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风小小对这结果并不意外，但看见人确实被抓到自己眼前之后，还是因此松了口气。
但是就在这两人都刚刚放心的时候，带着新消息而来的女魃却没有他们这么乐观：“……我觉得我现在要说的事情可能有点不大好，但是你们能不能冷静先听我说完？！”
“不急，等我审完这王八蛋再说！”风小小手一挥，打算让女魃稍等一下，自己则挽起袖子准备亲自把犯人摇醒。
反正用头发丝都想得到，能差得动这妹子的只可能是伏羲。
缺乏父爱的孩子就是这么好骗。
女魃倒是也想等，她光想象一下也知道，说完坏消息后首先面对风小小质问的就得是自己这个报信人。
问题是即便现在瞒下了，一会儿照样得伸头让人砍一刀，搞不好耽误了事情还让人火更大……所以与其逃避现实，不如豁出去了。
牙一咬，女魃也不管风小小了，闭着眼睛直接一串连珠炮丢出去：“法则动乱已经扩散了，现在其他地方也有天灾，而且奥林匹斯也被盖亚挑拨和其他神系拆伙了，爹爹估计这是要群ρ的节奏所以让我来帮你们……”
飞快把消息放完，等了半天，女魃却始终没听到任何动静，周围只有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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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等了半晌也没听到有人说话，女魃终于小心翼翼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了脸色难看的那两个人显然还是没回过神的样子。
法则动乱的扩散是什么意思？！
光是武家大宅附近的这一片位置，风小小就感觉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了。
毕竟越是完善的法则约束下，个体的力量就越弱小。换句话说，现代的人类，脆弱渺小得根本无法凭借自己力量抵抗任何稍大一些的震荡。
正因如此，风小小要修复这一片地底下的断层也就显得愈发小心和谨慎。否则只要她稍微一个粗心，搞不好哪片地面略微裂个口子就能摔死一个人。
再说她存下来的息壤也刚刚用得差不多了，如果还有更大范围、更多处的漏洞，那么这又要如何填补才填补得过来？！
风小小脑子有点混乱，于是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发现女魃似乎在等自己回应之后，想了半晌才终于想到一个自己迫切期望知道的事情：“是谁干的？”天启四骑士不是已经被抓……哦，不对，才被抓了一个。
女魃老老实实交代：“最初发生异常的是奥林匹斯山……”
这个风小小已经从鸿钧那里听过了，于是倒也不太意外，继续耐心听了下去。
“……盖亚抢夺法则不成后，不知道对雅典娜说了什么，大概是把责任推到我们头上了。后来奥林匹斯群愤难平，又不愿擅动干戈，所以索性一古脑和诸神都断绝了往来。”说到这里，女魃又小心瞅了风小小一眼：“随后其他各神域下的领地也纷纷有灾讯传出，大家差不多都被急召回去了……因为法则突然爆发剧动关系，近日恐怕有多地都会掀起天灾，精卫已经被派去东海接回龙王，爹爹让我来这里找你。”
风小小低下头消化了一会儿，注意到孙元昊抓来的铁罐头。突然想到什么般问：“大圣抓这家伙来的时候，有没有注意他战马的颜色？！”
“老菜叶子色儿！”孙元昊一副鄙视对方品味般的模样哼了声答。
风小小随意嗯了声，回忆一会儿：“我记得路哥说过，天启四骑士最强的是白马骑士。最弱的绿马骑士，前者代表最终的逆反即终结，后者则只能算是普通的水准……这么有特色的战马颜色我刚好记得，这么说起来的话，另外三个人大概也在其他地方掀起末日预兆了。”
骑着绿色战马的骑士会带来苦难和死亡，骑着黑马的骑士会带来饥荒和混乱，骑着红马的骑士将带来战争和毁灭，骑着白马的骑士则会行使最后神圣的权利，逆反整个世界……
“把他弄醒来，我有话要……算了。我自己来！”
风小小一腔烦躁情绪无处发泄，干脆不用孙元昊动手，直接一尾巴抽下去，顿时把昏迷中的铁罐头直接砸进地底至少凹进去几米。
绿马骑士一口老血喷出猛地瞪大眼睛惊醒……这时候再不醒就可以直接等死了。
惶惑的四望了一圈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坑底，两边还有一条长条形的延伸沟道。
爬出坑后。绿马骑士这才反应过来那坑和那沟是怎么来的……凶手特征不要太明显，据他智商判断，绝对是面前拖了条蛇尾的女人没错。
“你竟敢……”绿马骑士勃然大怒，正要发作时候就感觉眼前一花，接着不过瞬息间，一条眼熟长尾已经挟着破空的巨大声势甩到他面前。
从极动到极静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绿马骑士差点都以为自己已经被爆头了。然后回过神来才发现长尾已经悬停在了他的脑侧，明摆着就是在威胁。
“现在不想听你废话。”风小小长叹口气问：“我就问一个问题……把法则权利赐予你们四个的人是谁？！让你过来掀起灾难的人又是谁？！”
虽然基本上风小小已经认定了鸿钧的嫌疑，但也难保就一定没有第三者Сhā手其中。
这段时间陆续跳槽反水的神明已经够多了，现在哪家老大也不敢保证说自己不会突然帮人背黑锅。
绿马骑士一滴大大冷汗从脑门划下，他可以不畏惧蛇尾带来的死亡威胁，但绝不会不尊重对方身上突然爆发的威压：“我、我们是从启示录上得到的指示。具、具体不知道……”
遥控指挥？！
风小小放下尾巴沉吟了一会儿，那么看来凶手是抓不出来了，现在问题是随后的大灾怎么办？！
女魃旁观半天，终于找到空档Сhā手：“娘……娘娘，爹爹算到你动用了法则。让我给你带来一样东西。”
“什么？！”风小小抬头问。
然后不用女魃回答，感觉到她从体内召出的熟悉气息后，风小小顿时明白了对方带来的是什么：“息壤？！”
伏羲个混蛋居然还敢扣她私房！！
风小小黑线了个，不过这种情形下有这样峰回路转毕竟还是喜大过惊的。
于是撇撇嘴，风小小也不说什么了，接过息壤边融合边听女魃继续说道：“爹爹说，随后他就会来接……娘娘！！”
接下来的话风小小已经听不到了，在息壤完全没入体内的瞬间，她的意识不受控制的被拉进黑暗深底，只依稀听到耳边的一声惊呼，接下来就再没有了任何的知觉。
女魃惊骇的看着风小小突然倒下，就在下一秒钟，虚空中突然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双手及时探出抓住了将要倒在地上的风小小。
伏羲扯开裂口踏出，低头将风小小小心扶入怀中后，抬眼淡漠的看了看其他人，唇角一勾：“不过十年沉眠而已……想救世？汝等自去便可。”
孙元昊顿时明白了伏羲的打算，就连女魃也刷一下苍白了脸色，嗫嚅：“爹……伏羲氏，你仍是不肯要我？！”如果此世真的要灭，你只带走女娲……任我自生自灭吗？！
绿马骑士早在空间裂缝中泄露出沉厚威压的同时就已经伏倒在地。
伏羲横抱起风小小，听见女魃的话后垂下眼睫漠然：“……盛衰更迭本就是常事。我放不下的，也不过惟她一人罢了。”
ps：
接下来该进入尾声卷了，预定大概五六章就可以完结，可能是大章哦（再大也不会过五千的）。
另外今天《汉子》会晚点更，要等的朋友们一点再刷吧，
尾声：天机遁去
对于风小小来说，她必须去守护的是生灵万物。
而对于天道来说，它优先保障的则是法则和地基主世界的存在稳定。
伏羲万物不上心，但法则裁制是他与生俱来的权利和能力，也不可能容许人随意染指。
这三人之间互有冲突点和互通点，于是在有意无意间也就各自主动利用和被利用着。
比如说风小小和天道都不希望末世到来，于是他们在这个问题之前可以暂且联手。但是再比如说伏羲和天道都只以法则为尊，所以在随意挥谴万物时又和风小小不可避免的有所冲突。
在这个时候，三人之间其实早有一盘大棋摆下。
风小小想要天下现世安好，伏羲却早已经不耐烦女娲久久滞留。而两人的夹缝中，天道则是弃卒保帅的一方，舍弃生灵存亡搅乱一池浑水，企图逼女娲与伏羲决断为它保下主世界。
伏羲可以不在意自己和女娲之间的纠纷，夫妻间的理念问题勉强当个情趣也是可以调剂生活的。
但是他却不能不在意天道想要利用女娲避祸的念头……自己老婆已经被忽悠去补了一次天，难道还要二次被同一个人忽悠，心甘情愿的再牺牲一次？！
那厮倒是打得好算盘，利用女娲不可能放下生灵万物的弱点，堂而皇之甚至根本不避讳的要求对方献身，好保住它赖以存在的此界？！
于是在察知到风小小动用了法则和息壤的同一时刻，伏羲几乎不用思考的就瞬间打定了主意。
无论现在的危局是因为诸神系的混沌碎片与法则互相排斥，还是因为天道刻意为之想要搅乱局面，这些他都不想让女娲牵涉其中。
法则已经混乱，接下来各地也将天灾频起。无论此局有解无解，无论天道和诸神如何对弈，有这十年时间都已经足以定下大局。
只要女娲不死，究竟最后是诸神陨落还是世界末日，这些伏羲都毫不在乎。
他只需要冷眼旁观罢了……
伏羲将风小小带走的时候。无论是孙元昊还是女魃都无力阻拦，最后他们也只能苍白的抓走一个毫无作用的绿马骑士交给武小哥，算是勉强给了个交代。
神庭大门被封锁，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能进入了。各系诸神也早已经匆匆回到了自己的神系领域，就连天使军都从里面撤出，不知道被白胡子老爷爷带去了哪里……整个神庭顿时空寂萧条不复往日的热闹，只有伏羲带着风小小在里面闭关沉睡。
而武家所在地区地震的那一夜后，紧接着各地的各种天灾*也纷纷冒出了苗头。
一开始是地震、海啸、台风，接着是瘟疫、病毒、新流感。世界范围内的天气异常造成了农作物欠收，饥荒简直近在眼前，最后因为某些边境出现的不明原因恐怖活动痕迹，甚至连战乱的预兆都在几个国家中出现了，只需要一点导火索就随时有可能爆发……
“妲己夫人。要回山中闭谷吗？！”黄庸抱着小妲己站在窗前感慨，愁眉不展。
“风不调雨不顺，法则动乱到这个地步，就算我们隐世闭谷，你以为就可以在此界独善其身了？！”小女娃奶声奶气的鄙视着黄庸。而后自己还不解气的恨恨问：“那个号称仁爱的娘娘呢？不是要救世吗，现在这种时候死哪儿去了？！”
黄庸想起自己从内部渠道……具体来说其实就是自己夫人的前夫的女儿……那里得到的情报，苦笑一声报告：“娘娘被伏羲大人算计带回神庭了，听说两处空间已被割离，现在没有人能找得到她。”
卧了个槽！
伏羲你要不要做得这么绝？！女娲本来就是大道中遁去的一线生机，你把人带走了谁来救世？！
“来人！上奶瓶！”小妲己大恨：“伺候本夫人用膳梳洗！本夫人要亲自去拜见盘古！”
黄庸恭敬把小女娃双手捧给身边的林蕾，作为千古狐狸精的亲妈。恬恬在一大一小俩女人走进小房间后才压低声音，很茫然向黄庸请教了下：“用膳我明白，梳洗是指洗澡？！小孩子洗太勤了不好，早上才玩过水呢……”
黄庸清咳了声，同低声：“梳洗……呃，就是换片尿布。”
“……”
在这种时候想到要去找盘古拿内部情报的。绝不仅仅是小苏妲己一人。
毕竟同为三祖神之一，就算别人不知道伏羲的情况，盘古多少也能摸到点儿底子吧！
可惜大家都猜错了，在混沌时就是小透明地位的盘古根本没有伏羲的消息，反正大家都死了他也不会死。伏羲更不想这个碍眼电灯泡老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
所以神庭关闭的那一天，还在武家地盘的盘古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而等他从孙元昊口中得到消息的时候，再赶回去已经连大门的边儿都摸不着了。
陆续来访的诸神们从盘古这里也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可想而知大家心里是怎样的惊疑不定。
离伏羲女娲避世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各地的天灾*已经是愈演愈烈了，往往今天才听说这个地区出现了一场大地震，明天就又听说另外一个地区发了次大洪水。
所谓法则平衡其实是一个很精密的东西，在这其中，往往一个齿轮的错误咬合就会造成之后一连串的动荡。
而法则也如同世界的筑基，就像一座建筑也需要地基稳固才能长久屹立一样，现在连地基都已经不稳了，地面上的建筑又怎么可能不出现种种动摇？！
从盘古这里离开后的诸神本来就是因为自家神系屡屡出现法则动荡才来的，现在却没有半点收获，甚至连风小小也消失不见了，一时间大家心里更加的没底。
从前诸神系相安无事，一是因为已经进入末法时代，大家需要守望互助，且早过了征伐年代许久，所以才不想轻易开启祸端。
二来自然也是因为伏羲的威压，还有风小小四处协调让大家关系不知不觉中更加密切，于是也没有必要打仗。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摇摇欲坠的神庭已经让他们无暇再去顾忌当年的众神协议了，风小小的失踪更是让诸系之间最后一条缓冲地带也随之消失。
先是焦虑不安的诸神间无意摩擦出的小口角，接着是恐慌不安的大范围蔓延，最后不知是盖亚之前的冲动给了大家某种启示，还是各家的原始神明终于不能再保持缄默的说了些什么……总之，在奥林匹斯和北欧迟来的一仗之后，诸神系终于纷纷被卷入战乱，撕开一切和平遮掩，再无顾忌的开始争夺法则。
到了三个月后，除了东方神庭还没有参战以外，几乎全部的神系都已经无一例外的杀红眼了……
“还好他们不敢把战火蔓延到东方。”杨砚冷嗤了一声，虽然坐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心思却早已经不知道飘去什么地方了。
张三忧心忡忡咬牙，身边还坐着杨老头儿，看两人现在的相处样子，要不是因为突然出现那么多天灾的关系，两人婚礼估计都要举办起来了：“有没有战乱都差不多了！那帮孙子掐架倒是痛快，但也不知道收敛。现在好多国家都凭空发现恐怖预警，原本每个国家都或多或少有些外交不和谐的对象，现在一古脑都把假想敌对准对手国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神明打不过来，核子弹估计也该打过来了！”
“……那又能怎么办呢。”杨砚疲惫揉揉眉间：“伏羲把小小掳进神庭，她不出来，谁会费力不讨好的去劝诸神？！谁又有这个分量和能力？”
“那就把娘娘弄出来啊你个小兔崽子！”张三气得挽袖子就想上前揍儿子，杨老头顿时不干了：“喂！不带家庭暴力的！我儿子从小到大我都舍不得动他一手指头！”
张三扭头吼：“那是老娘儿子！” 跟你没关系！
“那是祖神啊我的亲娘。”杨砚简直想叹息了：“你真以为你儿子被叫个天庭第一战神就能跟祖神比肩了？！”
“那你……”
杨砚打断她，摇摇手机：“放心，我还叫了帮手过来，回头大家一起试试，不管怎么样，先把神庭冲破再说！”
帮手？！
孙元昊被敖潜十万火急抓去东海镇压海域了，维达尔之流的外籍诸神都赶回老家参军打仗了，盘古自己把自己玩成半残……这些有点儿分量的人都没空，其他虾兵蟹将就算来了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张三狐疑看杨砚，后者见自己亲娘一脸信不过神态也不气愤羞恼，只是下意识的又看了手机一眼，似乎在等着谁的电话。
手机不一会儿终于响起来了，张三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冲过来就想揭晓答案，可惜还是被杨砚手快一步抄起手机接通。
话筒里几乎是在接通的第一时间就传出了暴怒的声音：“你说黄帝掳挟了女娲？！”
“是。”杨砚丝毫不受对方情绪影响的淡淡问：“要不要一起过来组队？”
魔神蚩尤，虽然未必能在伏羲手下走过一合，但若只是撕开空间的力量……应该足够了。
ps：
未完结未完结未完结哦~~
大家都知道袖子习惯尾声个几章的。
另外没收藏新书的可以去收下了，目前已有几万字，等本书完结后咱们新连载继续见……《放下那个汉子》
尾声：各有各归处
姜爸爸本来是有意把儿子……们的注意力给调开的，从他知道了伏羲的身份、能力以及威胁性之后。
所以在用训练和工作这两大版块把姜礼和蚩尤的时间都填满之后，这位魔神已经很久都没时间去陶艺吧找风小小培养感情了。
可是因为各种天灾神祸关系，姜家生意最近大幅度缩水，让蚩尤突然就有了大把的空闲。
于是在收到杨砚信息并听说风小小被掳走的事情后，魔神也就顺理成章的爆发了……
等到蚩尤赶来陶艺吧的时候，除了杨砚之外，武小哥也早已经抱着小堂弟在这里等着。至于张三则被杨砚用到时候动静恐怕太大，杨老头儿一个凡人不好留在这里的理由打发走……乱世里凡人都不好混，这个老娘虽然没恢复太多，但好歹有个万一的时候还是能应急的。
武老爷子在地震当夜亲眼见到孙元昊几人的本事，再加上族里子弟们的转述，于是有些事情也就已经不用解释。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承担起责任，这是武家家训，更是武老爷子教导子弟们的做人宗旨。所以即便是年幼且备受家中宠爱的小阿盛……既然知道了他体内藏着的天道惹出来麻烦，那么在需要他的时候，这个小男孩儿自然也要义不容辞。
“我、我什么都不怕的……”小胖子抿了抿嘴唇，肥爪子不安的揪紧武小哥领子，信誓旦旦道。
蚩尤瞪了他一眼，扭头皱眉问杨砚：“你找个小孩儿来做甚？”
自己年幼时候就与成|人共同狩猎，一则因为当时生存残酷，二则因为天生神力……可自己却没觉出这胖子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看起来似乎还是个瞎子……
杨砚笑笑：“他能改动法则……”说着再指指武小哥又点点蚩尤：“到时候你们两个合力，趁法则扭曲的时候破开大门。”
“好！”蚩尤先是痛快应下，而后皱眉：“那你做什么？！而且这小子有没有这么大本领？”
杨砚翻个白眼甩过去：“我就负责定位的，不然你们怎么知道伏羲把神庭搬到哪个空间去了。”
“你居然还有哮天的本事？”蚩尤越听越不明白。反正听这意思对方已经有了完整计划和分工，所以想不明白就干脆不想了，直接抄起爪子逼出血瞳：“算了，动手吧！”
杨砚懒得跟他计较。目光转向武小哥：“武哥，那麻烦你先把人叫出来吧。”
武小哥淡淡扫来一眼，低下头摸了摸怀中小胖子的脑袋，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和轻缓：“阿盛，还记得武家的祖训吗？”
这种时候歪什么楼？！
蚩尤忍不住想张口说些什么，被杨砚一扯衣服制止了。
小胖子点点头，爪子将武小哥衣服抓得更紧：“为国尽忠，为族效力，为己正身……修哥，我怕疼。你能尽量手快点吗？”说到最后，小孩子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起来。
“不怕，修哥手很快。”武小哥抬起一只手捂住小胖子眼睛，另外一只手臂抬起，垂下缠绕在小臂上的锁链后一扬。张手握住被甩起的镰刃，冰冷刃锋毫无迟疑比住小胖子的脖子，声音瞬间沉下：“出来，垃圾！否则就给阿盛陪葬吧！”
武家的人，直到死也会尽忠报效，更不会让任何污点缠附在身。
转世的灵识只能依靠附着的身体而存在，虽然杀不了鸿钧。但如果他因为肉身死亡而不得不退出此局的话，等到大局定下之后，也就再没有他出来的机会了。
纵然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杨砚，在亲眼看见这一幕后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武家人都是神经病。
即便已经是确定正确且唯一的选择，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毫不犹豫的去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武家人却能。甚至连个小孩子也不例外。
大家一开始其实并没有想到这样的办法，反而是连续做了几个月噩梦的小胖子自己意识到了什么，然后主动的吐露出了惟一可能挟持天道的办法，并且请求武小哥的叔叔也就是他自己的父亲，一家三口风尘仆仆赶来这里。选择了这么一条可以说是自己送死的道路。
也正是因为有这么一个缺口，所以杨砚才能想出接下来的步骤，补足了破开空间抢夺风小小的流程计划。
杨砚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执着和坚定，也佩服他们，但是他仍然为此觉得叹息……
蚩尤简直要看呆了，虽然他很快理解并猜中了小胖子体内住着一个关键人物，但是这么小的孩子……这疯子真能下得去手？！
不仅蚩尤觉得不敢相信，鸿钧显然也不信。
于是武小哥的威胁之后，小胖子依旧是小胖子，没有半点变化被替换人格的迹象。
“……我数三声。”武小哥目光冷下，移开手抱紧小胖子，将脸埋在他头顶仿佛是在无声恸哭的姿态，手中的镰刃却没有一丝颤抖的，稳稳在小孩子幼嫩的脖子上切入了一分：“三……”
扑通、扑通……杨砚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慢慢的加快了。
“二……”
蚩尤不自觉的握了握拳，爪子无法克制的又伸长了几分，不知是想抓出小胖子体内的那个人，还是想抓住已经染上一丝蜿蜒血迹的锋锐凶器。
“……对不起，阿盛。”
银光挥起的瞬间，杨砚和蚩尤都忍不住别过头去，却在下一秒钟听见了“铛”的一声金铁交击声，还有明显变了个语气、稚嫩又气急败坏的斥喝声：“你这疯子！！！”
这个王八蛋居然是真的要往死里下杀手啊！！！
鸿钧简直要疯了，他本来还以为对方只是口头威胁吓唬自己的，没想到刚才那一瞬间却感受到了冰寒刺骨的杀气，还有对方显然毫不留手的劈划力道……自己临时结起的防御都被砍出一个蜘蛛网了有木有！！险些没挡住真的被砍死有木有！！
本来就是戾气十足的破坏法则持有者，尼玛杀个小孩儿你用不用这么手辣？！
武小哥手臂微微紧了紧，无声的松了口气后才抬起有些微红的眼眶，眼神森冷扯起嘴角：“附在阿盛身上住了武家那么久，你还不知道老子从不跟垃圾开玩笑？！”
鸿钧一噎，而后又感觉到那片寒气四溢的镰刃顶上了自己的腰间。
“配合我们改动法则。老子要去救人，否则……”即使失而复得，武小哥目光依旧坚定执着：“……你知道后果的，嗯？！”
“……”马勒戈壁！！！
搞定天道获得对方支援出手的承诺之后。接下来就是杨砚的事情了。
从沙发上站起来，杨砚带着蚩尤和重新抱起小胖子的武小哥，几人一起上了二楼，停在曾经的神庭大门前。
伸手按住原本恢弘耀眼，现在却仿佛被时间静止了一般的华丽大门，杨砚扯起嘴角嗤笑了声，扭头向其他几人说明步骤：“风小小所在的空间从这个世界被割断了，想找到她的话，除非是有附着了她精魂的气息……这玩意刚好我有，但能建立联接的时间也不知道有多久。所以你们动作最好快点儿。一感应到风小小就立刻修改法则连接两界，而后强行破门冲进去……”
一旦错过这个瞬息，恐怕再想找到风小小也就不可能了。
毕竟伏羲也不是吃素的，再说……那个东西也只能用一次而已。
“好，开始吧！”蚩尤点头应了一声。
武小哥将小胖子挪到一边臂弯上单手抱起。另外一只手脱出锁链握住，蓄势待发。而蚩尤的双手也已经微微抬起，仿佛一头随时将会爆发、等待破牢而出的凶兽。
眼看主力二人都已经准备好了，杨砚这才将目光转向鸿钧，微微颔首：“麻烦鸿钧先生帮忙先破开这边的空间壁垒了。”
“……壁垒破开时间不宜太长，若你十息之内找不到女娲所在来连接的话，我就要关闭此界。以免法则撕裂。”小胖子不甚情愿却仍守信的抬起肥爪子，微微从武小哥怀里探出身子够到大门上双掌一按。
不过数秒的工夫，大门就在众人眼中开始变得扭曲起来，一个黑色旋涡悄无声息的浮现，在门上静静旋转，深邃的黑暗中透着神秘的未知。
“十息！”小胖子收回手又提醒了一遍。而后举起两只张开爪子，并缩回了第一支手指，表示自己已经开始计数。
“足够了！”
杨砚一笑，紧接着下一秒他突然做出的动作却险些让鸿钧愣得忘记了记数。
额顶一丝血线睁开，并不像从前那样只露出缝隙便罢。而是前所未有的撑到了最大，最后几乎如一只滚圆的杏子，里面的第三只通天眼也毫无遮掩露出，连瞳仁眼白都看得清晰分明。
猛地深吸一口气，杨砚不见作势的抬手，毫不犹豫探指Сhā入了自己的额心。
鲜血顿时染红了手指，蜿蜒血线如溪流般从他眉骨、脸颊划下，最后汇聚到下巴处再滴落到地板上。
“这只通天眼是女娲娘娘所赐。”杨砚手指勾起，缓慢而坚定的把额顶的那只眼睛慢慢抠出，一点点凸露出来：“今日杨戬就还给她也好……”
一弹指，被挖出的通天眼染成血色被投入旋涡中，随即一丝微妙灵觉瞬间浮现。
尾声：择道
杨戬和杨砚是不同的。
虽然都是同一个人，但前者是天庭司法天神、二郎显圣真君，战功赫赫铁面无私。而后者却只是杨家独子、风小小的好友……
即便是恢复了不少记忆，但杨砚从来不想当回杨戬。
仙凡混血的杂种……即便天庭中他再如何威严无俦，也掩不住偶尔听见旁人只言片语时的悲凉酸苦。
说他心高气傲独住灌江口，帐前梅山六圣相伴，麾下一千二百草头神，左牵黄、右擎苍，好不潇洒自在……其实真是这样？！
说穿了，不过是天庭没有他容身之地罢了。
既然这辈子能当个普通人，还有二三知己相伴，那么就做杨砚又有什么不好？！
可惜杨砚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有些事情毕竟是逃不掉的……当年他不愿随天庭同迁异界，不过也就是念着女娲赐通天眼时的一丝暖意罢了，就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用鄙薄目光轻屑自己的上神，所以他心甘情愿滞留下来，宁愿在灵气弥散后陨落，也不愿放着融云补天的女娲从此在这里无依无伴。
而现在女娲需要他……
闭了闭眼，随手抹掉淌过眼睫的鲜血，感觉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紧接着自己衣领一紧，就被带进了一片扭曲的空间。
眨眨眼适应了一下，等眼前不再是一片血红色后，杨砚重新站起来，这才发现果然大家都已经回到了神庭，而小胖子则在忙着弥补众人身后刚刚被破开的空间裂口。
黑色的旋涡缓缓合拢恢复平静同时，杨砚掏出早就拿上的绷带把额头缠绕了几圈扎上，这才松口气平复了一下气息。
毕竟那是通天眼，不比普通伤口，单凭现在半调子的神明体质也是没办法一下就恢复的。
伏羲几乎是在这几人破开空间闯进来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在他的领域之中，有人强行撕开了法则的缺口。他怎么可能毫无知觉？！
杨砚几人也想得到这一点，所以完全没有掩盖气息的意思，大大方方直奔神殿中心，伏羲肯定不会委屈了风小小。除了住在中心主殿以外，这两人不可能在其他地方。
而等到几人一路平静顺利的赶到中心建筑群主殿门口，打开门见到就坐在窗边的伏羲时，对方这才转过身来，似乎并不意外也不愤怒于他们的到来，依旧平静的淡淡开口：“既然有此等本领进来，允你们同居此界倒也并无不可。”
众：“……”
这种客人上门了就在家里住两天吧的节奏是怎么回事？！
这人真不知道自己几个是来抢人的？！
武小哥除了练功抓贼外不通人情世故，蚩尤又和现世有几万年的代沟，小胖子鸿钧更是头一次下界……在场人中，也只有杨砚脑子一转就想到了伏羲的用意。
他们这些人根本就不在对方眼中。而伏羲现在开口的意思也很明显，几人只要留在此界，那么即便外面空间崩溃了重归混沌，几人至少也可以保住性命，然后在新世中继续存在……
这是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干的事情太过分了。怕老婆醒了以后找他算帐，所以特意留几个“玩具”安抚风小小？！
不过他也就只能做到这地步了……
“把女娲交出来！”蚩尤才不管伏羲什么想法，想不通也就不去想了，反正他来只是为了把人带回去的。
就在几人不远处的大床上，风小小盘卷着长尾安心伏睡，脸蛋睡得红扑扑的，神情异常安详。好象完全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似的，即使是蚩尤这么大的嗓门也没对她造成任何干扰。
小胖子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问题：“你停止了她身体里的时间？！”
盘古是开拓，女娲是创造，而伏羲则是制裁法则……
法则有千千万万，只要祖神心念闪动，就可以轻易的更改和制定任何法则。但是在这些被制定出来的庞杂法则中，时、空二者却是最基础的存在。
就如同法则是世界上万物生衍循环的基础一样，时、空也同样是法则存在的基础。在这其中尤其时间法则最为重要，比如迄今为止也没有人能够逆转时光轮回。
哪怕天道也无法染指掠夺，这是惟有伏羲可以做到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若是有罕见的几个被赐予时间权利的神明，那也必定是本族神系中不容置疑的核心存在。
伏羲淡淡扫了小胖子一眼：“你既知道，就不用白费工夫了。”
这个意思已经很明显，就是说你们即使把人抢走，只要没人破除这个法则，风小小依旧是要被冻结十年才会重新醒来。
小胖子一噎，瞬间有种被鄙视看轻的羞辱感从心中升起，这坏蛋就是在嘲讽自己不自量力！
没错，他确实是趁着伏羲无心裁制才趁机合道代掌天威，但如果对方真肯放半分心思在这上面，自己又哪来的机会慢慢周详制定出那么多法则？！
分明是他当时也无心管理，所以索性放手任自己去掌权罢了。
“我不跟你谈法则。”见小胖子败退，杨砚淡淡一笑，拉住气急就想冲出去的蚩尤往旁边椅子上自然一坐：“我只跟你说说人情。”
伏羲分了一丝注意力过来，睨眼杨砚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以及其额上缠着的绷带，冷漠颔首：“怪道你们可以找进此间，小娲赐你的眼睛就如此舍弃了？”
“没办法，不然我们也进不来啊。”杨砚不顾蚩尤在旁边叫嚣，径自的看着伏羲问：“其实您也知道我们进来的目的，要单是做客的话，我还不至于要为这种事情剜了通天眼……我就想问一句，风小小醒后，您打算如何跟她解释？！”
要是杨砚等人直接跟伏羲划下道来分个胜负的话，伏羲还不至于把他们看在眼中，看这些人也不过是蜉蝣撼树罢了，他连小指头都不用动就能碾压他们。
可是杨砚一开口就问到了风小小，伏羲这就不能不正眼看过来了。
十年时间虽然不短，但也不长，尤其风小小的时间还是被冻结起来的，等她醒来的时候也不过是感觉自己闭了一下眼睛又再睁开而已。
可是就是这闭眼睁眼的瞬间，一切就已经是沧海桑田……此间世灭，此间神灭。他知道她接受不了，所以必然要阻止她去干自己不想她做的事情。
但是也因为她接受不了，所以他做出这种事情之后，早已想到日后风小小会如何的暴怒。
这可不是抽两尾巴就能解决的事情……
伏羲即使心虚也不可能对外人表现出来，所以微微一顿之后，脸色愈发冷洌的开口了：“此事自不用你等过问……”
“你觉得自己是为了她好？！”杨砚像是没听到伏羲的回答一样，自顾自的又接了一句，瞬间就把伏羲的话给截断堵了回去。
伏羲这回脸色是真不好看了，曾几何时有谁敢对自己这样说话？！
杨砚笑了笑，仿佛有些感慨：“我以前也以为自己是对婵儿好……”
在他恢复记忆的时候，很多事情就重新想起来了。
杨婵是前世自己的亲妹，天庭的在籍神仙一名……在他成为二郎真君，重葬了大哥并祭拜亡父之后，就曾经带着母亲和杨婵回天庭，想着能给这对母女尊荣显耀。
杨婵当年走了张三的老路，爱上了一个凡人，杨戬之所以勃然大怒，一是气妹妹不争气，在当时天庭本就流言碎语漫天，母亲也处境尴尬的时候还做这种事情。二则是因为他若不怒，等玉帝发落追究起来的时候，连带张三当年的旧事牵扯，杨婵必然只能落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而若他率先处置的话，凭着司法天神的职司和当时战功，至少也能保住妹妹的一条命。
……可是就算他事事为她着想，从张三到杨婵，乃至后来的沉香以及一干旁观者，却没有一个人能体会感激他的苦心。
一干纷扰之后，杨婵终于逃出他的镇压，而趁着玉帝不再追究这件事情，杨砚也顺势做出无能为力的败势放她自由。
当时杨婵就带着那个目光对自己充满了恨意的孩子来找他深谈过一次。
她说她能理解自己的做法，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但是她不接受……
她不接受啊……
自己认为好的道路，和对方想要选择的道路，究竟哪一个更加重要？！
有些事情是有些人即使明知要付出惨重代价也想去做的，而若以“为了她好”的名义代为决定对方的人生，这究竟是真正的在为对方考虑，还是只为了自己安心？！
他以自己的关心为杨婵选择了她不想走的路，就如同伏羲因为自己的关心为风小小选择了十年沉睡……
“……即使能保住性命，你以为她就真的愿意这样吗？！”杨砚终究是忍不下去的开口：“你沉睡万年等她，你在混沌世灭保她万全，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你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高兴罢了。
尾声：三祖神通（上）
伏羲对风小小的情意很让人感动，但也就只能是感动而已了。
其他人也许不明白，可是有过类似经历的杨砚却能明白。
当你拼命付出的却不是对方想要的，那么再多的付出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因为你做了那么多，所以我就必须要扭曲自己真正的喜好来接受吗？！
……说起谈论情理，在场人中恐怕没谁会有杨砚这样的深刻和领悟。
可伏羲生来就是不会也不用去了解这些的，他拥有法则，所以世间的“道理”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世人的“道理”都不是他应该去遵守的，更没人有资格站在和他平等的高度上去谈论“道理”……
杨砚的话音，伏羲却仍旧是冷淡的神色，平静问：“说完了？”
“……”
伏羲漠然的扫过眼前几人：“若不忿，自来逆转便是，何必多加言语。”
意思老子懒得和你们谈，想干什么就自己动手，输了的自己哭去。
蚩尤被这简单一句话挑拨得怒火冲头，跃跃欲试的就想跳出去了：“我……”
“等等！”杨砚二度拦下队友，这回别说蚩尤，就连其他人都看不明白他意思了。
难不成这人真指望用语言来感化伏羲？！
就连武小哥都知道，胜者才有谈论道理的资格，而败者即便有再多义正词严也只能是无能为力的苍白叫嚣……不仅毫无作用，而且惹人发笑。
所以他从不跟人讲道理，看见犯事违反法纪的人就直接一链子抽出去，管你有苦衷还是不得已，先打个半死拖回去再慢慢说。
“其实我也觉得你未必听得进这话。”没想到杨砚点点头，却说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话来。
杨砚笑了笑，看眼同样愣住的蚩尤几人：“难不成你们以为我只找了破门的劳工？！”
“……”蚩尤黑线，捏着拳头很有反殴队友冲动：“喂！等等，谁是劳……”
话还没说完。一股浩瀚磅礴的威压猛的从杨砚体内爆发出来。
在场几人包括伏羲都被震住了，倒不是说这威压对大家有多么大的影响。毕竟站着的人里不是祖神就是天道相关关系人，房间里认真说起来只有一个上古魔神都算是最肉脚的了。
大家震惊关键在于爆威压的人是杨砚这一点上……没听说封神大战晋位的这个神氏有多牛b的背景啊。
不是说这人就是仙凡混血来着？！
杨砚眼前一片模糊，不过才几个呼吸后就已经无法看清面前伏羲的脸色神态。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窜撕裂的感觉愈发清晰起来，似乎随时会从他的体内冲破而出。
口腔里一丝铁锈的腥气弥漫开，嘴角却向着伏羲勾起了不屑的笑意，在意识沉入无尽黑暗前，他拼尽最后一口气恶意的挑衅着：“猜猜看你还能把女娲扣留多久？！”
谁tm有工夫和你猜！
下一个瞬间，暴烈罡气猛地从杨砚体内爆发出来，一团金光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耀眼得让人闭上眼睛也能感觉到如针刺般的疼痛。
伏羲瞳孔一缩，瞬间幻化成了竖针般的细瞳——这气势、这光芒……他简直不能更熟悉。
“阿盘，你竟敢欺我！”伏羲大怒。甩出蛇尾猛地向那团金色灿光抽去。
一柄长斧带着开天辟地般的威势猛劈开光团，径自迎向伏羲，紧接着就是盘古破罐子破摔的怒吼：“老子怕个鸟蛋！”
斧刃所向之处，光芒和物质都被劈散，即使伏羲及时拦下。也依旧无法阻挡身后半座宫殿在盘古斧下的崩塌烟散。
就如他曾经说过的那样……如果是纯粹的近身相搏，那么盘古绝对是三人之中最强的。
两个半人半蛇的男人眨眼间缠战在一处，除了在气劲余波中被高高抛起的风小小外，就只剩下另外半座完好的宫殿里站了三个目瞪口呆的人。
“那小子把自己的神魂契给了盘古，不是普通的神降，而是完全召唤，恐怕盘古早在之前就已经转附在他身上了。”小胖子飞快演算出当前的局面。冷静解释：“按照二郎神的身体和灵魂强度来看，再去掉一只通天眼，盘古的全盛状态恐怕只能维持……”
话没说完，半空中打得正欢的盘古已经惊天动地一声吼：“你到底是组队还是通敌来的！”
小胖子脸一红，忙噎下自己的演算结果不再开口了。
没想到那人骂得过瘾，转头又吼蚩尤：“还不快去接住小娲啊2b！！！”
“！！！”
卧槽！这人真让人生气！！
蚩尤回过神来。沉着脸纵身跃上半空稳稳接下正在坠落的风小小，揽在怀里。
而另外一边被盘古缠住的伏羲眼看风小小落到别人手里，细针般的青金色竖瞳中顿时冷色更盛，简直如同无机质金属般：“尔等焉敢……”
“敢nm敢！”盘古吼上瘾，悲愤打断同时手下出招更加一往无前。简直豁出命了似的：“每次你们两个坏蛋吵架都是老子倒霉！我也是被逼的！”
盘古智商虽然有些欠费，但趋吉避凶的本能却异常敏锐。
要说在伏羲和女娲之中他更怕哪一方的话，那无疑是伏羲，这人冷血无情从不看在小伙伴情谊上对自己留手。
但若是说起在二者之中他必须选择一方而得罪另一方的话，那果断的必须得帮女娲啊！
道理很简单，他帮了女娲，得罪伏羲，事后虽然伏羲不会放过自己，但好歹女娲会在其中Сhā手帮忙甚至可能说个好话。
反之若帮了伏羲，得罪女娲，事后不仅女娲会找自己麻烦，伏羲也会帮着老婆找自己麻烦……这王八蛋从来就是这么过河拆桥，不用翻脸都可以随时不认人的！！！
于是如此这般，当杨砚找上门的时候，不可能中立的盘古就果断站队到了女娲组，作为从伏羲手底抢夺风小小的主力队员，抛下原本使用的黄缄言身体，转而依附到了杨砚身上……
——“开天！”
骂完后一斧逼退伏羲，盘古猛然一声大吼，手中开天斧错开伏羲并猛地向虚空中划下……
尾声：三祖神通（中）
如果把神降附身的*看作是容器和媒介的话。
那么*本身所拥有的最大潜力限度，就限制了附身者所能发挥的力量……以盘古的力量而言，毫无疑问现世任何一尊神明都不可能有容纳它的能力。
杨砚自行抹消了意识，以魂体支付了契约盘古所需要的代价。但是就算是如此，以他现有的身体强度而言，盘古能够出现的时间也并不长，所以在这具身体崩毁之前，除了抢夺女娲以外，盘古另外还有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就是破开空间。
空间随着斧光划下而一片动荡，伏羲错愕间还未来得及回神，接着就感觉到身后的空间剧烈躁猛的激荡了起来。
原本无处不在、构成稳定的元素被震荡开，粉碎成更小的微粒再被搅甩分离。
整个空间都被这样重新搅拌再分离开，形成了纯粹的、还未组成“存在”之前的能量。
能量团中的所有一切都是模糊而粘稠的，只有一条如同斧凿的缝隙在混沌的一团中显得异常清晰，而透过这条缝隙，另外一端正在动荡中颠簸的世界也清晰映入了大家眼中……
震荡不断的山川，奔腾咆哮的江河，反常的四时节气以及越来越暴乱、似乎将整个城市都蒙上了一层阴霾的人心险恶……
“带小娲出去！”盘古一肩撞开还来不及反应的伏羲，长尾死死绞住对方劲瘦的腰身，手中利斧也猛然斩入后者尾身，摁住伏羲后头也不回就吼。
尾上一篷血花飞溅绽开，伏羲却不管不顾，青金色的竖瞳前几乎要蒙上一层冰霜，伸手掐扼住盘古的手腕，视线越过盘古的肩上直直投向回过神来后已经快要冲进空间裂缝的几人，眼角蛇纹藤路如游活般飞快缩退回发间：“时……”
暂停下时间的封禁还没来得及出口，盘古已经大嗓门开吼：“敢下言咒信不信老子亲你！”跟着女娲混了那么久。他终于学会了什么叫无耻。
“……”
趁着伏羲被噎当机的那么一小会儿工夫，武小哥和蚩尤已经搬着风小小跑出了空间。
而就在他们刚刚刚踏出空间缝隙的刹那，生灵之母回到主世界的讯息也已经同时向整个世界中扩散了出去。
女娲之于生灵的感觉，就如同父母之于自己的孩子一样。
当她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习以为常甚至往往容易忽略这个存在。可是某一天忽然她消失了，你的世界顷刻间就仿佛崩塌了大半，甚至无法抑制焦躁、惶恐、不安、忧虑等等一切负面情绪。
人们对于神明的存在原本也是没有清晰而准确认知的，但是当女娲被带离的时候，本能感觉到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依赖的惶恐焦躁感，却让所有生灵都几近疯狂……这也是最后的末日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最大限度挑起人们心中不安的原因。
而等到女娲重新回到主世界后，所有人心里刹那间都充斥着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
空间中暴乱的元素里仿佛被注入了某种中和的舒缓因子，让大家原本焦躁不安、急欲毁灭些什么来发泄的心情突然被抚慰了，生灵们心头原本感觉到的、已经濒临崩溃的疯狂情绪也刹那间得到了缓和。
在战争、饥荒和各种灾难中死去的生灵们所遗留下来的能量团们。本来都灰扑扑的沉陷在泥土中、挣扎哀嚎着等待慢慢被分解、消散、进入下一个轮回，可是现在，它们却都争先恐后的向着女娲出现的地方飞扑汇聚了过去。
如果是在神魔们的眼中看来，就能清晰发现整个世界的生灵能量都突然充满了干劲和活力，向着同一个方向飞赶集中着。
离得远的那些残余意识就不说了。它们还在集合赶来的路上，而离得近的、在女娲一出现回归就迫不及待冲过来的生灵意识们，则都已经委屈而难过的绕着女娲身边团团飞舞个不停，仿佛在细碎的撒娇念叨着自己横死于灾祸时的不甘和委屈……
风小小的眼睛依旧紧闭着，时间停滞在了她睡去前的那个瞬间。
那些小小的意识光团们得不到回应也不在乎，依旧亲昵的绕着她打转，光晕时明时灭的闪烁着仿佛一直在说个不停。偶尔它们自己从风小小的头发或手指中穿过，就仿佛被摸了头奖励的孩子一样，更加活跃欢快的“说”得更起劲了……就这样一直到它们心满意足的“哭诉”完自己所有的冤屈，或者在依恋孺慕的“陈诉”过程中就不知不觉消逝分解成能量的微粒……
本来因为生灵枉死而充斥着整个世间的不甘、暴戾和尖锐……一切一切的负面情绪就这样莫名被抚慰了，原本岌岌可危的正负能量平衡也重新变得和缓起来。
鸿钧小胖子在旁边看得简直妒忌不已。
……祖神的神威都是与生俱来的，就像伏羲天生掌管着宇宙法则一样。女娲也是天生就为生灵万物之母。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所有的生灵存在都会天然的亲近和眷恋她。
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三位祖神也才会是无可替代的……
就在鸿钧正想到这些的时候，一团小小的光球调皮活跃的穿过风小小垂落的指掌缝隙，它刚刚从那只掌心中挣跳出来。还没来得及欢快雀跃的飞舞上几圈时，风小小身体中一直静滞的时间忽然松动了一瞬，手指微不可察的轻轻弹跳了一下。
小小的光团能量顿时兴奋的闪烁了两下，绕着沉睡的半蛇女人转了几圈，而后毫不犹豫就一头欢快的扎进了女人怀里，喜悦的融进了对方的身躯。
其他的能量团们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欢乐尖啸着纷纷迫不及待蜂拥扑来。
在越来越多的光团能量融化投入体中的同时，终于，风小小一直垂下的眼睫细细的颤微抖动起来，眉头轻轻的皱起，似乎没有太多力气但又想要挣扎着起来的样子……
尾声：三祖神通（下）
在不同的神明眼中，所看到的世界构成也是完全不同的。
譬如说伏羲掌管着整个宏观的宇宙和法则，所以在他看来，这整个世界就是一个能量的循环。
生命不是开始，死亡也不是终结。无论个体部分是以什么样的状态存在于世界上的，它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能量凝结为生命体的时候，会为这里带来“生机”，但是当这些生命死去或消亡的时候，也会重新变回能量依旧充斥于空间中，从来不会有增多或减少，然后等待未来某一天在某种巧合或安排下，它们也许有机会重新凝结为一种新的生命。
按神话来说，这是轮回，用科学的意义来解释，这就叫能量守恒定律。
伏羲安排和掌管着它们的生灭轮转，不偏不倚也从不需要为任何一丝能量的异常跌涨而动容。
但是于女娲掌管的法则而言，生灵之母庇佑的则是属于“生命”的珍贵和尊严。
世界并不是仅仅只需要“存在”就可以的，如果没有生机而只是一团没有意识和思维的混沌，那么这种“存在”的本身也就不具有任何意义。
每一个能够成为生命的生灵，都是在空间中游荡等待了也许数千、数万年才获得的这么一次机遇。
无论是降生还是成长的过程，也都需要经过更多更艰难的考验。
“生机”得来不易，谁都没有资格毫不在意的践踏过去。哪怕是消亡，这些生命也该得到足够的尊重和铭记……
生灵之母本来就是为了庇护众生才存在，所以当浩劫降临时，横死冤屈的灵魂会纷纷投往这最后的归宿之乡，申诉告求自己的委屈并希望得到母神的庇佑。
如果世间的灵气早就已经消陨，那么这些生灵就无法在消散后还保留一部分的意识和情绪。
如果女娲早就已经耗尽灵力沉睡，那么哭诉哀告的能量团们也根本无法让自己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可是偏偏这两个本该达成的条件都因蝴蝶效应而出现了偏差——女娲还醒着，而横死的生灵们虽然弱小。哭闹的余力也还是有的……
在风小小被时间冻结的气息开始重新流转，挣扎着将要挣脱法则清醒过来的时候，裂缝彼端眼看着她被一片铺涌的能量团所覆盖的伏羲也终于震怒了。
他既然了解女娲的法则，自然也明白在这些小东西们不断骚扰之下。女娲会有什么样的反映。
本来隔断空间就是为了不让它们找到生灵之母，现在……
青金色的竖瞳中闪过冰冷的无机质寒光，伏羲猛地一把绞住盘古压伏在自己上方的身躯，狠狠拧身翻起来把他摔到地上，沉重的力量砸带起巨大的坑洞，扬起的尘灰刹那间弥布了整个空间。
“寂！”
一个字带着万钧力道压下，伏羲手掌按在盘古额前，本来正想挣扎的盘古顿时感觉自己被什么沉重的禁锢给锁住了，四肢身体中提不起半丝气力。
所谓“寂”，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也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没有知觉和生命，没有思维和情绪……就如同死去，或者说就是死去。
原本源源不断涌出的力量被无可抗拒的威压镇下，盘古感觉充盈在自己身体中的力气一丝丝被抽离。直到最后甚至连法身也快要维持不下去了。
对于祖神来说，死亡就是一次沉睡，他们总会在被需要的时候重新觉醒。
就如同游戏里的主角总能一次又一次的重新复活般……只不过这个复活的过程需要太过漫长的时间。
盘古当然不愿自己的意识总是被封印在沉沉的深底之下。可是他也知道，在现在的这个局面之下，沉睡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总比之后一直搀和在那两人之间来得好。
“老伏你狠！”不甘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下，挣扎的力气也逐渐减弱，直到伏羲再也感觉不到掌下的挣扎之后才松开手抬起来。
地上那具身体刚毅威严的面容已经被杨砚苍白的清俊五官所代替。在抹去了盘古的意识之后，这具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生命的迹象，安安静静的躺在坑洞中，额头上的纱布下甚至还有未干涸的血迹。
看到这张脸，就让伏羲想起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甘愿神魂俱灭也要带走女娲的意念。
是因为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要让女娲选择她自己想走的道路？！
还是因为这个或许存在了他某些眷恋的世界需要她？！
为什么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来做这些无谓的事情呢？！
不过就是……毁灭罢了。
“你封印了阿盘？！”
柔和的女声从裂缝彼端传来。
伏羲转过身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刚刚苏醒的风小小正在蚩尤帮助下从地上撑起自己的身体，于已经空寂的空气中接住了不知从哪里又出现的一只光团……
那只光团消融在她掌心的时候，伏羲清晰的看见风小小刹那间露出一个似乎是要哭出来的表情：“……二哥死了？”
一瞬间，伏羲不知道此刻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没错的，法则是大公无私。不该为了一己的喜恶而有所偏倚。
如果这个世界要毁灭了，那是因为它已经失去了平衡运转下去的支持。
如果有生命灭亡了，那只能代表它的命运走到了终点。
而生与死只不过是能量形态的转变，宇宙时空仍旧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重要的从来不是个体，而是整个循环、轮回……
伏羲皱了皱眉，张口想对风小小说出这些他其实已经重复过多次的话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她这样的表情，他突然又觉得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武小哥默默放下怀中的小胖子，手臂上垂下锁链站到了风小小面前，挡住了伏羲继续投向女娲的视线。
而蚩尤也是一副戒备的神情，双目中已经浓艳欲滴到似乎要流淌出血红色的竖瞳明显诉说了其主人的战意。
风小小从这两人的身后站起，腰身下拖着的蛇尾蜿蜒盘绕在地上。小胖子鸿钧一把抱住这条蛇尾，似乎怕伏羲随时会来抢人，而风小小就这么静静的隔着空间的裂隙望着伏羲，没有丝毫向他走去的意思。就好象用行动无声的诉说了——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和他站在一起。
伏羲罕见的没有动弹，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仅仅是因为风小小此刻眼中的色彩。
幽深、黑暗、沉寂……
为什么呢？！
他只不过是不想她再死去，这难道错了吗？！
他只不过是让她不要再背负，这难道错了吗？！
还是就如同那个三眼的孩子所说的一样，他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她不想要也不愿要的。
所以哪怕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也不会有半分喜悦，反而因此一再的受到伤害？！
……面对女娲从未有过的疏远目光投落到自己身上，伏羲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失败了。他唯一想保护的那个人却不愿接受这样的保护。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旧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做错了。
法则没错，他想保护她的心情也不可能是错误的。
那么错的究竟是什么？！
伏羲慢慢穿越过裂缝走出去，迈入主世界的一瞬间，与神庭中的平静所截然不同的。动荡讯息铺天盖地自整个主世界中涌盖了过来——这个世界已经撑不久了。
武小哥几人身形刚刚一动，风小小就拦住了他们，自己走了出去，让伏羲伸出的手掌顺利搭落在她肩上。
沉默许久之后，风小小突然舒展开眉眼笑了，一如伏羲记忆中的那个笑颜：“羲哥，我心悦你。”
握住她肩膀的手不自觉捏紧。伏羲的目光在这个笑容中却渐渐冷下、甚至带着一丝绝望……他恶狠狠的看着她，头一次对这个自己一直深爱的女人产生了类似于恨的情绪：“你又骗我……”
“我没骗你……” 风小小伸手缓缓从肩上拨下伏羲的手，分明不大的力气，却让伏羲有种无法拒绝的坚定：“我心悦你是真，但你我不适合也是真。”
“我努力了很久，从洪荒一直想到现在。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这世界毁灭后我还能如何继续生存下去。混沌中只有暴乱的元素，寂寞空洞得能让人发疯……看过一次这个世界之后，我就再也无法回到那样的混沌中去了”
她爱他，毫无疑问，但她又不敢爱他。
她耿耿于怀。无法忘记洪水滔天时伏羲冷漠的目光，他仿佛笃定她终究会遂他所愿，他袖手旁观冷眼看她的世界崩塌……他只想等到一切毁灭消散后把她重新锁回身边，可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她也知道伏羲本就是执掌因果法则的裁制者，不应该过多牵扯进大千俗世。所以他没有错，只不过是……他们不适合相爱罢了。
“爱情并不足以支撑我在这样的混沌中渡过空寂的亿万年……我也是祖神，羲哥……” 所以她终究是没办法遂他所愿只看着他一人，所以，她终究要和这个毁灭的世界一起沉睡……然后等待盘古开天，再次复醒创造新世。
她本来就是生灵之祖，没有了守护的生灵，女娲自然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尾声：三祖神通（完）
风小小和伏羲之间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他们彼此站在一个不远却又不近的距离，仿佛咫尺天涯般的对望，两股同样浩瀚磅礴的威压交缠碰撞，缠绵纠葛着，却谁都不肯也不能再前进或退缩一步。
小胖子有些不安的扒着那条银白色的蛇尾……即使是刚才风小小走动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松开手，就这么一路被拖到了二者之间……因为没有存在感的关系，大家本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身材矮小的胖子，但是他却突然开口了，带着生怕女娲变卦屈服般的不安，打破场面中的僵持：“娘娘！！”
大家的目光因这突兀的声音而集中了过来。
“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也知道补天时你是不与我计较，不是当真不知道我的算计！”小胖子紧紧搂着胳膊里抱住的蛇尾，咬牙艰难的哀诉：“但是诸神本就不应该存在，就连您……也是不该存在的。”
“神明的力量超然于这整个世界，祖神更甚。在绝对的力量之前，世间现有的一切人类规则和神明法则都形同虚设，你们的一喜一怒能给这个世界带来无可挽回的动荡，当整个世界的平衡格局被破坏之时，末日自然再所难免。”小胖子颤抖着声音，在伏羲愈发冰冷的目光中执着的试图说出自己也许无法鼓起勇气再说第二次的话：“伏羲本不该有情，可他偏偏有了，您本不该苏醒，可您偏偏也醒了……若是安稳和平只能依赖冀望于强者的自律和宽慈，那这所谓的安稳也不过如沙塔蜃楼……所以、所以恳请娘娘……”
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上淌下，小胖子顶着伏羲已然泄露出杀意的眼神，决然喊叫：“恳请娘娘——灭神镇世！”
这话无异于是叫风小小去死。
虽然在场人都听得出来鸿钧口中说的是事实，但是仍然没有人敢这么直白的将它表达出来。
更何况场中诸人和风小小的交情也都不浅，所以更是没办法随便当成没听到这话的样子。
可是风小小却只是低头笑了笑：“你说得没错……”
话音还未落下，攀附在蛇尾上的小小身躯已经突然被横斜甩出的一条青色蛇尾猛地抽飞出去。武小哥急忙纵身过去接住小胖子，而此时伏羲也终于无法忍耐的探身抓住了风小小：“你方才所言何意？”
这个世界是由祖神所创造的，但它并不属于祖神。
有了生灵的存在之后，世界的时间才开始有了真正的流淌。这些生灵物种彼此竞争淘汰，直到形成一个平衡的循环而达成共存……而在这个过程中，破坏平衡的力量是不应该存在的。
“……我们的喜爱和厌恶会使结果不公平，我们的仁慈也会使结果不公平，羲哥，这是你告诉过我的话。”风小小静静的看着他：“有这样的结论，本身就说明了我们这种能够轻易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的存在是不合法则平衡之道的……我不应该醒来，如果我醒来，就会忍不住自己庇护生灵的本能，你也不该入世。你不入世，就能在混沌宇宙之中遥掌法则……”
而造成这一切偏差的最终原因是，他和她妄想相爱。
空间裂缝的彼端开口在一个荒郊无人的地方，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情景，但是即便如此。从整个大地上传来的讯息却也依旧让风小小“看”到了一切。
天空中不断折落的天使，神座上陆续熄灭的火焰，咆哮震抖不停的大地，还有翻腾怒滚的海洋……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原本就在几个月前一切都还没有预兆，可是神明的战争一旦拉开序幕，强大的力量碰撞顿时摧毁了法则的平衡，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本来毫无异状的世界瞬间就拉入了灭绝的边缘。
“所以鸿钧说得没错，我们是不该存在的。”风小小平静的语气让伏羲心里莫名不安，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这一切继续下去。
或许停止时间吧，把整个世界的时间静止，永远留在这一瞬间？！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还不等伏羲做下决定。风小小已经抬起手臂，释放出全部的法身力量舒展开身躯，高大庄严的法相再无遮掩，金碧辉煌的耀放着光华伫立于天地之间。
“休得胡闹！”伏羲沉重的声音荡响在天地间，刹那间身躯万丈压缠住风小小：“你本不是维持法则的神座。此时也不与洪荒等同，即便再次舍身，你又怎可能保住此世！”
因为生灵之母的苏醒，横死的生灵怨气确实有所镇魇缓和，但这也仅仅是普通的生灵罢了……神明的战争还在继续，就算是能稍解局面，只要战火不熄，法则又怎么可能真正平息安稳？！
“如果生灵不再，徒剩女娲又有何用？”风小小狠狠咬牙大喝：“鸿钧何在？！”
小胖子既然要她灭神存世，总不能一点力气都不出。
伏羲心中一突，还没来得及细想，洪荒时曾让他饮恨铭记的久远记忆再次出现。
就如同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娲补天时的情景一样，明明知道自己现在不能睡，可是伏羲的眼皮却慢慢的沉重了下去，缠绞在女娲身上的蛇尾渐渐松懈，他只能眼看着女娲身后不知什么时候重叠起天道的余威，巨大的身躯在法则的绞荡下渐渐湮散。
“令神明沉睡，亡者安息。令此界补修土壤，镇息海洋。令……神话烟消云散，重塑轮回天道……”
女娲的身躯在伏羲眼前化散为光明的粒子，一瞬间扑罩了整个天地，将几乎已经要崩碎的三界六道修复完好。
伏羲怎么努力也抬不起一根手指，更无法阻止这一切。
原来不仅是他给女娲设下了禁限，早在洪荒补天之前，女娲也早已经为今日留下了后手。
可是他不甘心。
为什么又一次只能看着她湮灭消散呢？！
他不甘心……
在意识沉入彻底的黑暗之前，伏羲头一次不顾公正强行Сhā设法则，怒吼回响在天地——
“若女娲身死，此间神灭！若女娲消散，此间世灭！无赦！”
大结局
寂静的混沌中，只有灰蒙蒙的一团物质密集的挤压着。
这里没有时间和空间，没有法则和元素，只有最初始的粒子能量存在。
什么都看不见也感触不到，却又能让人明显的拥有这样的意识——这里就是世界未开辟之初的混沌。
动荡暴乱的混沌中除了灰蒙的一片初始物质以外，没有任何的“生命”，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存在，在这种连法则也混乱不堪的混沌中，只有被暴动的法则给搅成碎片尘糜的下场，根本不可能有继续存在下去的条件。
可是却有三个“存在”是这混沌中惟有的例外。
苍青、银白和暗黑三抹不同于蒙灰的色彩在混沌中心显得异常显眼，拨开重重的蒙雾之后才能看清楚，后二者是闭目陷入沉睡的两个半人半蛇的精灵，周遭的法则暴乱对他们没有任何的影响，就像他们原本就是隔离、超然于这片混沌之外的一般。
而苍青蛇尾的精灵却是清醒的，从来不沾染一物的冷清双眸中有着说不出的复杂神采。
修长纤白的手指划过沉睡的女人颊边，惟一的声音在混沌中回响叹息，带着连声音主人自己也说不出的怅然。
……从整个主轴世界毁灭直到现在，伏羲已经不记得过去了有多久。
混沌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一切法则轴线都是混乱的，所以他更没有办法判断出自己究竟守侯了有多久。
在伏羲的眼中，这个世界仍旧没有变化，无论存在还是毁灭，无论生还是死，只是缺少了循环和时间的流淌而已，“宇宙”本身却依然会永恒的存在。
可是当他从这片未成形的宇宙之中独自游过，却又慢慢的觉得，其实还是有了一些不同。
伏羲懵懂茫然，始终不明白心中觉得异样的那丝不同究竟是什么。
从最初的疑惑。到后来的惶然，最后直到几欲疯狂的噬心焚骨……就如同洪荒时，他在女娲补天陨落后，恨不得一手荡尽上古神魔的心情。
于是带着这种心情再次扫过身边从未曾有苏醒的迹象的那个人时。伏羲终于明白了那丝不同究竟是什么。
——他只不过是，明白了什么是寂寞……
之前的伏羲，从一开始就没掩饰过自己想带女娲独自退守混沌的意图，风小小对此没说什么，大概是憋足了劲就没想跟他回来，也或许是知道说了也没用。
倒是那个叫杨砚的小子找机会有意无意的跑到自己面前调笑过，顶着自己的祖神威严吊二郎当的唠着闲话。
“羲哥知道咱们人间的刑罚吗？！不是什么满清十大酷刑啊，咱们现在人道主义，不带折磨*了，一般只折磨心灵。”
“对对。就是那个小黑屋……知道不？警察就爱用这招，不给你上刑也不碰你一根手指头，就把你关进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去。”
“没有光线、没有时间、没有声音……慢慢的犯人们会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啧啧，那个精神崩溃啊，一般正常人熬一个小时都受不了……”
“对了。羲哥你们混沌老家比小黑屋好上多少？！小小在那儿不会被关疯吧？”
你凭什么仗着爱她的名义拖着她陪你在混沌中忍受亿亿万万年的痛苦？！……伏羲觉得自己分明是从对方似笑非笑的眼中看到了这样的意思。
当时自己并不以为意，甚至就在那个三眼小子拼死从自己手中夺走女娲的时候，他也只感觉到被冒犯的恼怒。
可是现在伏羲却莫名的不断想起了那不知多久以前发生过的一切。
女娲的抗拒，她身边朋友们的反对。
她在人世的畅意欢笑
还有现在的死寂沉睡……
他想，或许他真的明白了她口中的寂寞……
如果你不再睁开眼睛，这个世界就没有了色彩。
如果你不再开口说话，这个世界就没有了声音。
世界分明一直存在着。可是我现在却感觉不到它了……
“……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
手指眷恋的在女人腮颊上流连许久之后，终于不舍的撤走。
悠长的叹息在混沌中回荡着，伏羲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女娲，闭上双目舒展开了自己的身躯，毫无顾忌的释放出全部的法则力量
——“时间……”
……
20岁以前，风小小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可是20岁生日之后一夜醒来。她却突然开始怀疑这个固有的认知。
以往的一切生活似乎都像是变成了一场梦境般，她分明记得自己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可是一夜梦醒之后，那些记忆却好象被什么给模糊了一样，突然变得没有真实感起来。
“所以呢？！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哲学了？！”
从小到大的好基友杨砚倚着她家的店门啃着她家的苹果。听了风小小带着深沉意味的叙述后不以为然吐了口槽。
风小小终于忍不住白他一眼，跑过去杨口夺食：“没跟你开玩笑，说真的呢！”
好吧，其实她也没自己一开始说的那么平凡。
虽然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是风小小从小到大的经历还真说得上多姿多彩。
莫名其妙的认识了本省首富独子，莫名其妙在某雨夜捡到一只披着羊皮的杀手，再莫名其妙认识了一堆惊才绝艳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各行业领域中外人士——如果不是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哪个帅哥对自己要死要活纠缠不休的话，风小小简直要觉得自己是不是戴了女主光环了。
杨砚被抢了苹果也不生气，无所谓的拐进厨房又拿一颗，盯着风小小又啃几口，啃得对方毛骨悚然后才突然“噗嗤”一笑。
“我说……”杨砚放下口中的苹果拿在手里上下抛玩，单手Сhā在兜中貌似随意的调侃着：“你看会不会有这种可能性？！……你本来是一个神仙转世，因为救世而牺牲了，但是世界毁灭之后，原本一个和你理念相反又拥有强大能力的*oss却终于发现自己无法忍受没有你的生活。于是决定动用自己的能力，逆转时间的法则回到一切尚未开始之前，让所有的神仙都变成凡人，稳定法则。抛下他原本固有的执着和你来一场没羞没臊的恋爱……”
“二哥你够了！”风小小扶额无力吐槽：“早先你还跟我说少看些小说来着，现在脑洞居然开得比我还大……”
“……”杨砚神色莫名，接住苹果一握，直起身来没有接风小小的话，反而突然没来由的Сhā进一笔：“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总叫我二哥？！我老头儿可就我一个儿子！”
为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风小小也没想过，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应该这么叫，于是就一直这么称呼下来了……而且对方不也从来没反驳过？！
“这个……大概是因为你二？！”
风小小特忐忑特小心的迟疑了一下。
“啪”的一声，杨砚额上顿时暴出一根小青筋。
他闭上眼深深吸进一口气，然后终于无奈的扭头冲门口大嚷：“武哥我不行了。你家天道小弟到底把人接来没？！还是让他们自己谈吧！”
接谁？！
风小小莫名其妙的顺着杨砚喊话的方向往门口一看，然后在拽到没朋友的武小哥身后不经意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然紧缩了一瞬，风小小眼睛都不眨的看着那个身影，分明是不认识的人，她却觉得仿佛无比熟悉。分明没有见过。她却觉得仿佛已经与他相识了亿万年……
……是谁？！
陌生的记忆碎片一点一滴的涌上来，庞杂的信息几乎要将风小小湮没窒息了。
随着那个男人渐渐的走近，慢慢的她眼眶中也开始积蓄起细碎的水光。
恍惚间，风小小似乎看见了一个拖着蜿蜒蛇尾漫游过混沌的清冷男人，他永远穿着古老的服饰，蓄留一头如瀑布般顺滑的黑发，从遥远的洪荒一直走到自己的面前……然后身上的衣服变成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群。三尺青丝也变成了黑短的碎发。
他走过来拥抱她，曾经体温一直比常人略冷几分的怀抱变得温暖，让她忍不住抬起手回拥过去。
“我仍旧没办法做到像你那样爱这个世界……”男人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依旧平静而淡漠，却与以前不同的让风小小听出了舒适亲近的味道：“但是你对我很重要，所以在无伤法则的前提下。我也可以试着维护它。”
风小小的记忆慢慢复苏，哽咽。
“我学习了这个世界的说话方式，生活习惯……我想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都陪着你。”男人松开怀抱，看着风小小的眼睛平静的叙述：“法则有天道执着就够了，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世世共入轮回，如果你厌倦了，我们再抽身重掌法则……”
“所以……”真正化作了风栖的男人平静的问她：“我们现在可以*了吗？！”
所有感动瞬间烟消云散的风小小：“……”
他对这种事情究竟是有多执着啊。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答，风栖拉开风小小，看着怀中一脸木然的小女人，皱眉想了想，扭头向这段时间一直教导自己语言的杨砚问：“难道我用错了词句，这时应该叫做上床？”
杨砚：“……”
面对此等无耻之人，风小小面无表情冷笑一声：“说得再好听也没用，别忘了你要在下面！”
伏羲：“……”
杨砚：“……”
你们两个够了！真的！
ps：
结局了结局了真的结局了。
番外等着吧，我终于可以去爱我的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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