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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明白了,茫然了

按照院里的规定,没有上学的孩子,11点半吃午饭,12点半到下午2点睡午觉。阮亦雯要照看小孩子们午睡。我则是躺在床上,整个院子里非常安静,偶尔能听到院外传来的狗叫声。其实,整个镇子都很安静。阮亦雯说这个镇子是典型的人多地少,年轻人和有力气的人都到城里去打工了,镇子里只有些老人和­妇­女儿童,的确是只剩老弱病残了,但,因为每年农忙的时候大部分农活是机械来做,劳动力不足的问题到不是很突出。

我对这里最明显的感觉就是“静”,感觉不到都市的喧嚣和浮躁。可是现在这种安静却让我觉得狰狞,这里并不是远离喧嚣的世外桃源。

昨天一整个晚上和今天一个上午,我的脑子里全都是阮亦雯说的那些话。很奇怪,类似的话,老师和父母都对我说过,每次听他们这么说,我就会很不耐烦,这种说教让我很反感。可是,同样的话,阮亦雯说出来,我就能静下心来去听、去想。

想想阮亦雯的豁达,对人的宽容,我不禁脸红。

其实,我还是对阮亦雯隐瞒了一些事情,我没有把自己所造的壳说给她听

我听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守护天使,但是当那个人做了无法原谅的事情,天使就会离他而去,所以我不敢说,我怕阮亦雯知道了会离开我。

那个时候,在同学们对我的态度发生转变以后,我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很不可理喻的,似乎是要把对这副身体的怨恨也发泄到那些同学身上,尤其是那几个原本和我是朋友的同学身上。我冷眼冷面,带着高傲的表情看所有同学;利用家庭的势力,让学校同意林辉一直把车开到教学楼的大门口;让林辉在前面开道,让小兰姐姐拿着书包,我趾高气扬地走着,一直让他们把我送到教室的座位上;让人把从家里带来的食物都摆在食堂的桌子上,跟我带来的食物比,学校食堂的饭菜就和残羹剩饭没什么两样,再让几个人站在一边伺候我吃饭。看到那些学生躲躲闪闪的样子,我就特别畅快!我也想过使用暴力,但后来放弃了,不是因为我担心学校开除我,更不是因为我怜悯那些人,而是因为我觉得揍他们一顿太便宜他们了,我就是要从­精­神上折磨他们,我就是要践踏他们虚伪的自尊心这就是我给自己造的壳,一个肮脏可耻的壳。

我的这些疯狂举动最终在爸爸的严厉斥责中狼狈收场,妈妈还专门去学校向校方道歉,去被我直接到的几个学生家登门道歉。那个时候我是满心的不服气,分明是那些家伙先针对我的,我做错了什么?

说起来,爸爸开始几乎苛刻的规范我的品行也是在那以后。妈妈苦口婆心的给我说了很多很多道理,陈阿姨也是忙活了好一阵子,还有魔女,她也是从那以后才开始注意我的言行的,只要听到我说了什么不合适的词汇,或者看到我做了“不适宜”的举动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给我一个爆栗――谁让我有过不良的记录呢?自作自受啊。我有时候也在想,如果当时没有谁来制止我,那我会是个什么样子,恐怕真的就堕落成“不良少女”了吧。

在多方面的压力下,我的­性­格逐渐变得软弱,再也“嚣张”不起来,终于成了一个逆来顺受的人。现在懦弱、迷糊的我,曾经居然和堕落只有一步之遥,还真是不可思议呢。该说这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呢,还是该说人生原本就充满了戏剧­性­呢?

但是,如果让我重新来过,我想我还是会那么做的。以我那个时候的­精­神状态,出现在大众的面前就已经让我惶恐了,整天都在担心会被谁揭穿真面目的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思考其他事情。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拼命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努力的和别人接触,能交到朋友,我是非常的欣慰的,我的努力总算是迎来了回报。这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就毫无征兆的被那些人残忍的击垮了。从身体发生变故到能够独自一人站在别人面前,从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入学校到能够和同学友好相处,我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我自己最清楚,然而一切的努力最终换来的却是被所有人像瘟神一样躲着。我没做过任何伤害别人的事情,为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对我?我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本来心理就非常脆弱的我,会失去理智也是正常的吧。

就算是一个正常人,当发现自己的满腔真情换来的却是别人的背叛也会愤怒到失去理智的吧?

所以,如果重新来过,我还是会那么做的,因为那个时候没有阮亦雯,更不可能有昨天那样的谈话。我那个时候,不,一直到昨天我都并不觉得自己的那些行为可耻,我只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现在才总算是想明白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给我的同学带来了怎样的伤害。如果还能有见到他们的机会,应该去道歉,只是,想要得到原谅是不可能的吧,我伤他们伤的太深了。

呵,跟个白痴一样呢!做哪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呢?不但没有报仇雪恨的痛快感,反而让自己坐实了“仗势欺人”这个罪名――真的是个白痴。

呼,世界上的事情真的是很奇妙的,我怎么都不可能想到,有一天我会在一所孤儿院里反思自己几年前做过的事情。

我慢慢的坐起身,甩甩头。解开了一直以来压在心底的心结,却背上了更加沉重的包袱。做错了事情的人就得接受惩罚,至理名言啊,我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摆脱对那些同学的愧疚之心了。脑子变的很沉重,思考这种晦涩的问题太费神了,这比思考我是“男”是“女”还要累。所以我决定到外面的走廊上去透透气。

我走出房间,伸展了下身体,然后就趴在走廊的围栏上漫无目的看着福利院小小的院子,无聊的打发无聊的时间。

今天是来到这里的第四天,天气晴好,这个位于西北的小城镇的气候非常舒适怡人,比起c市还带着些须热气的风,这里的风则要清爽的多,是名副其实的秋高气爽。

可惜,这么舒适的环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福利院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的家,是孤儿们找到新家的起点,又是幼儿园加托儿所。

我打量着这个小小的院子,一样是那三栋老旧的楼房,一样是锈迹斑斑的玩具,却有了些和刚到这里时不一样的感觉。是什么样的感觉呢?亲切!或许是多了几分感激吧。如果没来这里,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些事情。

根据阮亦雯说的,福利院之间的财政状况是千差万别的,经济发达地区的公办福利院,政府有足够的财政保障,加上一些企业和社会慈善人士捐赠的财物,还有一些公益基金捐赠的款物,那些福利院的条件都比较好,至少不用为钱发愁。像这个福利院这样,在经济欠发达地区,政府即使想要改善这里的条件也苦于没有足够的财力,而那些企业也不热衷向这里捐钱,只能靠少数的有爱心的人以及公益基金的捐赠勉强维持。在这里生活的孩子们也只能是解决温饱而已,至于物质和­精­神的娱乐都是奢望。

钱的事情还好说,虽然紧张了点,毕竟是公办的,所以还没有关闭的危机。比起资金不足,外部的环境更让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担心。这些担心主要来自人们对孤儿这个特殊人群的偏见。

歧视这种东西不管是在城市还是乡村都存在,按照阮亦雯的说法是都市人的歧视是冷歧视,而偏远地区的歧视则露骨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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