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大山云绕雾嶂的险竣崖顶站着几个身穿黑色服饰的人,其中一名女子身姿妖娆,行动间黑色长裙款摆,宽大的裙褶里却是血红颜色。她从腰间取下一只细长的陶筒,拔去封塞,小心地烧起一撮香烟丢进筒中,不多会儿功夫,一团灰色的暗云从崖底下升起,陆续飞进陶筒中。塞回封塞,女子回身对另一名黑衣人说道:“他们就在崖下。”
领头的黑衣人点点头,可是雾霭太浓密,看不清这深崖底下到底有多深,他试着丢块石头下去,等了很久都没有听见声响。
来的时候就已经备好了绳索,将几个人分别背着的长索结在一起,一端系在体重最轻的那名女子腰间,缓缓向崖下放去,足足放下去有百丈才算是到了崖底。又有数名黑衣人顺着长索溜下去,一共七个人,小心翼翼地在天坑里四处打量着,开始寻找目标。
百丈方圆的天坑,寻找也要费一些时间,过了有大半个时辰,黑衣人们才找到那只小岩洞,洞口一人面朝下趴着,姿势十分僵硬扭曲,为首的黑衣人让一名手下走近些仔细观察,从破烂的服饰上看,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海枭獍。
黑衣人疑心很重,先是用石块和树枝远远掷过去,海枭獍没什么反应,他们便又取出暗器,接连往他身上发射了七八枚,见海枭獍始终趴着一动不动,才大着胆子凑近。裙装女子从腰间抽出盘着的长鞭,用力向海枭獍抽了十几鞭,鞭痕在背上交错成网。她收回长鞭,冷哼一声说道:“血还没有凝固,怎么可能死得这么巧,一定有诈!”
听见她的话,靠近的黑衣人同时又停住脚步,为首那人沉声说道:“用你的金蚕再咬他几口,过一会儿再去给皇上收尸。”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女子依言拿出陶筒,先隔着一段距离向海枭獍身上扔了一把诱香,再放出金蚕。灰色暗云从陶筒里飞出来,盘旋了一小圈,向着诱香最浓的地方飞去。
说时迟这时快,地下那具血迹斑斑的身体猛然跃起,海枭獍手臂疾挥,握在手心里的一把粉末四散开来,落在了每一名黑衣人的身上。那只扔掉的香囊又被海枭獍找了回来,里头原本装着的香草被他研成粉,只等着这个时机挥洒出去。
黑衣人们不知道金蚕为什么不去叮海枭獍,而是遁着他洒出的粉末,全数返扑了回来。霎时之间哀号声响成一片,除了那名裙装女子是金蚕的蛊主没有受害,别人都被咬得躺倒在地,翻滚哭叫。海枭獍身形快如闪电,一息之间便已经纵跃过去,金匕首锋利的刀刃狠狠挥割,裙装女子躲闪不及,双眼上猛然一凉世界紧接着黑暗一片,大量液体从眼中涌出,她捂着脸凄声尖叫,也跟着瘫倒。
海枭獍马不停蹄,接连杀死地下的所有七名黑衣人,这才吃力地站定,喘了两口气,把裙装女子身上的衣服剥下来,拿着走到岩洞旁边一棵浓密的桫椤树下。
星靥躺在紧靠在树根的一个土坑里,脸上覆着片大叶子,嘴里叼根空心芦管,从头到脚都被一层薄土盖着。海枭獍把赤身祼体的她刨出来,再把衣服丢给她:“快换上,我们赶紧离开。”
星靥穿好衣服,看着地下血腥的七具尸体,胸前紧缩着喉间泛酸,她咬牙忍住,又穿上那名女子的鞋,跟着海枭獍大步向他们下崖来的方向跑过去。
留守在崖顶的黑衣人突然听见绳索下头有人向上爬动的声音,赶紧伏身在崖边喊道:“是谁?找到人了么?”
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地咳了两声:“我,咳咳,伤了……”随着她的话音,她穿着宽大百褶裙的身影在云雾里出现,女子又咳两声,“咳咳,拉,接我,咳咳,一把……”
黑衣人不疑有他,立刻抛下一根软索,女子握住软索,在他的拉动下迅速上升。将及攀上崖头的时候,女子被风吹得鼓圆的裙子穿收紧,一个高大的身影鬼魅般翻跃出来,金光一闪便割断了这名黑衣人的喉咙。海枭獍一击即中,回头立刻把星靥拉了上来,她本来手无缚鸡之力,虽然有他一路托举,但爬上这百丈高崖仍然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两只手掌掌心的皮全都磨破,疼得连连抖动。
此地不宜久留,海枭獍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一些散碎银两,再把他的尸体踢下崖去,背着星靥迅速离开山崖,向着出山的方向奔去。
两个人都不知身在何处,在大山里绕了又有两天,这才算是走进一个小小的集镇里。海枭獍买了两套最朴素的衣服分别换上,再买了点伤药,一头扎进集镇的小客栈。
海枭獍的伤本来就没有好透,身上又被黑衣人扎了七八个窟窿,还抽了十几鞭,两天下来,好几个地方都已经溃烂脓肿,星靥帮着上药的时候都有些不忍心,咬着牙才能下手把伤处割开,挤出烂脓。海枭獍也确实累坏了,在床上整整睡了一天两夜,浑浑噩噩地发起高烧,星靥眼睛一闭都不敢闭,坐在床边随时替换他额上的湿手巾,再向店家买了些粗劣的烧酒擦洗他的伤口和身体。
这间客房的窗台上,不知是哪位客人丢了一只缺了齿的篦子,星靥取半盆水,解开海枭獍的发髻,轻轻帮他梳理一下头发。海枭獍的头发和海青狼的很象,又粗又硬,都说这样的男人心冷如铁,根本不会心疼人。可好象头发粗硬的男人也不全是这样,星靥拈起一绺海枭獍的头发,借着窗外的阳光,看见里头夹着的几根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