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校不敢立即回答约翰逊中校。看情形,显然是对那对青年男女不利的。如若是鞭笞之类的惩罚,在公堂上便可施刑。如果说是在公堂外公审公判,以求震慑效应,那肯定会有大群围观者,可是,跟从观望的人没有几个,而且犯得着出镇子来走这么远么?
公墓地,处死,姆贝拉少校脑中突然跳出这个念头,不由得一阵心跳。
“那块墓地很少有人去的。墓地?看来西番人定是把这种事看得很重,中校认为呢?”
“哎,那我们岂不害死了这对恋人。要不是我们惊动了镇子里的人,这对苦命鸳鸯怎会当场被捉呢。哦上帝,给我智慧之眼,看清楚这事的实质吧,愿罪孽在萌生之初就消弥。我们必须去救他们。”
“中校能肯定吗,他们需要解救吗?”
“怎么能够肯定,但是假如我们一直相隔这么远,隔岸观火,万一发生什么事,想要行动都来不及了。人头落地只是瞬间的事。”约翰逊中校下意识的联想到了斩首的刑罚,因此更加急迫。
“中校是说,要劫狱,那罪行可不小。哦,我是说,这给西番人的震动一定很大,肯定轰动全国。”
“是劫法场,不是劫狱。迫在眉睫,不得已而为之。”
“好。”姆贝拉少校点头说,此刻,恻隐之心压过了作为领队的责任和慎重,“于今之计,中校可带两人前去,暗中跟随,相机行事,不到万不得已时候千万不要露面。我们仍然在这里等候接应你们,这里可守可撤,又便于隐藏,是最好的地点,不敢随便丢了。”
杰克逊上尉与加里中尉立即要求领命同行,姆贝拉少校略一思索答应了。三人检查了装备,戴上了面具,从山岗上沿着西番人的去向,和一行西番人成两条线。这两条线在悄无声息的接近,最后在坟岗上相交了。
草很深,身后不远就是低矮浓密的灌木丛,随便一蹲就隐藏了起来,西番国人万万没有想到,近在咫尺便有外星人潜伏。他们自顾自行动着。一片稍显平坦开阔的洼地,中间有一口干井。西番人便在那里停下了。约翰逊中校轻轻拨开眼前的草茎,一切正好尽收眼底。
监刑官和道德长老会的两人在随车携带来的木椅上坐下。木板车推到了离井口三四米远的地方。其余的人便围着监刑官,看着行事。两个差役将哈尼松了绑,褪去了衣服,只穿了一条短裤,赤身祼体,带到井边,由绳子吊着送到了井里。这时候,莫娜的眼睛都瞪圆了,嘴唇紧紧咬着。
“啊,中校,难道他们竟要将那男子活埋在井里吗?”加里中尉紧张的问。他没有望远镜,不能象约翰逊中校那样把许多细节看得很清楚。
“那样的话,井就只能用一次了。你看这井好象是多次使用过一样,不是新挖的,旁边没有新土啊。啊上帝,他们开始行动了。”约翰逊中校突然屏住了呼吸。
差役从车下拿起石块,抛过头顶,直落井中,他们做得很有节奏,也很慢,仿佛要确认上块石头已经落地,才开始扔出第二块。每块都是抛起高过头顶一些,非常标准。扔了几块之后,井中传出了一声惨叫,这当然是哈尼被砸中而难以忍受疼痛发出的声音。
“这真是残酷的惩罚,他们要砸死他。那车石头全部砸完,恐怕没命了。”约翰逊中校吃惊的说。
“啊。我们马上去救。”加里中尉不假思索的说。
“马上去救吗?”约翰逊中校有些吃惊,毕竟最后拿主意的是他,那么责任也无可推卸的得由他来肩负,事到临头,他迟疑了一下说。
“还能有别的办法吗?”杰克逊上尉也跟着一句,言下之意却是赞同加里中尉。
说话间,又传来一声惨叫,这次比上次清晰一些,因此三人不由得都起了害冷似的鸡皮疙瘩。忍受酷刑的时候,大声喊叫的确比咬牙坚持更能捱过煎熬。
“快拿主意吧。我们戴了面具去。”加里中尉催促着。
“好,我们先策划一下,一时半刻还死不了人。我们用烟雾炸弹,希望能吓跑西番人。从左边绕过去,将他们往来的路上赶。不要轻易开枪伤害人。杰克逊上尉在这里,等候接应我们。都明白了吗?”
“是,长官。”
三分钟过去了,井里依然不时传出惨叫声,已经有些微弱。车上的石头才扔了一小半。
莫娜幸得有两个女人在旁边搀扶着,才没有倒下去,可是泪水已经模糊了两眼,她在不断的发着抖,等待着苦难的结束。
第一块石头从头顶坠下时,哈尼头脑十分清醒,看得很清楚。石头比他的脑袋略小。他一手护着头,一手瞄准石头来向,石头刚一接触到手掌,他顺势向下缓劲,接住了石块,虽然手掌心还是被石块的棱角划开了一道很轻浅的口子。干井完全能够容得他转身甚至恰恰能躲避,他觉得自己应该会继续有此好运气。
念头刚刚闪过,两块石头接踵而至,这下他难以同时判断怎样躲避了,井宽和身高相当,约一米五六十公分模样,也的确无法全躲得开。他胡乱伸手接住了一块,另一块,来不及瞅准再接了,只得信手一挡撞开,石块狠狠的砸在掌根处,深深的砸了一个深紫的肉坑。
一阵钻心的疼,血也渗了出来。
第四块,他恰恰躲过,石头砰的掉在脚边的干井底,溅起了灰尘。第五块,他紧贴着井壁,然而还是没能躲过,肚子还没有完全收起,石头已经“嚓”的擦过,顿时一道血口子,火辣辣的疼。
第六块从他指缝间掉下去,由肩膀滚落至地。第七块砸在井壁上弹回撞上了肋骨。八块,九块,十块,都被堪堪用手别开,手背上又增添了一道血口子。中间时间出现了停顿,不知下一块石头什么时候自天而降。哈尼不得不始终将手举着,以防石块突然而至。石头下落之势很猛,他不得不用尽全力才能挡开。此刻,哈尼已经有些手发酸,心发紧。
厄难在最害怕的时候到来。算起来这可能是第十三(十进制)或者第十四块石头了。
一百加上五十(十进制六十四加上三十二),哦,应该是一百加上一百(六十四加上六十四),他哈尼可是个堂堂正正的男人。两百块,的绝不会多一块,哈尼一直在仔细的数着,数算着灾难的一点一点过去。
可是逐渐的,哈尼也开始模糊起来了,到底是十五(十进制十三)还是十六(十四)块呢。
突然,一块石头瞬间就落到了头顶,他看见一块黑影的时候,就知道是石头落下来了,可是反应偏偏还是慢了半点。石头擦着他本能地挥动的手臂直落。
“嗡——”哈尼的头猛然遭受一击,此刻他有些茫然,偏了一步,没有跌倒。当血从他捂着的指缝间流出时,他才感觉到近乎晕眩的头疼。又一块石头掉下来了,他双手紧紧抱着头,听凭石头砸在手臂上|奇-_-书^_^网|,恰巧是石头的钝面,手一阵发麻,跟着小手臂青了一大块。另一阵剧痛弥漫开来,哈尼不由得大叫了一声。
叫声过后,停顿了大约二十多秒钟,两块石头又跟着掉下来了。有一块明明已经托住了,正待拨开,手却一软,石头连手一起压在了头顶上,指节仿佛都砸碎掉了。
哈尼大大喘了口气,才没有晕倒。
也不知又过了几块石头,哈尼身上已经血迹斑斑。由于不断的失血,疼痛,用力,再加上紧张绝望,哈尼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他不想再去注意从头顶急速坠落的石头,而是想坐下来,抱住头,听凭死神的召唤和命运的最终安排。能不能能活着出井,只能看神是不是还垂青自己了,就象爱神的垂青使他获得了莫娜的爱情一样。
他应该心满意足去坦然面对厄难,哪怕是最可怕的死亡。
大约应该是五十来(十进制三十多)块石头了,过了自己石刑的一半了。又一块,砸在他光光的肩膀上,骨头好象都砸碎了,手一阵发麻,难以抬举。虽然对疼痛已经开始麻木了,可这一下剧痛来得很猛,反而令他清醒了些。
不能放弃,不能。哈尼大叫了一声。
似乎是顺应着他的叫声,地也为之剧烈一震。
第四集
第四集
哈尼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感到刚才的确是有震动的感觉。石头雨停止了,井外似乎有乱糟糟的声音。他摇着头,努力听着,却两耳嗡嗡,神智昏迷,听力和视力都模糊了起来。
的确,石头再也没有下落了。完了吗,不,不会。哈尼甩甩头,辨别着井上的声音,很杂乱,难以清晰的辨出一个有实际意义的音来。
突然又是一阵震动,是,是震动,这次哈尼再也没有弄错,接着,嘈杂声更大了,夹杂着尖叫声,然后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井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难道国王的御旨到了,可是哈尼知道,他无法让国王特赦自己,他只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平凡青年。短短的十天(十进制为八天),只够从镇上到国都的来回路程,哪里一到都城就能见到国王,并且立即让国王作出特赦的旨意呢。更边远的地方,即使乘坐最快的蒸汽机车,连一个往返的时间都不太够,即使是宽容的二十天(十进制十六天)也难以如愿。所以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一旦遭遇石刑,想借希望于特赦简直是异想天开。
但是刑罚怎么会突然停止了呢?即使哈尼极希望活下去,但是也要明明白白的活才行,他不愿接受耻辱的活,——如果男子接受阉割宫刑的话,是可以取代石刑的,那需要由亲属代理提出要求,而且要付出一笔不小的钱捐给镇里的公益事业。
在巴拉比王国里,阉人是比死人更加没有价值的受鄙视的东西。
不管咋样,反正石头是暂时没有往下掉了。哈尼浑身乏力,索性坐了下来。全身都发出刺痛,还有脑子里浆糊一样的钝痛,一阵一阵的如海浪涌来,在安静的时候疼痛愈加明显。
他咬牙忍着,靠着冰冷的井壁,听着自己粗重的气息。
莫娜呢,莫娜在哪里,是她恳求停刑的吗?他宁愿死去,也不愿让真诚的爱情蒙羞,他希望莫娜能够和他一样勇敢,但愿她温柔的心不要因为难以承受残酷的折磨而变得脆弱。
这样想着,偶尔也抬头向上望一望,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井口出现了影子,没错,是人影,他看见了,差点激动得大叫,他看见莫娜正向井中张望,接着,莫娜不知与谁说了几句,便有一根绳子吊了下来。
哈尼彻底糊涂了。莫娜到底做了些什么,此刻他怎能就上井呢。不过按照惯例,如果石刑行刑中途因故停止的话,以后只能接着未完成的石块数目进行,他可以养好伤后重新以十足的精神应付,这对他来说实在有利。
哈尼努力撑起身子,将绳子缠在腰间,勉强系紧了。井上的人开始用力往上拉。
监刑官多年没有监督过石刑了,镇长去年年底才受到郡上表彰,捧回个什么“良民风化奖”。镇守湖滨城堡的大将军,国王的弟弟比克亲王,亲手颁给镇长一座镀金的国花奖品,又由郡守给镇长挂的彩条绶带。这些奖励着实令南海郡所有一百零二镇的镇长们羡慕不已。
这该是多么好的一个镇子啊,全毁了,被一个鲁蛮的小青年。监刑官不断和身边的两位镇上道德会长老交谈着,叹息着人性的堕落。井中的惨叫也令他身上发冷噤。
正说着,忽然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响,监刑官竟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会儿看见两位长老正盯着他,便张口结舌道,“怵惕之心,怵惕之心,人皆有之。”
哪知长老们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几十米远的地方。他们张着嘴,甚至哆嗦着。
所有人的眼光都被一团正四散的烟雾吸引过去,白色烟雾从一个圆不溜秋的黑色铁蛋中喷出来,笼罩起比两间屋子还要大的地盘,而且面积越来越宽。
突然,烟雾朦胧中,现出两个高大的身影来,怒目圆睁,头大如轮,脸上五颜六色的分外狰狞。衣服,如果那也叫衣服的话,和他们硕大的脸一样颜色,花花绿绿的象搭了些草叶在身上。如若不是这些怪物是站着的,混在树林或深草丛中还当真难以发现。
从来没有西番人见过如此之样的怪物。他们疑为传说中的神鬼,即镇守墓地和村庄之外四野的缥缈山神。他们听说过,但是口口相传的山神好象又不应该是这副模样。
神鬼手中拿着形状奇特的神器,他们低沉的吼着,威胁着,面目狰狞,仿佛对这群西番人不怀好意。他们举起来神器对准木板车,车子立即“滋滋”地冒出青烟,一会儿竟然燃了起来。这边的西番人都吓呆了,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没有想到拿出武器来抵抗,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任何有效的武器。
更着急的,其实是面具下面的约翰逊中校和加里中尉。为了制造吓人的声势,他们爆炸了一颗手雷,同时再扔出烟雾弹,看到西番人被吓懵了不知逃跑,他们反而感到难办了。
中校他们也不敢贸然攻击西番人,以免露出真相来。他们费力地向前跨出了两步,以更近的距离和进袭的姿态威胁着西番人,两人摇晃着硕大的头,摇晃着手中可怕的神器,发出低沉吓人的吼声。
那个看起来是监刑官的首要人物大叫了一声,可能是撤退的信号吧,西番人闻声,立即争先恐后沿来路逃跑。
巨神的大手又举起来了,五指箕张,象是想要抓住什么。这次有个大胆的行刑手回头看了一眼,恰好看清了那只举起的手略显怪异,仔细一数,手上明明白白长着五根手指。
这肯定不是同类呀,怎会善待异己呢,难怪如此凶狠。行刑手嘴里叽哩咕噜嚷着,不断向同伴传递恐怖气氛。
西番人跑得更快了,连回头的机会和勇气都完全丧失,向着镇子的方向自顾自的狂奔。
约翰逊中校举着爆炸手雷和烟雾手雷,再次扔了出去。他故意动作缓慢,让西番人觉得要对付这些神鬼,只要跑得足够快就可以了。
爆炸,再次腾起烟雾。当烟雾逐渐的淡下去时,已经瞧不见西番人的身影了。他们拐过了山岗,正惊惶不定地朝镇子那边继续一路狂逃。
“这下安静了。”约翰逊中校终于开口说话。
他们卸下笨重的面具,扔在地上,正打算到井边去看,却突然,两人都一下定住了。
因为,一双清澈的眼睛,阿喜人的眼睛,西番少女的眼睛,清澈而满是迷惑,正盯着他们瞧。
在其他西番人忙着逃命之时,莫娜没有跟着逃跑,她挂念着井下那个肯为她付出哪怕是生命代价的情人。真诚的爱情战胜了惊惶恐惧。
大约对峙了十多秒钟,约翰逊才明白这个西番少女是谁,也猜到了她没有逃跑的原因。
“嗨!”他举起手摇晃两下,笑着打招呼。
莫娜半惊半惧后退了一步,没有答话,继续注视着他们的行动。
“要向她表明我们没有恶意。”
加里中尉说,也举起手晃起来,见没什么效果,一脸尴尬的望着中校。
约翰逊中校指指井口,头一偏,说道:“过去看看,井下那人怎么样了?”
他的话莫娜当然无法听明白,不过对井下人的关心显然开始打消了她的戒意。她点点头。
加里中尉已从监刑官的座椅旁找到了绳子,举起来摇着,示意莫娜到井边去。至此,西番少女莫娜已经相信,面前这些陌生而奇特的神鬼的确是来拯救她们的了。
她可爱的尖嘴动了,虽然对于中校和中尉来说,这些语言还是一串没有什么意义的声音。
“求求你们救救哈尼,我的丈夫。”莫娜说。
她竟然将哈尼称作她的丈夫。
加里中尉挠着头,约翰逊中校点着头。
接下来的事情,哈尼也跟着一一经历了。
“我们救了那两个青年,正准备过来。”约翰逊中校接通了卫星电话。
“祝贺你,中校。没有被西番人看穿吗?”
“看穿?他们连人影都看不见了,早被吓跑了。”约翰逊回想起西番人,尤其是那个威风的监刑官仓皇逃命的样儿,便觉得自己演了一出优秀的好戏,比在百老汇的剧场里演一出《猫》还要过瘾,这是真实而充满冒险的刺激。他忍不住哈哈起来。
笑是智慧生物的共同语言。哈尼也想解脱似的轻笑,还有对天外来客的惊笑,但是他动不了。哈尼动与不动,都感觉到疼痛难当。只是,一旦动一下,伤口裂开,不仅疼,还要流血。
披在身上的毛巾——如果他不幸死亡的话,这毛巾便是他的裹尸布了,——象是和伤口粘连在了一起一样,稍有动作便疼痛难忍,可他还是和约翰逊中校一起笑了起来。对于解救自己于危难中的恩人,岂能无所表示呢?
无论解救自己的是神是鬼,总之一点都不可怕,比起恶意跟踪自己的情敌来,这些高大神奇的神,或者鬼们,还可亲近得多呢。按照规矩,任何因非受刑者自己刻意安排的行动造成刑罚中断,都是天意而必须得到尊重,他可以养好伤等待下一次补刑了。
尤其令他欣慰的是,莫娜勇敢而真挚的爱情,得到了最彻底的证明。运气好的话,他几乎还可以减免掉补刑的很多石块了,因为行刑者实在拿不出证据说明他还需要受多少石刑,而他却可以理直气壮的坚持说只剩下五块石头,不,只剩有两块。还装在车上的石块,统统扔到井里好了,哦,留下两块,才说得过去。
哈尼不是无赖,也不想做无赖,但是为了莫娜的爱情,做什么都可以。
他立即对莫娜说了这个想法。莫娜开心笑了两声,开始往井里扔石头。
约翰逊中校和加里中尉,这时候,杰克逊上尉也闻声过来了。他们虽然对莫娜的行为一知半解,却都积极的跟着丢起石头来。
为了有一个良好健壮的身体,陪着心上人度过以后的日子,哈尼认为,这可算不得无赖。
第五集
约翰逊中校费了好大的劲,才让哈尼和莫娜明白,他们必须跟这些魔怪一样的天外来客一起走。
哈尼想,现在即刻回到镇里,镇上的人们或许会把自己看作魔鬼附身,会把灾难带给全镇的人,他的处境将会非常危险,还有可能立即被处死。如此说来,不如跟随这些不知何方来的神圣一路同去,暂度难关,想来他们对自己没有什么恶意。
其实,还有比受刑处死更大的厄运吗,两相比较,暂时跟从陌生的神鬼们应该更安全。哈尼把这个意思吃力的向莫娜说明。
连续,巨大的变故,莫娜已经失去了主张。唉,女人在危急时刻总是更容易迷失方向,她完全听从哈尼的决定,能够看着哈尼奇迹般逃离石刑,已经令她很满足了,至于未来怎样,还是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约翰逊中校看到哈尼点头表示愿意跟从,非常高兴。他没忘记介绍自己,中校捂着自己的胸口,说:“我,劳里·约翰逊。”他重复了这个动作和这句话三次。
哈尼一时里没有弄清楚,急得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跟着中校重复着说“约翰逊”,又惶惑的摇着头。
这次,中校改用手指着自己,不断称呼着姓。哈尼忽然醒悟了,也指着自己说,“我,哈尼。哈尼。”
“哈尼?哈尼?哈尼!哈哈哈,你叫哈尼?原来你叫哈尼。”
听约翰逊中校说出哈尼一词,哈尼便点起头来,露出了微笑,可是这一笑,反而牵动了伤口,于是脸上呈现出痛楚的表情。莫娜一见,忙扶着哈尼,为他擦汗,脸上满是关切。
为哈尼的伤口稍作处理,他们便踏上了归程。姆贝拉少校惊喜异常地迎接他们。当听到哈尼因为与恋人私会而受到石刑处罚时,姆贝拉少校不屑一顾说道:“这样的话,巴拉比人应该让从没犯过罪的人扔出第一块石头。”
随后,他们踏上了回火山城堡之路。
由于已经熟悉路径加上回归心切,姆贝拉少校一行比出发时少用半日回到了火山堡。哈尼和莫娜这对恋人的到来,给火山堡带来了十二分的惊喜。人人都争着去看活生生的西番人,听他们叽哩咕噜说些听不懂的话。要不是伽罗瓦博士及时阻止,兴奋的人们甚至还想去抚摸抚摸宠物般可爱的西番人。
严重的外伤,和长途跋涉的疲劳,哈尼已经精疲力竭,靠着莫娜寸步不离的照顾和精神支持,哈尼才没有倒下。两个队医紧急会诊,为哈尼做了内科,外科尽可能详尽的检查及医治。
“这个西番青年至少需要静养三日才能脱离危险的伤害,他失血较多,体力透支过度,对内脏都造成了一定损害。出于谨慎的考虑,我们暂时无法为他输血。”
阿莱斯上校立即张贴告示颁布命令,三日严禁任何人靠近哈尼的住房打扰。这对青年象贵宾一样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
听姆贝拉少校陪着约翰逊中校汇报整个事情经过时,队里顾问伽罗瓦博士也在场。他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这群年轻莽撞的军人,终于在另外一个国家里,再次破坏了原始国民原有的平静与传统,把自己暴露在敌视的目光中。解救一个受刑犯,无论如何都是胆大妄为,西番国人会因此将这些外星人看作是他们制度和生活的敌人。博士严肃的脸上明显的写着对姆贝拉少校的不满,最终承担责任的不仅是姆贝拉一个支队,而是整个分队,他作为首席顾问未能尽责阻止,难辞其咎。
“如果说攻占火山城堡,西番国还能看作是消灭了他们如肘之瘤的山匪蟊贼,而宽容的放任,使我们拥有这么多平静的日子,那么这次,事情完全不同了,西番国断然不会威胁到他们的制度了还坐视不管。如果西番国举国之力来攻,请问姆贝拉少校该如何是好。”
姆贝拉万万没有想到博士会这样责备他,他还等待赞美声呢。阿莱斯上校来不及缓和气氛,博士和少校的对峙不可避免地展开了。
“如果西番国是一个民主国家,他们还该要讨论这些刑罚是否有存在的合理必要呢,然后再来一个全民公决,决定是否要进攻火山城堡,哪能如此说来就来。况且火山城堡易守难攻,要不然,还轮不到我们来占领,早就该是西番国内的平安辖区了。他们奈何不了一群山匪,还敢轻易举兵攻打火山堡吗?”
尽管言词不尽达意,姆贝拉少校还是尽力回答了博士的问题。
博士哼哼的冷笑,他觉得少校的解释完全缺乏正确的假设,因而不值得一辩。以他的持重周全来看,姆贝拉少校哪里是什么雷厉风行,果敢勇为的劫法场的英雄,简直是一个无知的莽汉。他说:“姆贝拉少校倘若做了西番国的首相,这番话倒是有保证的。”
伽罗瓦博士轻蔑的态度激怒了姆贝拉,他将激光枪解下重重的放在桌子上。这张八边形餐桌见证了许多次会议,唯独这次充满着怨恨,鄙视,对立和不宁,也是参会人数最少的一次。
姆贝拉少校用指头敲着桌面:“这枪真遗憾没能握在伽罗瓦博士手里,否则它该是多么了不起的权杖。委屈了博士没去指挥这次行动,只有在事后指手划脚挑这挑那。不过,如果是伽罗瓦博士指挥行动的话,除了出去旅游一番,照一些风光风景照片回来,博士还能有什么收获呢?”
伽罗瓦博士顿时瞪圆了眼,鼻子里冒出很粗的气,一时间却没有想出很有力的话来批驳。约翰逊中校偏着头暗自畅快。
阿莱斯上校严厉的眼光射向了姆贝拉少校,少校顿时感到有千根细针刺得他极不舒服,也许激光射在肉体上就是那种感受。
“作为军人,你怎么能轻易放下自己的武器。真是幼稚的言论。举动也一样幼稚。”阿莱斯上校指责说,他扫视了一遍屋里的三人,接着说道:
“博士的担忧是正确的,目前,我们的确需要密切注意西番人的动向,早作准备,未雨绸缪。西番人很有可能借此事端大举进攻。但是,需要强调的是,争论已经发生的事是否妥当是毫无价值的。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事急从权,一时间也难说对错。大家都想想,今后该怎么做吧。这一次,潘克先生可得有事干了。”
阿莱斯说的潘克先生,是联合国资深翻译专家,能流畅地说十三国语言。上校不偏不倚的话,阻止了伽罗瓦博士继续深究解救哈尼莫娜事件的得失。
姆贝拉趁此机会脱身,说:“我去安排一下队中事务,得提防那些好事者对哈尼莫娜有什么不利举动。上校认为有必要派遣一支侦察队控制城堡周围几个要点吗?”
“从卫星摄像图上看,只有距离两百多公里之外的一个湖边城堡,城堡中有可能驻扎大量军队。少校的建议及时而恰当。你去安排你支队中的事情吧。我会派人去监视通往湖边城堡的路的,还要通知通讯部,密切注意这个方向上的任何动静。少校在镇子附近看到了通往湖滨城堡的大路吗?”
“有两条大路,还不清楚通往哪里,应该有一条通向水堡吧。把卫星图连接起来,仔细对照一遍就清楚了。镇子的位置现在是非常明白的。”
“嗯,很好。”
“那我先走了。”
“刚刚回来,很劳累了,少校可以先去休息一下。其他事不急的。”
“谢谢上校。”姆贝拉吁出一口气。上校丝毫没有责备他的意思,他感到了很轻松。约翰逊中校跟着也离开了。
伽罗瓦博士眼睁睁看着姆贝拉少校两人轻易地推脱了责任,总有些忿忿不平,接下来的处境会怎样,着实使他忧心忡忡。他暗中认为阿莱斯上校过于偏袒纵容部下,希望上校能象接受禁止乱用激光枪四处烧刻的建议而下达禁令一样,接受他的建议。
他刚要说话,上校率先开了口。
“我认为有必要改换一个会议地点,队中的某些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再不能把餐室当作会议室了,博士另外再找一个更隐秘安静的屋子作为会议室吧,咦,我办公室旁边有一间就挺不错,博士找个人布置一下。”
上校一停下,伽罗瓦博士就急着要发表看法,哪知阿莱斯上校紧接着又说:“还有,如果博士能够协助潘克先生破译并学会说西番语言,那再好不过了。目前而言,这是一件又重要,又急迫的大事。希望博士不要推辞。”
博士刚刚点头承认这事很重要,阿莱斯便要离开了。他一边整理着衣服和装备——其实在火山堡中,上校的装备也就是一部系在左肩上的卫星电话和胸前随时挂着的望远镜而已,激光枪不出外是不携带的,除非是岗哨——使自己看起来跟更精神一些,一边往外走。
“我要去检查一下队中情况,看看出现了什么新的没有,等我想好后再颁布一条命令。博士也帮着考虑一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提醒我。紧要时候可不能出什么纰漏。还有,博士通知一下通讯部的全体人员到新的会议室开会。”
“我会立即去做。”伽罗瓦博士话音未落时,上校已经拐过墙角不见了。
阿莱斯上校难道故意在躲避自己吗?伽罗瓦博士心存疑惑,他决定跟随上校去,看看上校究竟有什么行动。
第六集
第六集
阿莱斯上校先去看望哈尼。在服用了医生配的药后,哈尼已经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上校当然知道是某类镇静剂的作用,充足的睡眠对哈尼迅速恢复身体大有帮助,而且可以忘记身上的痛楚。
潘克翻译一直在向莫娜解释着一切,比划着,力图让莫娜更明白一些,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哈尼早日康复。莫娜瘦小的身躯有时简直好象被靠得很近的潘克包住了,过于宽大而不合身的迷彩服几乎是将她包裹在里面。
负责后勤的人故意让莫娜穿上迷彩服,目的是培养他对地球人的亲切感。她身上散发出的洗浴剂香气和少女奇特的体香混在一起,弄得潘克先生鼻子老痒痒。潘克先生很乐意在此芬芳的氛围中不厌其烦的讲解地球人语言,他只使用了标准的美式英语。
莫娜此时仍旧是惶恐多于疑惑,担忧多于惧怕。不过,莫娜终于还是知道了面前这个高大的,蓝色眼珠,皮肤白里透着红,又窜出一些短而细软的发光金刺毛来的怪人,名字叫“旁克”,而且知道了怎样说话可以要得一杯水来喝。
“旁克”那长着五根指头的大大的手掌,几乎抵得上自己的两只,但是有意的拍在自己的肩头上时,明显感到力度柔和,没有半点威胁的感觉,反而使莫娜有些暖暖的亲切感。
莫娜开始渐渐的平静下来。
阿莱斯上校对两位医生和潘克先生所做的事非常满意。他想:这么多人类中最优秀的人聚集在一起,要能够把他们团结起来倾力合作,需要怎样一种胸怀呢?啊,上帝,巴别塔。
上校离开医疗室后,用卫星电话打给了姆贝拉少校。少校忐忑不安的想:莫非上校要在事后批评自己的错误么?他认为上校的话是能够接受的,因此虽然心里有点不安,还是坦然的等着上校过来。
此刻他正处在通向黄金窟的半路中,每天凌晨时刻,便有前日制造好的一盒金条送过来,藏入城堡最牢靠最隐密的地下室,这里是必经之路。
山中,到处是高大参天树叶浓密的树木,这条路沿路则多是较矮的一些灌木。姆贝拉少校故意在半路上停下了,等着上校过来。
阿莱斯上校看到姆贝拉少校的背影时不禁暗暗笑了,离少校还有好几步就叫道:“少校只有一个人,是散步吗?”
“约翰逊中校和几个军尉出去打猎了。有几个人在休息,他们都很劳累了。”
“约翰逊中校也应该恢复一下体力了,又出去打猎。”
“总比在堡内看到博士青黑的脸强吧。”
阿莱斯上校拍拍少校的肩膀,说:“应该允许博士有自己的看法吧。
“上校也想来指责我是吧?的确,有时,功绩是容易让人寻找到漏洞而攻击的。如果阳光太强刺了眼,那便是阳光的罪。”姆贝拉少校满怀戒备,不无讥讽道。
“如果阳光刺了眼,那是直视阳光的人应该遭受的责罚,过于自恃而轻率,上帝总是公正的。”阿莱斯上校接上话说下去,“我来是想讲讲给你本杰明·富兰克林的故事。”
“讲故事?阿莱斯上校雅兴不浅。我必须听吗?这是谈心,还是命令?”
阿莱斯上校眼角扫到了伽罗瓦博士正从浓密的灌木丛边走过来,而姆贝拉少校骄傲的望着前方没有发现,机会太好了,他也假装没有看见博士,故意提高了声音道:
“哎,说说故事解解闷吧,长久不活动,连我都有些憋不住了。事情开始是这样的,本杰明·富兰克林曾经奇怪的察觉到他正在不断失去一些朋友。他开始意识他不断和人发生争执,就是和人相处不好。”上校直入主题。
好,伽罗瓦博士停下了,并且隐身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边。阿莱斯眼角瞟到了这一情景。
“富兰克林?那是你们国家的伟人,上校是要卖弄历史知识呢,还是要借题发挥?”
“伟人是不分国家民族的,是人类珍贵的遗产,他理所当然应该受到各个国家的尊重。请听下去,有一天,大概是新年到了,大家都在制订新年计划。富兰克林坐下来,开出一张清单,清单上有他自己所有让人讨厌的性格特点。他把它们一一列出来,再对这些特点进行编排,把最有害的一个放在清单的第一位,然后依次排下来,害处最小的排在最后。他决定要一个一个改掉这些讨厌的性格特点。每次他发现自己已经成功地改掉里一个坏毛病的时候,就把这个毛病从清单上划掉,直到把清单上所有的坏毛病划掉为止。最终,他成了全美国人格最完美的人之一。每个人都尊敬他,崇拜他。当殖民地需要法国帮助的时候,美国人将富兰克林派到了法国去。法国人也是那样喜欢富兰克林,以至于他要什么他们就给他什么。今天,如果你去翻一翻关于性格塑造的所有书籍,几乎都找得到富兰克林的名字。性格并非只是老天爷和父母给的,人人都有权选择。”
“真不明白上校这通话什么意思。上校可以到大学里去做心理学教授了,而我,若按照上校的教诲行事,也可能成为纳尔逊·曼德拉。”姆贝拉少校依然不回头,但是语气已经比较平静了。
“真的那样想,那再好不过了。舰队第一支登陆队伍,由令尊担任队中总顾问,难道不正是看中令尊的人品秉性么。只可惜,时不我予,事业未竟。你是他的儿子,子承父业,恰如其分。”
这时,伽罗瓦博士已经悄悄离开。
“嗯,哦,上校的意思,我已经有些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有一点你没有明白,我并没有要求你怎么做。”
晚餐后,姆贝拉少校亲自向伽罗瓦博士诚恳地道歉,那时,队中高级人员都还没有离开餐室。让姆贝拉惊讶且开心的事情是,博士称自己也正要为奚落责备少校的事道歉呢,只是少校做事总是比别人快上一步,就象当机立断救了哈尼莫娜一样,他还是落后了。
说完,两人都会意而笑。其他人也随着开心的笑着。约翰逊中校趁机取笑姆贝拉少校说要是追求一个漂亮女人,少校事事先人一步,他们只有干望的份了。不过即使追不上,听房也是有趣的事,那时只要求少校别把窗门关的太死,象偷情的哈尼一样。
这段话一边说着一边便有爽朗的,或暗怀深意的放纵的笑声震动着餐室,使人直觉得餐室太小了,容纳不下汉子们的热情。笑不出来的只有潘克先生,他突然被推到了一个重要而显眼的位置,就象在联合国宽敞无比的大会议厅中,他不是随人而语的翻译,而是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发言者。他感到了无比的压力和紧张。
第七集
第七集
湖滨城堡内,比克亲王象正要结婚的新郎,既紧张又兴奋。
接到南边一个小镇驰报,在对一个伤碍风化的年轻人施以石刑时,遇上亘古未见的奇异神物。监刑官亲自赶到湖边城堡,向亲王陈述了这一怪事。
监刑官不辞辛苦,远道而来,他抓住了觐见接近亲王的机会,平时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但是他仿佛神魂被吓散了还没能完全归位,结结巴巴的陈述惹起了堡内议事厅中文臣武将的哂笑,碍着亲王在场,大家才不敢放肆的大笑。
监刑官的坐驾,是一匹不起眼的六肢牛鹿所拉的车,它吐着白沫勉强把着急的主人马不停蹄的驮到了湖滨城堡后,就再也走不动了,四腿瘫软在地,站不起来,只有两只细而短的前肢不时拍一拍地面,好象饥饿难耐,要抓一点草料吃的样子。
比克亲王可不象多数部下那样,将监刑官所报之事看做是捕风捉影,夸大其词的小事,他挥挥手让侍卫带监刑官下去歇息。那头长途奔跑过于疲劳,只剩下半条命的牛鹿,比克亲王叫人杀了犒军,亲王为此补偿给监刑官两头牛鹿,还赐给受到惊吓的镇民两头牛鹿,十枚金币作为压惊安慰之物。
监刑官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装饰简陋,但是坚实隐蔽的堡内议事大厅。
为了辨明所谓的神鬼究竟是何物,众人争执起来。监刑官所描述的神鬼显然与近来传闻的攻占了火山城堡赶走山匪的天人不太一样,这些头大如轮的东西是什么?或者是监刑官为了增加耸人听闻的效果,故意夸大了描述,也未可知。
作为湖边城堡的最高统帅,肩负着缉防巴拉比王国南方沿海一带三四个郡匪盗的重任,比克亲王很少离开过自己的岗位。从毕喜共和国传过来的天魔的画像,十分逼真,再加上特使默卧儿从毕喜国回来后将所见所闻绘声绘色的描述,比克亲王虽然从未见过所谓天魔,却已经有了对天魔比较清晰的印象。
什么冒出浓烟的迷弹,听不见声音就将木头烧毁的神器,完全和天魔在毕喜国所使用的武器一模一样。监刑官的描述真是太离谱,还不知手下有多少官员这样靠吹吹牛就混得象模象样呢。文弱寡识的镇民疑神疑鬼情有可原,但是武士宁愿亲身面对凶狠的野兽和强大的敌人,也不相信魔鬼的谣言。
“我相信所谓的神鬼就是天魔。叫他们外星人更好。”比克亲王使用了最近由国中学者研究后提出的词语,一锤定音,中止了争论。他豪情满怀,觉得是该行动的时候了。
其实当火山堡刚被攻下,四处沸沸扬扬流传着天魔的传言时,国王莫桑就督促过比克亲王领兵前往,一探究竟,并趁机从山匪手中夺回火山堡。比克亲王趁机上书说城堡中兵力不足,请国王加发军饷并扩招新兵。
这样一来,反到将了莫桑国王一军。国王无奈之下,答应了王弟的要求,不过对出兵的日期作了限定,必须按时出兵。
比克亲王手下统帅的兵士由二千名(十进制)猛然增加到三千多名。他仍旧以招募新兵需要时间为借口,将出兵之日尽量拖延。现在,眼看出兵之日只剩下十来日了,天降机遇,南方小镇竟然出现了神鬼劫法场的事。机会到了。
亲王指使书吏按照他自己的理解写了一封信给莫桑国王,并附加上了监刑官的笔录,无非是强调如今南方之势变得益加复杂,攻克火山城堡需要更多的辎重武器,尤其是大火力的火炮,以及刚制造出来正式投入使用的转盘机枪,它可以连发的威力让打一枪填一次子弹的长杆火枪相形见绌。目前这群自天而降的外星人远非骚扰为主的盗匪可比,他们总象长耳鼠一样机灵狡猾,而且神出鬼没,竟然轻易地将火山城堡攻下了,其狡猾和强大可见一斑。
莫桑国王即位以来,曾两次派兵攻打火山城堡。由于高山密林不便重型火炮运输,加上火山城堡易守难攻,久攻不下之际,别处盗匪更是猖獗骚扰,甚至公开进犯内地,扬言进逼首都,因此两次进攻火山堡,都不得不提前撤兵,无功而返。事情便一直拖延下来。
目前情况紧急的是,外星人似乎并不满足已经攻占的城堡,和附近连绵山岭的广大地区,蠢蠢欲动,不断试探,竟然已经将势力扩大到有人居住的繁华地区了,是可忍孰不可忍。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只有添兵增饷,增加武器装备,方可一战。
写好这封信,比克亲王派了最可靠的亲信,乘坐着特选的精壮牛鹿拖车,直奔罗伊都城而去。又另外写了一封信给南海郡守,要他即刻征集粮草和运送粮草的车辆。南海郡府在湖滨城堡北面七八公里,郡守一贯对亲王唯唯喏喏,善表忠心,深得亲王信任。
比克亲王的信使到达京都罗伊城,进入王宫时,国王莫桑正和他的三个妻子,首相哈叶,一起饮酒作乐。柔和的管乐声弥漫在宽敞的,镶着黑色的地砖,四周没有墙遮挡的偏殿中缭绕,一根根浅灰色石柱被薰香和淡绿色果酒的气味包围着,仿佛也被寻欢作乐的气氛迷醉了。
一个小巧玲珑的汝优扭着着小小的臀,和着节拍跳起一种节奏鲜明而节律轻缓的宫廷舞蹈,动作舒缓,幅度不大,姿势颇为撩人。莫桑国王的一个侧妻靠得国王比较近,举着酒杯向国王敬酒。
按照巴拉比王国遗留下来的祖规,国王可以有三个妻子,亲王,大将军,首相等一级高级官僚只能有两个妻子,普通中下官吏和黎民百姓一样,只能有一个妻子,不过在特定的日子里,他们可以放纵四日,到官署管辖的娼寮中尽欢,娼寮中的女子,多半是罪犯的牵连人。
而在前一个王朝中,妻子数目对应着上述三个级别,分别是五个,三个和两个,但是最后一个国王正是死在互相使诈擅权,明争暗斗的某个妻子的鸩酒中,因此本朝正是要吸取这个教训,减少了妻妾数量,制定了严格的伦理条例,努力克己复礼,以求万世基业,这个影响也波及民间。
汝优由殿侍总管招手停舞,施礼后缓缓退下了。
莫桑国王听完比克亲王信使的陈述,又阅读了亲王的亲笔书信,和监刑官的亲口笔录。阅读中,国王脸色时青时黄,变了两次。首相哈叶尚不知国王如何看待此报,暂且一言不发。
“啊哟,如今,事大了,天魔竟然主动侵犯我朝领土王权,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法场抢走了人,这还了得。”
“竟然有这等事,那,陛下意欲何为呢?”
“亲王弟弟要求再次增兵加饷,才肯出兵清剿天魔。不是首相出的主意,奏请比克亲王外出京都,驻扎水堡镇守南方的吗?如今他倒越闹越大,得寸进尺,借题发挥。首相怎么反来问我要主意。”国王莫桑发着牢骚道。
哈叶首相对国王优柔寡断缺少主见的脾性十分了解,并不急着回答,耐心地等着国王说完,才缓缓道:“难道亲王真的又在信中提出了更多要求。”
“你自己不会看么?”莫桑国王将书信扔给了哈叶。
此刻,见国王有要事与首相商量,三个王后都悄悄地离开了大殿。按照惯例,后戚不得参与政事。
哈叶首相一边看信一边竟信口念了出来,国王更加烦恼。看完信后,哈叶偏着头,思忖良久,方开口道:“陛下忧的是外星人,还是比克亲王?”
“外星人堪忧,比克更堪忧,这个比克,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有近万(八进制一万十进制是8的四次方即4096)的兵力了。”
国王莫桑从即位起,便深深忌惮着比克这个弟弟。首相哈叶出了个主意,让比克亲王南镇水堡,其实就是要将他远远调离京都,以免变生肘腋间。虽然暂时把身边的威胁解除了,但也同时失去了对比克亲王的控制。
可是,自从外星人攻占了火山城堡以来,比克不仅没有听命出征,反而借机壮大自己的势力。如今水堡的兵力快要赶上京畿的兵力了,如果比克再获得国民的支持,(比克亲王似乎一直都很受国民崇敬爱戴)那么莫桑的王位岂不岌岌可危?
莫桑国王无法掩饰自己的担忧。
“那就让我为国王分解忧愁吧。”首相哈叶起身去洗净了手,吩咐侍从将酒具餐具撤下。
哈叶首相分析了外星人的战斗力和武器,得出火山城堡的匪贼被打跑只是由于他们一时轻,敌猝不及防的结论。他继续分析道:毕喜国人也同外星人交过手,结果毕喜国却是全歼来敌,而且只动用了不多的兵力,先遣队统帅克弥尔不等大军到来,就在“先祗洞”中全歼敌人,完成荣耀的事业。外星人善打的是游走战,且狡猾残忍。这类人往往不肯轻易冒险牺牲,主要是保存自己而已。因此他们想要对王都构成威胁不太可能,只是,外星人若缠上了比克亲王的话,亲王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磨蹭上个十年二十年都可能没有干净利落的结局。
“有外星人这个难缠的魔鬼,国王反倒可以放心了。比克亲王想脱身都难。”
“依首相之言,亲王提出增饷和加派重型火枪火炮,还有新型转盘枪的要求,是该答应了。”
“要征讨火山堡,缺少了重型火炮恐怕真的不行。转盘枪在其次,无关紧要,因为据我所知,外星人人数很少。不过,比克亲王的要求,当在合理之中,不好推却。只有先将外来敌人打散,才能让他们逃离,再与亲王游走作战,陷入长期对峙纠缠中。比克亲王若不征讨火上堡,外来敌人反倒趁机乐得自在。这样一筹划,夺取火山堡很有必要。”
“那这,岂不,先是放虎归山,现在又要为虎添翼。”莫桑国王十分不乐意。
“陛下何不从京畿部队中抽调五百人,前往水堡协助亲王守堡,再命令亲王派遣自己的军队进攻火山堡。先借机消除他继续招兵的愿望,再趁机安Сhā自己人,那样岂不一举两得。”
莫桑国王仔细揣摩首相的话以后终于明白了意思,他“咩咩”地笑起来,发出象山羊一样的声音,手指并在一起拍着,表示十分欣赏首相的主意。
“那,派谁领兵去协助王弟守堡呢?”
“当然是机灵的,能充分领会陛下心意,而且善于见机行事之人。”哈叶凑近了国王国王的耳朵,悄声说起来。
国王莫桑听完后又拍起手指来,象山羊一样的笑声更加响亮了。
第八集
几日过去了,潘克先生已经能关于简单的生活情景用语,和哈尼,莫娜进行交流。
由于哈尼更多的时候是躺在床上休养,因此能够四下走动的莫娜与潘克先生进行语言交流探索的时候要多得多。除了隐密的地窖和黄金生产处不让莫娜参观外,火山城堡任何一处都可以让莫娜到达,潘克先生则形影不离,紧紧跟随,从不断的言语对话中捕捉明确的语言信息。
娇小的西番女孩莫娜在高大的潘克先生面前象一只被豢养的可爱宠物。第一天里,莫娜还存留着一分恐惧和戒备之心。在她看来,个个神鬼都孔武吓人,现在,她知道他们不是神鬼,而是流传得沸沸扬扬的天魔,——天人了,按镇子里一个公学老师严格的叫法,应该叫做外星人。她一向崇拜镇子里那个知识渊博能够写非常多的巴拉比文字的老师,现在,自己居住的星球上真的出现第三种能够说话的动物种类。那个老师是多么的睿智过人啊。
对于六肢南人,镇子里的一些人见过,他们虽然和外星人一样高大,但是绝对没有这么威力巨大的神器,而且这些能够使用神器的动物明明只长着四肢。莫娜看出外星人对她没有什么恶意,又解救了哈尼并为他疗伤,因此渐渐的产生了亲切友好的感觉。
令潘克先生大为惊讶的是,当他脑子中对于某句话忽然醒悟,对应上了城堡中留存的文字资料上的某些文字符号时,他兴冲冲跑到静室里去找哈尼,意图让哈尼试着写出来好去对应查找,这时候,哈尼多半会搔搔头,让莫娜来完成这件事。
潘克先生来回往返找哈尼的路算是白走了。而莫娜也总是比较圆满的满足了潘克先生的心愿。莫娜显得比哈尼接受过更多更好的教育。这让潘克先生十分茫然。在地球上,潘克先生到过许多地方,见识渊博,自然的就将西番人当作西亚和非洲一带的情景来看,认为阿喜人对雌性自然的持一种轻视的态度,认为文化之类的东西总是离得女性要更远一些。
他错误的旧有观念使他迷惑了整整两日,经历许多挫折才豁然醒悟:地球在五十多万亿公里之外呢,看看山,看看树,纵然形状相象,但这里是阿喜星,可不是南亚的深山丛林。在阿喜星上,女人受到更多的看重,虽然体力及武装之类的活,还是男人更多劳一些。
自伽罗瓦博士和姆贝拉少校和解之后,队中重新进入了融洽的状态。人人都因为哈尼和莫娜的到来,看到新的变化而满怀着激动的期望,因此不再象从前那样的烦躁,变得更加有耐心。许多人学习吹奏西番人留下来的管乐器,下自制的国际象棋,等等,来打发工作之余大量的时间,等待着肯定会到来的激动人心的那一天。
这段时间里,只有阿莱斯上校,伽罗瓦博士和通讯官三人,忧虑一日日加重起来。卫星摄像显示,西番人有一支部队从遥远的都城向水堡开过来,这支部队大约有三四百人,前头是两辆少见的蒸汽机车,跟着是上百辆装满辎重的牛鹿车。(徐豹分队首先给这种动物命名,所有的地球人就都跟着这么叫了。)明显的约十架大炮,伸着长长的炮管,可能是远距大炮。
这么多辎重运来,又有人员调动,十有八九是要用来对付占据了火山城堡的外来人。湖滨城堡只是一个集结点。看来,一场恶战不可避免的将要到来了。这个消息被严密的封锁起来,连聂莫夫中校和姆贝拉少校都不知道,尤其是后者,上校担心他的急躁脾气,年少轻狂,恐怕难以将此秘密保留上一天,一旦大军将到的消息泄露出去,只会徒然引起城堡中的紧张。
为了避免意外冲突,阿莱斯上校连派兵出去半路阻截西番人,延缓他们的进兵速度的打算都没有,他深深明白,这样做的效果微乎其微,反而会更加激起西番人的斗志。最好是不要战争,他唯有暗中祈祷,祈望着潘克先生早日破解掌握西番语言,以便和西番国提出要求建立起友好和平的关系,那正是地球人最高的愿望。地窖中储藏的黄金,相信已经多得能够拿得出手来结交西番人了。这也是非常有利的条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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