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素只让她猜去。
“以兄长之能尚不能找到世云师姐……莫不是她已经不在这个世间?难道……”笑澜骇然,这个也太夸张了吧,一个来了一个去了,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浩劫?救世?他们真担负着超人的使命要拯救地球么?
杨素苦笑道:“你猜到了。世云她,到了你那个年代,所以即便上天入地,也无法找到她。”
“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世云本就生有异能。老师算出救世的关键人物在你之后就要想法将你弄来,可是天地间的能量要平衡,你若是突然来了,你那世界失衡,我们这个世界也失衡,所以才想出一人去一人来的办法。而世云自身能力非凡,又有佛印,是担此重任的最好人选。”
异能……穿越反穿越……能量平衡,杨笑澜听得是一头黑线,怎么就突然从古装剧变成了玄幻剧?而她还是那个所谓的关键人物,她不是奥特曼,不是蜘蛛侠,不是希瑞,也不是克赛……她只是21世纪一个随手可捞平平凡凡的女大学生。“兄长,会恨我么?不是我来,世云师姐也不会走,你四弟也不会死。”
“说什么傻话!”杨素拍拍笑澜的肩膀说道:“你不就是我四弟么?况且,世云对我只是师兄妹之情,对她来说,苍生为大。”
好一个苍生为大,笑澜心中不禁对那个女人充满了敬意,她来到隋朝有人接应有人照顾有人关心尚且不适应,别说一个穿越到21世纪的人了。不知道在她得年代,世云师姐会否有更好的境遇和运气。“那……我们有和她联系的方式么?靠做梦?”
杨素看向了笑澜,道:“老师说,你会和她有所联结。”
呃,难道用手机?可是睡觉的时候没有把手机带过来啊,和现代的联系除了这具肉身什么都没有。笑澜耸耸肩道:“好吧,我会努力做梦的。”
两人又谈了些关于特种部队的训练方法,决定一次训练二十个人,先经过身体素质与体能测试,再由笑澜对之进行面试和心理测试,层层筛选后进行封闭式的练习,务求他们对杨素和笑澜绝对的忠诚。
“小郎君,小郎君~~~不好了,不好了……”若松慌张的声音呼啸而来。
杨素心下不喜,喝道:“何事如此惊慌?大呼小叫,也不怕辱没了我们杨家的威名。”
杨笑澜扑哧一笑道:“兄长,他都吓到腿抖,哪里还想得到威名这种东西。”
“皇……皇皇皇……皇后来了……”若松上气不接下气指着屋外的方向结结巴巴地说道。
杨素与笑澜面面相觑,独孤皇后来了?来做什么?
糟糕,师姐!杨笑澜一把撩起衣服的下摆,就往门外跑去,万不要让独孤皇后碰到师姐啊!杨素望着笑澜还算矫健的背影心想着,这皇后怎么就突然来了大兴善寺,难道是为了笑澜?先前已经由笑澜处得知了她的身份在皇后面前暴露,皇后非但没有怪罪反而有鼓励的意思,那日笑澜的说辞有些语焉不详,谈及皇后又有些扭捏,杨素一惊,这两人不会又搞到一块儿去吧!想想这两人,年龄、身份皆是天差地别,照理说该不会发生什么有违人伦的事情。可是又觉得任何事情放到笑澜身上,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杨素失笑摇头,荒谬荒谬,自从世云去了,杨笑澜来了荒谬的事情屡见不鲜,用笑澜的家乡话来说,简直tmd狗血。
独孤皇后凤驾光临,毗卢遮那师傅自是寺门口相迎,她来的大摇大摆堂而皇之实是在杨素的意料之外,杨素原以为皇后起码会微服私访,谁知竟弄得人尽皆知。随驾而来的还有大公主杨丽华,她女儿宇文娥英,晋王妃萧美娘。独孤皇后一身黄色的锦缎更显贵气,一双妙目扫过低头的僧尼们,最后落在了尉迟炽繁的身上。这昔日宫廷内娇弱善良的美人儿如今竟没有一丝烟火气息,轻如烟尘,薄如蚕翼,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之吹走,让人一见之下我见犹怜。原本想要刻薄几句的念头全然打消,才想着要聊表关心,就见到杨笑澜那鬼鬼祟祟的样子挡在了尉迟炽繁的面前。这戒备和脸上堆起的滑稽的谄媚让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知笑澜对尉迟炽繁的维护之意,独孤皇后不由得一声冷哼。宇文娥英看见笑澜露出喜色,如果不是独孤皇后在前,她一定奔过去抱她。杨丽华和萧美娘见笑澜的伤并不似传说中那般严重,均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见到笑澜脸上还有着明显的挨打痕迹,杨丽华有些心疼地皱了皱眉。这众人的反应自然都收在了独孤皇后的眼底。
杨笑澜一边挡着尉迟炽繁示意她趁乱溜走,一边挤到独孤皇后的跟前,十分狗腿地说道:“臣杨笑澜恭迎皇后殿下。”杨素鄙视地白了她一眼,也躬身行礼道:“臣杨素恭迎皇后殿下。”
独孤皇后微微一笑,笑得杨笑澜心驰神往,她由衷地发觉她对于独孤皇后委实没有丝毫的抵抗力,每次看到皇后总是会想入非非、大脑当机,还很难挪开视线。这也是她一直未去皇宫谢皇后恩典的原因……之一。“两位卿家不必多礼,今日本宫是为探望笑澜来的。”
杨笑澜一愕,杨素说道:“舍弟不学无术,未能到宫中问安,怎能劳烦皇后殿下。”
独孤皇后扫了杨丽华一眼,说道:“谁让笑澜总是让人牵记着呢?她不进宫,本宫只好亲自带人来了。毗卢遮那师傅且自行忙碌,本宫来此只为笑澜。”
毗卢遮那师傅挥退了迎接僧尼,带着几百年不变的慈祥毫无贡献的走了。独孤皇后瞥了杨素一眼道:“杨卿可安抚好了夫人?”见杨素面带尴尬,又轻轻一笑说道:“陛下对杨卿的平陈计略十分满意,本宫捉摸着再过段时日就会有旨意下来。杨公可莫要再行妄语,安慰好夫人为上。”
“是,臣谨记。若臣出征在外,臣弟……”既然独孤皇后有心,不若顺水推舟就让她看顾笑澜。
独孤皇后说道:“笑澜乃是本宫义子,本宫自当担起教育一职,日日督促笑澜勤勉。”
“既如此,臣先行告退。”杨素实在不想再和独孤皇后多呆一刻。临走时,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笑澜。
独孤皇后令杨丽华、晋王妃、雨娘等人自行烧香、祈福,自己则跟着笑澜进了她在寺里的房间。房内干净、整洁,除了书簿、纸笔、银枪之外没有多余的物事,独孤皇后讶道:“笑澜还打算回临安?”
笑澜不解道:“皇后殿下何出此言?”
独孤皇后道:“听闻笑澜常居寺内已有多月,环顾房内,竟没有些私人的玩物,我想,兴许笑澜还未将大兴当家,时时刻刻想着要回到江南呢。”
笑澜不置可否地笑笑,说道:“皇后殿下多心了。”
独孤皇后问道:“笑澜可否诚实答我一个问题?”
笑澜道:“皇后殿下请说。”
“那日有人行刺,以妖妇称我,笑澜为我反驳,今日杨公走时还给了笑澜一个眼神,是让笑澜小心我吧?我真有如此可怕?”
不曾料到独孤皇后会有此一问,笑澜看着她散发着成熟魅力的脸挠挠头说道:“我不觉得你可怕诶,你那么美看起来又那么好,我想兄长大概是在提醒我不要为美色所惑吧。”
此番答案也是让独孤皇后始料未及,一听之下,咯咯笑了起来“本宫年近半百已如日暮西山,哪里还有什么美色可言。如果真如笑澜所说,为何都不见笑澜进宫见我呢?笑澜莫以不得闲来推脱,笑澜可以去青楼,可以上酒楼,怎会没得闲呢?怕是笑澜也和别人一样,口是心非呢。”
笑澜道:“我只是觉得,自己身受殊荣,如果再屡屡进宫,实在太过高调,惹人注意。所以才……”
“哦?”独孤皇后伸出芊芊玉指,抬起笑澜的下巴,说道:“本宫还以为,你是怕为本宫所惑呢。”
碰到皇后,笑澜难逃被调戏的命运,压制住乱跳的小心肝压制不住脸上升起的红晕,只见皇后的指腹又掠过笑澜被打破的嘴唇说道:“笑澜的嘴唇是被那双星伴月楼的楼主给咬破的么?”
“才不是,前两日被打的好不好。你明知道人家是……”
独孤皇后又是咯咯笑道:“嗯,本宫自然知道笑澜的身份,可是笑澜这柔嫩的皮肤,连本宫都想咬一口,何况是别人呢。”
笑澜硬生生将那句“那你来咬呀”咽了下去。
独孤皇后又道:“笑澜的伤势,看起来似乎并不重,方才还能活蹦乱跳的。”
“才不是!痛死了痛死了!那两个家伙根本就不会怜香惜玉,对我一顿狠揍,还好我底子好,你看脸就知道他们下手有多狠啦。”笑澜想想就觉得委屈,呵护备至的小白脸被打成这样。在师姐面前完全不能说,在皇后面前,反正她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也不怕她笑话。调戏也被她调戏了,摸也摸了,总可以容她发发嗲,撒个娇什么的吧。“呶,你看,脸上都是青的,就靠这张脸吃饭了,现在完了。”说着说着,一时又忘记对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竟拖起对方的手臂来摇着,还嘟着嘴说道:“你看你看呶。”
一下子被笑澜拉住,独孤皇后稍稍有些不自在,除了和杨坚在房事上的接触,连那几个孩子都没有怎么触碰过她。她一直都不喜欢身体上的接触,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大人还是孩子,所以几个孩子和她都不算亲厚。对于笑澜,她只是本能上的不自然,却并不排斥,一手被她拽着,另一只手捧起笑澜的脸,细细端详了一番,青的紫的红的,这张脸上五颜六色好看的紧。看向笑澜略显苍白的又带着丰润的嘴唇,即便知道那个破口是被打的,可是看起来仍旧像是隐隐暗示着什么。片刻的失神,无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全然没想到这动作又差点勾了笑澜的魂。
独孤皇后轻轻地笑道:“脸红什么,你那张脸很好看么,打算去双星伴月楼当粉头还是去当那楼主的面首?嗯?”
“咳咳。”放开独孤皇后的手,笑澜才道:“破相了,没指望了。”
“女孩子家的真不知羞。”独孤皇后正容道,“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没事便少去那些地方,,消磨人志。这次受袭也该让你长点教训了。”
“是,一照镜子便想起那日之事,永志不忘。笑澜自当奋力。”那晚之后,再也没同尉迟炽繁说起过那天的事情,表面看起来一切照旧,可笑澜总觉得师姐的态度有所改变,具体是哪里变了,她说不上来,但是感觉总有些不同。
见笑澜出神,以为她是在记恨被打之事,眼神不自觉地又落到她的唇角的伤,独孤皇后取出一面令牌说道:“这是能在永安宫自由出入的令牌,你且收好。认了你做义子,你便是我永安宫的人,那些个不长眼的连你都敢打,分明是不将本宫放在眼里,只是眼下柳原的兄长柳机很受陛下器重,只能忍着等待时机便是了。待杨公经略陈朝,你便到宫里来吧,由我好生监督你。去找丽华吧,得知你的被打的消息,她很是记挂。”
笑澜接过这黑色令牌,入手甚是冰凉,端详了一会儿才道:“我去找大公主,那你呢?”
“我?你还想管我不成?”将笑澜推出门外,独孤皇后面上一片冷然,失心疯了么,刚才她是想对那孩子做什么!
第二十四回 娶便娶吧
从房间里出来,杨笑澜先一步去了尉迟炽繁处,探头探脑张望房里是否会有别人,压低了声音叫唤道:“师姐,师姐。”
尉迟炽繁放下经书,有些好笑地看着露出半个脑袋做贼似的杨笑澜。“怎么在这里?不是给皇后殿下找去了么?”
“皇后让我去找大公主,我就先来看看你。皇后没有为难你吧?”杨笑澜眨眨眼睛问道。
尉迟炽繁笑道:“你那么快就来了,还总是挡在我前面,而且,皇后殿下怎么会为难我。”
这不是怕勾起你不好的回忆嘛。“没有就好,没有就好。”杨笑澜嘿嘿一笑。
“杨四郎。”清脆的孩童声音响起。
杨笑澜愣了愣,还真是玉面淡拂、云鬓娥娥的大公主杨丽华牵着宇文娥英的手雍容雅步而来,脸上带着的是清风拂面般的淡雅笑容,配合着杨丽华身上特有的母性,叫她看得心神一晃。
算起来独孤皇后男男女女生了七个却看不出半分母亲温婉的样子来,杨丽华不过二十许人,偏在这方面还就更胜其母一筹,若是两人站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姐妹之相了。这古人结婚早、生育早,好处就是孩子年纪一大把自己还年轻着,看看杨丽华,自己二十五岁就有了个十岁的女儿,啧啧,放在今天肯定有许多人夸她福气好,前提是十五岁生孩子时没被口水淹死没被父母打死。
“杨四郎,杨四郎?”宇文娥英叫唤了杨笑澜几声,把她再度从开小差中唤醒。“你是看我阿娘看呆了么?”
笑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上杨丽华稍稍发红的脸,讪讪一笑。
尉迟炽繁走出门外解围道:“大公主有礼,我家师弟总是出神,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杨丽华欠身道:“华首师傅不必多礼,丽华此来本就是探望四郎,四郎无碍,丽华也就放心了。”
“杨四郎,后院有片野花开得极好,你带我和阿娘好么?”宇文娥英拉一拉笑澜的衣襟,轻声细语地问道。
许是见过宇文娥英无声的哭泣,联想到她的境遇,只觉得小孩子无辜小孩子可怜,笑澜很难开口拒绝。当下笑笑说道:“那可不是野花哦,那些红红粉粉紫紫白白,颜色各异的是报春花,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樱草。师姐,你继续读经文吧,我带她们看花去。”顺势牵上宇文娥英递来的小手,道了声,“大公主,请。”和杨丽华一人牵着宇文娥英一只手,往后院走去。
因皇后驾到的缘故,大兴善寺里布满了皇家的侍卫,两人一路走着均察觉到了侍卫投来的古怪眼神,才想起现在的样子很容易招人误解。宇文娥英被两人拉着手很是新鲜,心里一阵高兴,全然没留意到拉着她的两人又是不好意思又觉得尴尬,可又不能甩手放开她。
“嘿,晋王妃没和你们一起么?”笑澜没话找话说道。
“晋王妃在向毗卢遮那师傅讨教佛理。”说到晋王妃,杨丽华又是一阵脸红。萧美娘分明让她独自带着宇文娥英来找笑澜,还冲她挤眉弄眼,很有些撮合的意思。她本想再看一眼笑澜无恙便作罢,谁知在路上又撞见了。
“哇,好漂亮。”随着宇文娥英一声感叹,两人同时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这后院竟还有两株开得正艳的桃花树,白色的花,白色的蕊,被风一吹,飘落些花瓣四散开来,落英缤纷,翩翩飞舞。此时正值早春,一旁的柳树正抽着新枝,樱草又开得极盛,一片勃勃的生机。
宇文娥英挣脱了两人的手就往花丛奔去,杨丽华一边说“别跑。”一边想要跟上前去,给一旁的杨笑澜拉住了手臂。“让她去吧,在宫里肯定很闷,难得出来,撒撒野跑一跑,多么开心,这是小孩子的天性嘛。”
杨丽华温柔一笑,道:“四郎年纪也小,倒有些为人父母的风范。”
放开抓住杨丽华的手,杨笑澜说道:“将心比心,再加上还有一份童心罢了。”
“童心?四郎可比有些孩童的心更真呢。”杨丽华似是意有所指,“四郎脸上的伤痕还在,身上的伤势确定已无大碍了么?”
“劳公主记挂,笑澜粗皮粗肉的,身上已好得七七八八了。”
“娥英时常会提到你,四郎若得闲了,能否常进宫来看看她?四郎也知道,在宫里面,因着她父亲的关系,娥英并不招人喜欢。”杨丽华语气平淡,语调里却带着几分无奈。
“笑澜知道。其实……孩子是最无辜的。”
“如此便有劳四郎了,再过几年娥英也会出嫁,不会再有无忧无虑的日子,我也是想让她现在能更快乐一些,请原谅我这做母亲的私心。”杨丽华行礼道。
笑澜忙扶住她说道:“大公主严重了……”
“阿娘,阿娘,如果杨四郎做了驸马,做了娥英的阿耶,不就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了嘛。”宇文娥英说的是欢快非常。
杨丽华为掩羞意,正色道:“休要胡言,为娘是已经婚嫁之人又年长四郎许多,四郎少年英姿,自会有大好姻缘。”
宇文娥英想了一会儿,才怯生生地问道:“是因为娥英的关系么?杨四郎不和阿娘成亲是因为娥英的关系吗?”
笑澜真是哭笑不得,在21世纪活了那么多年没见有人追她,到了隋朝竟变得如此吃香了。她还没谈过恋爱,没和人家拉过小手,亲过小嘴好不好,还没花前月下就要被对方的小孩逼着成亲……这进度未免太快了吧。
杨丽华窘道:“娥英怎么会这么想?是因为阿娘比四郎大,配不上四郎。”
“杨四郎明明就喜欢年纪大的嘛。而且……而且她们都说,你不嫁给柳家郎君,就是因为娥英的关系。”
杨丽华正不知该如何答她。只见笑澜蹲下身子,对着宇文娥英说道:“上次就和娥英说了,我喜欢娥英的啊。那娥英喜欢我吗?”
宇文娥英点点头,道:“喜欢!”
“娥英看到我脸上的伤了嘛?就是给那个柳家的柳原打的,你想让你娘嫁给打我的人吗?”笑澜故意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问道。
“不想,柳原是坏人。阿娘不能嫁给坏人!”
“嗯嗯,没错,柳原就是个大坏人。坏人会欺负娥英,欺负我,还会欺负你娘。所以你娘不嫁给柳原是因为他是坏人,不是因为娥英的关系。”
“可是可是……你也不娶我阿娘啊。”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上次的话题,杨笑澜扶额道:“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吧,上次是怎么说来的?”
“对哦,上次你说我阿娘不喜欢你。”宇文娥英看向杨丽华,不解地问道:“阿娘,杨四郎是好人,你不喜欢他吗?”
这一次轮到一贯娴雅的杨丽华窘迫了,端的是美玉生晕,明艳无伦。面对宇文娥英誓不罢休的表情和如此直接的问题,另一个人又目光炯炯地看着她,该怎生是好?
不喜欢么?这少年神清骨秀,体贴柔情,对娥英友爱,对女子怜惜,说动心可能尚不至于,额外多一分关切和投注的的确确是的。喜欢么?自己大了他十岁,还带着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和他喜欢爱护备至的师姐曾经共事一夫。已经决定了带着女儿终此一生,如今才来喜欢一个人会不会太迟?况且这个人还喜欢着曾经丈夫抢来的妻子,这样的关系未免太过荒唐。
看着杨丽华迟迟未答,笑澜心道,大公主未免心太慈善,连个不喜欢也说不出口。不就是一句不喜欢嘛,我没那么脆弱,经受得起。你倒是赶紧说啊。她焦急的表情一浮现,杨丽华还以为他怕自己生生就说出不喜欢三字,可是若要她亲口说喜欢,则更是为难,只能支吾着说道:“没有不喜欢。”
这句话一说出口,笑澜简直要昏死过去,这下宇文娥英更不依不饶了。果不其然,只见宇文娥英得意地笑道:“杨四郎,我就说阿娘不会不喜欢你吧。”
笑澜在心里哀嚎一百遍,真败给你们母女了,人家是女孩子女孩子啊,到底是我娶她还是她娶我啊。可是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不喜欢不代表喜欢诶。”听起来有逼着杨丽华承认喜欢自己的意思。
宇文娥英却道:“杨四郎好不解风情,阿娘是女子,怎么能说喜欢你?说没有不喜欢,就已经是喜欢的意思了呀。”
这这这,是谁教出来的孩子?笑澜无语。分明是乱点鸳鸯谱怎么又变成她不解风情了?
“杨四郎!”
“啥?”
宇文娥英义正词严地说道:“阿娘都表示喜欢你了,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很多人向我阿娘求亲的哦。”
杨笑澜哈哈一笑,看着杨丽华给自家女儿说得一脸不自然的模样,甚是好笑,脱口而出道:“好好,既如此,等笑澜有了功劳有了官职,就向你阿娘求亲可好?”
杨丽华知他说笑,仍不免浑身一震。
宇文娥英一声欢呼,道:“那时我便可以唤你阿耶了。”
好吧,阿耶……
独孤皇后与晋王妃找到她们的时候,就见花团锦簇中,杨笑澜对着丰姿绰约娇羞不胜的杨丽华一脸傻笑,杨丽华偶尔回望她一眼难掩笑意,宇文娥英则拉着两人笑容正欢,表面看起来是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啊。这杨丽华脸上许久不见得笑容,在独孤皇后眼里却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碍眼。定然是那杨笑澜身为女子还到处胡乱勾搭的缘故,皇后心道。
第二十五回 来年再见
颠着手中的珍珠耳环,坐着马车一路往双星伴月楼而去,杨笑澜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如果她没有记错,这耳环的主人应该是那位双星伴月楼的楼主朝云姑娘,而这个耳环,并不是秦王杨俊请客那天得到的。若不是那一日柳原口出狂言,激起她的愤慨,她也不会和朝云故作亲密,更不会留意到这么别致的水滴状耳环。而得到这一枚耳环更是意外,同样是柳原的挑衅,就在她被打的那一天,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是这耳环差点让她摔一跤。救她的人会是那位朝云姑娘么?调侃的语气有几分相似,但是声音,难说朝云是原本的声音还是救人那日是原本的声音,若说身形什么的,还真是难言,因为她压根就没怎么注意那位朝云姑娘。现如今她带着耳环上门,无论是寻仇也好,道谢也好,顺便会会那位神秘的朝云姑娘,也算是个道理。
才到双星伴月楼的门口,就见人来人往,一箱箱一个个的包裹往马车上搬,咦,这是要搬家么?杨笑澜跳下马车,令若松驾车等候,自己找了个搬货的相询。搬货的只说了句,楼主一年来一个月,时间到了,就是要走了。
来的早真不如来的巧,赶上就好。到了门口,一阵香风袭来,“这不是杨家四郎么?今日怎么有空到我们双星伴月楼来?还是这个时辰。”来人依稀是上次席间的姑娘莺莺,杨笑澜想了想,后退一步,说道:“我是特意来找你们楼主的。”
“四郎也见到了,我们楼主正要回家乡呢。如果是要找乐子,请晚间再来吧。”莺莺的拒意明确。
杨笑澜笑道:“笑澜此来是为道谢,顺便将一样东西物归原主,如果你们楼主没有短了少了什么,那在下即刻走便是了。”
莺莺略一思量,道:“如此,请随奴家来吧。”
杨笑澜拱手为礼:“有劳莺莺带路。”
莺莺噗嗤一笑道:“四郎还真是客气有礼呢。我们楼主说的没错,四郎乃非常之人。”
进得双星伴月楼,就见朝云撩起面纱一角端坐在桌边喝着水,好整以暇。露出的下巴盈润,皮肤细腻如滑脂,上翘的嘴角边还有一点美人痣。杨笑澜见朝云不动声色,便也不响,交叉着双臂看着她喝茶,边看边想着这茶水里不知是否有盐有胡椒等其他怪味,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她的一举一动尽收在朝云的眼里,这人非但没有露出惊艳的神色,居然还敢皱眉表示不满,朝云心里顿时不爽了起来。重重地搁下杯子,瞥了杨笑澜一眼,问道:“我美么?”
啊?一个蒙着面纱故作神秘的人还好意思来问别人她美不美。她又没有透视眼又不是什么X光机器,还能穿透她得面纱,看她到底长得啥样。本着相信对方曾经出手相救不便出言相讽的心情,杨笑澜干咳两声,答道:“看娘子的身姿窈窕婀娜,自然是极美的。”
“四郎对我没有好奇吗?”
“有啊,因为好奇,所以笑澜今日来访。岂知恰逢娘子的归期,若是娘子赏脸,容在下做东为你践行。”
“在得玉楼么?”
杨笑澜嘴角一扬,道:“只要娘子喜欢。”
“听说四郎当日可是在得玉楼上被打的,还敢去那里?就不怕勾起心事来?”
杨笑澜呵呵一笑,道:“娘子多虑了,去一次便让笑澜心里记紧一分,自己是多么的弱小,如此才能有所进益。况且,那日幸得一位女侠相救,笑澜铭记五内却一直不曾上门道谢,如果能够有缘碰上,那自是更好。”
朝云又问道:“那位女侠可美?”
“笑澜虽不曾目睹那位女侠的真实面貌,可冲着这份侠义之心,那自是美不可言。而且,那位女侠声音清脆灵动,有如出谷黄莺,笑澜料想,定也是一位清秀可人。说起来,笑澜依稀觉得,朝云楼主的曼妙身姿倒是与那位女侠有几分相仿呢。”
“哦?朝云可没有那般好福气,做什么女侠,若是朝云有那本事,就不用卖笑看人脸色讨生活了。”
“笑澜到不这么觉得,朝云楼主开了门做买卖与其他商人并无二致。这双星伴月楼又是大兴城里的风雅之地,如果少了,大兴城还不知会逊色多少。”
“不过是以色事人罢了,何足道哉。”
“楼里的姑娘以声色事人,朝堂上的臣子也是以声色事人,说起来,还真是差不多呢。”
朝云嫣然巧笑道:“四郎这话真是讨人欢心,如果给那些大臣们听到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打。”
“政治权谋肮脏至极,笑澜以声色相比,还真是,高看了他们。”艺人卖笑,妓者卖身,可政客卖得可是灵魂和良知,对于政治,杨笑澜向来不屑。
察觉到杨笑澜骨子里对政客的轻蔑,朝云一怔之下深深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朝云并没有戴那日的珍珠耳环,杨笑澜说道:“不知朝云楼主近日可短了些什么?”
朝云冷笑一声,道:“有话直说。”
“笑澜无意中捡到一枚耳环,思量再三,想着兴许是楼主掉落的,特地前来归还。“杨笑澜摊开手掌,赫然是那一枚水滴状的珍珠耳环。
“拿来。”这耳环是朝云的心爱之物,这几日发现不见了,一番好找,谁料想竟给杨笑澜捡了去。
“沧海月明珠有泪,原物奉还。”
耳环微温,还留有杨笑澜手掌的温度。朝云有些诧异于她的爽快还有方才的那句诗,狐疑地看着她。
“既然物归原主,那笑澜就不再叨唠,多谢楼主,归途顺风。”说完,杨笑澜作势便要离去。
“等一下。”
杨笑澜微微一笑,道:“不知楼主还有何见教?”
“哼!多谢我是什么意思?”
“多谢当日的相救之恩。”
“就那么肯定?不怕谢错人?”
“楼主不怕救错人,笑澜又怎会怕谢错人。”
“杨四郎,你真是个……怪物。“朝云忍不住感慨道。
岂知杨笑澜联想到自己的身世,淡淡一笑,道:“还真是个怪物呢。”
“哼!才多大的人呀,别老是故作深沉。你不要岭南的厨子了么?”
说到厨子,杨笑澜喜不胜收,“呀,厨子可以送我吗?”
“别作梦了,我是回去,双星伴月楼还是要营业的,可少不了这么个厨子。“朝云看着笑澜略显失望的脸,又道:“既然你那么喜欢吃岭南的口味,不如跟我回去吧。横竖你也被人说了是小白脸了,我看你也不介意当个面首。”
这如今真是行情看涨啊,有公主要她做驸马,有小公主要她做阿耶,还有个青楼的楼主要她做面首,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穿了一下就有那么大魅力。杨笑澜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你这是要包养我么?”
“嗯,行啊,我养你。”
“好,不过比起岭南,我更喜欢江南,咱们有机会去江南么?”
“江南?”听杨笑澜提到江南,朝云突然就想起在建康的深宫里,有一个冷漠肃杀的女子,多年不见不知她是否依然安好。“江南有什么好。寂寞深宫,空白了人头。”
“一入宫门深四海,不都是如此么。江南好,水秀山青人美。”
“哼!”朝云又是一声冷哼,说道:“早知便不救你了。”
“啊,你救我就是为了把我拐回家么?居心不良哦。”
“呸。”朝云啐了一口,越发看不惯杨笑澜那副得意洋洋坏笑坏笑的样子,问道:“杨四郎,你就没想过要看我的容貌?”
这朝云姑娘念头转得极快,一会儿又说到不相干的事情上去了。容貌什么的,杨笑澜也是好奇过的,但是却没有那么好奇。这人好看不好看,又与她有什么相干。难道她会是回去现代要找到的一张脸?未必见得吧。这一个大活人怎么用?难不成要把她的脸皮剥下来么?想了一想,笑澜才答道:“算了。”
算了是什么意思?
“这一般吧,看蒙着脸的人,总会有很多规矩,什么第一个看到她脸的人不是要娶她,就是要被她杀了之类的。太麻烦,太麻烦。”
朝云气极,抬起脚来狠狠踢了笑澜一脚。
“喂,痛啊,骨头要断了吧,断了吧。”笑澜抱着腿,嗷嗷直叫,这婆娘又是在发什么神经,实话实说也不行?不想看她脸还不行!
“哼!断了我养你!每天给你喂猪食。”朝云没好气地狠狠白了她一眼。
“你还真是好心。说真的,上回真是多亏了你,大恩不言谢,倘若以后有要用到我的地方,还请直说。”
“是了,会的。我这就要出发了……”
杨笑澜躬身行礼后将她送到马车上,态度赤诚,“一路顺风。”
朝云坐上马车,又撩开布帘,见笑澜那副正经的样子,抿嘴轻笑道:“若是有缘,明年春暖花开时再见。四郎,珍重。”说完便放下布帘,悠悠远去。
只留下杨笑澜在原地发呆,春天?她不是每年过年的时候来都城么?怎么又要到春天?想不明白之下,也就笑着摇摇头走了。
从那一日起,回到大兴善寺里,杨笑澜一改平日里的懒散态度,每日鸡鸣时必起,练武又总是到三更。尽管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状,但是被打那日自己的无助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努力、奋发。她将对柳原和杨谅的怒和恨深深埋在心底里,化作一股前进的动力。她恨他们语出轻薄,更恨自己的弱小,弱小就是要被人欺辱,只有拳头硬,才是真道理。她每日废寝忘食地刻苦训练耗去她所有的体力和注意,以至于完全没有发现,在这依旧带着寒意的一个个夜里,如水的月下,始终有一个单薄的身影披着薄衣在默默地凝视着她。
卷一初到贵境完
下一卷一波三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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