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傅在练武场把那个孙阿娇打的无还手之力,还是掌门考虑到两派关系,硬是出手阻止了他,言说日后要去红衣派讨公道,这才安抚了老头儿,他本就惧怕徒弟,这下子生怕没法儿和沈千里交代,因此出手毫不留情,若非如此说,是定要把孙阿娇打死了好去徒弟面前讨好儿。
不过现下一来,自觉在徒弟面前也算有话说了,因把孙阿娇撵出派去,便来到前厅,只见李大喜坐在沈千里身边,一双眼睛红红的,嘴唇却倔强的抿在一起不肯开口,一只手紧紧抓着沈千里的手不肯放开,老头儿还以为自己的徒弟挂了,心中一痛,险些晕厥过去,呼天抢地的扑了进来。
却见徒儿虽然面如金纸,但眼睛还是睁着的,喘着气道:“我还没死呢,你哭太早了吧。”
当下又是忙乱了一阵,因沈千里和李大喜说什么也不肯放开对方,只好将他们安排在一铺大炕上共同养伤,本来李大喜虽然摔了,但没什么事儿,可他的身子在扬州的时候就被那场病害了一下,还没将养好又出了这种事情,因此也得静养。
待都忙完了,大家方问吴师傅事情的经过,原来他在杭州城没等到沈千里,又接到青山派眼线的飞鸽传书说沈千里忽然又返回碧青山了,老爷子就知道事情败露了,连忙也赶回万宫山,老远的便看见徒儿在闯阵,他心里有愧,也不敢见徒弟,心里就想着暗中帮他一把,因此使用好不容易才练出的遁地术往那十全阵走,谁知这遁地术委实太难了,他在地下走偏了方向,又憋的不行,心想还是出去吧,刚拍了一掌把头上的土拍松,正逢李大喜被孙阿娇打下来,如此虽然把吴师傅又给顶到地下去了,但李大喜也因此捡了一条命。
就是这一摔背过气去,所以沈千里才没探到鼻息,后来吴师傅往上钻的时候,又顶了他一下,才把他那口气给顺过去,这才算是活过来了。
众人听了这样离奇的事情,无不点头称奇,青山掌门便道:“看来是天意如此,唉,我们也就顺其自然吧,千里你好好的养伤,红衣派那里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讨个说法,既然不指望着联姻联盟了,这口气说什么也不能咽下去,哼哼,敢暗算我们青山派最优秀的传人的媳妇儿,老太婆你死定了,还有菡芳那个女人,一定是她怂恿这个二百五师傅过来的,哼哼,一个都不能放过。”
沈千里看向信誓旦旦的掌门师伯还有那些气势汹汹的师伯师叔们,冷笑一声道:“怎么?各位青山派的前辈们难道忘记了?我可是要被驱逐出派的弃徒了,而且伤好后还要被废去武功,嗯,青山派最优秀传人这个名号,以后应该转给别人了。”
这话一出口,那些长老们都慌了神儿,掌门陪着笑还未等说话,沈千里已经自言自语道:“这更好,当我愿意做这什么劳什子的传人吗?
山寨里打点野味,你们就去打次秋风,每年还要往这里孝敬银子物资,呵呵,这回可好,有什么东西可全是我自己的了。大喜,正好前些日子万仞山那家伙送了我两棵千年大雪参,等回去给你炖鸡汤喝,啊,这东西是最滋补的了。”
他一说完这千年大雪参,就见那些师伯师叔包括他师傅的眼睛都星星般亮了起来,吴师傅连忙拉着徒弟的手怒吼道:“谁?是谁敢把我的宝贝徒弟撵出派去?还要废他的武功?哼哼,不想活了是不是?但凡有我吴追一天,你们谁也别想欺负我的宝贝徒儿。”
老爷子又叫又跳吼了半天,完全忘记就是自己用调虎离山计把徒弟给骗下了山,才导致这样后果的。
其它的长老们被他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是谁也不敢开口指责,开玩笑,事出突然,若不好好的笼络沈千里让他回心转意,可就一发不能收拾了。谁让青山派这一百年来就出了这么一个奇才,无论是商场或官场上都要靠他呢,否则换个人接手,他们这些老不死的大概真要喝风度日了,何况还有那些野味,还有那千年大雪参,弄一棵回来炖锅汤,老少弟子们可就受益匪浅了。
因这些理由,众人都任由吴师傅在那里跳脚,掌门还在一边嘿嘿陪笑道:“没有,绝对没有人说这种话,千里你一定是听错了,咱们就是想看看你的武功进境,所以才让你闯阵的,绝没有要驱逐你出派的意思,何况还废掉武功?这不是天方夜谭吗?这是绝不可能的啊。”
沈千里为之气结,看看看看,这就是他的师傅师伯师叔们,说过的话可以立刻就赖掉,比放屁还不如,这还都是掌门长老呢,哪有一点自重身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自觉。看向在角落里悠哉喝茶的三个好友,只见他们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沈千里便知他们也是想起了自己的那群长辈,没错,现在这黑暗派系的五派除了红衣派他们不了解外,其它三派的老东西们都是这个德行,真不知道上一辈的师爷们都是怎么收的徒弟。
“这还没到夜晚,怎么这么多星星就出来了。”沈千里哼了一声,看着那一双双发着绿光的贪婪眼睛,故意问李大喜,不过李大喜哪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好奇探头出去望了望,他回过身来道:“沈千里,你是不是糊涂了?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星星?”
沈千里叹了口气,知道爱人太老实本分,想指望着他配合自己好好挖苦一下老家伙们是不可能了,说不定他还会指责自己,他可没忘记爱人有多么尊敬爱戴他的二叔。
算了算了,总算事情圆满的解决了,自己没死,大喜也没事,往后的路长着呢,想到这里,沈千里就觉得心中那股怨气奇异的消失了大半,一点点的甜蜜幸福渐渐泛开来,逐渐填满他的胸口。
吴师傅和掌门以及众多长老们还要说些赌咒发誓的话来强调自己等人对沈千里的爱护,却见他摇摇头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你们放心,青山派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哪里能说放就放下呢,先前也是你们要驱逐我出门墙,我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何况你们……”
他的声音忽然低沉起来:“何况你们没有害大喜,我知道其实你们是为了怕我伤心,我……很感激师伯师叔们。”
他此话一出,众位长老们都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更是有着微微的惭愧,虽然他们没想过要杀李大喜,也没有想过要逐出沈千里废他的武功,可事情闹到现在的地步,他们也是责无旁贷。
“千里,你果然是个好孩子,师伯没有看错你啊。”掌门颇感慨的拍着宝贝师侄的肩膀,看着他的脸色道:“好了,你和大喜都需要好好的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嗯,找个时间把大喜扶正吧,以青山派的名义广邀武林同道,绝不能委屈了他。”
他用一副慈祥无比的模样“怜爱”的看着准师侄媳妇,吓得李大喜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个势力的老家伙。沈千里心中暗暗的骂,知道大喜是自己的罩门后立刻就套上近乎了。嘴上却笑道:“嗯,虽然在我的心里大喜早已是我唯一的妻,但这个仪式是一定要举行的,不过大喜害羞,人又老实,恐怕不擅应付那些武林中人,所以就不用太盛大了,到时我在山寨上大摆宴席,请师傅和掌门师伯在上面受一礼就是。”
话音刚落其它的长老们就纷纷围上前来鸭子般的鸪噪:“我们呢我们呢?难道不请我们去吗?”
“都去都去,所有的长老师伯师叔还有青山派的弟子仆人都去。”沈千里连忙安抚仿若被捅了窝的马蜂们,然后又听有人高声问道:“那雪参呢?那颗大雪参呢?”他连忙道:“自然是炖一大锅汤,让大家都分享一下。”
长老们得到满意的答案,立刻眯起眼睛微笑点头,接着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聂十方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转瞬间就空下来的屋子,都忍不住拍着脑门呻吟道:“老天啊,我们究竟是认了一群人做师傅还是认了一群狼做师傅啊?而且这些师傅狼们绝对是白眼的,绝对是。”
沈千里忍不住笑出声来,连李大喜都被这句话逗笑了。正笑着,忽见沈千里似乎要挪动身子,他连忙道:“你别动,俺来。”
说完小心翼翼的扶着他支起身子,又拿了一个软枕头给他倚上。沈千里喘了几口气,旁边的损友们已经打起了口哨,江百川打个哈哈道:“没想到大喜哥温柔起来也很有一套嘛,大喜哥,我也想要个软枕头坐着,我们帮千里闯阵时也都受了伤,啧啧,你别动,俺来,大喜哥,你山对俺们说一句吧,你看我现在动的多厉害啊。”他一边说还一边扭了扭身子。
李大喜一张英俊的脸像蒙上了块大红布般,恨恨看了那三个无赖一眼,就低下头一言不发。
忽然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江百川那张椅子应声而裂,饶是他应变奇速,也险些摔了个趔趄,于是更大声嚷嚷起来:“瞧瞧瞧瞧,这哪是受了重伤的人啊?怎么,替老婆出头啊,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情况,啧啧,我一动手指头就能置你于死地耶。”他看到李大喜蓦然紧张起来的神色以及连忙护在沈千里身前的动作,忍不住又放声大笑。
“你可以试试。”沈千里冷冷的看着江百川,不过这家伙根本不为所动,在地上飘来飘去,张狂的笑道:“大喜哥,你想救你夫君吗?那好啊,过来陪我一下好不好?只要你也对我这么温柔,我就放过你夫君,哈哈哈哈……”
李大喜气的满脸通红,又恨恨看他一眼,喃喃道:“老天爷,他这么想要俺这个土包子对他温柔,那你就保佑他将来栽在一个土包子手里吧,让他到时候被那个上包子压在头上作威作福,才现在俺眼里。”
说完聂十方凤九天还有沈千里都笑了起来,独有江百川愣住了,良久才优雅的坐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那是不可能的了,大喜哥,你这个诅咒不会有用的,呵呵。”
聂十方道:“算了,千里也需要休息,他毕竟受了那么重的伤,要好好调理。咱们也先去歇着吧。”他也忍不住笑看向李大喜:“何况大喜哥和夫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们何必在这里碍眼呢。”
他说完,和其它两人都狂笑起来,恨的李大喜牙根儿都痒痒:“你们都等着吧,老天爷有眼,迟早叫你们都裁在比俺还土的土包子的手里,哼哼。”
笑归笑,江百川等人倒的确是要出去的,忽听沈千里道:“等等,告诉我,你们怎么一齐赶来这里的?还知道有人要害大喜?”不把这个问题弄清楚,沈千里知道自己是不能够好好沐养的。
汪百川等人还可,独聂十方一听到这话,便连忙退了回来,指着沈千里的鼻子道:“呸,你还敢问,你怕把你的踏雪累瘫了,就把我的逸云给抢了去折磨,说,你给我说,我的逸云到底怎么样了?”
他捶胸顿足做哭天抢地状:“我那可怜的逸云啊,也不知道现在是死是活,你放心,你若有个三长两短,主子我一定把那踏雪给宰了,送去和你做伴啊,我的逸云啊。”
沈千里额角上一滴汗滴了下来,呐呐道:“别……别这么说,逸云它……应该是还活着吧?毕竟到了山脚下的时候,它也不过只吐了一点白沫而已……”
不等说完聂千方已经跳了起来:“啊?吐白沫了?还而已?沈千里你这个混蛋,我和你没完,没完,逸云要死了,我就拿踏雪去陪葬,你听到了没有?”
江百川笑着拉开聂十方:“不过一匹马而已,何必认真呢?千里伤重,赶紧解了他的疑惑让他好好休息。”他说完聂十方就又跳起来道:“呸,敢情不是你的追月对不对?哼哼。”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坐了下来,接着便告诉了沈千里整件事情的经过。
原来聂十方自那日沈千里去后,便飞鸽传书给凤九天与江百川,询问他们是否要去凑一脚,四人此时肝胆相照,因此凤九天和江百川一接到信,便星夜赶往万宫山,三人在路上会合了,一路急赶而来,也是巧合,将近万宫山下的时候,竟被他们看见了孙阿娇和菡芳仙子。
既然碰面,没有不拜见长辈的道理,江百川便顺便打听两人往何处去,这本是再平常不过的话,谁知一问之下,菡芳仙子立刻支支吾吾不说,连孙阿娇的面色都变了一变,虽然立刻便恢复如常,但哪能逃得过三人的眼睛。
待她两人去后,聂十方凤九天等一商量,他们都是绝顶聪明之人,立刻便推算出这一切大概都是因为菡芳仙子而起,因小时候都在万宫山上淘气过,对山上的道路也熟悉,便挑了一条近便小道过来,刚好经过练武场的时候看见沈千里在闯阵,李大喜在大石上,于是三人现身,并给沈千里示警,谁想到那孙阿娇武功实在不俗,竟和他们同时赶到,到底还是险些酿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沈千里至此方全部明白了,他当然知道这事绝对和菡芳仙子脱不了干系,于是认真看向聂十方等人道:“此仇不报,算什么大丈夫,但你们这样的帮我,却也实在不能对你们的妻子下手,这样吧,若菡芳将来嫁给你们其中一人,得你们好好管束,这口气我便忍下来,若你们将来都没有娶她,哼哼……”
他没有往下说,但眼中流露出的冷酷肃杀之意却让江百川等都心底一寒。
凤九天耸耸肩膀,嘟囔道:“说实话,这女人现在看起来真是倒胃口极了,不过娶了她就等于娶了整个红衣派,唉,我是个利欲熏心之徒,这事儿……到时候再……看吧。”他说完,其它两人也都点头赞同,三人便一齐告辞出去了。
沈千里的神情立时委顿下来,他是个高傲的人,先前不过是不愿意在三位好友面前示弱而已,如今身边只剩下李大喜,那是自己最贴心的人,在他面前不必强装什么坚强深沉,可以完全的放松下来,因此沈千里再也倚不住,又“呼哧呼哧”喘着气滑了下去,慌的李大喜连忙起身要去叫人,还以为他伤势恶化了呢。
沈千里抓住他,勉力笑道:“大喜,没事儿,我没事儿,不过就是内息不稳而已,你陪我在这里躺一下就行。”他搂住李大喜在身边躺下,满足的叹了口气,喃喃道:“没错,你就在这里陪我躺着,这一辈子都别无所求了。”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终不可闻,李大喜抬头一看,原来他已经睡着了。
夕阳的余光顺着纱窗照射进来,沐浴在这层淡淡光华中的沈千里俊美的让人不敢逼视。李大喜痴痴的看着,丰晌才失魂般的喃喃自语道:“沈千里,你咋就长得这么好看呢?你这么好看的人,应该是有一个又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儿配你,可你……怎能看上俺呢?怎么会对俺这么好?还为了俺去拼命呢?”他淳朴的脸上泛起一道红霞,嘴角边是掩饰不住的窃喜的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俺……让俺也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喜欢到……也愿意为你去拼命。”
这句话的声音几乎听不到,说完了,明明知道不会有人看见听见,李大喜还是羞红了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拱啊拱啊,最后拱进了沈千里的怀中,不一会儿也安心的睡着了。
这相拥而眠的一觉真是香甜无比,等到睁开眼来,已是大天光了。沈千里调整了一下内息,自觉稳定不少,只是肩头上的伤口还疼的厉害,稍微活动一下就痛得龇牙咧嘴。他动了动身子,想坐起身来,却发现怀中夹着一颗脑袋,低头一看,李大喜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睡得正香呢。
沈千里错开身子,几缕阳光照上了李大喜的眼睛,让他长长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看得沈千里心中一荡,连肩头伤口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一只手轻轻抚摸上爱人的脸,忍不住在他鼻头上嘴唇上轻轻啄了一下。还没等往修长的脖颈上进攻,忽听身后一声咳嗽,接着医长老的身影便出现在床前。
沈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这老家伙倒会挑时候儿,又听医长老笑道:“千里啊,这情不自禁浅吻轻啄是可以的,就怕你血气方刚,闹到干柴烈火的地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你们两个现在的情况,可都是不宜进行房事的。”
饶是沈千里的脸皮厚度已经锻炼到非常人能及的地步,此时听见医长老这么说,也不觉面上发烧,咕哝了一句,他恶狠狠道:“谁说我要和他做那档子事了,你不要胡说。”
话音未落,肩头上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痛楚,医长老一边运气一边若无其事的笑道:“你这孩子竟敢这么对长辈说话,呵呵,难道不知道你现在是我的砧上之肉吗?”
沈千里咬紧牙关,哼也不哼一声,喘着粗气道:“哼哼,这倒是不假,不过那两棵大雪参嘛,一棵我用来炖汤,另半棵要给凤羽配灵丹,嗯,剩下的半棵怎么办呢?干脆我自己炖了给大喜好好补身体吧……”
话末说完医长老就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什么什么?那憨小子还用得着补身体,嗯,就算要补,人参就够用了,竟然要把千年雪参给他吃?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吼完了,忽听李大喜的声音冒出来道:“沈千里,俺不吃,你把那半棵给老人家吧,让他给你好好治病。”
原来李大喜在医长老咳嗽时就醒了,只是自己拱在沈千里怀中,这姿势实在太过丢人,因此他只有继续装睡下去,此时生怕医长老因为这棵雪参而不给沈千里好好治病,才不得已出声。
当下看着医长老给沈千里用内功疗伤,又施金针又是推拿又是输气又是按摩的。他在一边看着沈千里的气色渐渐又好了一些,心中不由十分欣慰。
不一刻医长老治疗完毕,对沈千里笑道:“好了,没有什么大碍了,羽儿过两天就能赶过来,到时候把他的补丹吃上几颗,功力还会大有进境呢。哼哼,那小子的补丹也就是你还能抠出来,奶奶的,老子白教他那么多年的医术了。”老头子说到后来,怨气冲天,忍不住连闯江湖时的粗话都冒出来了。
当下医长老出去,屋子中又只剩下他们两人,沈千里注目看着李大喜那副刚睡醒的散发慵懒模样,看的李大喜一颗心突突直跳,半天才气恼的低吼道:“好了,别看了,俺脸上又没长花长草,有啥好看的?”这个混蛋真是欠揍,身上还伤着呢,就开始用这种色狼眼神看自己了。
沈千里笑了一下,忽然拉住李大喜的手认真道:“把昨天你在大石头上说的话再说一遍好不好?”
“什?什么话?”李大喜不解的问,然后他猛然想起自己在沈千里闯阵时说过的那些话,一张脸不由得“腾”的一下又红了起来:“忘…
…俺都忘记俺说过什么了。”
不行,不能承认,这么羞羞脸的话怎么可以说出来,当时那是情况危急,自己又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和现在根本不一样的。
“忘了?没关系,我可是全记着呢。”沈千里邪佞的一笑,将李大喜拉近自己:“嗯,其实也不用你全部说出来,只要把那最关键的两句清清楚楚的再告诉我一遍就行了。”
他装模作样的抬起眼望天:“哦,让我想想,你好像是这么说的,“沈千里,俺喜欢你,俺一开始恨你,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俺现在仔细的想想,俺发现俺也很喜欢你。虽然俺不会为了你舍弃二叔和全乡人的性命,但是俺的性命可以给你。”嗯,没错,就是这么说的,我自信一个字都没有记错。”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一道伤痕:“为了能够听清你这几句话,我可是付出了代价的哦。啊,你最后好像还说让我停下来,要看一眼……”
“你,你别说了。”李大喜的头几乎要埋到腿弯里:“你……你都记得,干什么……还要俺说出来?”
他气的结结巴巴的问,这个混蛋的记性怎么这么好?那些话连自己都没法子记这么准啊,没错,大概是一个字不差,自己当时的确是这么说的。
“那当然不一样,我要亲口听你说出来啊,当时的情况多混乱,我根本没时间仔细品味,现在就不同了,屋外的风景不错,屋内的气氛不错,就咱们两个人,有的是时间你侬我侬,我当然要听,你知道我等这几句话等了多长时间吗?”
沈千里拽住要下地溜走的李大喜,虽然是受伤期间,不过他的力气仍是要比对方大的多了。
“俺没说,俺什么都没说,你……你听错了。”情急之下的李大喜开始耍赖:“你放开俺,俺什么都没说,俺才不会说那么羞羞的话。”
“可我明明听见了,大喜,再说一遍,再说一遍嘛!”沈千里发挥蟑螂精神死不放手,不再听一遍这令他心花怒放的爱语誓不甘休。
“放手,俺没说,俺都说过俺没说了,放手,啊,你这只色狼,唔……”
“嘿嘿,你以为耍赖就会有用吗?说过的话怎么能当作没说,何况我都听见了,怎么样,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用另一种方式补偿我,反正要嘴不说话,还有别的用处。不能Zuo爱,我还不能亲你吗?”
“唔……唔唔……唔唔晤……”
门外十丈远的地方,三个各有千秋但都属于帅的伤天害理的少年在大树荫下潇洒的摇着纸扇,摇了半天,凤九天不耐烦起来,嘟嘟嚷嚷道:“不是吧,不过是亲嘴而已,到现在也没亲完,算了,我们先去喝茶,等下再过来吧。”对于他的意见,其他人都点头表示同意。
刚刚离开树荫下,忽然一只花尾巴喜鹊唧唧喳喳叫着扑了下来,不偏不倚正落在江百川的肩头上。
这下三人惊得目瞪口呆,喜鹊主动扑人,这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末闻,又不是经过训练的禽鸟能够认主。凤九天和聂十方愣了半天,那喜鹊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似乎对他们的呆样颇为不屑,接着振翅飞起。
“不是吧?喜鹊?喜鹊,七夕节……”聂十方看向还在呆愣中的江百川,忽然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百川,我的好朋友,看来你的命中恋人就要出现了,可千万别应了大喜哥的话,栽在一个土包子的手里啊。”说完凤九天也跟着他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传出很远很远,碧空万里,又一个土匪和土包子的爱情传奇即将在这万里晴空下欢喜匕演。
番外一回家
巧裁幡胜试新罗,画彩描金作闹蛾;从此剪刀闲一月,闺中针线岁前多。
临近新年,碧青山上一片热闹景象,弄玉花蕊等带着丫头们赶制新年的被子新衣等等,李大喜每日里没事儿,看她们忙禄,不由得就奇怪,说新年后那么长时间,你们再干好了,现在大家都忙,为什么却做这些费功夫的东西?一句话问得弄玉等都笑了,花蕊便道:“大喜哥,难道你不知吗?正月里是忌针的,所以我们将针线活都赶出来,正月便不用动了,奇怪,你们家不是有妹妹吗?”
李大喜奇怪道:“原来是这样啊,我们乡下没有这样的规矩呢,不过兰花儿正月里好像也确实没有缝过东西。”他吃了桌上盘中的一块百合酥,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跳起来道:“对了,今天是初几了?”
弄玉忙按下他道:“什么初几,今日是初三,再过五天便是腊八了,大喜哥你有什么事情吗?”话音刚落便见李大喜奔到窗前,向外伸长了脖子看着,一边道:“弄玉,从这里到碧青山,要多长时间?”
“嗯,快马昼夜不停的话,大概怎么着也得二十天左右吧。大喜哥,你怎么了?”弄玉放下针线,也来到窗前向外望着,却什么也没发现。
“嗯,弄玉,你去厨房,让他们做几十张葱油饼,弄上十几斤的熟牛肉。”他说完又回头去床底下翻着,不一会儿翻到秋天时沈千里给他带的一个超大葫芦,将房间中的上好竹叶青一气倒满了,又吩咐花蕊去准备水袋。
众人都被他指使的团团转,弄玉一头雾水,吩咐些小丫头去把李大喜要的准备齐全了,这才奇怪问道:“大喜哥,你干什么呢?准备这些走远路的东西,慢说你未必能回你二叔家,就回去,也用不着这些啊。”
李大喜嘿嘿一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吓得弄玉直摇头,连道不行,李大喜也不管她,带着东西兴冲冲往前院而去。
适逢沈千里和属下们已经忙完了分红等事情,出得门来。见李大喜牵着自己的踏雪在纜乳芟碌人,不由忙上前道:“你怎么不进屋,有什么事情吗?你牵了踏雪干什么?”
李大喜见杨绍等人都以各种借口赖在门口不走,一个个耳朵支棱得老长的样子,也不好意思贴着沈千里的耳朵说话,只好小声道:“在江南的时候,我不是说过嘛,我们今年回你家去过年,就是你京城中的家,你二叔也肯定很想你的,你看看,东西我都准备好了,葱油饼,牛肉,酒,水,还有马。”
他说到这里忽然低下头去,期期艾艾道:“我也不知为什么那么笨,学到现在还是不会骑马,所以就只好委屈踏雪了。”
话音刚落,旁边牵着的踏雪就扬起蹄子嘶鸣了一声,似乎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命运抗议,可惜面对着心里眼里只有李大喜的主人,它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
沈千里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忽然深深的笑开来,轻声道:“大喜,只有你会对我说出这番话,没错,我们今年回家去过年,我要把你介绍给二叔,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他说完叫过杨绍,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抱着李大喜上马,还不待杨绍说什么,踏雪已经长嘶一声,绝尘而去。
一路上沈千里顾着爱人和爱马的身子,并没有拼死赶路,因此直到年三十的中午,两人才来到京城中庆王府的门前。
沈千里勒住了马,就在马上痴痴望着这个已经十五年没有回来过的家,心中于百般滋味一起涌了上来。李大喜紧紧握住他的手,似乎也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
府门外站着几个家丁,见他们直着眼睛瞅着王府,不由得都议论起来。沈千里被议论声惊醒,这才翻身下马,又扶着李大喜下来,苦笑道:“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唉,二十年来,早已物是人非,恐怕就连二叔站在我的面前,也认不出我来了呢。”
李大喜也看着王府,良久才对沈千里严肃道:“沈千里,你二叔是一个好人,你看他堂堂一个王爷,王府的面积和规模都要比你的上匪窝差呢,可见他是一个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