不可避免的进攻性军事行动。文章将海湾冲突与美国的能源短缺,主要依赖于石油燃料的美国经济政策,还有对这些燃料的低廉价格的保护措施联系在一起。侦察与目标捕获排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们可不在乎什么燃料不燃料的,我们只在乎生存和射杀。
从作战工程部来的重型机械操作员已经在三角训练与防卫区内建了一个步枪射击场。他们用履带式挖掘机(Caterpillars)在沙漠的腹地挖出一个为射击训练使用的斜坡,从斜坡到我们的射击目标只有1000码的距离。这些大型柴油机械的履带将各个火力道区分开来。
在阿拉伯沙漠的沙子下面,当然还是沙子。我们自己挖了作战坑,但履带式挖掘机挖得比我们要深得多。我不知道自己期待着在沙子下面看到什么,但肯定的是在某个深度存在着岩床。挖掘机的铲斗还挖不到那么深的地方,这让我心神不定。沙子——我们摆脱不掉的东西,如果我们死了,被抛尸荒野,沙子便是我们的棺材。
我们领到1000发带有微调性能的子弹(带有微调性能的子弹是说子弹的弹道比一般竞技水平射击的弹道更精确)和著名的双尖子弹。双尖子弹是从我们的步枪里射出的最准确无误并且制人于死命的子弹,是步枪的意义所在,也是为步枪而制造的。接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随时都把公猪獠牙——双尖子弹的绰号——戴在他们的脖子上。而我们却用胶布将公猪獠牙缠在自己的士兵身份识别牌上,或是拿出一颗放在我们左边贴近胸口的上衣服兜里。我就在衣服口袋里装了一颗公猪獠牙。就如同一些科幻小说所描写的,受到惩罚并且老态龙钟的炼金巫师和书中其他角色都在不时地玩弄着石头,我也经常把公猪獠牙放进自己的嘴里,吮吸着它。那味道跟泥土味道一样。现在,我理解了第一位狙击手所流下的汗水和付出的辛劳有多么不容易。无论他站在哪儿作战,无论他在哪儿匍匐前进,无论他死在哪场战役中,也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悲伤的理由死去(战士总是为了悲伤的理由而死)。如果他活下来,他将让自己的故事流传人间。
在远程射击场上,我和克罗克特用胶带将靶子贴在被炸毁的车辆上。这堆被炸毁和击中的汽车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占地四分之一英亩的废旧汽车堆放场被从美国搬到沙漠里来一样。
排里进行了一小时的射击训练。在几次拖动靶子以确认我们连续射中靶心后,我们再没管那靶子,只是凭着感觉射击。这就像篮球比赛中的控球后卫在投出篮球的那一瞬间就知道,要么是直接投入篮圈,要么就是篮板球。狙击手也在抠动扳机的一刹那,就知道是打中还是打偏了。
M40A1型步枪的弹夹可以装五发子弹。抠动扳机需要三至五磅的力气,不同的步枪需要花费的力气不一样。有些射手可能会把扳机比做女人的###,准确的射击可以让女人达到情yuGao潮。但在第七陆战旅第二营的侦察与目标捕获排里,我们不能将自己的武器拟人化。那样做会在完全机械化的关系中注入人类的元素。会让我们对敌人产生人性化,而这将是个致命的错误。抠动扳机就是抠动扳机,这是射击循环中的一环。
最理想的射击姿势是卧姿。有的射手会运用三角架稳定武器;大部分射手会用背包,或是装满泥土或沙子的沙包。
射击着弹点观察员趴在射手的右侧。鉴于隐蔽点的面积大小问题,他有可能会将自己的左腿搭在射手的右腿上。把瞄准镜放在射手的右肘后面。有人认为着弹点观察员的工作比射手的工作要难做得多,在抠动扳机前他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量。因为他必须找到目标,协助射手射中目标,分辨目标的距离以及风向,计算出准确的信息并告知射手,然后决定射击的时机。但只有一个人会因射中目标而获得功劳,那就是射手。
目标分辨中的人性升华(2)
当目标消失的时刻,射手只看到瞄准镜里清晰可爱的十字刻线的交叉点,似乎有一缕阳光洒在瞄准镜上,而光线则表示抠动扳机的时刻到了。对最优秀的观察狙击组合来说,此时正是最正确的时候,射击着弹点的观察员可以轻声念出观察员的宗教圣歌:开火,开火,开火。
在进行狙击前,射击着弹点观察员要先画一张现场草图,以便更容易地估算出距离的远近,更迅速地捕获目标。也许他会这样对射手说:“一名未戴勋章的军官,正在指挥部队前进,在树林的三点钟方向。”当然,在沙漠里我们的草图上其实没有树林作为参照物。我们将烧毁的运兵车和坦克假设为我们的参照物,有时候参照物还可以是起伏不大的沙丘。
我回到现实中,发现沙漠上的地形很令人烦恼,基本上没什么变化。呆板的重复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觉得自己总是暴露在空旷之地。早在新兵训练营,我们就被告知,在空旷的地方,要保命的机会是微乎其微的。在空旷的地方,你很容易就会被射死。还有你的朋友,当他们试图营救你的时候,也会被杀死。但整个该死的沙漠就是个空旷的地方。
射击完成后,我们坐在战壕里清洁武器。通常,狙击手在擦拭武器时是盘腿而坐的——佛祖也是用这个姿势坐在菩提树下。当然,狙击手可不吃菩提。
因为通枪管条是用黄铜做的,为了不影响到枪管的膛线,通枪管条每往里伸进12英寸,就应右旋一次。所以必须两个人一起完成这项工作。一个人从枪膛入口开始往里捅,另一个人在枪管打开后,将一朵花似的棉条移到步枪的枪膛里面去。对步枪进行清洁可以让你学到很多东西,和其他大部分擦拭武器的工作一样可以帮助你保住性命。
我托住步枪,约翰尼在捅着枪膛。我们喋喋不休地对柯姆斯和迪克森吹嘘我们打中了多少个靶心。虽然有些靶心藏在某些地方,我们永远数不到,它们就像是鬼魂附体的靶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就不是我们打中的。
我的小队正在执勤。排里其他人都已经返回基地营房,我们得在训练区里巡逻。找回剩下的靶子,并试着用无线电设备和训练区控制中心取得联系,通知他们我们已经完成了射击任务,本地区已经被清除干净。我努力想用设备联系到他们,但没能联系上。这时,我注意到附近走来四个贝多因人(Bedouins)一个居无定所的阿拉伯游牧民族。——译者注。便拿出望远镜,看见那四个人从一个小沙丘上拿起一块胶合板,开始走下沙丘。我叫来约翰尼,他用射击着弹点观察员的瞄准镜看到了更清晰的画面。
我们常在三角训练与防卫区一带遇到贝多因人——这里本来就是他们的家园,我们却是些不速之客——但这四个人的行为有点反常。我们从没见过贝多因人做事这么鬼鬼祟祟的。也许他们是在藏食物或是其他军需品,但我们认为他们是观察到了我们射击的全过程。或者说他们是敌人派来的,正进入一个武器掩体或是藏在什么地方想长期监视我们。
克罗克特和戴特曼带着狙击步枪留在战壕里,我和约翰尼走向那四个人。约翰尼拿着随身佩带的手枪,我端着M16自动步枪。我们的枪都已经上了膛,我还把步枪的选择触发器拨到开启状态。约翰尼走在前面,那四个人离我们的战壕只有四五百码。
我很紧张,准备好随时发动我的第一次火力进攻。我们脚下的路很漫长,看见的只是一片米色的空旷大地。每走一步,沙子散发出来的热量就增加一分;每走一步,我们就和那些可能的进攻者的距离拉得越近。他们穿的长袍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得扭曲。在我们看来,他们有一个营的人,而不只是一个班。他们会不会撤退?或者沙子会不会突然在我们中间升起,将我们隔开?我认定他们是伊拉克的奸细,在冲突的早期被派到边境来进行侦察。他们为了掩护身份,就和当地的游牧民族混在一起。我绞尽脑汁,想记起自己到沙漠来的前几周学的阿拉伯语:“我是你的朋友,放下武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我是美利坚合众国部队的士兵。不许动,否则我就开枪了。”可一句也没想起来。所以我决定用英语喊出这些话——如果这些人是间谍,他们有可能在西方的学校接受过训练,就会懂得我说的英语。当然,也会听出我话里的恐惧。
目标分辨中的人性升华(3)
约翰尼背包里背着PRC77型无线电通信设备,但他无法与训练控制中心取得联系。他对我说:“一旦发生什么事,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你一看到他们亮出武器,就马上开枪射击。谁知道他们后面还有多少人呢,搞不好是他妈一整排的人。”
我已经参加过上千次军事巡逻,自从到了沙特,还进行过多次本应是生死攸关的战地巡逻,但我们从没有真正见过潜伏的敌人。敌人这个概念在我脑袋里是抽象的,我很难理解它,就像我很难理解自己的出生一样,我必须亲眼见到才能了解一件事。我在寻求着新的知识。但这次是我第一次真正的军事巡逻体验,却和我在沙漠里进行的其他巡逻没什么两样。日常巡逻觉得无聊、烦躁和期待。甚至在这次短暂的时间里,我们只花了几分钟走过这500码的距离,巡逻的意义还是一成不变。我开始做起白日梦,幻想着回国后首先要在哪里吃汉堡包:应该是萨克拉门托市里的全国冻肉连锁店(Nationwide Freezer Meats);我要吃掉一个夹着奶酪的双层汉堡包。约翰尼停下脚步时,我几乎和他撞在了一起。他盯着我,意识到我的思想已经开小差了。
那四个男人中有三个蹲在沙丘顶上,望着我们。我们离他们只有100英尺的距离了。我可以在两三秒内给这三个人以致命的一击,这种想法让我异常兴奋。我知道不管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我们都将是赢家。我要把他们中的一个人或所有人都杀掉,我在约翰尼耳边这样说。可他没有回应。在我们右边不远的地方有五头骆驼,很明显是那些贝多因人的,骆驼看上去还是很冷漠。
我们盯着那些人,他们也盯着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约翰尼不知道该怎么办,仍然试着与训练控制中心取得联系。我用右手大拇指将步枪的选择触发器从开启状态调到开火状态,再调回到安全状态,然后再到开启状态。就这样反复调了一次又一次。
安全,开火,开启……开启,开火,安全。
沙丘上的一个男人朝我们挥手,约翰尼也向他挥手——这是个兼具警告和安慰意义的手势。
这个男人也许会被一名侦察员视为奸细,他向我们走来。他年轻英俊,脸上带着微笑,一边走,一边又向我们挥了挥手。我们也作出了同样的回应。我慢慢地将触发器调回安全模式。那男人蹲在离我们几英尺的地方,在沙子上画着什么,那样子就像是一个队长用食指在沙子里画巡逻示意图。他对我们说着阿拉伯语和英语混杂的乱七八糟的语言。
他指着那些骆驼,有几个人从掩体里钻出来,手里拿着件大口袋。现在我们能看到有八个人。我开始明白那男人抱怨的是关于那些骆驼的事儿。但我们还是听不懂具体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聚集在他那幅示意草图周围。他缓缓地将手伸向我的步枪,我用手掌顶往他的脑袋,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掀翻在地。我意识到他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是拼命地想要和我交流。于是我取出弹夹,退出子弹,铜制的弹壳掉在我的手心里。
那人坐倒在地上,双手放在背后支撑着地。我取出子弹时,眼睛盯着他。对我来说,要对他采取行动就像打个哈欠那样简单。他的眼里混杂着迷茫和惧怕。我伸出手想将他拖起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抓住了我的手。我把步枪递给他,他就像个孩子一样把枪接过去,然后笨手笨脚地拿枪口对准那些骆驼,并且嘴里模仿出射击的声音。我和约翰尼互相看了看对方,立即明白了。八个人却只有五头骆驼。他们的骆驼被人射杀了,他们以为是我们干的。
他查看着我的步枪。要是我们的上校能像他那样检查一杆步枪,那可就再好不过了。他认真地往弹盒里瞅,表现出对武器的敬畏。我知道他想找的是火药,以确定步枪刚刚开过火,射中了他部落的骆驼。我从他手里拿过步枪,将它拆得七零八落的,并且取下整套枪机组件拿给他过目。我的M16步枪总是一尘不染。因为我一天要花费几个小时进行清洁,而且自从出国后就从没开过火。粘到那人身上的只有清洁剂、润滑油和防护剂。我组装好武器。那人转过身去,同其他聚集在沙丘上的贝多因人说着什么。然后那些人便回到他们藏东西的掩体里,向外面搬运大口袋。
目标分辨中的人性升华(4)
约翰尼想向他道歉,但还没等他说完那个人就走了。我冲那个人叫道:“嗨!”他听见后转过身来。我朝他挥挥手,他也朝我挥挥手。我和约翰尼后退了100多码,看着他们将东西放到骆驼身上。我从左胸口的口袋里取出公猪獠牙,放进嘴里咬着。
约翰尼说:“我真高兴我们没对他们开枪。不知道是谁把他们的骆驼当靶子给打死的?”
我们开车沿着高速公路往三角地区赶。我和戴特曼还有克罗克特坐在悍马汽车的车厢里,对他们讲起刚才碰到贝多因人的经历。他们觉得很有趣,大笑着拿那些“骑着骆驼的赛马骑师”开玩笑,我不喜欢待在三角区,更不喜欢被另一个国家雇用到战争中来。可他们竟然这么没心肝,这让我觉得特别心烦意乱,我想制止这两个笨蛋对贝多因人的无礼。
贝多因人不是我们的敌人。不管联军准备什么时候采取行动,他们都不会杀我们。我刚刚和他们度过了人性的一刻,没有脏话,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戴特曼和克罗克特因为自己的年少轻狂和无知,而且还接受过海军陆战队无情的训练,所以他们惧怕贝多因人的仁慈;他们无法透过贝多因人的沙漠长袍,看到被遮盖在里面的人性。
我还没来得及指出他们俩的错误,向他们解释贝多因人与伊拉克人的区别,一辆奔驰轿车便从后面驶来,速度很快。有时我们会在高速公路上看到加长的奔驰轿车,通常是一个沙特男人开着车,后面坐着一个女人或几个女人。这些女人戴着头巾,那是一种传统的穆斯林女性蒙的头纱。看着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转瞬飞驰而过,这是唯一能见当地公民的机会,而保护这个国家的人正是我们(相对于居住在陆地上生活的居民来说,居住在沙漠中的贝多因人只能算是下等公民)。我们明白沙特人希望与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因为我们是幽灵救世主。那辆车离我们越来越近。克罗克特站在悍马汽车的后面,一只手拽着车栏杆,另一只手放在嘴前,舌头在两根手指间抽动。奔驰车司机慢慢转过头来,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克罗克特。车后座里坐着一个蒙着头巾的女人,我看见她紧盯着克罗克特做出的无礼手势。不知道她是感到震惊,还是迷惑,或是感到恶心。但我知道我会记住她当时的目光,她那双美丽的眼睛紧紧地跟随着这个粗鲁的美国年轻人。
奔驰车呼啸而过。克罗克特和戴特曼大声叫骂着脏话,兴奋地拍打着对方的背。戴特曼管克罗克特叫“有种的浑蛋”。克罗克特对他说:“那表子永远都不会忘记我,她想要我。”
信件:了解外界、朋友、亲人的窗口(1)
每周会送来两三次邮件。我特别喜欢在星期天收到邮件,因为那让我觉得我们受到了特殊照顾,要知道在国内可没人能在星期天收到邮件。
12月中旬,我们开始收到一批批“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组织活动寄来的信。我们不知道是谁发起的这场活动——是红十字会(Red Cross)?还是美国劳军联合组织(USO)?
第一批信不算很多,营里可能只收到了几百封。侦察与目标捕获排分到六封,邓恩中士和约翰尼决定每个侦察狙击小组分一封,而每个组里收到家信最少的陆战队队员可以得到那封信。在我这个组里,是科蒂斯得到了这封信。军事部署几个月以来,在发信时,他只有四五次听到过叫到自己的名字。甚至在看了《好色客》(Hustler)黄|色杂志背面的广告后,他还尝试过给加利福尼亚州兆吉拉(Chowchilla)的州立峡谷女子监狱(Valley State Prison for Women)的犯人写信。不幸的是,他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过。
得到信的六个陆战队队员就像新加冕的国王一样,微笑地等着邓恩和约翰尼把信交给他们。很少表现出礼貌的科蒂斯,吹嘘自己是怎样受到了全国人民的关照。
他说:“操他妈的拉里·弗林特(Larry Flynt)《好色客》杂志的发行人。——译者注。”
科蒂斯收到的信是一位11岁小男孩儿写来的。克罗克特打开的信是来自一位有三个孙子的老奶奶。我们取笑他们俩:迪克森说科蒂斯是鸡奸犯,骂克罗克特是个性变态。虽然柯汉收到的信不多,但他还是很愉快,因为他已经结婚了,娶了个洛杉矶的17岁泼妇。那泼妇可以操任何会活动的东西,她在信里就是这么对柯汉说的。信里还有一张她的快照。我们看了后,全都为她的年轻而感叹。并且为她感到可惜,要不是她将自己成长过程中的欲望描述得如此形象、如此坦白,我们应该说她是纯真的。戴特曼娶了他的哈雷摩托车。他收到的是他家附近的一所大学里的一年级新生寄来的明信片。那张明信片甜蜜而且内容健康,我们看了之后都一言不发,我相信我们都希望能收到她寄来的明信片。乔尔克收到的信封上面盖着“怀俄明州科迪市(Cody,Wyoming)”的邮戳,可惜信已经不见了。阿迪克斯收到的信,其实只是潦草地写在一张粉色索引卡片上的一条信息,应该是来自一位刚辍学的大学生,因为上面写着:我刚从耶鲁大学退学。我喜欢做很多次爱和吸毒。如果你也喜欢做很多次爱和吸毒,请尽快回信。谢谢。很明显阿迪克斯收到的信引起了轰动效应,其他“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的信都不足道。我们凑在阿迪克斯周围,读着那条很快就将成为名言的信息,以确定他没有骗我们。我喜欢做很多次爱和吸毒这句话成为我们讽刺性的呐喊,比说“啊哈”或是“想做就做”还要过瘾。
阿迪克斯给那个“吸毒女孩”回了封信。虽然他从不吸毒,也只做过两次半的爱。她没有回过信,这让我们都很伤心。
但很快,我们每个人都能从他的背包里找出一两封“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的信。有时候信里还夹着那些年轻的写信人纯洁、神圣和富有爱国主义的自画像或照片。这些信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孩儿写来的,有高中毕业班的女生,有大学新生和大二的学生。这些女孩儿和我们差不多大,有的只和我们相差一两岁。
阿迪克斯说:“这些女孩儿现在还没有到法定年龄。等我们从这鬼地方出去,她们也已经到法定年龄了。仅仅只是写信给未成年人,我们是不会被捕的。这就是战争的一部分,是战争的传统,要让那些女士感觉到战争的浪漫。”
有时候我们会给这些女孩儿回信,但都保持不了长久的联系。没有发生那种一诺终生的爱情。她们写这些信只是为了敷衍了事,完成一件简单的任务——在内布拉斯加州约克市(York, Nebraska)的那个女孩儿感到自己是在为联军解放科威特作出自己应该作的贡献,在沙漠里的侦察与目标捕获排的锅盖头们可以从她寄来的“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信中,共同得到一点乐趣,并且在看了“吸毒的女孩”的短信息后,还可以感受到真实的刺激。不管被派到多远,锅盖头们从来不嫌漂亮女孩的照片太多,或是从多么遥远的地方寄来的。
信件:了解外界、朋友、亲人的窗口(2)
我保存了一张女孩的照片——她是艾奥瓦人——我将它保存了几个月。收到她的第一封信后,我就给她回了信。我尽量将信写得可以显示出我的聪明、性感和勇敢,以及随时准备为祖国牺牲的精神。也许她以为我疯了,这封对“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的回信是多么有风格啊!她写了封回信给我,还在信里放上她高中时的照片。在照片的背后她写着她爱我,说她正忙着为我祈祷。后来,我在后方将新领到的科威特西南地区地图叠好后,将她的照片和排里人收到的十多张其他女孩的照片放到了一起。
最后,越来越多的“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的信出现在营里,简直就是泛滥成灾。一天傍晚,我们吃了三周来的第一顿热饭热菜——是事先在沙特首都利雅得煮了十六个小时的红豆和米饭——然后军士长马丁内斯叫我到连里紧急集合。太阳还没有下山,但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一股微风吹过沙漠。由于我们都没有刮胡子,而且好几周都没洗过澡,集合显得有点随意:一些士官在说着悄悄话,他们的排长在向军士长汇报。
马丁内斯解释说海军陆战队军乐团(Marine Corps Band)预计我们将迅速地取得战争的全面胜利,担心很快他们就得执行大量的巡演任务,而乐团又缺小号手和短号手,所以要从所有海军陆战队的部队里挑选乐队成员。上级命令以营为单位进行征选。马丁内斯希望可以让第七陆战远征旅第二营后勤保障连队(Headquarters & Support Company)令人骄傲的老队员去充实军乐团。他需要有自愿者,任何一个能吹一点点号的人都可以。他还强调说被选上的幸运者第二天就可以启程——由司令官亲自护送到首都华盛顿,到最著名的乐团里去演奏——这样,他们就可以有惊无险地逃过等待着我们这些剩下的可怜的、悲哀的傻瓜的子弹。有五名队员自告奋勇,马丁内斯命令他们在全连人面前站成一排。我想我知道等待着这五个锅盖头的是什么。这些人都是新兵,是我们到沙特后连里来的最新一批人;其中两个人有一个是车辆调配场的机械师,还有一个是行政助理。马丁内斯在他们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他们一边听一边微笑着,表现出无比自豪的样子,好像马上就要领到自己的英勇奖章。马丁内斯肯定在向他们保证,即使他们被选上了,他们的荣誉和英勇也丝毫不会被打折扣。然后,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几支塑料玩具笛子,给五个候选人每人发了一根。对他们说:“欢迎到乐团来!给我吹,你们这些贪生怕死的狗杂种,快吹!”他命令他们吹《玛丽有只小羊羔》(Mary Had a Little Lamb)、《平安夜》(Silent Night)和《来朝圣吧,信徒》(Come, All Ye Faithful)这几首曲子。
当他们吹完的时候,全连人都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马丁内斯给他们每个人一个干净的装着那些“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信的垃圾袋,对他们说:“你们几个人给我读完这里面的每一封信,然后统统给我写回信!让那些女孩感觉好点!还要记住,你们能到这个作战步兵营里来,是三生有幸的!你们很幸运能够有个家!”
马丁内斯显得下流并且刻薄,可他说新兵有幸能有个家,却说得非常对。我曾经时常担心失去家园和失去所有的一切——失去爱情,失去金钱,没有食物,没有避难所,交通不便。少年时的我常常被无家可归、失业、不知道怎样谋生和不被人所爱的白日胡思乱想所困扰。想象着自己站在街角,在雨中,身边站着一条脏兮兮的狗,我没有食物可以喂给它吃。这些担心发生在里根执政的时候,那时关于无家可归者的话题已经受到广大媒体的关注,肯定是这个话题促成了我的焦虑。里根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他的官邸离我家只有几个街区远。我的父母两次投票选他当总统,所以我和他的政策以及他领导的失败都是息息相关的。我是这样认为的。萨克拉门托市成为无家可归者的一个重要目的地。每个周末做弥撒的时候,大家捐完钱后,总会专门再捐一次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修建避难所。显然,这一切并不是我担心自己无家可归的唯一原因:我的家庭已经破裂,就因为父亲的冷漠和不忠。多年来,我一直不断地将他的无情投射到我的生活中,最后我也将变成一个孤独、抑郁的男人。
信件:了解外界、朋友、亲人的窗口(3)
我加入海军陆战队,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想成为一个家庭的一分子,我要找到一个家。但海军陆战队这个家总会散伙。尽管你爱你的锅盖头战友,热爱驰骋沙场的生涯,喜欢训练和使用武器,但总有一天你得离开陆战队,至少是精神上的离去。你要找到自己的另一半,也许会生几个孩子,建立一个真实的家庭王国。海军陆战队这个家园是具有诱惑力的,也是危险的。有人宣称他们热爱陆战队,比爱自己的母亲或老婆或孩子还要爱得更深——因为对陆战队的爱是简单直接的。它总是在召唤着你,原谅你的醉酒和愚蠢,激发你的勇气。
到12月底,我就再没给克莉斯汀娜写过信。有时候我会和我的朋友珍互通信件,我和她曾经睡过两次觉。一次是读高中的时候,一次是我回萨克拉门托市探亲的时候(在克莉斯汀娜的车后座里)。现在珍在圣巴巴拉(Santa Barbara)的大学读书。我期待着从她那里了解到大学里丰富多彩的生活,包括舞会、恋爱故事和文学课,大学的世界离沙漠太遥远了。后来她告诉我当我在执行军事部署的时候,她老妈老催着她给我写信。当时她已经有了固定的男友,可她母亲建议她不要告诉我,因为当时的我需要的是希望。她老妈在越战时也是这样给一个男孩写的信。刚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最后我发现这就是她妈教她照顾一个人的方法,对任何人用的都是这一套。如果你能够做到,一定要让那个人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骄傲的姿态。所以珍和其他人不一样,她给了我希望。
同时我还写信给克莉斯汀娜的朋友凯瑟琳,她比我大几岁,我们只见过一次面。她长得很漂亮,不光是漂亮,还富有魅力。也许她写信给我的原因与珍一样。对于克莉斯汀娜的不忠,她肯定是最知情的一个人。克莉斯汀娜写来的信里全是尖酸的嫉妒和虚伪的欺骗,凯瑟琳的信里则充满了对朋友的关爱。我知道自己绝不会和她睡到一起,但这并不表示我在收到她那些甜蜜的信时和给她回信时没有那么一点非分之想。她和一名德国空军军官订了婚,现在生活在慕尼黑。她是在和克莉斯汀娜工作的同一家酒店工作时遇见的他,然后他们就成了一对。我想象着战后到德国去,从那个雅利安人(Aryan)在纳粹统治下的德国,“雅利安族”是指非犹太日耳曼民族的后裔。——译者注手中将她偷走。
她的字写很漂亮,每封细心完成的信都像是一幅美妙的素描。在我打开信封前,排里的每个人都要求看一下她的信封。她的教名叫玛丽,是个地道的天主教徒。写信时,总是将自己的三个名字全都署上,这让她的信显得更加高贵。信封上还有浓浓的欧洲名牌香水的味道,特洛伊认为这味道是性的召唤,但我认为香水味是她将信送到邮局时在她的钱包里染上的。也许特洛伊说对了。我应该用浪漫的方式去追求她,但我知道一个人很容易被香水和距离美蒙住双眼。
12月底,我收到由美子寄来的信,向我宣布她已经和一个我没听说过的男人结婚了。结婚请柬装在一个黑色的漆盒里。盒子里还有个日本梨,包在泡沫塑料里。我让特洛伊陪我去散步,我们走过营地时,我和他分享那个日本梨和由美子结婚的喜讯。我感到更多的是震惊而不是伤心,特洛伊明白这一点。他总是很明白我的心思。我们咬了几口后,我把梨核扔了出去。梨核掉在地上,沙子立即粘到上面,就像记忆萦绕在脑袋最温柔的部位那样。
从12月收到的信件里,我还得知了另外两个人结婚的消息。一个是我多年的好友克里夫(Cliff),是我的小学同学,当初和我一起送报纸。他认识那女孩儿只有几周时间,可能是因为她怀孕了才结的婚。所以一天下午,他们俩独自开车到内华达州,在那里的松树林教堂(Chapel of the Pines)举行了婚礼,但婚礼上一个来宾也没有。他还给我寄来第二周周末在他父母家后院举行的婚宴的照片。他没有告诉我具体的时间,所以婚礼有可能是在8月底或是两周前举行的。
信件:了解外界、朋友、亲人的窗口(4)
一个下午我拆开我妹妹寄来的信,里面的照片记载着家里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看信前我先看了她寄来的照片,我认为照片上拍的应该是个生日聚会。但就是想不起最近家里有谁该过生日。我的侄女穿着一条红色天鹅绒连衣裙,姐姐和妹妹都穿着白色连衣裙,母亲也一样。我还没有见过母亲的新男友乔治先生(Mr. George)。妹妹把他说成是“一个圆咕隆咚的男人,剃光胡子后就是个秃头的女人”。那个没有胡子、圆咕隆咚的男人穿着白色燕尾服,其实看上去就像个女人。有一张照片里他在亲吻母亲,还有一张他在给母亲戴六克拉钻戒。
我肯定用很大的声音叫骂着。因为特洛伊凑到我床边,用他那令人宽慰低沉的密歇根鼻腔音问我:“你他妈怎么了?”
我把照片递给他,问他:“你怎么看这些照片?”
他一张张地认真看着这些照片,就像个凶杀案侦探在察看案发现场的照片。有些最具特征的照片他还再翻看一两次。最后他说:“混账,斯沃夫,在我看来好像你老妈刚嫁给了一个肥仔,那表子都没问问你答不答应。”
特洛伊就是那种少有的把你老妈称做表子以示亲近的人。他用这个字眼儿来表达女性的美好、健康与慈爱。
他还很擅长不停地转移话题,一会儿聊这个,一会儿说那个。有的与主题有关,有的则是毫无牵连。最后他可以将困扰你的话题给模糊没了,甚至给抹掉了,就像一位爵士乐的演奏者可以用音乐淡化生活的痛苦。虽然他这样做会弄出其他令人烦恼的话题。
我对他说:“我老妈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嫁人了,她就不能等到我他妈死在这儿或是活着回去以后再嫁吗?你觉得呢?”
特洛伊说:“你也没办法。我们只是锅盖头,伙计,不会有人在乎我们的。他们只想让我们去战斗,这就是我们的工作。我对你老妈有好感,我见过她,她是个正派的女人。但她不能等到你回去以后再结婚,你会这样等她吗?”
“我等不等倒没什么关系。她是我老妈,可她嫁了个陌生人!让我成了人家的继子。我没资格说些什么!如果我不喜欢那狗杂种该怎么办?”
“斯沃夫,你没什么好说的,爷们儿。其实不关你什么事儿,你老妈坠入爱河,然后就结婚了,你已经是成年男子了。你老妈是个成熟的女人,她可等不了。”
“我觉得有人就会等。你不认为利萨或埃里卡(Erica)是在等你吗?老天爷,埃里卡来到这吸血的鬼地方就是为了你,为了你她要当个锅盖头。可你连她的面都没见过!还有珍和凯瑟琳也在等着我。”
“埃里卡和她们不同。她会了解陆战队,然后就会了解我。可珍和凯瑟琳只知道你写给她们的那些废话。如果你是在国内,她们根本就不会写信给你。那些女人是有条件的,远距离就是条件之一。如果现在我们还在棕榈泉,你打电话给珍,对她说:‘嗨,这周末我到圣巴巴拉来看你怎么样?’她肯定会说:‘嗨,还是别来吧。’再说如果你刚巧在那狗娘养的慕尼黑,然后你打电话给凯瑟琳,对她说:‘我们在霍布劳(Hofbrau)酒馆见个面吧。’她肯定会说:‘算了吧。’为什么呢?因为你只是个锅盖头,除了在她们那些小小的信件里,其他地方都不适合你待着。”
“那么写那些‘献给每位海军陆战队队员’信的女孩儿呢?她们又为什么要写信来呢?”
“她们永远不会见到我们,所以对她们来说写信是安全的。你那个艾奥瓦州小女孩儿已经有男朋友了。所有写信来的女孩儿都已经有男朋友了!她们只是在利用你,在利用我们所有的人!我们以为自己是在利用她们。保存她们在高中时的照片,并且脑子里一边想着她们一边在手Yin。可我们错了,我们才是被利用的一方!那些写信的女孩儿肯定坐成一圈在嘲笑我们呢。因为我们就要死了,而她们会因为曾经写信给我们而自我感觉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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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件:了解外界、朋友、亲人的窗口(5)
我说:“操你妈的,你睡过的所有女人都是菲律宾群岛的妓汝。你他妈又怎么知道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写信呢?”
“每一个我操过的妓汝,都是我先爱她,然后她再爱我。我知道你是个锅盖头,这是我唯一需要明白的。”
特洛伊开始唱《海军陆战队队歌》,宿舍里的其他人也跟着唱起来,只有我没唱。他们都想看我有什么样的反应,当然我无法作出什么反应,因为特洛伊说的都是对的。现在他们要对我进行户外性茭了。
可他们只轮了一圈半,约翰尼就走进来假装生气地说:“给我停下来,你们这些锅盖头!你们这些杂种根本就不热爱陆战队;你们这些饭桶贬低了切斯特·普勒(Chesty Puller)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国海军陆战队的著名将领。——译者注的名声;你们每天就知道在床上躺尸,跟个沙漠王子一样玩弄着自己腐烂的下身。”
性格最温和的约翰尼说出这样的话,模仿一个强硬教官的性格特征,已经足以让整个宿舍淹没在笑声之中。我甚至都忘了特洛伊刚才割断了我与祖国、平民世界以及自由之间最基本的联系。虽然母亲结束了我们家庭所经受的痛苦折磨,但我还是可以忘掉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男人。我不需要与他见面,侦察与目标捕获排的兄弟们才是我的家人——母亲、父亲、兄弟、姐妹,我们为对方扮演着这些角色,因为我们必须这样做。此时我开始懂得,你是战争的一分子,而生命只在那些没有参加战争的人当中延续。他们并没有停下自己的生活来给你写信,却让你知道他们为了给你写信而不得不打断自己的生活:他们与相配的或不相配的人结婚;他们投资做生意,最后亏了本;他们学会开车,却在撞车后死去;他们生育了小孩儿;他们喝醉酒、吸毒、Zuo爱,最后染上性病;他们大口咀嚼着文明的产物。
我们跟着约翰尼齐声叫喊着教官们所使用过的语言——这是我们在不满时会做的事儿。特洛伊假装在惩罚我,他对我吼道:“下蹲,再下蹲,斯沃夫,我奶奶都比你更厉害。”
迪克森骂着阿迪克斯,还质疑他的血统问题,问他体内是不是流着动物的血。克罗克特和柯汉前后移动,互相用手指戳着对方的脸,模仿着他们最钟情的教官,也是他们最讨厌的人,教会了他们最多本事的人。我们将宿舍变成一个马戏团,在这个马戏团里我们不会受到伤害,谁也不敢碰我们。
而我们竟然相信这个,简直就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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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口径狙击步枪:战争是速度之争(1)
次年1月初,我发现大家数周以来一直都在抱怨着沙漠。我还知道它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地方的概念,沙漠已是我们生活中的一部分,它不仅从我们的嘴巴、鼻子、耳朵、ρi股和眼睛进入我们的身体,还侵入到我们的灵魂来占据着我们。我们已经把沙漠变成了自己舒适的家园。
但形势马上就要转变。现在我们知道美国国会支持布什总统准备进攻萨达姆·侯赛因军队的想法。
邓恩中士向我们宣读了侯赛因在第71个伊拉克军队建军节上的讲话。侯赛因将科威特称做必将回归大树的树枝,说科威特是伊拉克的第19个省。他告诫伊拉克人民,说他们必须作出的牺牲将换来国家的辉煌胜利。他说吉哈德(Jihad)“圣战”的意思。——译者注是所有阿拉伯人民应走的道路,伊拉克则处于阿拉伯鼎盛时期的中心地位。
柯汉问“吉哈德”是什么,邓恩说:“意思就是说他可以在真主阿拉的帮助下杀掉我们。我们是神的罪人,是异教徒,所以能轻易地被打败。就因为我们有罪行和其他恶劣的行为。”
柯汉说:“我14岁时就已经是个罪人了,他们不知道在美国罪恶可以让你更强大!”
第二天,侦察与目标捕获排受命到海军陆战队第一师总部(First Marine Division Headquarters)去执行警卫任务。我们有两个侦察狙击小组爬到这个四层楼建筑物的楼顶上,执行全天二十四小时的警卫任务。我们常常拿下面地堡里的一等兵寻开心。那些愚蠢的浑蛋晚上常从地堡里走出来抽烟,我们就会冲着他们模仿射击的声音:乒,乒,你们是群行尸走肉的大兵。这让他们很不高兴。反正他们都看不起侦察与目标捕获排的人,所以我们干脆给他们提供更多讨厌我们的理由。
我们隔几天才能看到一次《星条旗报》。有时候我们的上尉还可以得到一份《阿拉伯时报》的复印件。问题是任何一方媒体的报道我们都没法去相信。我们夹在中间,当我们需要准确信息的时候,所传来的信息总是变得相当含糊笼统。比如说,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空战。已经过了两三次最后期限了,伊拉克军队还赖在科威特不走,有可能还在烧杀奸淫。而我们还在准备着随时出发,可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去干什么。我们想赶快到达那个地方,我们已经厌倦了一切流言和错误的出发命令,而且已经被持续的军事训练搞得精疲力竭。
上尉向我们保证,我们现在执行的警卫任务绝不仅仅是训练——伊拉克很可能已经派了特务潜伏到科威特,他们的最终目的就是趁联军正在计划对伊拉克采取地面进攻时,暗杀一名海军陆战队将军和几名他的副官。
但我们不相信这样的威胁。因为有一点,在战地指挥所周围2000码以内,没有其他的建筑物(敌人的狙击手可能会潜伏的地方)。周边的防御工事也被重兵把守,那里还配备有一个全副武装的步兵连。那些可怜的浑蛋如果想混进来,我们的狙击手发现后就会开枪射击,把他们撕成碎片——我们将朝着一堆人肉汉堡包开火。
我设想如果那些浑蛋真想袭击我们的长官,他们肯定会使用黎巴嫩人的方式:开着五吨的载重卡车,车里装满了炸药,然后将整个战地指挥所炸为灰烬。上级命令我们射杀任何闯进来的人。如果他们开着一辆满载炸药的汽车朝着我们高速行驶,我们必须拼尽老命将车里的司机击毙。
开始执行警卫任务一周后,我们有幸领到了50口径的狙击步枪,并且用它进行射击训练。弗吉尼亚州匡恩提科的射击训练营一直在研究怎样将民用50口径半自动步枪改装为军用武器。这个研究他们已经进行好几年了。有传言说还有几年他们才能获得成功,但沙漠风暴行动加快了他们的研究进程。海军陆战队已经购买了20支50口径巴雷特式(Barrett)步枪。在沙漠里一个足有2000码长的射击场上,100多名全球最优秀的射手将试用这种武器。
上尉叫了四个狙击小组到警卫室去。他发给我们一张带坐标的地图,让我们带上足够一周吃的食品和饮用水,然后他去领了这些东西交给我们。我、约翰尼、特洛伊、迪克森、芳丹、柯姆斯、邓恩还有柯汉跳上悍马汽车,向三角区域的腹地驶去。抵达目的地后,我们看见那地方就像一个吉卜赛人的营地。有40来辆悍马汽车乱七八糟地停放在那里。有些车上用防红外线的帐篷布盖着。有的用蓝色防雨帆布盖着,有的则什么也没盖。有几个人在那儿好像是在主持着在停车场上的野餐聚会。从海军陆战队各个部队来的狙击手聚集在这里,准备参加严格的狙击训练。我们想找到从自己部队来的其他狙击手,不过没找到,所以我们将自己的悍马汽车停在营部侦察小组(Battalion Recon team)的汽车旁边——11月份我们大家一起在海边进行过射击训练。
50口径狙击步枪:战争是速度之争(2)
在海军陆战队里有一件很棒的事,就是没人要求你往军服上挂徽章。但是你可以看看陆军那帮家伙,即使在战场上你也可以从他的袖章和胸章上看到他出生入死的经历。而在海军陆战队里,每个人都戴着一样的帽子,不会戴那些傻瓜似的贝雷帽或是棒球帽。所以不管是一群陆战队队员也好,一帮狙击手也好,或是侦察班班长也好,看起来都一样,没有什么分别。我们穿着沙漠迷彩服,戴着丛林迷彩帽,其他就什么也没有了。唯一的区别是我们的军靴,但军靴上的区别也非常细微。因为我们的军靴都是通过快递邮件买的。
那些家伙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地找着曾经和自己一起参加过训练的人,到处都发生着感人的久别重逢的场面。狙击手们分享着他们在不同学校接受训练时的故事:有参加过潜水培训学校的,有进入过空降培训学校的,还有在狙击手培训学校待过的。我没有在师级学校参加过狙击手培训。所以那些接受过师级学校培训的狙击手打心眼儿里觉得我只是个低等射手,是一头猪。我没觉得有什么,因为我知道,不管我是否是头猪,我做的工作和他们是一样的——我和他们一样从同样的距离射中同样的目标,运用同样的专业知识,使用同样的指南针和地图;一样可以风一般地迅速召集轰炸机和炮兵部队对敌人发起进攻,一样在恶劣的地形和天气中匍匐前进上千码。一样的等待,等待,再等待。我还知道我要与那些接受过师级训练的公猪般的锅盖头一样,已经准备好了要上战场。
和我同排的战友们早已散开去找自己的朋友闲聊了。只有我坐在悍马汽车的后车厢里看小说《伊利亚特》。我很少和其他部队的人套近乎。有时候这让我的处境很尴尬,因为别人会以为我要么是个杰出的狙击手,要么就只是个浑蛋。但在其他狙击手和陆战队侦察员的圈子里,社交紊乱和失败并不出人意料。这样我就可以坐在后车厢,看一整天的书,不会冒犯到谁,也不会挑起什么事端。
一名侦察连的中士举行了一场摔跤比赛。在野营地的正中间,从陆战队各个部队来的狙击手们摔着跤并为同伴喝彩,沙子在大家的剧烈活动下被卷起,形成一场沙尘暴。我身边的锅盖头们全在打斗和摔跤,他们诅咒着战争,并互相讲述自己在战争中的经历,而我只管看着自己的书。
有两个在第一轮比赛中就败下阵来的锅盖头在互相安慰、总结经验。其中一个注意到了我,他走到车前,问我:“你他妈在看什么啊?”
“《伊利亚特》。”
他凑过来,我把书拿给他看。他瞄了一眼书的封面,对我说:“这可是大剂量的麻醉药哦,狙击手,很酷。”说完,就又和同伴比试去了。
对于狙击手来说,麻醉药指的是任何可以帮助他获得目标的事物。
正午时分,从匡恩提科来的教官们叫大家集合整队,开始进行50口径狙击步枪的训练。他们把步枪一字排开,放在一张张胶合板上,就像是一具具尸体触目惊心地摆放在那里。一名教官将一支步枪拆开,向大家讲解这种步枪的术语和性能。它呈亚光的黑色,比M40A1型步枪长几英寸。有手枪式握把,配备有舒适感的枪托、八边形枪管和形似捕鲸叉的三角消焰罩。整支步枪看上去确实很具有毁灭性,好像只要用它在战场上亮一亮就能造成严重的伤亡。是的,那狗杂种实在太致命了。我得意地涨红脸,笑了起来。
[在1991年1月,我并不知道巴雷特式50口径的狙击步枪将在美国成为颇具争议性的武器。也不知道在海湾战争后,游击队运动美国中西部地区的游击队是一个极端右翼组织,并由正式和非正式的武装团体所组成。这个反政府组织是在得克萨斯州韦科市(Waco,Texas)出现僵局之后于1993年成立的。——译者注与白人分离主义者会将它当做个人反抗这个专制国家的潜在力量。巴雷特会让总统的高级“防弹”轿车变为一堆废铁,使他演讲台周围的安全玻璃成为碎渣。那些总统候选人再不敢像以前那样大张旗鼓地到处游说,因为杀手们可以使用巴雷特在一英里半以外准确地射中他们。义勇军会说着他们仰慕已久的狙击手们所说的名言——百发百中,再远都得死——还把这些话印在他们的T恤衫上。自从俄克拉何马州联邦大厦爆炸事件后,总有报道说当时开着满载炸药的卡车的司机蒂摩西·麦克维imothy McVeigh)身上就带着一支巴雷特式狙击步枪。得克萨斯州韦科市的大卫支派20世纪90年代初得克萨斯州的邪教教派,蒂摩西·麦克维参加了该教派。——译者注迫使美国烟酒枪炮管理局(ATF)和联邦调查局(FBI)不得不出动装甲运兵车以对付大卫支派里使用50口径狙击步枪的狙击手的射击。在菲尼克斯市(Phoenix),有个男人利用警方无法跟踪的网上发送邮件的方法,兜售“自制50口径狙击步枪”的工具,一年能挣50万美元。加利福尼亚州民主党众议员亨利·维克斯曼(Henry Waxman)将成为巴雷特式步枪的坚决反对者。他的理由就是因为使用这种步枪,能够射出可以穿过你的起居室以及你所在街区其他十所房屋起居室的子弹。]
50口径狙击步枪:战争是速度之争(3)
射击训练营给巴雷特步枪安装了与M40A1型步枪一样的瞄准镜,也就是十倍变焦率的远距离、高精确狙击镜(Unertl)。这一做法引起了一场争议,因为巴雷特式步枪需要的是可以与50口径狙击步枪子弹的弹道相适配的瞄准镜。而十倍变焦率的狙击镜是专为M40A1型步枪制造的。本来根据最初的设计,巴雷特步枪对点目标的最大有效射程应为2000码,但要是使用十倍变焦率的Unertl狙击镜,射程将减少到1600码。巴雷特式步枪的问题还不只在于它的瞄准镜。我们领到的可装五发子弹的弹夹既廉价又不结实,是用不合格的金属板制成的。也许在通常不错的天气条件下,供民间使用已经足够。他们可以戴着漂亮的射击手套,穿着夹克衫使用这样的巴雷特进行射击。但这种步枪要用于战场上可就远远不足了。子弹老卡在弹匣里,影响上膛和本应具有持续性和压制性的精确开火。我们不得不使用金属锉刀改装弹匣,以使其适应步枪的需要。这样做很让人厌烦,而且显得有点神经质。每支步枪肯定能值5000美元,而且匡恩提科的射击训练营还到国外以每个美元的价格购买了弹匣。但我们抱怨的时候,教官让我们闭上臭嘴,说我们领到这样的武器真他妈的走运,他们从去年8月初开始就在拼命地工作,好让我们能得到这样的武器,说我们是在谱写射击技术的新篇章,我们会将50口径的狙击步枪融入到已有的武器装置中去。他们还告诉我们,我们将真正地开创射击技术的新纪元,会在1600码开外将那些全副武装的伊拉克士兵打得屁滚尿流。
但我真的很在意能不能将那些伊拉克人打得屁滚尿流?下午在进行100发射击训练时我这样问着自己。我可以在1600码以外准确地射中一个目标群,并用穿甲弹射穿坚硬的钢铁。这就是射击技术的魅力所在。同时,这也意味着死亡——战争在逼近,在蚕食着我们。在真正抠动扳机前需要多长时间呢?那个出现在我的狙击瞄准镜的十字刻线上呈四等分的人又是谁呢?谁又将瞄准我呢?
射击训练完毕后,教官招待我们吃了一顿热饭热菜,我们当中有些人已经数周甚至数月都没吃上热菜热饭了。我们受到如此的宠爱是有一些原因的,在三角区的人都可以受到这样的宠爱。他们不仅能吃到热菜热饭,还能得到可以装满整个悍马汽车的点心,而且还是免费的。
主教官对我们说:“想要什么就拿什么,这是指挥官招待你们的。他为这种武器而感到很兴奋。”
他们推出一箱又一箱冰镇百事可乐。两名教官点燃了一堆篝火,因为太阳已经下山。而现在是1月份,在沙漠里,1月的夜晚是比较寒冷的。
我们分成四组,本来应该坐在温暖的火堆旁,愉快地谈论着巴雷特式步枪。但这个聚会很快就发展到可以让每个人发泄心中愤怒的地步。
有一名我认识的侦察连的陆战队队员变得异常活跃。他跳起来,将迷彩帽扔到我们这个组的教官身上,对那个教官吼道:“我想找回那该死的400码射程,如果你让我爬过他妈的肮脏的400码去靠近那些该死的阿拉伯武装部队,我他妈是要死的,好吧,操;好的,操我吧。我才不会爬那400码呢,你得给我个瞄准镜可以让我打中2000码以外的东西。”
柯汉说:“这狗屎武器可真重,还不算弹药的重量。我们以前还庆幸自己用不着担心部署的事儿呢。是不是咱们每个侦察狙击小组随时都得同时带着40口径和50口径的步枪。还得带上一杆M203步枪、一杆M16自动步枪、一把手枪和一套古怪的无线通信设备?老天啊,两个人带的武器都够消灭一个步枪连的了。但要这样可就没法行走了,因为那些狗屎实在太重了,我们会死在这片沙地里的。”
迪克森说:“我要把M16步枪交回军械库,还有我的手枪,那些无线电通信设备从来就不管用。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把只用了一天的通信设备就送回军用品商店啊?陆军部队已经在用卫星通信系统了,可我们还背着重15磅不起作用的无线电设备。实在不行,我就要用狼烟来报信号了。”
50口径狙击步枪:战争是速度之争(4)
“我们不能像沙特人那样雇些零工来干重活。”一名侦察连的中士说,“我们上周刚训练了那些该死的沙特人。花了整整一天示范他们挖军事防卫坑。而那些狗杂种就在旁边看着,然后我们让他们连夜挖出同样的坑。等我们第二天早上去看,那些浑蛋已经开车跑到城里去了,只雇了十个临时工和几个朝鲜人替他们挖那些该死的坑!你能相信这样的狗屎事情吗?他们说:‘我们可不挖洞!’我让他们滚远点儿,然后我们就离开了,留下他们在那里。我想对他们说我只是希望在战争爆发前,他们能挖出一个比那个红海的海沟还要大的坑。在沙漠里的每个阿拉伯兔崽子只知道把美国他妈的军队扔在一边,自己吃东西去。这就是我们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你们这些白痴的浑蛋。”
那名教官打断他的话,说道:“嗨,绅士们,我们能不能谈谈步枪啊?这场战争只是美国人的战争,这样的认识已经不稀奇了。我到这儿来是为了教你们怎么用你们的新式玩具杀人,怎么让敌人的车辆瘫痪。顺便说一下,你们都知道自己不能使用50口径的武器直接射击人体目标,是吧?这是《日内瓦公约》规定的。所以你们只能射击他们车辆里的汽缸,然后他们就会被炸飞。但不能将单个的卫兵或在观察站里召集轰炸机的几个观察士兵定为50口径步枪的目标,你只能拿着一支40口径的步枪靠近他们或是那个召集己方轰炸机的地方进行攻击。”
“我们不能用这玩意儿射人吗?操他妈的《日内瓦公约》。”一名从第五陆战旅来的狙击手骂道。
迪克森说:“如果你真想去操《日内瓦公约》,那咱们在莱文沃斯堡(Leāvenworth)美国陆军参谋学院所在地,位于美国堪萨斯州。——译者注见吧,我也想去。听上去就像是要射杀一名修女或是医生。我们在哪儿可以找到这样的白痴?”
那名侦察连中士说:“第五陆战远征旅把陆战队里的每个蠢货都集合起来,然后送到他们第五旅的旅部去。所有的杂种和智障都被他们收罗了。他们都是同一个老妈生的,他们的老妈来自北卡罗来纳州森林里的某个地方,身上盖满了绿色的老树瘤。她拉出的是快餐盒,尿出的是柴油燃料!”
教官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谈的是巴雷特!你们觉得这武器怎么样?”
我说:“这武器棒极了,没有后坐力,感觉像是气体推进式步枪,有10英尺长的弹簧。可我不喜欢它的瞄准镜——我热爱40口径步枪的瞄准镜,只是不喜欢它被放到巴雷特身上,感觉不太搭配。我和那边的利普斯(Lips)一样,想要回那400码射程。”
“是的。如果指挥官真他妈那么疼爱我,那我那400码又到哪儿去了呢?”那个侦察连的陆战队队员问。
“我不在乎那400码,我认为在这场战争中我们不需要它。老天,我都不知道这场战争是否需要我们。战争来得太快了,相比之下1600码真算不了什么。在越战中得打两周的仗才能射出1600码,而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得打整整一年。如果你问我,我会说在这儿只要五分钟就完成了。”
说话的是约翰尼。他说话时,每个人都会认真听。那些陌生的士兵整整看了他两分钟,才明白他给出的数据都是准确的。
约翰尼说话时谁也不看,只是时不时地看看天空,然后再将目光转回到自己身上。话说完后,他看着自己的手。然后他就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已经提出了大家都同意的观点——我们有可能会被淘汰。虽然巴雷特的使用使狙击手达到了沙漠战争的速度要求,但约翰尼让我们清醒了过来。
教官说:“听着,狙击手们,你们总是有用的,你们都明白这一点,我没有撒谎。战争将会他妈的非常迅速,但这不表示上校们不需要狙击手。你们这些狙击手好好享受这个夜晚吧,因为你们还要再训练四天,得射出四万发子弹。每天晚上我都会请你们吃热的食物,所以振作起来吧。好吗?狙击手们。记住,你们是战场上最具杀伤力的精神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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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口径狙击步枪:战争是速度之争(5)
我说:“战场上最具杀伤力的精神武器是原子弹,还有毒气。那些浑蛋有毒气,而我们没有,或者我们根本就不会用毒气。匡恩提科,告诉我,你是不是一天要吃三遍那种药片?”我从裤袋里摸出铝箔包着的药片。“我操,不是,你不用吃。六天后你就可以回到弗吉尼亚海滩,美滋滋地喝着朗姆酒,舒舒服服地操着你的老婆。他们连这药里有些什么成分都没对我们说。只在白鼠身上进行过试验,然后就说这药可能是神经毒气的解药!我操,是的,我要吃下这药。但一年后,我的肠子可就要跑出来跟我说话了!”
约翰尼一把将我推开,好像我是一个家庭重逢的聚会上喝醉酒的亲戚。他对我说:“嗨,斯沃夫,冷静点儿。我们除了自己的瞄准镜,什么也控制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