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生死关头陈子衿听得杨笑澜还能这般侃侃而谈,自嘲嘲人,也不知当笑当骂,但十分明显的是,她是真的很想掐她让她闭嘴。
可杨笑澜闭不了嘴,这种危机时刻,就是要搅得对方乱了方寸才好乘乱行事。
人会说人能听懂的话,动物不会。这是人和动物的一个本质差别。
这也是那狩猎一生的猎人所不会明白的事情。他只是觉得有趣,在这种时候,这个男装女子竟然还能自得其乐至此。他久居山林,平时乏人讲话,有时也难免寂寞。眼瞅着这两人落难,基本没有逃脱的可能,又听得杨笑澜信口胡诌,觉得她不过是一介弱质女流,所谓阿修罗王的传言言过其实,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下警惕。
就在这时,杨笑澜隐隐约约听到有一个熟悉的旋律被竹哨那尖锐的声音吹出,细细分辨着,竟是“小兔儿乖乖把门儿开开的”调子,大喜过望。这分明就是她骷髅大队里寻人专用曲,传递的信息是,他们在找她。随着哨声渐进,她越发笃定,而猎户却不免起疑,也竖起耳朵听着。
就在他听声的当口,陈子衿在笑澜的暗示下,将一直藏在身上的甩棍飞出,打掉了猎户手上的弓箭。撑着一口气,被陈子衿拉着就往外跑。这药确实凶猛,才出了门口,就跌倒在地,还滚了几滚。猎户拿着弓箭追出,才欲张箭,就听得一声惨叫。
猎户的弓箭脱手,手臂上已然中了一箭。
由杨福带领的骷髅大队终于来了,这次出动的还是骷髅大队的精锐暗斗士小队中五人。见着笑澜,杨福激动万分,收弓飞身下马。
天天带着人马几经寻找,终于让他们找到这失踪多日的郎君。
陈子衿不知来人是谁,再度将笑澜护在身后。杨笑澜心中是千万个册那奔涌,胸口疼痛万分,她的伤口如无意外又裂了开来,还真是托了那个猎户的福。
“册那,你们终于来了。老子差点就翘了。”靠在子衿的怀中,杨笑澜指了指正欲逃跑的猎户。
暗斗士成员杨幺识趣的紧,一个飞索过去,就将猎户牢牢套住。绳子一收,把猎户拖到了杨笑澜的面前。
“塞了嘴,抓起来。”不容猎户开口,杨笑澜先一步命令道,过了一会儿又道:“打一顿先!”
待将杨笑澜扶回屋子坐下,杨福这才看清楚陈子衿的容貌,清丽冷峻地让他一颤,可这女子面容虽冷对着笑澜倒是不乏关切,任他依着靠着,暗道“乐平公主为了郎君的事情日夜忧心,这郎君倒好,不知哪里又惹了情思。”当下把杨笑澜失踪后的事情一一汇报,其中自是包括了公主的焦虑公主的记挂,笑澜失踪后,寻人事宜都与公主接洽商议,公主的能力、沉稳令他们着实敬服,甚至在某些方面,更甚其夫。又将一包衣物递给笑澜道:“郎君,公主念着你不是流落何处,又知你爱干净,没有清爽衣服换洗,总是不适。故而,每一队出外找寻你的,都会带着两件替换衣物。”
没有想到大公主竟细心到这等地步。
杨笑澜一时有些怔忪,陈子衿看向笑澜的目光更是复杂。她都能一眼看出她的身份,就算有面具遮脸,她不信那个蕙质兰心、体贴入微的隋朝大公主会全无察觉,明知她的身份却不吐露还这样关切爱护,那公主莫不是也喜欢同样身为女子的她吧!
换过衣服又重新包了伤口,笑澜才觉得真神清气爽,嘱咐陈子衿换上另外一件,自己则去好好教训那敢欺到她头上的猎户来。
见着猎户那害怕的样子,笑澜微笑,此时才觉害怕是不是晚了一些。
“嗯,就是你垂涎我们家陈子衿还用我来威胁她是么?还敢给本人下药,很好,你真是做得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想过,人真的能坏到这个份上。你说,我该如何报答你才好呢?把我当成哈罗凯蒂,哦,是了,你不知道什么叫哈罗凯蒂。那是一只没有嘴的猫,一种玩具,布娃娃,唔,曾经有一个案子,有人把人的头割下来,塞进这只猫的脑袋里……”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叫猎户害怕,笑澜又是微微一笑,道:“如果就这么让你死了,还真是便宜你了,打你又嫌脏了手。是砍你双手双脚,顺便阉了你好呢,还是把你装进个坛子里当盆栽养好呢?真叫人为难呀!可是我又不喜欢见着血淋淋的,当成人瓮吧又太浪费,你这脸长得真心不讨喜。你说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唔,有了!”
命人在屋前挖一齐人高的深坑,将猎户种了下去,土虚掩着,没到胸口。又将暗斗士和杨福、子衿一起叫了出来。
子衿不解,这是为何?
杨笑澜又让大家捡些石块丢那猎户,还声明,万不能就这样丢死了,暗斗士嬉笑游戏,直丢得猎户一脸鲜血。笑澜看着那已满脸伤痕和那坑坑洼洼的痘痕相映成趣,既觉不够过瘾又觉厌恶,顺手操起一旁的棍子便向猎户抽去,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惊。
暗斗士向来都只知郎君可亲,郎君和蔼,谁也没见过杨笑澜如此暴戾的一面。陈子衿虽觉可怕,但知自中箭以来,笑澜的情绪从没有好过,两人同榻而眠,夜半总是会听到笑澜的哭声和梦里头呼救的声音。
亲眼见着坐骑被乱箭射死,是重大变故;受重创而亡,是重大变故;死而后生,又是重大变故。杨笑澜再坚强也是凡人,故心中有结再所难免。
子衿见众人只是看着,也不相劝,只得上了前去,拉了笑澜的胳膊道:“这样动手,也不怕伤口又裂开。笑澜……”
陷入某种情绪只知发泄的杨笑澜听得她的声音,手上立时缓了下来,低头看看已然不成形的猎户,将棍子一丢,拉过陈子衿的手,道:“好。”
杨福见机道:“郎君,此地距离京城还有段路程,不如就此上路?公主在府中等得该很是着急。”
笑澜点点头,见五个暗斗士少了一个,问道:“已经派人回去保平安了?很好,那么走吧。”
杨福又问:“此人……如何处理?”
“唔,房子拆了,连同那个人渣一起,烧了。”
暗斗士想要让出两匹马来,杨笑澜看了看陈子衿,道,“她与我同乘就好。”
当日天色晚了,在京城外最后一个小镇的客栈住下,笑澜依旧看了看陈子衿道:“她与我同屋就好。”
杨福与杨幺互望了一眼。杨笑澜没有向他们隐瞒陈子衿的身份,只是请他们代为隐瞒,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她也怕进京后万一有什么变故需得要向部下全盘托出。推翻谎言再说究竟,部下有没有想法她不知道,但如果换成是她,她会觉得不舒服。
夜里,陈子衿问没有睡着的笑澜:“能回家,你不高兴?你那妻子心中有你,待你很好。”
笑澜睁开眼道:“我心有愧疚。”
“就没有想过全盘说出?”
“说什么?是女子还是穿越的?前者有,后者没有。你觉得,她会信嘛?这种事情,怎敢轻易说之。而且……关于前者,若是说了她不理解,怨我怪我,又该如何?我不欲骗她,可终还是骗了。她确实待我很好,欠她的,我还不清。”
“可是……你就没有想过,她不想你去还什么?”
“她要一个好的夫君,我给不了。所以……注定如此。”
没想到笑澜如此冥顽不灵,陈子衿气道:“也许她要的不是一个好的夫君?也许……也许她要的只是一个知心人。”
“是……但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个一直在骗她的人,是不是?”杨笑澜心烦,翻过身和子衿脸对着脸,想说“你有完没完”脱口而出的确是“你躺着的样子最好看。”话一出口,自觉轻言,这话不管怎么理解,都有些轻薄的意味在。
果然,这从来冷漠的女子红了脸,狠狠白了她一眼。
笑澜也觉得造次,闭了嘴也闭了眼。
到了大兴城门外,等候杨笑澜一行的,已遥望可见。
杨幺高兴地对杨笑澜喊:“乐平公主也出城迎接郎君了,可是怎得有两队人马,还有一路……”
“公主,她也来了……”回家在即,依稀看到杨丽华的影子,心中难免激荡,无论杨笑澜如何嘴硬,在杨丽华的贤淑柔情面前,她自惭形秽之余又忍不住向往。
一点点的接近,一步步的接近,待看清楚杨丽华带着帷帽的样子,杨笑澜一勒马,干脆跳将下来,直向杨丽华奔去。
杨福趋前替陈子衿拉住了马,他也知道这位陈朝的公主并不会骑马,见陈子衿看着杨笑澜发足狂奔的样子,道了一句:“能等到郎君我家公主如今算是苦尽甘来,这些日子她真是百般忧心。幸而我家郎君亏得有娘子照顾。”
不知杨福说此话的用意何在,陈子衿冷冷一笑,不置一词。
被杨笑澜紧紧抱住的杨丽华,更是激动万分,也是牢牢抱定了她。朝也思暮也想,生怕这个人真的一去不回,生怕再见时她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杨丽华不敢想。
一早听人来报,有了这人的消息,知道了这人的下落,还听说她一度受了重伤,她又是惊又是喜又是忧,那一刻几乎昏厥。算好了时间,早早跟着侍卫们在城外候着,哪怕早一眼看到她,也是好的。如今这人在怀中,有血有肉有温度,先前再如何叫她生气,她都全然不在意。
“咳咳……”两人难得重逢的温馨被一声清咳所打扰,只见一位锦服少年立于一旁,有些尴尬地说道:“公主、驸马勿怪,只是臣奉了旨意,要将前陈的公主送回到掖庭宫去。”
第七十五回 相见难
“什么前陈的公主,什么掖庭宫?你是谁?又是奉了谁的旨意!”杨笑澜暗叫不好,看定了那锦服少年怒道。又是自己疏忽没想到对方行动如此之快,一步也不让她停歇。
锦服少年倒是不见怪,也不管杨笑澜恶劣的语气,只恭恭敬敬地说道:“臣柳述,太子亲卫,奉的自然是太子殿下的旨意。驸马应当知道,这前陈公主是罪臣之女,应当没入掖庭,充作宫奴。驸马若是不记得这女子是陈国公主,那么可记得有一名亲兵叫作肖樯的?”
肖樯?果然是他!这个叛徒,逆贼。害得她中伏,知道她没死又要来害子衿!
杨笑澜待要争辩,只听得陈子衿道:“我是陈朝的公主,陈叔宝的妹妹,我跟你们回去便是。”
“子衿!”
陈子衿在杨福的搀扶下,下了马,脸上是笑澜一早关照她戴上的纱巾,一双清冷的眼睛扫过杨丽华打了个转,取出一直收着的甩棍交还到杨笑澜的手中。
杨笑澜接过带着体温的甩棍,盯着眼前恢复到原先冷漠样的女子。日日相伴日日相依,出生入死,上穷碧落,就算她没有说救她的过程,看她之后的体弱,笑澜亦知道必定是以极大的代价换回了她的生命。她如何能忍心让她去做什么宫奴!
“子衿!”
“多谢驸马一路照应。子衿铭记。”
这一路上的点点滴滴闪过,就像是发了一场大梦。“子衿!”
“你放心。”陈子衿语气坚定,头也不回,心头却苦笑,说她是心善还是婆妈,这个人总是这般扭扭捏捏。
笑澜的挣扎,杨丽华看在眼里,只对那柳述道:“柳亲卫可是柳刺史家的郎君?”
柳述施礼道:“公主有礼,家父柳机。”
“这位公主对驸马有恩,本宫就暂时交予柳亲卫照顾,明日回过皇后,本宫可要去掖庭寻人。还请柳亲卫好生照应。”
杨丽华的话,柳述懂得,道了声“是。”请那陈子衿上了马车,走了。
这一场久别重逢相见的欢喜,就在陈子衿被带走的阴影下荡涤一空。
若是她知晓了寺里的那一位,还不知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想到尉迟炽繁,先前见着笑澜的柔情顿时化成了无奈。可是她总还是会知道的。
杨丽华的维护,杨笑澜也懂得,心里又是一阵感激,“公主……这段日子,真是说来话长,叫你担心了。”
“夫君,我们入了马车再谈不迟。你兄长清河公也在,大家都很担心你。”
马车内坐定,杨笑澜拉住杨丽华的手想要抱她,杨丽华却有些抗拒,笑澜不解“怎么?”
她离开的这几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笑澜难得的小心翼翼,带着略微惶恐的心,问道:“可是娥英……有事?”
杨丽华摇摇头。
“是皇后殿下有事?”
杨丽华还是摇摇头。
“你……有了……新……欢,你欢喜了别人?”笑澜问出这句话时,自己都意外,连心都是抖的。
杨丽华掩住了她的青铜嘴,道:“休要胡说。”
笑澜方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杨丽华白她一眼“笑澜也会担心。”
“担心……若是连公主都不要我了……我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说完往杨丽华身上蹭了一蹭。这一句,倒是杨笑澜心里头的大实话。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按照她原先的预期,最好是公主能爱上别人,与她和离,皆大欢喜。可若是现在,公主如她所想,她指不定自己会疯成啥样。
她只觉自己脆弱,一如那惊弓的大雁。
杨丽华还是给她这句带着些许怅惘、恐慌和紧张的话给感动了,她从来不知道杨笑澜也会有如此不安,她从来都不明白笑澜要什么。她与太多人有太多的交往,心似浮萍不依,她的心不定。若说感情,也许笑澜的感情在冼朝、在尉迟炽繁、在深宫后头,在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陈国公主,可是在她身上?杨丽华从来都不这么认为。
照这个情况来看,笑澜对她,终非那般无情。
只是……她们之间尚有心结未解。在解开心结之后,还有一桩事情,她须得告诉她听。
想到笑澜听完之后可能有的反应,她有些为难。换做其他人,说不定就等着笑澜自己去发现那个事实,可是杨丽华这个人,从来不会将自己放在最先,永远考虑别人比自己更多。
所以,她还是说了,“华首师傅……”
“怎么?师姐怎么了?”笑澜身子有些僵,想不出师姐可能会怎样。
“华首师傅……剃度了。”
剃度?杨笑澜脑中一炸。师姐剃度?师姐之前是带发修行,现在剃度是要完全遁入空门,再无转圜了吗?
松开握紧了杨丽华的手,笑澜难以相信,“为什么师姐要剃度?是皇后逼她?为什么要逼她?为什么容不得我师姐?为什么!已经逼到我自投罗网成了亲,为什么还要逼我师姐削发为尼!”
自投罗网成了亲。方才的感动还有一丝缭绕在心,立时又是一场现实的残酷。谁说笑澜痴傻?她也是个聪明的孩子,自己明白的事情,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她定是以为这是她们母女俩做好了圈套让她钻。杨丽华苦笑道:“与母亲没有关系,母亲也没有迫华首师傅剃度的意思。是她自己……”
“为什么?”笑澜瞪大了眼睛抓紧了杨丽华的手臂:“那又是为什么!”
笑澜的手劲很大,手上传来阵阵的痛。如果这便是这个人的真面目……杨丽华也不想挣开,她只用她一贯从容的语气说道:“自从知道了笑澜失踪,华首师傅似是日日自责,深觉有愧,丽华几经劝解全无效果,谁知等丽华再去的时候,就见到她已削去了头发。”
“为什么要告诉师姐,你明知道她就是这么个多愁善感的性子,自从你前夫为了得到她杀了她前前夫,她就一直觉得是红颜祸水,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还不劝阻她!!!你明明可以!停车!”
失去理智的杨笑澜一掀车帘,跳下了车,跨上一匹马,一鞭子抽下,自顾自往大兴善寺方向去了。
随行的侍卫面面相觑,方才的对话他们也听在耳里。笑澜与华首师傅的感情,他们清楚。公主对笑澜的感情,他们更清楚。在经过了这次对笑澜的搜寻之后,对这位主母所表现出来的坚韧与智谋只有越发的敬服。
今日,这小郎君着实过分。
是谁说,这大兴的春天已到。杨丽华分明觉得遍体寒意,心似刀绞。沉默了片刻,抹去了眼泪,她竟还有眼泪。
“杨福。”
杨福策马至车边,“公主。”
“笑澜去了大兴善寺,请杨嵩跟着以策安全。派人去永安宫报个讯,说是驸马已经接到,明日再去皇后处请安。还有,请清河公来府中晚膳。”
“若皇后殿下问起……”
“……就说笑澜伤重,救她的陈公主又被太子押解到掖庭。”
片刻,杨福又道:“公主,小郎君他只是一时的气急攻心,他和华首师傅相识甚早,感情笃深,他……”
杨丽华寡然一笑,道:“我明白。”
抽了风的杨笑澜哪管大兴善寺眼来眼往,跳下马只管一路奔向尉迟炽繁的房间,一边跑一边叫“师姐!师姐!”
门开,曾经长发细如云藻的尉迟炽繁戴着缁帽,低眉顺目在佛像前诵经。听着叫声,猛然抬头,回转身子,“笑澜。”只见杨笑澜依旧戴着个獠牙的青铜面具,毫无形象地大呼小叫。心下稍安,能这样跑又叫得如此大声,那身体必无大碍。
“师姐……”在尉迟炽繁面前脱了面具,笑澜无法相信,站在自己面前,比之先前越发超脱凡尘不像世间人的女尼就是尉迟炽繁。“头发……师姐,头发。”
尉迟炽繁双手合什浅笑道:“三千烦恼丝,去之无挂碍。来日得解脱,此中有君恩。”
“师姐……”
“怎么哭了?笑澜见到华首一心向佛,将来得证大道不高兴吗?”
细看尉迟炽繁的眉目,原先那淡淡萦绕的烦愁倒是散去了好些,可是……“师姐……”
“听乐平公主说起,你无恙归来,华首很是高兴。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日子,公主有多担心你。笑澜这个时辰来寺里,可是没有见到公主?”
“公主?见到了。”恢复理智的杨笑澜想到刚才对着杨丽华的那一幕,惭愧地无地自容。
看笑澜这幅样子,尉迟炽繁不难猜想到发生了什么,摇了摇头,道:“笑澜已长大成人,怎可还如此任性妄为?公主纵容你,包容你,你便是这般回报的?她如此情深,孰轻孰重,还不会分辨么?无论男子女子,理当担负的责任确是无甚差别的。身为人夫,自当以妻子为先,笑澜不懂得么?还是说,师姐以前没教好你,没能让你明白这些道理?”
这一番话,让杨笑澜更觉羞愧,低头道:“是笑澜错了。”
“那就回去同公主认错吧。”
“可是……师姐……”
“华首已入空门,往事种种终成一梦,与情爱一事再无牵扯。笑澜,去吧。”
那一句再无牵扯,使笑澜心痛,当日那一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师姐的房门关上,师姐曾对她敞开的心门也由此关上,和尉迟炽繁的缘分是终了了么?
就算早知道师姐不会属于自己,可为什么如今却还是有种被抛弃的感觉。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鱼和飞鸟,一个在天,一个深潜海底。
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尚未相遇便注定无法相聚,而是花才含苞待放,却已衰败。
世上最远的距离,是一个在僧,一个在俗。同处一个时空,一个城市,可是一个遁入空门,一个在尘世里完成众人期盼的大业。
从今往后再没有尉迟炽繁,有的,只是大兴善寺里侍奉佛前的一名女尼,华首。
作者有话要说:师姐还在,一直会在。以后也会出现的。
第七十六回 难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