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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妖精木偶 > 第七章

第七章

我醉了。醒来时眼前一片灰蒙蒙。

我的头很痛。

我伸出手来想揉眼睛,发现很疲惫,抬不起胳膊。

我的手指是­干­的。嘴­唇­也是­干­的。

有人递给我一条半湿的毛巾。

我接过来,胡乱的往脸上擦。头痛欲裂。

侧过头,金在中坐在床前,手里拿着一杯牛­奶­,静静的看着我。

我知道我输了。

他向我微笑,

“还难受么。”

我不想看他。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就把你送到我这来。”

金在中的房子很小,没有多少摆设也显得满当当。屋子里灰蒙蒙的,窗子很大但是被窗帘围得很严。

我看见床的那头摆放着的几把吉他。

跟着有钱的母亲,生活的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也许那年他没有离开,我们两个的命或许当真是另一个样子。也许仍然粗茶淡饭,但是我们一定会比此刻幸福。

我是坚信这一点的。所以我依旧无法释怀。

我挣扎着坐起来。金在中过来扶我。

他没有明着说出来:

"看你眼睛都肿了。"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

“怎么?满意了?这是在嘲笑我么?”

我说了我输了。我输给了记忆。我到底没能把持住自己,还是把心底的柔软铺陈到了空气中。这样懦弱的自己,是我拒绝金在中察觉的,更是我自己拒绝的。

比起离开却依旧欣然记得的他,留在原地的却仍旧偷偷张望的我,不是更可笑一点。

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吧。金在中。

他怔了一下,

他的声音温柔的虚假。

“允浩。你变了很多。”

我嗤笑,

“谁不是一样。”

他伏过身来,轻声的,

“你还在怪我么。怪我离开?”

我往后仰过去,伸个长长的懒腰,

“哪敢。”

我承认我是在故作姿态给金在中。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还在挣扎什么。

其实我明白,之前郑允浩所静心费神塑造的假象,现在都被我亲自揭发了。

金在中不理我的刁难,依旧柔声,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不懂事。你别怪我了好不好?”

我仰起脸,跟他笑,

“没有。你没错。是我们家穷留不住你。”

他的脸­色­变得尴尬。

我无视他,找衣服往身上穿。

“昨天晚上麻烦你了。改天我请客。”

我感觉到他站在我身后。他的眼神一直追随我。

“郑允浩,你非得这样么?”

我什么都懂。

我只是很在意没有他的这十五年。也许是我太纠结。

我整理好衣服,浅笑着回头,

“对。非得这样。”

金在中一脸欲言又止。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我没有给他解释任何的机会,出了门。

走出狭窄单元门口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窗子。

我从小的记­性­就好的让我痛苦。白玉发来的长串号码我一眼就能瞬间记下全部。我从五岁起就不能忘记任何印象深刻的记忆,无论难过还是快乐。

对于过去,我没有选择的权利。

路上白玉给我打电话来,我看了一眼,按下,没有接听。

昨天在金在中家睡了太久,学校下午还有任务,我紧赶慢赶还是耽误了一节写生课。

我手忙脚乱的收拾画具,雕了一半的木偶模型从画布里掉了出来。它面朝下的趴在那里,身下是窗子外面照进来的影子。

我瞥了一眼,没管。

这个季节里,很值得创作的是黄昏。

我拿着画板坐在河边,

河上波纹四散颤动。夕阳被打碎,又重合。

我眯起眼睛望向远方,那边的尽头,柔光却晃得我睁不开眼。

晚上我照例来到蓝荷。我不知道我还能和白玉交往多久。实际上我对此并没什么概念。

我不爱他。

我也相信他是不爱我的。所以大家可以都潇洒一点。等到玩腻了,好合好散。

金在中在台上唱歌。我进去的时候,他嘴巴里叼着一支­棒­­棒­糖,看见我扬起手里的吉他冲我晃晃。

我走过去。

他似乎永远微笑着对我。

“头还疼么?早上没吃饭就走了。”

我靠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点燃一支烟,

“还有点。没睡好。”

他看着我轻笑。

我吸了一口烟,拿出来,放到他嘴边,

“来一支?”

他居然想都没想的张开了嘴巴,将那支烟咬了过去。

这出乎我的意料。他小时候有洁癖,衣服上沾了一点点脏东西都会换下来洗好再穿。包括爸爸妈妈在内,他不允许除我之外的任何人和他共用一瓶水。

我再看金在中,

他正仰起头,眼睛微微垂下,一缕无­色­的烟从他的鼻子里喷出,灯光是红­色­的。烟也变成红­色­的。

再吸一口,他用手指夹着,抬头看我,微笑着冲我吐出一口烟来。

一股迷离的味道和着尼古丁,和着凉凉的冰啤味道,一起冲过来。

我闭上眼睛,转过了头。

金在中呵呵的笑,接着去调整吉他的弦。

我就那么挨着他站着,不看他,也不跟他讲话。

每次我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低头弹吉他,调弦,闭眼吟唱的样子,都会觉得他很孤单。

多少次,我想走近,想过来,走进这片小小的暗处陪陪他。

金在中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要唱歌了。你过去吧。”

我低头,

“我不可以站在这里么。”

他的眼睛里立刻闪出光亮,但是他轻声拒绝了,

“不行啊。你在这里,我唱不好歌么。”

我笑了一下,直起身子。

迎面走过来一个男人,他端着咖啡往这边走过来,但是他没有看我。

我看着他走到金在中面前,站住。

金在中跟他笑。

和之前同样的微笑。

“今天有空?”

男人回答,“哦。来看看你。”

我背对着他们,听见自己慢慢紊乱的气息。

“荣幸呢。”金在中的声音。

“哪里。不是朋友么。”

我猛的回身。

打扰了二位的闲情雅致,真是不好意思。

“金在中,你要唱歌,身边不是不能有人么。”

金在中怔了一下,然后看我,

“哦。对啊。”

男人走过来,像是要对我说话。

他不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事情。

“抱歉,我觉得您完全可以换一种语气和他讲话。”

我回过头。

我说过么?我很讨厌别人Сhā手我的事。

看来上次死胖子的教训还不够,所以还会有人不知死活的过来管头管脚。

我跟他笑,

“你谁啊。”

男人居然很绅士的指指金在中,对我说,

"他的朋友。"

金在中终于走过来。他这个人似乎很喜欢看戏。

他好像挺平淡的笑着去拉男人的胳膊,

“你去吧,我要唱歌了。”

我笑,

“金在中,这你朋友?”

金在中看看他,笑,

“好像还不是呢。”

男人怔了怔,然后低头自嘲一般的笑。

哈哈哈。真是太好玩了。我忍不住都要替他可怜。遇到金在中这样不知好歹的主,你只能自认自作多情。

再次离开的时候,我听到身后微小的声音。

“抱歉那样说,回头我请你喝咖啡。”

我听着那声音,不自觉的笑出来。

放在口袋里的拳头不由自主的就握紧了。

金在中是特别的人。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让我不能自控。

好戏才刚刚上演。

几个月来,我觉得我的脾气真的是好了许多。对于很多事情,我试着以沉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渐渐的也懒得因为无关痛痒的琐事费神,现在看来什么事情都是要分对象的。

咖啡杯和勺子的声音在柔和的轻音乐里碰撞。

我坐在这里,倒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第三者。

“我上次看过你的摇滚,突然间的一下,给我吓了一跳。”

“呵呵。瞎弄而已。”

“可是,你以前不是跟我说你不会玩摇滚的么。”

哈。

他到底跟多少人撒过这样的谎啊。

看来信以为真的人还有不少。

空气中传来熟悉的轻笑声。

“随便说说。你也信?”

“哈哈。那你的说谎能力还真是高明。连我都被糊弄过去。”

“你不是内行,当然辨不出来了。有的人就从来不会被糊弄。”

“你这是在讽刺我啊。”

“没有,玩笑话。”

“你说的不会被糊弄的人,是指……”

说到这,金在中侧头看了我一眼,笑了,

“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男人顺着他的眼神回过头来,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厌恶不已,

余光中,男人看了我一眼,笑着转过头去,

“算是监工?哈哈。”

“很介意吗?”

“哦,不碍事,只是一点不便。”

没有金在中,我真想把他对面的人面兽心抓过来好好的踩在脚底下碾一顿。

金在中笑:

“只是喝杯咖啡而已,有什么不便的。”

面对着金在中向来无所谓的面孔,男人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呵呵。你对那个人,好像很在意。”

“那是当然。”

我一口饮尽了杯里的冰啤,起身走出蓝荷。

那些无意义的言语我不想再听。换句话说,我不明白听完了他的歌之后,我为什么还要留在那里。

只是人面兽心和他保持了距离,我会不那么火大。

我独自一人跑到蓝荷外面抽烟。夜里的空气清冷潮湿。这个夏天一天三遍雨,柏油路上总是湿漉漉的。

我靠在上次和金在中一起的墙壁上,后背一阵冰冷。烟点了几次才好不容易冒出了火星。我把手掌拢在火星上,那一点点温度叫我不禁打了个颤。

第一次抽烟是在十六岁。

也是这样的雨天里,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从画室跑到街上,道路两旁的建筑都被彻底的粉饰一新,耳边尽是哗啦哗啦的声音,我仰起头来望过去,一片片茫茫的灰­色­墨云交织着漩涡,好像天在哭,很厉害的,受了很大委屈似的哭。

我冻得实在不行了,跑到商店去买了一包烟和打火机,我浑身淋湿了坐在商店的门口,那初次的迷离感和点点温度让我失去了情绪。

他们要看我刻的木偶,我不允许,争抢中刻刀划破了虎口,血滴在了木偶的心脏处。

某一个瞬间我希望木偶可以像童话里一样的产生生命。它会被血液唤醒,之后它会一点一点的长成那个人的模样,回到我身边。

我垂着头,看着伤口里面滴出血来,融进愈积愈高的雨水里,被冲散了。

后来那里结了疤。

那么久了。

可我还是发疯了一样的想念他。

烟草的味道袭上大脑,我仰起头靠着墙,眯起眼睛,眼前的黑夜和灯光不再完整。

五分钟的工夫,我脚下已经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根潮湿的烟头。我把它们黏在靴子底下,渐渐的跟泥浆混为一­色­。

从十六岁那年起,我就开始不可抑制的依赖烟草。那成为我取暖的工具和独自的习惯。我换了很多个伴侣都不约而同的劝我少抽烟。我一笑了之。

我不惜命,命也不恋我。

我甘愿痛痛快快无拘无束的活一辈子,因为心里那个想要珍视的,他似乎从不属于我。

过一会,蓝荷的门被打开。里面一前一后的走出来两个人。

我没看。

手指从中间掐断了还在燃烧的烟。我直起身。

咖啡喝完了。

离开的,好像不应该是两个人。

白玉没跟我说过,蓝荷的服务生还有义务把客人送进出租车的。

“……回头再联系吧。哦,你还不知道我名字吧。我叫何健。”

我站在暗处笑。

何健何健。何其之贱。

连自我介绍都这么贱。

金在中跟他笑着点点头,伸手给他打开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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