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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幸儿,一定要幸福!”

这是自打我有记忆以来,母后就经常在说的一句话。

我一直很纳闷,我甚至都已经是一个皇子了,如果我不幸福,那常人家的孩子又能幸福到哪去呢?

每每在这个时候,我都会疑惑地望着母后,却也总是会看到母后那似有若无的忧伤神情和茫然不知望向何方的虚渺目光。

一直到我渐渐长大,我才明白,在母后一句句的“要幸福”的叮嘱背后,其实有着更多的“不幸”。只不过这些“不幸”都埋藏在“幸福”之下,只是我从未察觉罢了……

父皇是在我八岁那年崩逝的,所以我对父皇的印象是模糊不清的。只是脑海中偶尔会闪现父皇和母后相拥而泣的画面?父皇那忧伤如秋天湖水的眼睛和母后那消瘦无助的身影,总是如潮水般一遍又一遍将我湮没,直至梦醒。

我常常在想,那一定只是梦。否则身为一国之君的父皇和一国之母的母后怎么会有做不了的事情而只能难为地相拥而泣呢?可如果只是梦,又怎么会一遍又一遍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还那么的真实呢?

我带着我的疑问去找大我七岁的誓然皇兄,皇兄则是用他那与父皇有着几分相似的微笑来面对我,边抚摸我的头边说:“有时候,知道少一点会比较幸福。”

虽然皇兄总是说我听不懂的话作为给我的回答,但我还是喜欢和皇兄在一起,因为皇兄的微笑和父皇很像,还因为皇兄的眼睛总是很温柔,而我很喜欢这种温柔。

说到眼睛,我就想起那个和誓然皇兄同岁,但眼睛总是冷冷盯人的二皇兄安成然了。

我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惹到了他的事情,却每每在遇上他并且向他问候时受到他冷冷目光的回应。所以连带的,比我小的天然皇弟也成为我无法靠近的人了。因为每当我想要接近那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皇弟和他一起嬉戏的时候成然皇兄就会出现,用他那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睛狠狠瞪我一下,然后拉着天然皇弟转身离去。

我把这些告诉誓然皇兄,皇兄则是把我搂在怀里,用宠溺的眼神望着我说:“他们不理你有什么打紧,有皇兄在嘛,皇兄陪你!”

皇兄这么说让我很开心,尽管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皇兄是大皇子,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太子,成为一国之君。他每天单是学习这个管理那个就忙不过来了,又哪里有时间来陪我呢?更何况我也不是那种吃了亏不做声的人,于是,调查成然皇兄每天都去哪里,并且守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成为我每天必修的功课。

刚开始时,我会在他快走近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然后装作巧遇的样子双眼狠狠地瞪着他对他大喊:“成然皇兄好巧啊!”然后一溜烟跑掉,暗自为他惊诧的神情开心好久。

可是在不久后的一天我又这么做的时候,却被他揪住了领子施以威吓:“以后不要再让我‘巧遇’到你!”

他凶凶的目光,冷冷的口气,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当晚,我就因为做了噩梦吓得尿床了。母后的侍女春妈妈看着我留在床上的“杰作”笑我,“我的小皇子啊!都已经六岁了还尿床羞不羞啊?”

羞红脸的我心中暗暗发誓:成然皇兄害我这么丢脸,我还要去和他“巧遇”!就是要他不开心!

誓虽这么发了,可从那以后,我都只是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却再没有和他“巧遇”过。也许是怕他冰冷的眼神,又或许是怕他口中的寒气?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吧!但是寻找他,跟随他,偷望他,已经逐渐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了。若问我为什么,我也说不清。只能说,这已经成为我的一个不可更改的习惯了吧。然而虽说是不可更改,这样的日子却只持续了大概两年时间,因为有那么一天,我没有在成然皇兄去书房的必经之路上等到他,回到寝宫才得知,那天是成然皇兄成为太子的加冠仪式。

我奇怪极了,该做太子的不应该是誓然皇兄吗?为什么会换成了成然皇兄呢?

我去问皇兄,皇兄只是微笑,如同往常一般微笑。我试图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些什么,却没有成功,因为我发现,在他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丝的不甘,一丝的愤怒。

这是为什么?我只是不断地在问为什么,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然而这疑问也没有在我的脑海中盘亘太久。很快的,我小小的脑袋又被另外一件事情占了去,那就是人们口中的——父皇出外狩猎,遭到刺客刺杀,崩逝归天。而宁将军因为自责自己的无能,没有护驾成功,也引咎自刎。

小小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一切时,母后和宁妃也随父皇而去了。原本就不怎么繁盛的皇族就在这转瞬之间萧条凋落到只剩下了四个皇子。

记得那时我整天都躲在誓然皇兄的怀里,除了哭还是哭。而誓然皇兄则总是在说着我听不懂的话语,记得他这么说过,“幸儿乖,虽然再也不能见到父皇母后,可只要想想他们是得到了自己要想要的幸福,我们也该为他们感到开心,不是吗?”

幸福?我不懂。我不懂为什么父皇和母后离开了我们离开了这个世界会比较幸福。那是不是我想要得到幸福,也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呢?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再也见不到温柔的誓然王兄,总是在念叨的春妈妈,虽然几乎没有接触过但看起来很是可爱的天然皇弟,还有那个……凶凶的,冷冷的,但却让我的目光禁不住追随的成然皇兄……

用力摇摇头,甩开脑中乱乱的念头,笑自己净想些有的没的。离开这个世界我怎么可能还会有幸福?大人们的幸福可能是我永远也不能理解的吧!

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吃惊地问东问西了,再之后,我眼睁睁看着誓然皇兄被封王,搬出宫,搬入誓王府,从此追随宁将军之子宁非一同学习带兵­操­练军队。我则搬入南未殿,不再整日搜寻那个已经成为帝王的人的身影,开始老老实实去书房听师傅讲学。当然,这是皇兄离开时嘱咐春妈妈要看牢我的,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就这么甘于平淡下去。

但当春妈妈捧着母后非常宝贝的那把琴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知道,事情绝没有如我想象一般继续平淡下去……

看着面­色­凝重的春妈妈,我问道:“春妈妈,发生了什么事?做什么把母后的琴抱来了?”

“然帝他太过分了!即使他心中不愿,也不能违背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啊!为什么誓王只得了个王府却没有得到封地,反而还要和宁将军一起去­操­练什么兵马!”

从春妈妈掩饰不住的怒气中,我了解到封王之后是会得到封地的。可是,成然王兄他为什么不愿意给誓然皇兄封地呢?

“小皇子,等你长大,然帝压制你和你皇兄的态度更加明显,你就拿出这藏在琴中的先皇的书信。这是你母后临终时交待的,你一定要记好啊!”

接过这把对于小小的我来说过于巨大的琴,联想到成然王兄那从小到大都毫无温度的目光,我想,多年来心中不断累积的疑问可能会有答案了!

没有按照春妈妈所说的,我当晚就打开了琴的底部取出了父皇的书信。没有意外的,上边的字我果然认不了几个。想知道信的内容又不可以拿给别人看,只能靠一点一点的学习积累了。

随着我对信的内容的了解一天天多起来,我觉得自己也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默了。每天,除了去书房读书,就是关在房间里终日与琴对视,再无往日的淘气,听话得仿佛失了心的人偶。

春妈妈将我的变化看在眼中,却不多言。

我想她也一定知道,以我的­性­格怎么可能放着秘密在眼前而不去探寻呢?或许她认为,由我自己慢慢挖掘出事情的真相,要比直接将真相呈现在我面前要好得多吧?

十三岁那年,信上的内容我已全部了然于心。仰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心中的感觉早已不复当年。

不再以目光追随他的所在,甚至还会刻意躲开有他在的空间。因为怕一旦有那么一天与他四目相对,心中埋藏的那么许多便会不由自主地化为泪水跌入他的眼中……之所以说是埋藏,是因为我打算将秘密永远封存在琴中,不让它有现世的那么一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定,也许,是怕抬起头的时候再也望不见夜空中闪烁的那颗星?又或许,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冰冷的双眸染上别样的哀愁吧……

我曾经想,无论他做了什么我都可以不在意都会守住这个秘密,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我的誓然皇兄。如果有一天他受到了伤害,那时,决心守住秘密保护每一个人的我又会怎样呢?

可想想小时候誓然皇兄语中透露出的种种,他必定是早已知道了些什么。可即使没有被赐予封地,他也一直没有任何动作,我又何必想这么多呢……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只是觉得心上被压的沉沉的,不知道该怎样呼吸了。

每到夜晚,脑中乱作一团无法入眠的时候,我总是习惯抬头仰望星空,望着漫天的繁星,泪就会不由自主的滑落。

母后,您赐予我的幸福,怎么我一点儿也感受不到呢……

一天天一年年,日子就这么流淌着。那个人打造了自己的后宫,有了成群的妃嫔,这专宠之人竟也是个男人。我笑,莫不是尽得他生父的真传?禁不住笑出声来,可惆怅,却也一点一滴渗透出来……

不清楚这惆怅因何而来,却在对着镜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凄然无奈的笑脸。

这是我的脸吗?儿时的红润,眼角眉梢­唇­畔的笑迹都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不再鲜活的双瞳与淡淡的沧桑。

沧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的脸上会找到这两个字?

我笑,笑到不可抑制,笑到无声之后,剩下的,却依旧是那一室的空寂……

我想,我走上了一条没有尽头也不能回头的路。可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该感到幸福的,不是吗?

终于,我也迎来了我的十五周岁。

我得到了“幸王”的封号,没有封地是意料之中的,可这次却连府邸也不见踪影,理由是国库用来赈济灾民没有多余的钱财来兴建府邸,所以赐府之事暂延。但我知道这一延,不知将是何年何月了,职位也是个闲职,我还是照旧在我的秋水阁休闲自在地度日吧!

可是,这是我的想法,不是春妈妈的。

“小皇子,你怎么可以就这么忍气吞声?你已经成为王爷了却依旧住在南未殿,这怎么成体统!”

可是他不给封地和府邸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找他要吗?

“春妈妈,皇兄没有封地,我也没有,说不定轮到天然皇弟也是没有的,我又何必……”话没说完,便被春妈妈一个瞪眼吓回了后边要说的。

“那么,如果只有天然皇子一人有了封地,小皇子你会去向然帝他要封地吗?”

看着春妈妈认真的样子,我在心中叹了口气,说道:“会,如果天然皇弟有了封地,我也一定会去要。这样春妈妈您可以消气了吧?”

看着春妈妈不满意却也无可奈何的神情,我在心中祈祷:成然王兄,请不要逼我去面对你……

我在心中连着祈祷了几个月,希望却还是在他那一句“四皇子安天然,封天王,封地北原”之后破灭了。春妈妈又一次站到了我的面前,还没等她开口,我就任命地叹了口气,踏上了那条犹如通向战场的通往中通殿御书房的路。

有多久不曾仔细用目光描绘过他的模样了?我不清楚。大概也就是在我的不经意间,这个人已经承袭了他母亲的美貌与父亲的挺拔,显得愈加光彩照人,高高在上,难以靠近了。双目的情感已不再外露,却也依旧可以感到那窒人的冰冷。不需多言,一身王者气势已逼得我不知是要开口还是转身离去。可既然人已经来了,再想想等待我回话的春妈妈,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

“王兄,请赐予臣弟应得的封地。”

我的话终于使他那从我进书房就埋在奏折中的头抬了起来。灼人的目光让我一时之间不知要怎样应对,反而低下了头。可就在低下头的那一瞬,我似乎在不经意间瞥到了从上方传来的有几分自得几分戏谑的目光。

低下头后,我为自己懦弱的表现后悔不已。虽然早已决定不争什么,不在意什么,就这么平淡下去,却发现自己不能忍受他眼中的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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