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走了,会长,三天后你一定要再帮我打一针哟!”
苗胜男穿好衣服,回头又叮嘱一声,看样子是打了‘神针’,打出瘾来了。
陶天成叹了口气,神气尽失,无力地摆摆手,一眨眼就进入梦乡,梦中还真的梦见玉皇大帝和他亲切地握握手……
村大了,成了片,这开支和花销也如同夏天的气温,一股劲地向上窜,陶天朋为了早日登上五斗镇镇长的宝座,几乎是挥金如土,四处活动,在县委各大班子里拉拢关系,为的是要树立起自己的‘良好’形象,但是这一切都要靠大把的钞票来支撑,可是这钱来自何方?还不是出自桃李片几千号老少爷们的腰包。
陶计春一脸沉重地走入片长办公室,其实也就是原来的村长办公室,只不过临时换了块招牌,直截了当地说:“片长,村里没钱了。”
“怎么回事?不可能吧!上天不是把山李庄的‘四荒’拍卖了,钱呢?钱到哪里去了?”
陶天朋怔了一下,根本不敢相信这个问题。
陶计春苦笑一声:“其实那六七百亩‘四荒’地,也就卖了三十几万块钱,剩下的还在那里空着,但你也不算算,你每天的开支是多少?自从你任片长三个月,平均一天两三千,县里请,市委送,大会小会搞活动,吃的吃,拿的拿,临走还要装腰包,这三十几万可就剩下十来万,但是我们总要搞一点‘民心工程’吧!农田水利,乡村道路改造,花钱如同流水一般,一眨眼就是流的一干二净,唉,陶片长,你日后花钱可要省着花呀!毕竟咱们这是小小的桃花沟,不是几万人的五斗镇,杂款,税费要是比别的村高出太多,村民会有意见的。”
陶天朋不悦地挥挥手:“你让我怎么省着花?县长那里一定要送,人大那里也是非请不可,政协那里也要去看望看望,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工作有个好环境,也算是对桃花沟上的政策扶助,钱——”
他咂了一下嘴,“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明年十月大选,可关系到我是否选上镇长一职,该花的钱,少花一分也不能呀!”
“可是村委会真的没钱了。”
陶计春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想:如果真的这样花下去,一座金山也能花完,你小子倒好,用桃花沟的钱捐出个镇长来,可是我呢?辛辛苦苦跟着你干了这么多年,干来干去还不是个小小的村会计,在你眼里连个屁也不如!他极不情愿摆摆手:“我可不会变钱,要钱,你自己想办法。”
陶天朋周皱了一下眉头,沉思片刻,突然扬眉一笑:“有了,眼见又到麦黄收割之时,我们可以按计划去河南省引进芦荟良种,这样总可以名正言顺的征收一笔科技开发经费,每人三十块,这也不算多,咱们桃李片五千多口人,这一笔收入就是十五六万,能够村委会撑上一阵子的。”
“这能行吗?再说,现在青黄不接,老百姓哪里有钱?”
陶计春迟疑一下,现在担心的就是钱难要,款难收,这群刁民,一听说要钱,好似要命一般,捂住口袋就是不松。
“现在正是看你们这些村干部能力的时候,呆会儿我会青山谈这件事,拿老百姓的钱,为老百姓办事,不行也行!”
陶天朋无理可说,只好老调重谈,搬出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大道理。
陶计春见陶天朋下定了决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点点头:“那就这样定了,我先去写份筹款计划书,做出份帐目才行。”
“好,你先去忙吧!对了,这里是我上次在县城花销的几张白条,也不多,五千多块钱,你先给报销。”
陶天朋说着从公文包中取出几张白条,递了过去。
陶计春露出一脸无奈,勉强的点点头:“好吧!片长,你下次能不能搞点正式发票来入帐?这白条多了,到时候也是说不过去的。”
“什么发票不发票的,有个白条充数就行,我不说,你不说,还有谁说?你先去忙吧!”
陶天朋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随手拿起电话,拨了几下:“喂,青山,你抓紧时间过来一趟,我有事和你商量。”
代理书记陶青山正在修建水闸的工地上,接到片长的电话,是急忙上了那辆破吉普车,现在这辆破吉普车可是他这个代理书记的专车,一加油门,轰轰作响地直奔村委会……
停稳车,陶青山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直接推开片长办公室的门:“片长,你找我有什么指示?”
“看你说得多难听,什么指示不指示的,我只是和你商量商量,我们上次不是说过今年要‘改粮为药’的计划,走特色农业之路,打算引进芦荟种植,我准备派你去河南省卢氏县去实地考察一趟,你看如何?”
陶天朋招手示意陶青山坐下。
陶青山一听要去外地考察,心中不由一乐:去考察,不就是等于游山玩水,吃喝游玩,这可是头等好差事!马上点头答应:“既然片长这么信任我,我自然更要全心投入这项富民工作中,什么时候动身?”
“不急,不急,但是这次引种之事可是需要一大笔资金,我和陶会计已经说好了,每个村民征收三十块钱科技费用,你先负责把这笔钱款筹上来,可要抓紧时间,三天之内能不能完成?”
陶天朋微笑着给陶青山倒杯水。
“这——”
陶青山好像被迎头泼了一盆凉水,三天筹齐十五六万元科技款,这可是比登天还难,他不由叹了口气:“三天恐怕不行!”
“看看,你这个人就是工作不努力,办事不果断,三天就三天,这件事由你具体负责,李大炮全力配合,错过这段时间,小麦收割完毕,种上玉米,黄豆,还怎么种植芦荟?”
陶天朋最看不惯陶青山的工作能力,办起事来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不能雷厉风行,速断立决,幸好这桃花沟的工作没有全部放手让他干,否则他还是真干不好!
陶青山的确有点书生之气,办事是前看后顾,一步一个小心,又害怕得罪村民,自从当上这个代理书记,才感觉自己真的力不从心,幸好有李大炮那个老革命给他开山修路,炮来炮去的是办了不少实事,减去他不少压力。可是李大炮毕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又能再打几炮呢?这段时间。他准备挑选个合适的人选,来担任村治保主任一职,也好协助他开展工作,现在他见片长变了脸色,只好点点头:“片长,你放心,我一定让李大炮办妥这件事,收齐这笔款。”
陶天朋更是不放心:“李大炮都是七老八十的老革命了,不能全指望他,还是由你亲自去抓,哦!上次我和你说过,有人反映咱们桃花沟的那个陶天成,建立什么‘神协会’,到处招收信徒,大搞封建迷信活动的事情,你调查清楚没有?”
陶青山一听这个问题,顿时笑了:“的确有这个事情,陶天成真的成立了‘神协会’,到处招收门徒,可惜全部是清一色的小妇女,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平日里不忠不孝,吵架骂人,乱嚼舌头的小妇女们,现在却在‘神’的思想教导下,全都争做文明人,村上完全不见左家吵,右家骂的现象了,也知道孝敬老人了,还有一点是最好,平日里这些小妇女们赌博成风,现在也让‘神’给戒赌了,看来陶天成还真是个‘真神’,比我这个村长说话都有效!”
陶天朋“咦!”
了一声:“这真是神了,不过你也不要被表面的东西所迷惑,要看清楚他的本质,坏人可是都善于伪装的,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在搞封建迷信活动,会不会危害国家和人民的安全,你看那个李洪志,打着‘发轮功’的幌子,来和国家作对,你一定多加注意他的行动。”
陶青山点点头:“虽说陶天成做了一些好事,宣传一些好的思想,但是他却说有病不吃药,不打针,只要朗读小铁锤,小银锤大家都来打魔鬼的经文,就可以治百病,我看有点邪门,好像是在搞迷信活动,不打针,不吃药也能治病,还要医院干什么?”
“对,这就是他的可疑之处,你还要继续调查,但是如果他真的没有做出危害国家和人民的事情,你也就由他做个‘真神’,反正又不用我们村委会给他发工资,让他管理那些小妇女,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心思哩!”
陶天朋叮嘱一句,这时候他的手机又响起,他连忙打开接听,原来是镇委召开普法会议,让他去主持会议。
陶青山讨好地笑了笑:“片长,这大事小事都要由你一手抓,也是够你累的,你放心,桃花沟的工作我一定会做好,那笔款子,我保证三天内一定筹齐。”
陶天朋满意地点点头:“这样就好,干工作就要有股子干劲才行,还有,陶凤龙的那件事情进展如何?”
一提起陶凤龙,陶青山马上想起李银花,不由开心地笑了:“一切进展顺利,银花嫂子已经怀上了,检查结果是个男孩,真是天大的喜事!”
从他满脸笑容可以看出,这个孩子爸爸一定是他这个村长大人,毕竟陶凤龙一共只去过几次凤台县,而且每次‘办事’前,李银花都偷偷吃了避孕药,根本不能让木头人的种子开花结果。
“那样就好,总算给陶副局长有个交代,听说陶凤举已经去副扶正,当上司法局长,这对桃花沟的发展可是大有帮助,这件事情你办的好,局长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好处。”
陶天朋也开心地笑了起来:李银花如果真的生出儿子来,自己岂不是半分力气没费,而且讨了个头功,搞个‘三全齐美’,皆大欢喜!
“给领导办事自然要尽心尽力,不过孩子出生后,什么时候让他们复婚为好?“陶青山不无担忧的问了一句,假如孩子出生后,让李银花和陶凤龙马上复婚,难免让别人看出马脚,招人怀疑。
陶天朋已经走出办公室,径自下楼,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现在可是桃花沟的一村之长,又是代理书记,这点小事还用来问我吗?”
陶青山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句话的道理,陶天朋还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给了他,可是自己又该怎么办?唉!不管这么多,该发生的事,挡也挡不住,现在关键是如何筹齐这笔钱款,想到这里,他匆忙走到科技村长办公室,只见房门紧闭,里面却传出优美动听的黄梅戏《天仙配》的选段,他听了不由一笑:这个李大炮,一天到晚不看书,也不看报,工作学习就是专门听戏,活得比牛郎还快乐,嘿嘿,我也真混,这大炮一个字不识,怎么看报呀?他叹口气,摇摇头,举手扣了两下门。
“进来,门儿又没有锁,斗还,斗还敲什么敲,敲得让我都跟着跑了调。”
李大炮在房间里没有好气地说了一句,原来他正跟着收音机练嗓子哩!
陶青山推开房门,轻轻一笑:“真的不好意思,打扰您老的雅兴,要不,您老继续听,听完我们在谈工作?”
李大炮见是代理书记驾到,慌忙从躺椅上坐直了身子,大手一挥:“斗还,斗还工作第一,青山,你来让我大炮干什么工作?”
陶青山拉把椅子坐了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工作,上次片长不是提出要‘改粮为药’的计划嘛,现在他准备让我和你这个科技村长去河南省卢氏县去考察学习芦荟种植技术,您老要不要去?”
“唉!斗还,斗还我去有个屁用,我说陶天朋本来就是瞎搞,让大字不识一个的我来干这个科技村长,斗还,斗还简直是出我的洋相,我能去学习什么科技技术,去了还是不等于白去,你说是吗?还不如我呆在村委会听听黄梅戏,自在的很呀!”
李大炮对自己的‘大材小用’很是抱亏,现在权当在村委会养老,拿共产党的钱,吃吃喝喝,孬好也能管上点小事,也是十分自在,消遥快活。
陶青山点点头:“我就知道您老老人家懒得去,所以有一样重要任务交给你去做,因为这项工作也只有您老能做好,这可是组织上对你的再一次信任,考验一下,你这老马还能不能拉动破车?”
他早准备好了两顶‘高帽子’,给李大炮套在头上,因为这种人最喜欢听好话,戴高帽子,然后拼命出力也是甘心情愿。
李大炮果然是上了圈套,站起身来,拍了一下胸脯:“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吩咐,斗还,斗还不是我李大炮吹牛皮,没有什么事情,我干不好的,办不来的,斗还,斗还,我干了几十年革命工作,什么时候落后过?”
陶青山拍手一笑:“李村长果然威风不减当年,看来这项工作非你亲手抓不可,从明天开始,由您老带队,指挥各村民小组组长征收芦荟开发科技经费,每人三十块钱,三天之内一定要完成任务。”
李大炮哈哈一笑:“不就是要钱嘛!斗还,斗还又不是要命,现在谁家还缺少百八十块钱,三天之内我保证完成任务,不过丑话可说在前面,这几天我带着小队长们去要钱,一天三顿饭可要村委会报销,不然没有酒肉,谁去卖命?”
“这个好说,只要你们不喝醉,不耽误工作就好,一日三餐,四菜一汤,啤酒加饮料,不许喝硬的,任务完成之后,我会设宴好好款待你们,每个队长发奖金三百块钱,您老五百,怎么样?”
陶青山大大方方地开了口,反正又不用他出一分钱。
李大炮高兴地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点头:“这次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完成任务,斗还,斗还你尽管放心,我李大炮可是指那打那,绝不放空炮!”
陶青山点点头:“这件事一切就拜托您老了,这两天我要出门办点事,三天之后回来听你的好消息!对了,要是来的钱款一定和陶会计交代清楚,不要出现帐目上的差错。”
“斗还,斗还这个你放心,公款我怎么敢乱动,你去办什么事,得要几天才能回来?”
李大炮随口问了一句。
“我——我去办点私事,也没有什么大事,都是闲事,只不过要耽误你一点时间。”
陶青山自然不敢说话实说,原来他接到李银花的电话,说她这几天肚子疼,非得让他过去一趟。
李大炮从抽屉中拿出一沓信纸,又取出一支自来水笔,装模作样地Сhā在中山装上衣口袋中:“我先去通知各队队长,让他们做好准备。”
“那好,您老先忙着。”
陶青山点点头,也跟着退出房间,然后急不可待的赶回家中,对着正在烧饭的妻子说了一句:“玉英,中午你就不要烧我的饭了,姑妈刚刚打电话给我,说她这几天心口发闷,胸发慌,可能是生了大病,可是表哥,表姐都在省城,我得马上过去一趟,估计要三两天才能回来。”
田玉英愣了一下:“哦!我说你姑妈也是奇怪,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你们走动,现在一联系上了,倒是亲热的不得了,什么事情都指望你起来,真是不知她养那对儿女干什么的,在大城市,挣大钱,再忙也不能把老娘忘记了吧!指望你也不是个长法,再说,我们也不是前村后庄的,这也相隔好几百里路,何况你现在身兼几职,村上的事情也把你忙得不容分身,还要照顾你姑妈,真是太不象话了!”
陶青山低下头,不敢面对如此疼爱自己的妻子,小声分辩:“谁叫她是我姑妈呢?过段时间我得和表哥好好谈谈这件事情,不过这次我非得去不可,万一姑妈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是不得安心,也不好做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换了身西装,又从抽屉里拿出几百块钱装入口袋中。
田玉英心地善良,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见到丈夫马上要走,急忙拦着:“要不,你逮两只老母鸡过去,给你姑妈补补身子,咱们这乡下的鸡可是比城里的鸡口味好,营养高。”
陶青山听了感觉更是愧对妻子,慌忙一摆手:“不用,不用,我过去先看看再说。”
话完,他头也不敢回的就匆匆走出家门。
用‘归心似箭’这个词来形容陶青山十万火急的心情是一点不为过,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班车,到达凤台县城时已经是万家他妈的,满天繁星,他忙的是顾不上喝一口水,下了车之后,马上拦住一辆小三轮摩托车,突突地直奔姑妈家而去。
听到楼下突突的摩托车声,李银花挺着微微凸起的肚子,飞快地下了楼,一把拉开院门,仿佛断定这就是‘计生专干’的专车到来。
“银花,你还好吗?”
陶青山一只脚落地,就心疼地问了一句。
李银花一把拉住陶青山的手,款款深情如水而来,欢快地笑着:“青山,真的是你!我一切都好着哩!”
两个人几乎是抱在一起上了楼,宛如久别重逢的夫妻一样,上了楼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因为根本没有办法说话,两条舌头就在一起交上了火,好久,好久才分开来,二人互相看着,眼睛里是一片温柔。
陶青山又亲了李银花一口,才问道:“你不是说这几天肚子疼吗?是不是动了胎气?”
他现在对面前的女人一句是超越了情人的感情,而是有了血脉相连的亲情。
李银花娇柔一笑:“骗你的,是想你想的心痛,你怎么半个月也不来一趟?可让人家想死你哩!”
陶青山苦笑一声:“你试想我不想来吗?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计生专干,只管一件事,现在当上了一村之长,这桃花沟大事小事都要由我一手抓,一手管,真的抽不出时间呀!”
李银花眼圈一红,叹了口气:“你是忙呀!忙的连远方有颗为你牵挂的心都忘记了,青山,我们——”
她张了张嘴,却说不下去,她很想说,青山,我们一起过一辈子吧!但是她又说不出口。
“有什么话你就说呀!我又不是外人,对了,有没有什么可以填饱肚皮的,为了赶时间,我可是从中午到现在连一口水也没有喝上。”
陶青山说这句话是一点不假。
李银花站起身,哧哧地笑着,笑得是一脸感动:“你等着,我下楼给你端上来。”
她匆忙下了楼,片刻之间便捧着一个茶盘上来,茶盘中有两盘热菜,正冒着热气,看样子是早有准备,“快,趁热吃,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鸡丁炒蘑菇,还有辣椒炒猪肝,对了,我还给你买了一瓶啤酒。”
她说着从柜子里取出一瓶‘青岛’啤酒。
“银花,真的谢谢你!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赶到这里吃晚饭呢?你……你对我,真是——”
陶青山感动地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
李银花打开啤酒,倒上一杯:“现在我不疼你还疼谁呢?青山,我真的不想让你回去桃花沟,真的!我……我多么想和你相亲相爱过一辈子,永远也不分开!”
陶青山干了一杯酒,猛然间才感到肩头是万斤沉重,只好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银花,有些事情我也是身不由己呀!你对我的情,我会永远记在心头,记住这段日子,记住你的美丽,记住你的温柔,记住你对我的好,可是有情人并不一定能终成眷属,你让我怎么办呢?”
李银花低下头,心中寻思:这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自己能放下陶凤龙那根木头人,能舍去那对女儿,可是——可是陶青山能放弃妻子田玉英和宝贝儿子吗?何况还有他的锦绣前程,大好事业吗?真的愿意和自己浪迹天涯,永不回头吗?不——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她只有苦笑一声:“但愿儿子出生后,你也能用真心去对他,他可是你的骨肉呀!”
陶青山这时才感觉到心痛:这算***什么事,自己的儿子却要喊别人叫爸爸,自己真是枉为人父呀!他举起酒杯,一仰头干了:“谁的儿子谁不疼?我还用你教呀!”
饭后,‘夫妻’二人相拥而眠,在黑夜中,一村之长摸着银花的肚皮,摸着摸着就忍不住说:“银花,我想要。”
“不行,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咦,咦,你……你慢一点行不行?我真的不能给你呀!”
李银花口中说着不行,但是心里也是急得火起。
陶青山再也熬不住了,一个侧身,把李银花给立起身来,心急火燎地说:“我们换个姿势,这样不会碰到你的肚皮,绝对安全,我真的想要!”
李银花“嗯。”
了一声:“你真是一来就闲不住,这样算什么招式,挺难为情的。”
但是人儿却软了,顺从地配合起来。
陶青山十分熟练地进行‘过程’,在银花耳边轻轻地说:“好不好玩?这招叫做‘背后Сhā花’,是铁锤告诉我的。”
“你这个混蛋,怎么就不能跟好人学点好事,哟!你也慢一点,嗯,嗯……咦,呀,咦……”
李银花笑骂了一句,不由自主地叫了起来。
恩恩嗳嗳的三天时间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当陶青山再次推开科技村长办公室的房门时,才发现李大炮垂头丧气地躺在躺椅上,没有一点往日昂首挺胸的精神,不由迟疑地问:“李村长,我……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哼!斗还,斗还何止不顺心,这些刁民,竟然拿着李鹏令和我对着干,说我们村委会征收杂款已经超过农民纯收入的百分之五,让我怎么办?那几个队长却都像个软蛋,能吃能喝却不能干,要是我再年轻三十岁,我早就发了火,和这些刁民拼命干!这不,斗还,斗还三天才要上来九万六,还差一半哩!”
李大炮哼一声,感觉这些村民真是无法无天,连他这个大炮都不怕了!
“这——这可怎么办?”
陶青山皱了一下眉头,如何向陶天朋交代?他还是安慰一句:“好啦!李村长,我知道您老已经尽力了,千万不要生气,和自己过不去,要怪只能怪这些村民目光短浅,看不见致富的道路,您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五百块钱奖金照发给你,但是那些小队长的奖金就免了。”
为了拉拢人心,他还是给李大炮发放奖金五百块。
李大炮嘿嘿一笑:“斗还,斗还这怎么好意思,这无功怎么能收禄?看来我真是老了,不中用了,真是过时的凤凰不如鸡,虎落平滩被人欺呀!”
陶青山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却是忐忑不安:见了陶天朋怎么说?当初自己可是打了包票,现在却——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让妻子炒了两个小菜,自己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青山,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看你这次回来又黑又瘦的,没有一点精神,姑妈的身体好一点没有?”
田玉英心疼地问了一句。
陶青山点点头:“基本上都好了,我已经让表哥回家照顾姑妈,并且让他请个保姆来照看姑妈,这么大年纪,身边没有个人照应咱们行?”
“对,早就该请个人来照顾姑妈,何况你表哥又不是没有钱,听说村里又要什么杂款,这几天村里可是怨言四起,我说你们村委会也是没事找事,不种黄豆,玉米,去种植什么芦荟,也不知道行不行?一个人又要三十块钱,搞得全村上下是鸡犬不宁,有些人是死活不出,说土地是自己的,自己想种什么就种什么,谁都管不了,唉!我看你们村委会也是瞎摆弄,种植芦荟,赚到钱还好,赚不到钱怎么办?到时候你们这些村干部还不是被骂得抬不起头!”
田玉英不无担心地说,现在村民骂来骂去,还不都是骂自己丈夫,桃花沟上的‘一把手’。
陶青山又喝干一杯酒,重重地把酒杯一摔:“其实我也不想打这场没有把我的仗,而是陶天朋大会小会讲,大胆想,大胆干,一定能干出个明堂来,他可是五斗镇副镇长,桃李片的片长,说一不二,我又能说什么呢?”
对种植芦荟这个方案,他心里的确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田玉英可不高兴了:“这个陶大胆,真是胆大,不过现在责任可都是你一个人担着,成功了,他是捡了个大功,失败了,过错都是你一个人的,唉!我看你只不过是他手中一杆枪,为他冲锋陷阵,拼死拼活,却任由他操纵。”
“这句话可算嫂子说对了,其实青山大哥就是陶天朋手中一杆枪,任由他挥来挥去,没有一点自由的权利。”
随着话声,陶小武推开门来,手中还拎着两瓶酒。
“小武,你来干什么?”
陶青山怔了一下,自从陶小武下台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一直是十分紧张,好长一段时间也不曾往来。
“不干什么,来陪你这个村长大人喝两杯,看,这可是正宗北京产的‘二锅头‘,来,嫂子,给我拿副筷子来。”
陶小武喧宾夺主,大模大样地坐下来。
陶青山自然不敢怠慢这位不请之客,连忙说:“玉英,你再炒两个菜,我和文学兄弟要好好喝两杯。”
陶小武拧开自己带来的‘二锅头’酒,给陶青山满上一杯,自己也满上一杯,然后举起酒杯说:“青山哥,我们先干一杯,这杯酒祝你早日当权,不做他人手中的木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陶青山举起酒杯,十分不解地问。
陶小武仰头干了这杯酒,嘿嘿一笑:“青山哥,今天我就说话实说,其实你这个书记兼村长当得很累,被陶天朋指挥的如同陀螺一样团团转,可是转来转去自己却没有一点方向,你不是感觉很累吗?”
陶青山心里真是不舒服,自己确实有点有名无权的味道,可是他嘴上又不能说出来,急忙一挥手:“小武,话可不能这样说,我们身为基层干部,干工作都是为了老百姓,苦点累点算什么!什么权利不权利的,干那样工作不是为人民服务的。”
陶小武眯着小眼睛,奸笑一声:“竟然你这样说,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不过,我还是为你不平,凭什么你这个一村之长,甚至连陶计春那个‘二把手’的权利也没有呢?你反过来想一想,他陶天朋什么时候拿你在眼里,什么事情和你打过招呼?还不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不是我做小弟的看不起你,我估计你在村里是一分钱家也不当吧?”
这句话正好戳在陶青山的痛处,虽说自己现在职务是上去了,但是权利还是没有一点,大钱小钱是一分钱也看不见,偶尔去吃顿饭,也要找陶计春报销,可是陶计春还要见到片长陶天朋的签字才同意入帐,现在他听陶小武这样一说,真的有点坐不住了,猛地干了一杯酒,大声说:“不错,我也感觉我这个村长当的十分别扭,甚至我这个‘一把手’还不如陶计春那个‘二把手’,可是——“陶小武又殷勤的为陶青山倒上一杯酒:“陶天朋和陶计春可是穿一条裤子,一个ρi眼出气,你和李大炮只不过被他们两个人当作猴子耍罢了,哦!我说错了,青山哥可比猴子聪明多了,怎么甘心让别人当猴子耍呢?”
陶青山被说得是气血上涌,但也是无计可施,只好叹口气:“那我又能怎么办呢?毕竟陶天朋官大一级压死人,陶计春又是老奸巨猾,含含不露,我能拿他们如何?”
“那你就要培养自己的亲信,组织自己的一班人,抓住时机,推翻陶天朋那座‘大山’,然后你就可以一统天下,在桃花沟真正成为说一不二的‘一把手’!”
陶小武趁机挑拨离间。
陶青山真的有点动了心,但是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现在村委会除了年迈体弱的李大炮听我指挥,其余人都和陶天朋一条心,你让我单枪匹马怎么能对付他们一伙人呢?”
陶小武又干了一杯酒,不动声色地笑了笑:“你可以选用自己信任过的人加入村委会,然后一步一步慢慢来,掌握好最佳时机,才能打倒他们一伙人。”
“可是——谁适合进入村委会呢?何况要进入村委会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唉!现在不要说对付陶天朋了,我都不知怎么能对付他了,上天我拍着胸脯保证三天之内一定收缴齐科技开发款,现在三天已过,但是李大炮只收上来九万六,还差一半,这件事情真是让我头痛!”
陶青山现在正为这件事情发愁,让他对付陶天朋,他可是想都没有想过,毕竟自己和陶天朋关系一向特别好,对朋友背后下刀,可是万万不可能!
陶小武却见缝Сhā针:“不就是钱的问题吗?你可以先借款来垫上,然后再慢慢要上来,这不是你们村委会一贯施用的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吗?”
“说得容易,现在谁还愿意借钱给村委会?”
陶青山不无担心地摇摇头。
陶小武嘿嘿一笑:“只要你签字盖章,这钱我帮你借,不过……不过可要二分利息,反正这利息钱由村委会出,你也不用你心疼。”
“你真的愿意帮我?”
陶青山喜出望外,“什么三分,二分利息的只要你能借到钱就好。”
“不过——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陶小武提出一个要求。
陶青山怔了一下:“什么事情?你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满足你的要求。”
陶小武不阴不阳地奸笑一声:“让我加入村委会,大小给我安排个职务,毕竟我干了这么多年村委会工作,一闲下来倒是心慌,你看怎么样?”
他是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原形来,说出自己登门的目的。
“这——”
陶青山顿时怔住了,这个问题可不太好办,换个别人还好说,可是陶小武是个犯过错误的人,受过处分的人,陶天朋能重新启用他吗?
陶小武从内衣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朝陶青山面前一推:“这里有一千块钱,你先拿去帮我活动活动,你看,李大炮年迈体弱,办事不力,村委会急需人来担当治保主任一职,反正我也不想干别的工作,搞治安保卫这一行,我还是得心应手,这样一来,你我一条心,联手对付陶天朋和陶计春一伙人,这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你看如何?”
陶青山想了想,现在村委会中几个副职干部还真是没有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找个知己来替自己分忧,很是有利,何况陶小武干了这么多年治安工作,还是有一定的工作经验,虽说他生活作风上犯过一点小错误,但毕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想到这里,他终于点点头:“我尽力为你争取吧!可是那笔钱你一定要给我借到,到时候我在陶天朋面前也好给你多说几句好话。”
陶小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杯酒表示我对你的谢意,钱,我一定晚上给你送过来。”
“好,咱们一言为定!”
陶青山也举起酒杯,喝个干干净净,仿佛在片刻之间找到个好帮手,有了这样的帮手,无疑是增加工作实力。
陶小武果然是神通广大,晚上八点,他真的揣着八万块钱,再次登上村长家的大门。
陶青山仔仔细细地把钞票点了几遍,然后签下自己的大名,又加盖上桃花沟村委会的公章,开始第一次借高利债代交杂款的怪事。
陶天朋看见十七万人民币时,不由对陶青山是大加表扬,一甩手就给陶青山发放了三千块钱奖金。
陶青山不失时机地道出实情,接着试探着问:“我看李大炮年迈体弱,工作不力,是不是该增加个治保副主任?以便缓解村委会工作人员过度紧张的现状。”
“好啊!这些小事你看着办就行了,培养新青年,启用新干部,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陶天朋也感觉到桃花沟村的干部被精简的太多,有时候的确忙不过来。
陶青山吞吞吐吐地说:“我……我看陶小武特别适合这个工作,他毕竟干了这么多年治安工作,干起来可是得心应手,绰绰有余,反过来说,他……他不就是犯过一点小错误吗?我们何必有一棍子打死人呢?你当初也是让他下台反省,开展自我批评,我看现在是让他出来的时候了。”
陶天朋沉思片刻,心中暗想:其实陶小武工作上还是有一定的能力,现在让他干个治保副主任,也十分合适,毕竟他跟着自己屁后跑了这么多年,于是他点点头:“也好,临时就先让他加入村委会,不要给他正职,让他协助李大炮工作就行了,看看他的表现再说。”
陶青山高兴地笑了起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我改天通知陶小武来村委会报到,对了,片长,我们村委会是不是该成立个村治安小组,配备几名治安员,这样要起杂款来就容易多了。”
陶天朋眼睛一亮:“好,这个办法的确可行,现在村民真是顽固不化,不给他们动一点真格的,他们是一点不怕,这件事你要抓紧办。”
“好。”
陶青山连忙点头,他一脚走出片长办公室,就急忙给陶小武打了个电话,向他道喜,证明自己说话算话,让他官复原职,不——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陶小武接到这个电话,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阴险地笑容:陶天朋呀陶天朋!你终于肯用我了,但是你可不要怪我知恩不报,背后Сhā刀!谁叫你们当初和我过不去呢?我东山再起之时,也就是你们倒台的时候,嘿嘿,嘿嘿嘿!
此时,陶小武心中已经有一个完整的计划:推翻陶天朋,自己掌管桃花沟,也要做一回真正的‘一把手’!
陶肖文仍然不服输,酒杯放下,又出一联:天外天,话中话,情外情,水在流,花儿开,真情纯如冰,却无一人听懂天外之声。这句上联足足三十个字,而且从天上到水里,从话中到情外,花开流水,无一不描写一番,真的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不懂,别说对上来?新娘子田甜这次也没有露出甜甜地笑脸,咬着唇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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