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怎么也不去看榜?”张光明笑着上前问,孟觉晓见他便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中就是中,不中就是不中。去看又不能改变啥?”
孟觉晓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因为早知道结果,所以他心里不慌不忙的。张光明不晓得,还在替他着急道:“怎么能不去看?你看看那榜前的人都堆不下了。速去速去,晚了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说着张光明拉上孟觉晓便要走时,早有下人飞也似的跑回来,一边跑一边喊:“少爷第一名,少爷第一名。”原来一大早珠儿便安排人去看着榜,这不刚贴出来下人看了便一溜烟的回来报信。
“贼囚,你可看准了?”张光明听着激动,开口便叫。那下人道:“不曾看错,小的不识字,还是特意询问了看榜的读书人。没错,我们家少爷正是第一。”
“哈哈,三弟得了县试案首,这秀才的功名没跑了。”张光明一激动,伸手拍了那下人的肩膀一巴掌,手劲太大,那下人被拍了一个踉跄。
回头看看孟觉晓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张光明不禁叹息道:“三弟,你都是案首了,怎么一点都不激动。”
孟觉晓真的不是想装,虽然事先知道了结果,但是真的放榜确定时,心里还是挺激动的。只是孟觉晓激动的表达方式是呆滞了,张光明说话时他才慢慢的回过神道:“贼入日娘的才不激动!”
没想到爆出这么一句,张光明听了顿时哈哈哈大笑道:“摆酒摆酒,好好喝个痛快。”
孟觉晓笑道:“不如出城到敬亭山上,走一走当年诗仙走过的路。沾点仙气,下月便是府试,届时有仙气护佑,定能高中。”
孟觉晓这个提议,张光明不屑的笑道:“不去不去,还不如到慧香苑叫两个姑娘唱曲喝酒。”正说着呢,珠儿出来了。张光明也不避她,继续道:“诗语姑娘走后,慧香苑生意差了许多,东街的钱不多盘下慧香苑,整日的叫苦说没生意。”
孟觉晓见珠儿出来张光明还在说这些,心道珠儿不会有什么不满吧?孟觉晓哪里晓得,这年月丫鬟出身的女人,即便是有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珠儿这样的,只能是时刻准备着男人的临幸。即便是正妻,有想法可以,但是别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妒妇。房玄龄妇人那样的,历史上属于极个别的例子。
“还是不去了,就在家里置办酒菜,我们兄弟好好聊聊。说起来还有一些生意上的想法,一直想跟大哥说。”孟觉晓倒是非常的照顾珠儿的内心想法,骨子里总觉得家里有了女人,还出去鬼混总不是什么正经人。文士风流的觉悟,孟觉晓还是差了一点。
正说着话呢,只见县学里几个同学结伴而来,老远便大声道:“恭贺孟兄高中案首!”
要不怎么说人都是势利的,这几位平日与那薛映浩走的还颇近。今日榜单上薛映浩连名字都没有,孟觉晓则高中案首,一个秀才的功名不出意外已经纳入囊中。这些同学立刻决定,结伴来给孟觉晓贺喜。
张光明为人耿直一些,看见这些人立刻脸色一沉,正打算骂走他们,被孟觉晓轻轻的踩了一下对他摇摇头。张光明只好闭上嘴巴,看着孟觉晓满脸微笑的迎上前拱手道:“各位同学满面喜色,想必都过了县试,既然来了孟宅,不如留下一起喝几杯贺喜。”
一干同学连连表示赞同孟觉晓的提议,也不客气的进了孟宅。孟觉晓让珠儿到馆子里叫一桌酒菜来,一干同学在看着不错的气氛中,很快就忘记了过往的隔阂似的。这一日孟家门前来人不断,有县学的同学,也有一些不认识的但是县试通过的考生。
一直闹腾到午后,孟家总算是渐渐的安静下来。一直心里憋着火的张光明,等孟觉晓送走最后一批人,上前不满的埋怨道:“三弟太实诚了,这些人以前怎么待你的?居然还能好酒好菜的招呼他们。”
孟觉晓微微一笑道:“大哥的心思我懂,可是你想过没有,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家多堵墙。现在这些人看着对我没威胁,谁敢说日后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些人中间有人有机会给你使绊子?”
张光明听了愣住了,哼了一声道:“总之,总之,烦他们。”说着便拂袖而去!
孟觉晓笑着追到门口,诚恳的对张光明笑道:“大哥莫动火,我说的道理,生意场上也是一样的。要做事,先做人,这个道理大哥想必能明白过来。”
第三十五章 提亲的(上)
以前的孟觉晓,并不太在意别人怎么看他,认为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一切OK。可这一次县试给他上了一堂人性课,这个世界上人很多,人性也是多元的。有的人其实就是不经意之间,你把他得罪了还不知道。比如崔夫子这一次就是,其实不过是在课堂上一次回答提问,崔夫子自觉没有能说过学生,面子落了。于是便看孟觉晓不顺眼,进而发展到与他人合谋坑害的程度。
至于薛映浩就不说了,典型的小人一个,自我感觉超级良好,失败了不找自身原因,反而认为是别人的存在妨碍了他。所谓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就是这个道理了。那日从县衙回来后,孟觉晓想了很多,这才有了为人上的变化。
张光明对于孟觉晓的话,似乎并不太接受,不过还是很给面子的说:“那也不能事事忍让吧?”孟觉晓不禁笑道:“还记得我跟二哥说的那些话么?有的人,在没有把握像拍死一只苍蝇一下拍死他的时候,姑且容他猖狂一时便是。对薛映浩这种人,要不不动手,要动手就得一下弄死他,然后再踩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能翻身。”
这三兄弟,要论性格数张光明最为耿介,曹毅那个闷骚对于孟觉晓说的,都能很快领悟。张光明听了只是不吭声,但也没有完全听进去。心情不是很好,拱手朝孟觉晓告辞回家。
回到家里,张光明进屋时走的甚急,差点跟老子张大官人撞个满怀。张大官人倒也不生气,反倒笑着问:“你这孩子,出甚事情了?”
张光明本不想说,但是憋着难受,想了想还是把话说给了老爹听了。张大官人听了不由神色一凝道:“臭小子,孟觉晓说的一点没错。俗话说人心隔肚皮,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你小子是没吃过亏,这世上就是有那么一些人,自己没能耐,还要对他人说三道四的。看你得意了他心里难受,瞅着了机会就给你使绊子。此等人,自身成事不足,败他人之事的能力则多多有余。人生在世,要想做成一点事业很难,但是要想坏事,太容易了。破坏总是比建设容易很多。一个人没有良好的社会关系,做任何事情便会事倍功半。”
张大官人苦口婆心的教育儿子时,累了一天的孟觉晓正在屋子里烫脚。看着忙活的珠儿孟觉晓不禁有点奇怪,今天珠儿比往日更加的温柔细心。试好水温后,轻手轻脚的端起孟觉晓的脚,蹲在地上给脱了鞋子,然后轻轻的放入水中。做完这些,珠儿回头洗手,走到身后轻轻的给捏起肩膀来。
这些倒也算是正常的,只是珠儿那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一点淡淡的欢喜。
“你也累了一天了,歇歇吧!”孟觉晓伸手拍拍肩膀上的小手,珠儿没有停下,低声道:“奴家心里高兴,不累呢。”
相处了一段日子,孟觉晓也能感觉到,珠儿这性子看着柔弱,其实骨子里挺要强的。于是也不劝她,继续享受服务。
珠儿心里高兴是有原因的,这不张光明拽着孟觉晓去青楼时,眼睛里哪有一个丫鬟,丝毫顾忌都没有的。反观孟觉晓,见珠儿来时,便不在提青楼之事。就冲这个,珠儿就有理由高兴。女人只要明白男人心里有自己,累一点算什么?身体的累和心情的愉悦想必,女人往往更在乎后者。珠儿就是这样的例子。
洗脚之后孟觉晓还要读书,这年月读书的娱乐方式不多,本性还是宅的孟觉晓,很自然的选择了读书。坐在书桌前,珠儿往脚底下放个火盆,膝盖上披上一块小褥子。做完这些珠儿才离开,孟觉晓抬头冲着珠儿的背影笑道:“珠儿,辛苦了。”
珠儿身子微微一震,没有回头。出了书房,珠儿露出一丝微笑,一种叫做甜蜜的表情布满了脸上。骨子里珠儿认为自己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这是人的命。同样也是命,自己摊上了一个好男人,不以出身轻贱自己。
从珠儿的角度来看,出身低下还是一个女人,能得到男人的关切,那是孟觉晓待人仁厚。从孟觉晓的角度来看,尊重女性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两总理念完全不同的本能交错时,造成的结果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了。
笃笃笃的打更声在窄窄的街道中悠长盘旋,灯花噗的一声,提醒孟觉晓时候不早了。孟觉晓还算是个善于自省的人,清楚自身还有很多不足。之前获得的一切,多少有取巧的嫌疑。要想通过科举改变命运,孟觉晓清楚自己必须要比别人付出的更多。成功者从没有侥幸!侥幸者往往昙花一现!历史上无数的沉浮,足以说明这一点。
“相公,不早了,该歇着了。”
放下手里的书上床休息,如同往日一样,先上床躺着,没一会光滑温暖的身躯贴在身边。往日里珠儿从不主动,只是柔顺的依偎着,任凭索取。今夜的珠儿有点反常,主动的贴了上来,双手搂住孟觉晓的脖子,飞快的在脸上亲了一下,然后低头不说话。
“今天是怎么了?”孟觉晓习惯了珠儿像只猫似的每天安静的躺在身边的感觉,突然主动的出击,这还是头一遭。
珠儿也不说话,身子半趴在男人的身子上,下巴顶在男人的胸口上,两团平日看着没啥本质上很有料的绵软,紧紧的贴着男人的身体,一下一下微微的揉动着。用这种方式来暗示,终究还是害羞的缘故。
“不对劲啊!呵呵!”黑暗中孟觉晓又笑道,珠儿沉默了一会,小手下滑,拿住那活儿轻轻的捻了捻,发现很快有了反应时,又似烫手似的飞快松开。很快小手又握了上去,这一次坚决多了。
“相公,奴家想要个娃。”
………………………………………………
一大早起来,孟尤氏便满脸笑容的张罗这张罗那,昨日得到消息,儿子取了案首。因为要应酬,今日才回来。孟尤氏书香门第出身,也算大户子女,自然晓得案首意味着不出意外秀才是没跑的。秀才虽然是科举产物中最低级的,但有了这个身份,就意味迈进了门槛。
孟家院子里一片热闹景象,族长孟德高昨日便来贺过了,孟家族里出了县试案首,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荣光。这是整个孟家庄的荣耀,所以孟德高昨日便做了表态,全庄摆酒庆祝,地点就在孟家门口的院场。
孟觉晓的事情昨日早传开了,村子里的人都挺厚道的,真心为他高兴。摆酒庆祝这种事情,各家的婆娘自然不肯落人之后。七手八脚的,各家的桌椅板凳都搬了出来,摆在院场上。边上早有用土砖砌好的临时炉灶,架上大锅烧水。烧好水,帮厨的把切好的大块猪肉丢进去,满满的炖上一锅,那叫一个香。老远的就能闻的到,把村子里的孩子们馋的,一个一个的口水拉多长。
孟尤氏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孟德高都安排好了,搞的孟尤氏只能拎着水壶,给这个那个的添加热水。
人群中忙碌的庄大栓一家子,脸上都带着自豪的笑容。庄大栓在挥舞着厚背刀帮忙切肉,庄小六前后乱窜,帮帮这个帮帮那个。
庄嫂见这小子实际上是在添乱,伸手拧着耳朵道:“臭小子,到村口去等少爷。”
庄小六也不怕疼,满脸堆笑麻溜的应声道:“我这就去。”
刚躲开老娘的手,庄小六便看见手里拎着两只母鸡,满脸堆着笑容的葛老实,边上还有他家婆娘,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啥。
“六子!”葛老实小心的陪着笑脸招呼了一声,庄小六见了他顿时脸上没了笑容,冷笑道:“这不是葛老实么?拎着老母鸡来提亲啊?我们家少爷可高攀不上你们葛家!”
这小子说话没轻没重的,葛老实顿时涨红了脸讪笑,他家婆娘也是一脸的尴尬,但还不能不陪着笑脸。这才过去多少日子,事情就来了个颠倒。原先十里八乡都觉得今生没啥前途的孟觉晓,居然在县试里中了案首。
昨日葛老实就让里正孟家富给挤兑了一通道:“知道啥是案首么?就是全县读书人中考了第一。葛老实你这夯货,知道你不晓得,本里正发善心告诉你,案首就等于中了秀才,回头院试结束了,你见着孟觉晓要喊秀才老爷的。”
别看孟家富吃了一顿收拾,在孟觉晓家跟前反倒老实了许多。关在县衙的时候,使了钱孟家富才知道,孟觉晓是县尉公子的拜弟。张大官人家的公子是大哥,张家酒坊的买卖,都是孟觉晓一手帮着弄起来的。
孟家富这种人,最是善于见风使舵。放出来后,托人走了门子,往曹威家里送了不少东西,里正这个位置才算是保住了。保住了位置,自然以后便没了麻烦。
第三十六章 提亲的(中)
PS:求推荐啊!
孟家富对于孟觉晓没有恨,只有怕和巴结之心。所以昨日特意到葛老实门前去,冷嘲热讽一番。孟家富这么干,是做给孟觉晓一家看的。反正村子不大,他说的声音又大,左右人家都能听的到,不出三天必定传到孟尤氏的耳朵里。
“贼囚根子,让你信了婆娘的聒噪,耽误了这门一门大好亲事。等着瞧好了,孟家的门槛迟早被大户人家提亲的踩断了。”
孟家富一番挤兑后扬长而去,留下葛老实长吁短叹的,他家婆娘在屋子里也都听见了,不敢出来再说啥。总之肠子都悔青了,把个刘媒婆祖宗十八代都问候过了。
双儿听到这些话,当面没说啥,晚上洗澡的时候,一个人在澡盆子里哭了好一会。老娘咬死孟觉晓没出息,本意是赖过童生试便可以另挑人家了。当初双儿倒是坚决不同意另外讲人家,一门心思盼着孟觉晓能中个秀才。现在事情正好和老娘预计的相反,孟觉晓中了县试案首,等于提前中了秀才。既然能中案首,那就是出类拔萃的才具,中举人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提高了。这跟普通的秀才还是有区别的。双儿虽然没见过,但也是听过,每年科举一结束,多少人家着急着嫁女儿,就差生拉硬拽的把那些得了功名的人弄回去做女婿。
双儿从最初的期盼到担心孟觉晓另外接受别家的亲事,又不想跟母亲说,那等于雪上加霜。只好一个人在洗澡的时候哭,就这么一哭,还被母亲听见了。
葛老实夫妇俩整夜都在叹息,最后大家都睡不着,起来一商量,决定厚着脸皮给孟家赔不是,希望孟觉晓能看见与双儿的情分上,把亲事定下来。
所以才有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没想到庄小六这个愣头青,不由分说上来就是一顿挖苦。
“贼杀才!滚一边去!”庄小六的ρi股上挨了一下狠的,敢这个下脚的,自然只有庄大栓。儿子不懂事,老子自然要教训。庄大栓虽然也是闷骚型的,但是为人厚道,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就算结不成亲事,也不能做仇家不是?再说了,双儿姑娘确实招人喜欢。
“来了,去帮忙劈柴。葛家婆娘,帮着大师傅打下手。”庄大栓这个时候露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了,ρi股上挨了一下的庄小六嘿嘿一笑,闷头往村口走。
这不刚到村口,就见孟觉晓的娘舅尤有福骑着一匹毛驴,身后跟着两顶轿子,还有两个担着担子的挑夫,正在往孟家走来。
刚才吃了老子的打,庄小六没处发泄呢,自然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上前张开双臂拦着道:“哟,这是谁啊?这不是舅舅么?”
这小子阴阳怪气的,尤有福如何听不出来话音?尴尬的笑了笑翻身下驴,轿子也停了下来。尤有福自己就是读书出身的,只是水平有限,几十年下来多次赶考连个秀才都没中,心灰意冷之下便放弃了科举,安心在家营生。尤有福当然明白县试案首的含义,昨天得到消息时就傻了。得了花痴的外甥居然中了县案首,这个消息比一个霹雳砸头上都不过分。
尤有福当即到县城里问问清楚,一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的外甥这段时间在县城里混的不是一般好。元夕的花灯会一首妙词的了五十贯的赏格不说,县里的首富张家、县尉曹家的公子都是结拜兄弟。
尤有福一路上回家的时候,遇见每个人都觉得人家在嘲笑自己。见了自家婆娘,更是没好气的破口就骂:“贼婆娘,被你害的好苦。”
婆娘当即一ρi股瘫在地上,口中大哭道:“我是做的哪门子孽啊!前世没修啊!”
喜儿在里头听的真切,冲出来哭道:“爹娘,女儿的终身让你们毁了。”说罢掩面哭泣而走,回到房间里抱着枕头哭了一夜不提。
这对夫妻俩在房间里对着发愁,上一次退亲算是把姐姐一家人给伤透了心。喜儿这边也跟黄家说好了,三月里正式下聘。尤有福想的还比较现实,现在出了这档子变故,不管怎么说,总得把关系修补一下不是?
尤家婆娘想了好久,倒是一怕大腿蹦出一句话道:“不如我们上门去提亲吧!”
尤有福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抬手就是一个结实的巴掌上去道:“你让我把脸面揣在裤裆里么?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上门贺喜可以,提亲的事情休要开口。”
婆娘也是头一回吃打,如何肯罢休,立刻在床上打滚寻死觅活的,口中哭喊道:“天杀的贼囚根子敢打我,我还不都是为了女儿着想?这日子还怎么活啊,不过了?”说着从床上窜起来,抱着9岁大的儿子就要出去跳井。
尤有福吃不住他,只好依着她的意思,一早起来准备了礼品,以贺喜之名登门,看看能有回复亲事的可能不?
刚到村口被庄小六拦下,尤有福正不知道怎么说话的时候,轿子里的婆娘出来,吹胡子瞪的骂道:“小囚攮,这是你家少爷的舅舅,你敢不让登门?回头让我家外甥打断你的腿。”
庄小六眉毛一横,打了一个呼哨,一条黄狗从斜刺里窜将出来,狗视眈眈,伸出舌头盯着尤家夫妇。
“老咬虫,有种你再上前一步,我们家大黄可不认的你什么舅母。”庄小六一声暴喝,很有一点王八之气的立在道路中央。
尤家夫妇心里知晓,这臭小子可是真的会放狗,都到了地头上了不能进村,如何肯甘心?偏偏这时两个衣衫华丽的男子,骑着马,身后跟着两个挑夫过来。看见这边对峙,当先一人不禁停下问话:“这位小哥,请问孟案首家怎么走?在下马元奎,是孟兄的好友。”
“你又是来作甚的?”庄小六很不客气,还以为这人跟尤家是一路的,自然没有好脸色。
“呵呵,一来为道贺。二来为了一门亲事,在下宛园谢道三,特来为我家小妹提亲。”这人亮出字号来,尤有福一家顿时变了脸色。再看看这厮一脸的傲气,想必没有说假话。
谢家乃是宣城第一望族,偌大的庄园依着宛溪建成。要说这宣城县最有钱的是张家,那么最有影响力的就只能是谢家。谢家以前的荣光就不说了,本朝光进士就出了三个。举人就更不用说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庄小六这小子,听明白后立刻眉开眼笑的,哼了一声鄙视的看了尤家人一眼,转身让开道路到:“两位公子,沿着路往里走,前面不过两百步,就是孟家的院子,外头正在摆酒宴,一眼就能看到。”
“多谢小哥了,拿去喝酒!”谢道三随手丢过来一串钱,笑呵呵的纵马过去。
这边刚走远,尤家后面的轿子里,传来喜儿的声音道:“爹爹,母亲,不如我们回去吧?”
眼瞅着庄小六霸着路口不让,刚才谢家来提亲,更是让这小子趾高气扬的。尤有福心里那个苦涩,摸出一串钱来,上前笑道:“六哥儿,拿去耍子,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
庄小六正欲接钱时,有人大声道:“贼小六,你在作甚?”
一阵马蹄声响,孟觉晓从马上下来,看见尤家夫妻,出人意料的笑着上前道:“原来是舅舅来了,怎么不上家去?”
“晓哥儿,这小囚攮不让进村。”尤家婆娘嘴快,立刻告上刁状。
“晓哥儿也是你叫的么?”孟觉晓脸色一沉,他给舅舅面子,其实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怕自己搞的太狠,母亲心里难受。舅母是外人,自然不客气。
一句话差点没把尤家婆娘一口气给噎死,尤有福在边上顿时脸上难看,后面轿子里喜儿下来,冲着孟觉晓深深道福道:“表哥,看在妹子的面上,饶了我娘则个。”
孟觉晓见喜儿满脸泪痕的,心里多少有点软了,语气依旧冷淡道:“你们进去吧!”说着掉头上马道:“小六。前头车子陷坑里了,速去叫人来帮手推车。”
今天一早起来,张光明便笑嘻嘻的摸上门来了,昨日倒是说好的一起回孟家庄。没想到张光明这家伙,一大早的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两辆满载货物的马车。头前车上装的全是肉食,处理好的猪牛羊,一眼看过去得有一头猪、一头牛,还有六七只羊。随后的车上更是离谱,全是笼子装的活鸡活鸭,呱呱呱的那叫一个闹腾。
两下里碰了头,两马一轿,后面赶两车往孟家庄而来。没曾想这些日子雨水多,路上泥泞的很,还有一些沟坑。一个不小心,不远处马车陷进路边的坑里去了,孟觉晓这才策马在前,回来叫人帮忙。
庄小六这个孩子头,一声喊:“帮忙推车的有肉吃啊!”呼啦一下,跟来三十四口子半大孩子。别说是推车了,就算是抬车子,也都不在话下。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尤家人进了村子,之前孟觉晓对舅舅的客气,倒是给了他们一点希望。
第三十七章提亲的(下)
PS:白天有事,耽误了,大家多多原谅则个!
孟觉晓和张光明刚进村,一个戏班子敲锣打鼓的进了村。一打听是族长请来的草台班子,班子成员平时都是农民,农闲时分到处唱野台戏的花鼓戏班子。请这种班子花不了几个钱,十几号人两串钱就能打发了。
远远的看着家门口处的热闹上面,孟觉晓勒马驻足,显得有点异样的看着人群的方向。
“三弟怎么了?”张光明见状不禁问一句,孟觉晓抬起马鞭遥遥一指道:“大哥,你看这些人,如果我没有中县案首,他们能来祝贺么?在这之前,小弟可是想在附近说门亲事,都有人说三道四的。适才我娘家舅舅也来了,大哥也许不晓得,前段日子大病初愈之际,娘家舅舅舅妈上门来,退了与表妹的亲事。”
张光明听着不由感慨道:“世人大多如此,跟红顶白莫不如是。”
孟觉晓道:“人性都是喜欢围绕着成功者转悠的,因此今后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轻言放弃。放弃就意味着失败了,失败者在绝大多数世人的眼睛里是不值得同情的。”
丢下这番话,孟觉晓扬鞭策马,继续前行。刚走没多远,前方一大群人迎了过来,为首的正是族长孟德高和里正孟家富。庄子里自觉有点面子的人都到了,都来迎接新鲜出炉的县试案首,后面还跟了一大群吹吹打打的,真是好不热闹。
孟觉晓赶紧翻身下马,在族长面前,摆县案首的架子那是不得人心的。
“如何敢劳族长大驾!请受觉晓一拜!”抢上一步孟觉晓拱手道,正欲弯身作行礼姿态,孟德高早就伸手扶住道:“不敢当!老朽如何当的起案首老爷一拜,这可是要折寿的。”
孟觉晓顺势而起,本来就是做个样子。换在以前,族长孟德高何曾拿正眼看过他?
“孟家庄多少年来没有出一个秀才了,如今晓哥儿取了县试案首,为我孟家庄扬名,为一干不争气的后辈树立了榜样。如此喜讯,当上告孟家列祖列宗。”孟德高引出正题,孟觉晓听了连忙拱手道:“觉晓自当前往宗祠,拜谢祖宗保佑。”
一群人呼啦一下转道祠堂,一番热闹的祭拜仪式开始。对这些孟觉晓自然不懂,好在也不需要懂,只要跟着拜就成。
“孟家列祖列宗在上,今孟家子弟觉晓科举扬名,高中县案首,秀才功名以入囊中。晚辈德高,拜谢祖宗护佑孟氏一族。…………。”孟德高说了一通,然后才是孟觉晓上前上香祈求祖宗护佑科举顺利一类的话。
做完这些,孟觉晓意外的发现,整个祠堂里居然没有一个女人,后来才知道女人时没资格进祠堂的。
出了祠堂回到孟家,门前又是一番客气热闹不提。孟觉晓如今地位发生变化,庄子里有资格成为座上客的,也只有孟德高和里正孟家富。最后由这两人陪着进屋子,端坐在堂前的孟尤氏满脸笑容,依着她的意思是要出去接的,但是照规矩她要矜持的等着儿子进来磕头。
孟觉晓上前拜谢母亲的养育之恩,孟尤氏看见儿子今荣光,想到以前的诸般辛酸,不禁喜泪纵横。生受了儿子三个响头,孟尤氏连忙起来扶起儿子道:“快快起来。”
拜完母亲,又给祖宗牌位上了香,这才算是一系列的仪式结束。站起转身还得拜谢各位前来捧场的。
“孟兄,在下不请自来,贺喜!贺喜!”斜刺里闪出马元奎,边上还跟着一个一脸傲气的谢道三。堂前摆茶置酒,两人在此等了有一会了,那谢道三的脸上多少有点不耐烦。
孟觉晓连忙拱手回礼道:“马兄贵为案首,能来道贺,寒舍蓬荜生辉。”
马元奎笑嘻嘻的回道:“孟兄才高八斗,今次府试院试,案首不作他人想,孟兄连中三元指日可待。”
“马兄过誉了,本次县试案首,觉晓不过是侥幸。如何敢奢望连中三元。”孟觉晓自谦的笑着,边上的谢道三见马元奎没有第一时间介绍自己,轻声咳嗽一声。
“这位仁兄是?”孟觉晓立刻做出反应,心里虽然有点不爽这鸟人的傲气,但是看在马元奎的面子上,还是非常的客气。
“宛园谢道三!”谢道三提到“宛园”二字时,脸上的自豪和高人一等不是装出来的,绝对是天生的。
“原来是谢兄!觉晓有礼!”孟觉晓回了一句,但是没有重点强调谢家来人如何光荣的意思。谢道三本不想来这一趟,只是马元奎与之交好,同为一科的秀才。也怪马元奎多事,上次元宵节之夜后,在谢道三家喝酒吹牛时,把孟觉晓吹上天了。
巧的是谢道三有个妹妹,长的很一般,十八岁了都没嫁出去。谢道三的父母为这个女儿的亲事也操了不少的心,听马元奎一吹,觉得找一个县试案首的女婿也不亏了自家女儿。谢家人傲气惯的,平时在县内都是横着走的。谢道三自觉把妹妹嫁给孟觉晓,那是抬举他。
马元奎也觉得这桩婚事是好事,谢道三是谢家直系的子女,他的妹妹如果能跟孟觉晓成亲,对孟觉晓来说自然是有好处的。所以,谢道三提起这个事情,马元奎立刻主动表示带路。
适才马元奎拜见孟尤氏的时候,倒是提起亲事来。孟尤氏心里喜欢的是珠儿,借口让孟觉晓回来定夺搪塞过去。这会堂前只有孟德高、孟家富二位本村人在,一个族长一个里正。谢道三本来对孟尤氏没有痛快答应亲事就有点不快,这会更是直截了当的笑道:“孟兄取了案首,此为一喜,在下想再送孟兄一喜,凑个双喜临门如何?。”
“谢兄有何喜事?”孟觉晓听着觉得不对味道,这家伙说话怎么有点居高临下的语气,好像是恩赐自己啥似的。这让孟觉晓很不爽,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马元奎倒是个眼尖的,一眼看出孟觉晓不太喜欢他,谢道三犹自不觉,自顾自说道:“据闻孟兄尚未婚配,家中有一小妹,家母有意为小妹寻一儒生为亲。马兄盛赞孟兄大才,家母便托在下前来,孟兄如果愿意成就这番好事,在下……。”
“在下有意中人了!”孟觉晓立刻出声打断,谢道三正说的兴起,被打断了有点不高兴的反问:“哦?是哪家女子?县里数得上号的,与谢家都有来往。如果家世不如谢家者,在下可以劝其退避三舍。”
“就是一般的农家女子,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孟觉晓语气中带着一些不快了,心道你家的女儿高人一定么?这也就是看在马元奎的面子上,不然直接送客了。
马元奎倒是反应过来了,立刻站出来笑道:“既然孟兄已有意中人,此事不提也罢。”
这一下谢道三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原来人家拒绝了。当下谢道三脸色一沉,冷笑道:“孟兄,我谢家在宣城乃至宁国府,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难道小妹还配不上孟兄?我看是孟兄高攀了吧?”
孟觉晓本不想搞的太僵,但是这鸟人说话太难听,于是脸带冷笑反诘道:“谢家自然是本地大族,谢家女儿自然不愁嫁。不过孟觉晓自问娶妻当娶自己喜欢的,不想拿自己的感情作为筹码。所以,谢兄的好意心领了。”
“不识抬举!”谢道三脱口而出,这一下别说是孟觉晓,连马元奎都看这小子不爽了。心道你怎么说话的?平时也不照样啊!其实谢道三骨子里看不起这种小户人家的出身的孟觉晓,马元奎觉得他平时不这样,是因为交往的圈子不同。
“我三弟还轮不到你谢家来抬举!”张光明一直憋着火,这时候见孟觉晓受辱,一个大步上前大声挡了一句。
“谢兄,莫要如此!如此伤感情!”马元奎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其实心里是有点鄙视谢道三的。
“哼!”谢道三没想到马元奎都不帮自己,气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连句告辞都没说。
马元奎见他说走就走,连连朝孟觉晓拱手道:“失礼失礼!马某提谢兄赔不是了。”
孟觉晓笑道:“不必介怀,他是他你是你。”
谢道三走的急,在门口处差点与一个正在进来的女人撞在一起。
“孟老爷,奴家给您道喜了!”在女人进来就说这话,孟觉晓一看不认识她,见她四五十岁的样子,穿一件大红袄子下面是绿色的裙子,脸上的粉簌簌的往下掉,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又是谁?谁让你进来的?”孟觉晓本能就烦这个女人,上来就很不客气。
“刘媒婆,往日里你没少说孟老爷的闲话,今日来此作甚?”孟家富在边上喝问,适才见孟觉晓连谢家的亲事都不接受,心里暗暗吃惊之余,正想找个机会表现呢。现在一看孟觉晓烦这个刘媒婆,立刻跳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王爷公主
这刘媒婆皮厚的紧,丝毫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朝在座的道福,一张嘴露出满口的黄板牙道:“孟里正冤枉奴家了,实是头前那葛老实家境落魄,奴家早料到孟相公是有大前程的。这才用话唬那葛家,孟相公的亲事奴家一直挂记着呢,这不眼下就有一门好亲事,奴家特来告与孟相公和夫人知道。你们猜是哪家的闺秀?”居然还卖起关子来!
张光明听的是目瞪口呆,头前的事情他倒是听孟觉晓说起过的,不曾想这媒婆的嘴巴如此厉害。张光明气的想上前喝止她瞎扯,孟觉晓一个眼神过来,轻轻的摇摇头。
孟觉晓倒是想听听,这糟婆娘是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
“不晓得吧?金宝圩第一富户,刘东坡刘员外家的三闺女,今年正好十七岁,与孟相公一年生人。那姑娘生的,真个是天上的嫦娥下凡!地上的牡丹仙子!人长的漂亮,……。”
孟觉晓终于遭不住了,手一抬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张光明早就耐不住了,大喝道:“来人给我打出去!”
话音刚落,门外冲进来葛老实和他婆娘,两人一个手持扁担,一个手持擀面杖,冲那刘媒婆就是一顿暴揍。原来这两人刚才看见刘媒婆溜进来,立刻在门后偷听。听到刘媒婆说的那些话,肺都气炸了。要不是因为这里是孟家,担心在此打人会坏了女儿亲事,夫妻俩早出来现揍一顿再说。
刘媒婆被葛家夫妻俩一顿棍棒打出了门,不甘心的葛家婆娘,一路追到村口,尽显悍妇本色。孟觉晓看的仔细,见那葛家婆娘下手比男人还狠,不由暗暗担心遗传的问题。
这时珠儿从里头出来,低声道:“相公,主母有请。”
上演了一幕幕闹剧,马元奎因为谢道三的缘故,有点不好意思留下了。拱手道:“孟兄,如此在下先告辞了。”
孟觉晓如何肯让他就这么走了,连忙伸手拽住道:“马兄,既来之,则安之。回头在下还要好好与马兄喝两杯,请教一番府试院试的事宜。”说着孟觉晓对张光明道:“大哥,你且领马兄到书房喝茶叙话,小弟随后就到。”
马元奎挺佩服孟觉晓的才气,本来就想做朋友来的,如此一劝便顺势留下。孟觉晓往西厢来,进门只见舅舅一家人正在陪着母亲说话。
孟尤氏见儿子进来便笑道:“如今晓儿大了,家里大小事情都由他做主。婚姻大事,更要晓儿来拿主意。”这话很明显是说给舅舅一家听的,孟尤氏终究善良了一点,又顾念着血脉亲情的颜面,话一直没有说死。
孟觉晓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姑且不说近亲结婚是绝对不能接受的,单说之前的退亲一事,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今日我还尊你一声舅舅,就是看在母亲的颜面上。舅舅如此朝秦暮楚,不怕传出去日后表妹难做人么?”孟觉晓说罢一拱手道:“书房里还有朋友等着,觉晓失陪了。”
这话说的很重,说完转身就走。尤有福夫妻俩一时面面相觑,喜儿哇的一声扑孟尤氏怀里大哭。孟尤氏素来疼侄女,此刻也只能拍着背安慰,同时拿眼神瞪弟弟道:“你们就没有真正的为喜儿想过,脑子只有自己。”
原本是喜洋洋的日子,连续上演闹剧,孟觉晓一路走回书房时也是连连冷笑。脸面都是别人给的,但是要靠自己去做。孟觉晓不担心尤家人,倒是担心母亲会不会因此难受。
回到书房内,还没进门就听马元奎在说:“这些年本县文坛凋敝,上一次乡试连个举人都没中。明年又是乡试之年,某以为有孟兄定能蟾宫折桂大放异彩。”
孟觉晓听着暗道一声惭愧,驻足自省道,马元奎不过是为抄袭来的词所迷惑。论真正的科考本事,自己未必就比马元奎强多少。同时孟觉晓也暗暗庆幸,自己在图书馆工作的日子里,跟风迷恋了一段时间的儒学,书法也是下过功夫的。否则即便是再努力,没有几年的读书馆宅男的生涯,这一次的县试肯定抓瞎。
要想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必须比别人多付出,只有付出才会有回报。失败者只能在自身找原因,成功者绝无侥幸,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想到这里,孟觉晓暗道这明日起闭门读书,再不应酬。
一日热闹之后,次日孟觉晓便回了县城,闭门读书。县里不时有读书人来访,都被下人回话“府试在即,少爷备考中。”挡住。如此一来,倒叫一些县试过关正在洋洋得意的人清醒了一些,各自回家读书不提。
消息传到高县令的耳朵里,高县令对他人道:“此子不凡,得意而未忘形,将来必有大出息。”这个话是说给谁听的,那就不好说了。
作为一省之学政,周致玄对于童生试自然是高度的重视。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这一日回到家中,管家周安急急上前来,压低声道:“老爷,家中有贵客至。”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屏风之后闪出两个年轻男子来,一高一矮,高者面目刚毅,矮者眉目柔和,二人齐齐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拜见老师。”周致玄如何敢受了这一礼后,连忙侧身拱手道:“下官见过齐王!建德公主!下官何德何能,如何能做王爷、公主的老师。”
被称作齐王的正是当今天子次子李雍,身边做男子打扮的,乃一母同胞的妹妹李柔。两人俱是微服出现,周致玄面上平静,心里倒是暗暗吃惊。当今天子子息不旺,仅有二子。长子李文庶出封了楚王,次子李雍嫡出,封地在齐。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两个二子一直都留在京城没有到封地上。
按照本朝的习惯立长不立幼,当今皇上便是庶出的长子继位。可是德裕皇帝一直没有立太子,这就留下了悬念。虽然说当今皇帝正值春秋鼎盛之际,继承大统的事情还早。可这满朝文武,谁不想成为从龙之臣?于是乎站队的问题就出现了。
因为有立长不立幼的习惯,所以眼下的京城里的局势是楚王身边的人比较多。齐王似乎也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局面,没有表现出针锋相对的意思。楚王还管着户部,掌握着钱袋子,可谓时时处处压制着齐王。而齐王的表现,则更像是一个太平王爷,没事喜欢往翰林院里钻。与一帮子读书人凑在一起,喝酒填词闲云野鹤一般。
眼下齐王突然出现在家中,口称学生,这让周致玄如何不惊?还有一个问题,公主怎么也跟着来了?帝位的争夺从来都是残酷的,周致玄深知这一点,这才找了个机会从京城里跳出来。一直以来,周致玄都认为,齐王的散淡不过是装出来的,帝位面前谁不动心?所以齐王一句“老师”,可是让周致玄胆战心惊。
齐王似乎知道周致玄的担忧,便主动笑着解释道:“上月父皇传旨,着本王至吏部帮学。适逢举国小考,父皇说读万卷书不如行往里路,着本王到江南来实地看一看朝廷取士的根本。至于建德公主,那是她在父皇跟前缠磨了一个时辰,父皇烦她不过,点头答应她跟着出来看看。”说到这里,齐王突然收起笑容道:“周致玄听旨!”
周致玄连忙跪下口称万岁,齐王道:“圣上口语,周致玄才情卓著,为政勤勉。特请为齐王、建德公主之师,钦此!”说的很客气,但是周致玄这个齐王的老师是跑不掉了。
周致玄原本就是翰林院学士出身,因为受皇帝青睐,能够在皇帝跟前说的上话,所以楚王身边的一些大臣们没少拉拢他。周致玄一向那边都不靠,借口对基层工作不了解不能更好的为皇家服务,特请到地方上历练。当今皇帝李乾同意他的请求,放到江南省来做学政。这不学政的位置还没坐热呢,齐王接踵而至。
深谙帝心的周致玄觉得这是一个信号,皇帝李乾对楚王李文可能不满了。
“父皇还说了,这个老师只是私下里的,对外就不要说了。”李雍又加上一句,这一句却给了周致玄一种画蛇添足的感觉。难道说,皇上还没有到动心的地步?
“老师老师,江南出了个叫孟觉晓的大才子,一首卜算子、咏梅,如今可谓名满金陵。”建德公主想来得宠,能够得到允许跟着出来便可见一斑。建德虽然是一身男装打扮,刚才也是一本正经的,但是这一开口便露出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本质。
“孟觉晓?”周致玄本能的重复一句,这些日子忙的,早就把孟觉晓忘到爪哇国去了。建德公主这么一说,勾起了周致玄的记忆。
“是啊,二月二京城场花魁大会,名不见经传的诗语姑娘一鸣惊人,凭着一曲咏梅自弹自唱,取了个花魁大会的探花。事后京城读书人纷纷登上诗语姑娘的画舫,问起词作者来,诗语姑娘回道江南孟觉晓。”齐王解释了一下,看来这个八卦还是他告诉妹妹的。
第三十九章 府试(上)
“既然在下为王爷之师,有句话还是要告诫王爷,场不可流连太多,于王爷的声誉不妥。”尽管没有想明白皇帝李乾的安排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周致玄这个人,忠于本职工作的态度还是出来了。
李雍不说话了,赶紧用眼神示意建德公主接过话道:“老师,父皇说了,让我们出来不是向您讨教书本上的学问的。我问父皇那该跟老师学点啥?您猜父皇怎么说?”
周致玄能够伴着脸跟齐王说话,但是在看着天真活泼建德公主面前严肃不起来,笑问:“皇上怎么说?”
“父皇说,人生的学问不全在书本上。父皇说,这么跟您讲,您就明白了。”
周致玄心说我不明白,给齐王做老师,还不能对外说。这究竟蕴含了什么玄机,所谓帝心难测,周致玄再次深深的领会到这一点。
抛开心里的想法,把二人引进书房。建德公主又道:“老师,您知道孟觉晓是个什么样的人么?我想他一定是个大叔,留着胡须,站在路边看着梅花的凋零,有感而发。”
周致玄听着建德公主用少女的嗓音说着,还伸手做了个手捻胡须的动作,搞的好像她见过真人似的的样子,不禁呵呵一笑。确实在建德公主这种天真的少女跟前,周致玄实在摆不出老师的架子。
其实周致玄还是小看建德公主李柔了,当今皇帝儿子不多,女儿倒是有十几个的。为何建德公主一人得宠?
远在宣城小县的孟觉晓此刻正在书房里收拾,明日即将踏上前往府城的道路,府试就在三日后,提前去无非是早做准备。“啊泣!”书桌前的孟觉晓突然打了个喷嚏,正在收拾行装的珠儿给惊动了。
“相公,春秋天早晚凉,在外面当心一点。”珠儿小心的劝说道,对这次离别,珠儿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和遗憾。不放心是因为这一次孟觉晓只带庄小六一个人出门,虽然有张光明一路走,但是身边没有女人照应,总是差那么点意思。遗憾是因为月事来了,这一段日子一个人独享闺房之乐,肚皮却不争气。孟觉晓这一走,府试院试下来,至少得大半个月。女儿家一颗心都挂在男人身上的,哪有不念着的道理。
“晓儿,照娘的意思你还是带上珠儿吧,小六那粗手粗脚的怎么会伺候人?”门口出现手里捧着一件新衣服的孟尤氏,这几日孟尤氏终于没能招架的住不断上门提亲的媒妁,按照孟觉晓的意思临时搬县城里住下了。
“娘,我可没那么娇贵!出门在外的,带上女眷诸多不便,您还是别劝了。再说了,您一个人在县城呆着,身边也少不了个说话的人。”孟觉晓笑着站起来,珠儿上前接过衣服一看便笑道:“好精致的针脚,主母的针线活真漂亮。”
孟尤氏笑道:“珠儿先出去一会,我又会跟晓儿说。”
珠儿听着脸上一怔,连忙笑着出去了。孟觉晓也挺奇怪的问:“啥事不让珠儿知道?”
孟尤氏指着衣服道:“这是双儿这几日赶出来的,你要还是不要吧?眼下是提亲的不少,葛家婆娘上回私下里说了亲事,没口子的道歉。这不眼巴巴的等着回话呢。”
“呵呵,我这不还没正是中秀才么?”孟觉晓说着接过衣服,孟尤氏笑着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坏小子,娘还当你有了功名眼界高了呢。双儿是好姑娘,日后进了门一准贤惠。照我说,回头童生试完了,立马让人上门去提亲。”
“大户人家的女儿都有娇惯的毛病,我怕伺候不来。”孟觉晓微微一笑,脑子里闪出双儿那张在早晨的寒风中哆嗦的小脸蛋。孟觉晓觉得,自己就是在那一刻被双儿打动的。
宁国府,江南省连接南方及西南的要冲之地。官道上人马络绎,两马两人,后头跟着一辆马车,正是孟觉晓和张光明。
张光明的县试也通过了,所以一起来了。对于张光明而言,府试倒也好说,院试就有点麻烦了。张大官人其实也没指望张光明中秀才,这厮的天赋在经商上。孟觉晓交的那些花样到了他的手里,可谓不断出新。
“酒坊的生意自年后起,南边的销量渐渐的减少。上次那个芜湖的客商焦孟,最近专做北地酒水的买卖,他在芜湖有势力,张家产的酒从芜湖上船到扬州,沿着运河一直到大名府上岸,那里有北地的客商接货。”张光明说起生意来一身是劲,孟觉晓根本就不喜欢做生意,出的那些主意无非是见的太多了,想不会都难。
“呵呵,你看那,到了。”没有在生意上纠缠,孟觉晓一抬马鞭遥指前方。
张光明在府城置了铺面和房产,两人住的地方自然是不用愁的。进城之后安顿的事情也不需要他们操心,两人直接往府学而来。报名对号,一番手续非常顺利。
从人群中出来时,孟觉晓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回头扫了几次都没发现异常。
“你就是孟觉晓?”突然前面出现一个年轻男子,孟觉晓给唬了一跳。同样被吓一跳的张光明不快的看看挡在前面的年轻人道:“你谁啊!”
此人面目白净,五官倒也周正,只是下巴有点长。不断上下的打量着孟觉晓,好一会才脸带傲气的拱手道:“都说你词填的好,在下府城举人程谦,特来讨教。”
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个举人。孟觉晓不想生事,朝程谦笑着拱手道:“在下来府城是为府试而来,恕不能奉陪。”
程谦倒也没有纠缠,拱拱手道:“不忙,待府院两试之后,某再来相扰,告辞!”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张、孟二人面面相觑。
“这人是谁啊?”张光明恼火的说,孟觉晓笑道:“理他作甚?”两日径直回去备考不提,这个事情都没放心上。
次日午后,一只十来人的马队进入府城,直接奔着知府衙门而来。
知府衙门内,知府平鹤江正在接待宣城高县令。肖主簿被押送到府城来,这个事情平鹤江心里虽然恼火,但也没有什么办法。这么大的事情,高县令没有在县里声张,而是悄悄的送到府城来交给他处理,已经做的仁至义尽了。
说起来平鹤江还要感谢高县令,不然这点事情,他平知府脱不开干系。所以平知府对于高县令还是很客气的。两人正说着客气话时,门口进来一师爷,低声附耳说了几句。
“高兄,本官要紧的客人来了,恕不奉陪!”
高县令识趣的告辞出来,一路出来时心道这平鹤江乃是楚王门人,能让他如此着紧的客人,想必是从金陵来的。
出了府衙上了轿子,高县令往自家在宁国府的别院而来。高县令养了个小的,青楼女子出身不好带回家,便安置在宁国府。左右宁国府距宣城不过六十里,骑马一日来回绰绰有余。
走了没一会,轿子突然停下了。高县令撩开轿帘子的一个角,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前面有人挡道,不禁怒道:“何人如此大胆?”
“高大人好大的官威!”前面有人冷笑着说了一句,高县令看清楚那人时,连忙下了轿子连连拱手道:“哎呀,失礼失礼,下官见过周大人。”
周致玄身边还站着两个年轻男子,高县令扫了一眼心道这两位怎么透着一股贵气?不似一般人家的孩子。
“不必多礼,不想太多人知道我来了。跟着本官进来吧。”周致玄脸色好看了很多,转身往边上的一个门里进去。高县令四下看看,这地方倒是幽静的很,距离自己养小的的院子也就是百步之遥。
“不知大人召见下官有何指教?”高县令进了客厅,不等周致玄提问,抢先问一句。虽然品级不如周致玄高,但他也是一县的地方行政首脑,周致玄说起来也管不到他头上。
“不是本官找你,是另外有人找你。”周致玄笑着指了指两位年轻人。本来悄悄的下来,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来了,奈何好奇心能杀死猫,齐王和建德公主非要跟着下来,到了地方还一定要见一见才子孟觉晓。
“你别问我们是谁,你说那孟觉晓来了没有?”说话这么没规矩的,自然是建德公主。
高县令一看周致玄对这两位都客客气气的,自然不敢怠慢,拱手道:“孟觉晓乃县试案首,自然是要来的。”
第四十章 府试(中)
PS:阅读请登录,看书请投票!
“案首?”周致玄听了这话立刻露出疑问朝高县令看过来,心里怀疑高县令取这个案首,是不是因为上次在宣城县里表达了对孟觉晓的欣赏的缘故。
高县令也是多年沉浮的老手,自然一眼就看出来周致玄的心思,连忙笑着解释道:“孟觉晓才情卓著,在学问一道上是下了苦功的。说来他那篇文章本官正好带在轿子里,不如这就使人去取来大人一观。”
周致玄之前对孟觉晓确实有好感,只是断断不曾想到一个十六七的年轻人竟然取了案首。县案首意味着一个生员的名额,不是乱取的。周致玄做事认真,如果是别的人他也就算了,偏生这个孟觉晓很可能是因为他中的案首,自然是要求证一下。如果是有真才实学,固然欣喜不已。如果是高县令做了手脚为了讨好自己,那就得另当别论。
文章很快取来,周致玄展开便看,看了没一会眼睛就瞪圆了。原本是坐在书桌前看的,双手捧着文章站了起来,一边踱步一边细细的看。越是对儒学有研究的人,越能体会历史上那些大儒对儒学的感悟。
“行文稍显稚嫩,欠了一点老辣。孟觉晓在学问上是下了苦功的,此文如能稍加润泽,取一个院试案首不在话下。”周致玄看完之后,连连点头赞许。
高县令在边上一看机会来了,立刻笑着接过话道:“当初大人在本县视察,可谓慧眼如炬,一眼就相中此子。年初元夕之夜,本县士绅举办填词会,出赏格五十贯。接过孟觉晓一出手便让群儒失声,无人敢争这五十贯的赏格。”
“他又填了什么好词?快快说来!”齐王身边的建德公主李柔最沉不住气,抢着问道。比起妹妹来,齐王的脸上倒是露出一丝淡淡的苦涩。原来诗语在金陵的花魁大会后,多次有人提出为其梳头赎身,都被她一一拒绝了。李雍也非常喜欢诗语那种味道,便动了纳入府中的心思。结果齐王与诗语谈了一席话之后放弃了这个想法,并且暗中护着诗语,不然在金陵那个地方,一个弱女子怎么能全其身?
高县令咳嗽一声便念起那首《青玉案、元夕》,起初倒也没有让三位听众有太多的惊讶,一直到后来高县令念道:“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屋子里集体沉默了下来。
每个人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他、她”,那种寻而不遇的感觉谁都有过。在那繁华和绚烂中苦苦找寻无果的感觉,与暮然回首的相映,勾勒出来的是一种人生的境界。
“孟觉晓多大了?”问这话的是齐王李雍,这个问题也正是建德公主李柔想知道的。
“过年十七岁!”高县令说着感慨一声,似乎在嫉妒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啊!”建德公主里头惊讶的叫出声来,李雍在这个答案面前,也是轻结愁眉。
“是啊,只有十七岁,却让人觉得他有五十七、六十七了。”这是周致玄的感慨,高县令赶紧接着说道:“这后生是个早先痴情种子,曾为了县城里一个青楼女子发了情痴,病愈之后整个人都变了。”高县令知道的不多,也只能简单的做点介绍。
“难怪!”这是李柔的话,她的思维比较简单,觉得为了爱情要死要活一番,那就是人生最大的磨难了。
“也许和他的家境有关吧。父亲早逝,寡母一个人把他养大。”高县令的解释就靠谱多了,周致玄听了点头道:“不错,少年老成者往往如是。”
高县令抓住机会,非常含蓄婉转的绕着弯子拍马屁道:“孟觉晓如能连中三元,将是宣城五十年来之光荣,本县亦有荣焉。”
周致玄听了这个话,不禁微微一笑,却没有表态。不过他这个时候的得意是显而易见的,人是他欣赏的,在此之前据说县学里的夫子都不看好孟觉晓。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周致玄眼光独到。这一刻,周致玄才真的动了惜才之心。当然周致玄的为人是不会为孟觉晓做手脚的,但如果孟觉晓的文章确实够水准,别人想抹杀他的第一也是不能的。真的到了连中三元的那一天,收一个佳弟子也算是锦上添花。
知府衙门的后院内,一名锦衣男子站在平鹤江面前,居高临下用训话的语气道:“楚王有令,找到齐王的行踪上报。”
平鹤江心中疑问,但是不敢多问。自家主子的脾气,平鹤江是清楚的。楚王在朝中大臣贤名颇著,但是真正的嫡系都知道,楚王是怎么对待那些不听招呼的嫡系手下的。
“小的遵旨!”平鹤江恭敬的应了一声,那男子已经转身,临出门前回头道:“我就住在南货客栈,找到人立刻通报。”
“送龚先生!”平鹤江待他出门,这才悄悄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个龚先生是楚王最为亲信的智囊,楚王对他近乎是言听计从。龚先生突然来到宁国府,又是为齐王来的,这其中的缘故不难想到。宫闱之中的争夺,其残酷和血腥,中过进士的平鹤江如何不知?
早晨的浓雾中人声嘈切,千余名考生一大早便等在考场外等着开门。一声新官府神态威严的平鹤江出现在众人面前,训了一番话之后,宣布开始进场。
府试的检查要比县试严格一些,但是也强不了多少。童生试过关了,不过是获得了一张正式参加科举的入场券。真正严格的在后面。府试的考场比起县试的考场正规多了,不过这考场每三年才用两次,除了考试平时也没人管理,显得有点破败。
府试考两天,第一天考明经文章,第二天考农桑填词。填词能成为科举中的一个项目,完全是与皇帝的个人喜好挂钩的一件事。开国皇帝李煜喜好填词,而且还填的一首好词。楚王好细腰,宫女饿死不少,李煜好词,下面的官员便把这一项加进去,并且一直保持了下来。
有了县试的经验和马元奎的介绍,孟觉晓准备的很充分。找到位置之后,看着满是灰尘的考室,孟觉晓没有吃惊。拿出准备好的工具,一番打扫,除灰之后拿抹布,用考室中的破旧的盆打来水,把里头能擦的都擦干净,这时天色微明,孟觉晓正是进入考室。
考题发下来,展开一看运气不错,文章的题目又是出自论语的一句话“人不患不知己,患不知人也。”《论语》和《孟子》是孟觉晓最熟悉的,前世仔细的研究过这两位大佬。翻找过无数的资料查看,考别的孟觉晓还不怎么有底,考《论语》里面的话,孟觉晓还是相当的有把握的。
孟觉晓不慌答卷,而是先小憩一番,待精神状态都处于平和之时,这才起身先把明经题目拿来。所谓明经,就是给你一句话,你把整篇文章默写出来。这方面比的就是背书,好在需要背的书范围不大,也就是四书五经。背书本来就是孟觉晓的强项,所以这些明经题做起来较为轻松,不慌不忙的做完发现不过是上午十点许。
早晨起的早,这时候肚子已经饿了。来的时候带的馒头和咸菜,到外面的炉子上热一热,就着考场里提供的热水吃饱肚子。施施然回到考室,孟觉晓感慨缺了一支烟,少了多少快活。
倒在小铺上睡了一个小时,起来一番梳洗,精神抖擞的开始作文。
题目的原文大意如下,不担心没人了解举荐自己,而担心不能了解举荐他人。人不患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这句话的关键就在于“知人”。孟觉晓以为,知人是一种大智慧,是不被事物表现所迷惑的洞察力。所以,知人为孟觉晓开篇的重头戏。
“人不己知,己无所失,无可患也;己不知人,则与人之贤者,不能亲之用之,所失甚巨,故当患。”这是孟觉晓的开头,赤祼祼的抄袭行径,穿越者最大的优势体现出来了。
洋洋数百字论了一番“知人”的重要性,孟觉晓笔锋一转,“学而为仕,然学而能为仕者甚微。位极人臣者屈指可数,在其位而不能尽知人,其患如何?……。”
一气呵成!停笔罢手!交了卷子孟觉晓早早躺下,等着第二天的考试。
第四十一章 府试(下)
PS:起点改革榜单,肯定诸位看本书时一定要登录。另,有推荐就赏一章吧。
次日的考试波澜不惊,农家孩子出身的孟觉晓可不像五谷不沾的读书人那样,前世农活可没少干。有了实践再去背《齐民要术》,虽然与之前的实践有一定的差异,但是上手快多了。至于填词,孟觉晓更不用费丝毫的力气,两首词抄的是历史上声名不显的作者。
尽管再三检查,孟觉晓交卷的时候还是发现,自己是第一个走出考场的。或许填词不难,难的是填一首好词。当今皇上好词,词作的好的可以有加分。
离开考场,下午三四点的太阳正是好的时候,晒的人有一种浑身轻松的感觉。似乎把那小小的考室内沾染的潮湿、发霉的味道全部都晒没了。
孟觉晓没有立刻回去,而是打发在门口等着庄小六把东西送回去,自己留在对面的茶铺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张光明。
茶铺里生意正热闹,不好考生的家人都在这等着呢。看见孟觉晓出来进了茶铺,纷纷有人询问题目如何难不难之类的话。
“只要熟读书本,过关都不难。”孟觉晓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情,笑着答了一句。
“看你是第一个出来的,你考的一定很好吧?”这时一个白净的有点女人化少年,走到孟觉晓跟前,丝毫不见外的开口问。
“考的好不好,那是考官说了算。”孟觉晓笑着回了这么一句,自己找个位置坐下。那少年正欲追上前来,被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拉住。
年轻男子笑着走到孟觉晓跟前拱手道:“在下金陵李广维,舍弟李矛木,这位仁兄请了。”
孟觉晓一看人家礼貌的很,连忙站起来回话道:“在下宣城孟觉晓,有礼了。”
见孟觉晓没有拒绝的意思,李广维拉着弟弟坐下后,自来熟似的笑着说:“我等自金陵而来,一路游学途径此地闻得府试在即,便驻足一观。见孟兄头一个出来,我们都没考过,故好奇一问。失礼之处,多多包涵。”
李广维这个借口,倒也凑合。关键是孟觉晓不深究,毕竟没觉得自己和对方能有啥冲突。
“无妨!”孟觉晓摆手笑笑,李广维见他没有不快的意思,连忙接着问:“孟兄觉得这府试组织的如何?有无紊乱之感?”
这个问题问的孟觉晓心里一阵诧异,心道怎么搞的跟上级领导微服私访一样。再看看这两位,虽然一脸的谦和,但是言行举止之间透着一股华贵之气。给人一种天生就高人一等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孟觉晓这个现代人的灵魂很不舒服。
“尚好吧!”孟觉晓有点惜字如金的意思,不是很想跟他们聊。
“你说说考题吧,你填的词如何?我想知道,能告诉我么?”边上的李矛木有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一直围着孟觉晓转。这两位便是李雍和李柔,前者是不甘心,后者是好奇。好奇的原因很简单,李雍一直是李柔的偶像,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哥哥。结果在诗语跟前碰了钉子,根源自然是眼前的孟觉晓。加上李柔从小受父亲影响,也非常喜欢填词,对抄袭者孟觉晓感兴趣很自然。
这时候一脸丧气的张光明从里面出来了,孟觉晓一眼看见,笑着站起道:“抱歉,在下的朋友出来了。”说着孟觉晓就这么走了,李柔没想到会是这样,一脸的愕然,看着哥哥道:“哥,他不理我。”
齐王李雍也不说话,意味深长的看着孟觉晓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奇怪的微笑。
“大哥出来了?”孟觉晓迎上前,张光明擦了擦头上的汗道:“是啊,累死我了。三弟考的如何,可能一争案首?”
“这个要看知府大人了,我说了可不算。”孟觉晓笑道,两人结伴而回等候结果不提。
两日之后阅卷的结果就出来了,知府平鹤江面前摆着十份卷子,前十名确定了,次序由他来定。平鹤江这两日因为楚王交代的事情,府试的事情基本撒手不管,最后时刻才露面。
平鹤江进士出身,是有真才实学的。十份卷子一一看过来,都还算不错,但是看到最后一份之前也没有发现特别出彩的卷子。拿起最后一份卷子前,平鹤江以为这一次府试也就是一般的水平了。
可是最后一份卷子刚打开一看,头一句话就把平鹤江给吸引了。原本看卷子有点累的平鹤江,顿时打起精神来仔细的看起来。总算是看完时,平鹤江反而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原因无他,这篇文章的作者叫孟觉晓。之前表弟肖主簿的事情,就是发生在这个考生的身上。
按规矩,县试案首一个生员的名额是稳的,作为考官而言,下面的主官的面子一定是要给的,这一点是潜规则。县试案首到府试这里不能过,那就一下把人都得罪光了,因为你破坏了规则。
取个第几好呢?平鹤江有点为难了!读书人看见好文章,不免见猎心喜。不取第一吧心里痒痒,取了第一呢表弟那里面子说不过去。
正犹豫时,下来监考的省提学官大步进来道:“平府尊,周大人到。”
平鹤江放下卷子立刻起身出迎,出来的路上心里不禁暗想,楚王交代的差事,怕不是要落在周致玄的身上吧?之前龚先生有过交代,齐王下来是带着考察学习科举的目的,周致玄是学政,齐王来了江南省不找他找谁?
出到门口,平鹤江飞快的扫了一会周致玄的身边,只有一个长年跟着周致玄的老跟班,再无其他人跟着。这个结果让平鹤江多少有点失望,齐王是楚王唯一的威胁,楚王想做什么,平鹤江很容易猜到。或许齐王没有跟着来吧?回头让人汇报龚先生,咬死周致玄的行踪。
一番客套之后,平鹤江把周致玄引进书房,周致玄进来看见桌子上的卷子便笑道:“呵呵,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这是府试前十名的文章卷子吧?”
平鹤江笑道:“正是!大人来的正好,不妨为下官一断本次案首。”平鹤江原本打算取另外一个人做案首,现在周致玄来了,这可是个眼中不揉沙子的主。
“呵呵,府试乃平大人的本分,在下如何好越俎代庖?”周致玄话是这么说,平鹤江心里可不是这么想。暗道你既然来了,我能不让你决定么?要不然这全省又不止一个宁国府在府试,可见你来是有目的的。
周致玄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希望看见一个公平的结果。科考的过程中,种种弊案防不胜防,谁知道平鹤江有没有收钱,取了别人而坏了孟觉晓连中三元的美名?其实那天高县令说的话,确实打动了周致玄。坚定了他一个想法,如果这孩子行,就取他一个连中三元。当然前提是他得行!
“本府以为,此次府试,当以此卷为首。”平鹤江不得不采取了公正的态度,拿起孟觉晓的卷子笑着说:“此子行文构架虽尚欠老辣,然对圣人之学,必然是下了苦功的,诸多见解可谓一针见血。”
周致玄拿起卷子看了一下名字,不禁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细细读罢,周致玄也不禁附和平鹤江的话道:“平大人之评价,可谓一针见血。”
平鹤江凑趣道:“周大人尚有不知,此子乃宣城县试之案首。说不准今次小考,此子可连中三元。”
周致玄心里暗道,还真被你说中了,只要这小子争气,本官就送他一个连中三元的美名,顺手还收下这个弟子。看了县试文章的周致玄,此刻再看府试文章,坚定了这个想法。联想当当初在宣城县学里,自己还怀疑过这孩子居心不良,周致玄的心里不禁暗暗道了一声惭愧。
第四十二章 同路
等待总是最令人着急的,放榜的这一日,数百等待命运之神眷顾的考生们,早早的就围在府衙前的榜文牌子跟前。人生总要经历一个一个类似的关口,对于读书人而言,从童生试到殿试,一步一关口。
张光明和孟觉晓这两日倒是挺轻松的,一个是无所谓,一个是心里有底。张光明本意不在读书上,孟觉晓有县试案首垫底,知道再不济府试也不会落榜。任何一个官员,都不会太明目张胆的破坏规则。
张光明弄来一副云子,一早起来拉着孟觉晓下棋。别看张光明读书不行,玩的东西倒是样样在行。杠子宝、骰子、雀仔牌、样样精通,围棋也下的相当不错。
以前张光明没见过孟觉晓下围棋,还道他棋道不惊。自觉逮着一个还算雅致的强项,张光明便拉着孟觉晓,死活要跟他下棋。
孟觉晓的围棋实力,是在大学的时候跟同学学的。自己的水平有多高他心里也没底,当年教他围棋那个同学曾经是冲段少年。跟着学了三年的棋,孟觉晓就能跟同学下让先下的旗鼓相当了,输都是输在后半盘的官子上。同学感慨这家伙围棋天赋比他还好,要是能从小接受专业训练,想必能混上一个职业段位。
孟觉晓对职业段位一事并没有多少兴趣,职业之路的艰难,他从同学的口中了解到不少。孟觉晓的兴趣在于在网上扮菜鸟,经常弄个衣衫蓝缕的ID,然后看谁快升段了,就去坑人一把。这种勾当在网上叫做地雷!
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孟觉晓上班时就是一边对着电脑等待上当者,一边抱着一本书在啃。读书馆的工作不是一般的悠闲,上班上网也没人管,这为孟觉晓的地雷生涯提供了物质和时间上的保证。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还不太了解张光明的实力,了解了一番现在的规则后,两人开始实战。要说这战斗力,张光明倒也不差,不过棋理就差了许多。两人看着杀的难解难分,可是到后来一数子,孟觉晓第一盘赢了三个子。
“三弟会下围棋啊?”张光明郁闷的一塌糊涂,自觉满盘战斗没什么失误,也没死棋,可是整个过程总是差那么一点。其实三个子在孟觉晓看来这是天大的优势了,怎么都输不掉的局面。
“呵呵,随便下着好玩过。”孟觉晓也就是这么一说,张光明顿时无语,拉着他继续杀。孟觉晓开始还中规中矩的,三五盘赢下来,各种网上当地雷时学到的招数和手段都出来了。
这时候下的是座子围棋,两边先各自占了两个星位由白棋先行。张光明啪的一挂角,孟觉晓出人意料的没有夹击,也没大飞,而是小飞一个。这个玩意张光明觉得少见了,高手都是大飞的。更意外的是,张光明很得意的一飞,压缩白角同时求安定的时候,孟觉晓居然在小飞挂角的黑子外侧碰了一个。
张光明哪里见过这个,一番苦思冥想,先上扳一个然后下立,这个应对倒也正常,关键是后面他不肯给上面打一下,往外挺头,让白子抢了三三要点。
一个局部下来,吃亏了,再往后就是不断的在局部吃亏,张光明感觉孟觉晓就像是一个厨师,拿着小刀子一点一点的割自己的肉,一次不多,十次呢?
昨日下了一天,张光明也没赢到一盘,浑劲上来了,今天一早捧着棋盘又来了。至于放榜的事情,早忘在脑后了。孟觉晓左右无事,加之也很久没摸棋子了,棋瘾也发了,正好过瘾,重温一番地雷的人生。
一直到府衙的报喜人来了,两人还在院子的树下鏖战。两人这才放下棋盘,一番收拾到府衙拜谢府尊。得知下面的人回报,平鹤江也是一脸的愕然,为孟觉晓的淡然感慨了一番。殊不知孟觉晓就没有太高的追求,只要能过府试就行,没打算争一个案首。
平鹤江在府衙了接见了前十名的考生,鼓励一番。对于孟觉晓的年轻,他倒也是暗暗的吃了一惊。年轻人有才华的不少,但是能填出《青玉案、元夕》那种味道的词句来,实在是一件与这个年龄不相称的行径。
不过想到这家伙连榜单都不带看的,觉得这种人倒是啥都能干的出来。平鹤江对于周致玄来到过的事情只字不提,府试案首名义上是他取的,好人自然不能让周致玄做去了。再说平鹤江也不知道,周致玄与孟觉晓之前是见过面的。
府试结束,孟觉晓没有收拾行李回家,下个月还有院试,还是要走一趟宁国府的。张光明提议到黄山一游,孟觉晓觉得院试还有时间但是并不太长,呆在家里读书未必能有啥好效果,不如去游览一番。于是两人收拾收拾,各自带上一个下人,四人四骑往黄山而去。
走出不过三十里地,后头追上来一个马队,超越两人时中间有人勒马喊道:“这位不是孟兄么?”
孟觉晓定睛一看认识,马上拱手道:“原来是李家兄弟。”
李雍凑近了一些道:“在下与舍弟前往黄山一游,孟兄此去为何?”
孟觉晓也道:“巧了,我们兄弟也是要去黄山。”
李雍还真不是故意的,心道也确实是巧了。李雍为人傲气,在诗语那里吃了软钉子,对孟觉晓虽然不服气,但是也没嫉恨的意思。见过孟觉晓的为人和文章后,谈不上心悦诚服,但也没有恶感。周致玄对于孟觉晓的欣赏溢于言表,心里想做大事的李雍,对于孟觉晓的态度自然是要拉拢。
“巧了,都是去黄山,不如结伴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李雍发出邀请,李柔心里倒是记着那天孟觉晓对她的态度,小声嘀咕道:“哥,这人太傲气,别理他。”所幸声音不大,孟觉晓没有听到,李雍偷偷瞪了妹妹一眼。
张光明在边上一直珍惜打量这行人,见两人带着七八个彪悍的属下,这些人的身形壮实不说,个个目光锐利,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不舒服的气味。跟这种人同行,张光明觉得不靠谱,偷偷的伸手捅了捅孟觉晓。
“呵呵,我们兄弟自己行走惯了,就不麻烦李兄了。”孟觉晓也不喜欢这两位总是居高临下的态度,李雍表面上的和颜悦色也没能打动他。
“臭美,当我们想跟你一道么?”李柔忍不住跳了出来,瞪了孟觉晓一眼说了一句。
“呵呵,舍弟年幼,口无遮拦。在下替他赔礼了!”李雍赶紧拉了一下妹妹,上前表示歉意,孟觉晓笑着摆手道:“无妨,小孩子说话都这样。”
李柔听了不干了,正要张嘴还击,被李雍轻轻一拽憋了回去。“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强求,先走一步了,告辞!”
一行人留下一路烟尘远去,随后的孟觉晓和张光明继续慢慢往前走,没过一个时辰突然身后的大道上又卷起一片烟尘,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后,一支二三十人的马队疾驰而来。
两人赶紧让开道路,这马队飞快的冲了过去,溅起一大片烟尘呛人的紧。孟觉晓伸手捂住口鼻,待烟尘散去后面露疑惑。
“三弟怎么了?”张光明疑惑的问,孟觉晓其实也没怎么样,只是有点不舒服的感觉。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些蹊跷的东西。
“没啥,就是觉得刚才的马队和李家兄弟所属的马队,有诸多相似之处。“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两边的马队都是上好的健马,马上骑士看着都透着一股彪悍之气。“张光明不由笑道,这个事情跟自己也没太大的关系。
“我们还是走慢一点吧!”孟觉晓心里不好的感觉,因为张光明的话更强烈了。
第四十三章仗义每多屠狗辈
“也好,这两拨人都带着家伙,一看就不像善类。”张光明附和了一声,一行人保持一个缓慢的节奏往南走。可能是有意识的减速,宁国到旌德的路本不太远,加之沿途景致不错,边走边看的游兴蛮高,这两人一直到天擦黑才走到,总算是赶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县城。
旌德处在南下的官道上,县城却小的可怜,巴掌大的地方就三家客栈。孟觉晓等人问了两家都没房间,到第三家悦来客栈才算是还有一个房间,还是一般的通铺,平时都是睡十几个人的。张光明哪里肯与外人同宿,花钱给全包下了。
进了房间一股霉味迎面扑来,差点没把张光明给熏晕过去,再看那床上的褥子,颜色跟那酱油茶干子似的。张光明掉过ρi股就走,出到门口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把老板叫来,张光明怒气冲冲的就骂:“掌柜的,你看看这房间能住人么?牲口住的圈也比这强。”
掌柜见张大少气势惊人,穿的也是好料子,怕他有来头,倒也非常客气的解释:“这位少爷,实是本店今日上房都叫人给住下了,这大通铺往日都是一些行脚的苦力住的。”
“这个本少爷不管,你收了钱,就得给本少爷安排住的。”张大少发了性子,指着掌柜的鼻子就是一顿说,唾沫星子溅了掌柜的一脸。
掌柜的被逼的没了主意,只好苦笑道:“这位少爷,要不您住小的家里去吧,就在边上的小院子里。地方不大,但是干净。只是这房钱,要多一些。”
张大少最怕别人质疑他拿不出钱来,一抬手塞过去一贯钱的飞票道:“拿去,速速前面带路。”掌柜的接过钱,顿时眉开眼笑的,领着一行人出了客栈,一边走一边还解释道:“二位公子有所不知,往日这旌德小县城里,断断不会有这许多客人住店的。今日邪性了,前面的两家客栈,前后叫人给包下了。小店这才住的满满当当的。二位少爷花了钱住小的家里,回头家里有大木桶泡个热水澡,起来了让小的浑家烧几道小菜,喝两杯解解乏。”
也难怪这掌柜的嘴都笑的合不上了,平日这客栈,一天能有个三五百文的,那就是好生意了。今日张大少一个人就给出来一贯多钱,顶好几天的收入呢。
到了掌柜的家里,敲门后出来个少妇,模样很是一般。这掌柜的见了婆娘便骂:“贼婆娘,赶紧把那几个赔钱货打发到客栈里通铺住下,回头去张家老店打一斤酒来,……。”
看着掌柜骂婆娘像骂一条狗似的,孟觉晓觉得这鸟人很欠K,不过看看人家的婆娘,见掌柜的塞过去一串钱,顿里脸上都笑开了花。忙不迭的进门去,没一会手里抱着个五六岁的,后头还跟着两个稍大一点的丫头出来了。关键雷人的是,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丫头,手里还牵着一个丫头。
孟觉晓发现了掌柜对婆娘不好的理由了,生了四个丫头啊,居然还没找个小的,在这个年月算是够意思的了。
那婆娘把手里的女孩塞给大一点那个丫头,从口袋里摸出一把不知道啥吃的一并塞过去道:“大丫,把妹妹带好了,早点睡觉莫淘气。”那丫头很懂事的点点头,带着三个妹妹居然很欢喜的走了。
掌柜的这才引孟觉晓他们进了院子,他家婆娘站边上笑道:“贵客先在外面休息,奴家且去收拾一番。”
掌柜的又骂道:“贼婆娘,莫聒噪惹两位少爷烦。”回头掌柜的招呼一行在院子里的竹椅子上坐下稍歇,从屋子里拿出茶来招呼大家。
孟觉晓想到把孩子赶到那种通铺里去睡觉,心里多少有点愧疚。见掌柜的浑家拎着篮子出来时,起身叫住道:“这位大嫂,拿上这钱多买些肉食回来。”说着递过去一串钱,那婆娘接过钱有点愣住道:“少爷,花不到这许多。”
“多的给孩子们买糖吃。”孟觉晓说着坐下,那婆娘还有点犹豫,掌柜的见了又骂:“还不谢谢这位少爷,前世不积德的贼婆娘。”
前世不积德,今生午后,这是一种乡里的说法。一行人就此住下,那掌柜的婆娘倒是个能干的,家里收拾的颇为干净,住着倒也凑合。
走了一天累了,一行人洗澡后吃了酒,便早早睡下,孟觉晓与张光明睡一张床,庄小六与张光明的跟班张顺睡了一块。
夜半时分突然门口传来啪啪啪的敲门声,其他人睡的死,孟觉晓倒是被惊醒了。出来开门一看,只见那掌柜领着三个人站在门口,其中还有一个汉子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
“这位少爷行行好,这几位遭了强人的劫躲到客栈里,小的担心客栈太显眼,贼人能找到,便自作主张把人带家来了。”
孟觉晓也没仔细看,两忙让开门,外头人进来把门带上,在客厅的地上把伤者放平躺下。掌柜的很快抱来褥子,使伤者躺舒服了,孟觉晓一看伤者便惊呼道:“怎么是李兄?”
“惊扰孟兄了!”李雍看着血淋淋挺吓人的,其实没伤在要害,只是肩膀上挨了一下,已经包扎过了。
这个时候,孟觉晓才注意到,之前那个弟弟李矛木,现在披头散发的,小脸蛋苍白的蹲在哥哥的身边,浑身在微微的发抖,连话都不会说。原来是个女孩子,孟觉晓这才看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孟觉晓不想知道,所以也没问。只是去把庄小六和张顺叫起来,把床让出来给李雍躺下。
一番折腾,张光明睡的依旧跟死猪一样,丝毫没有被惊醒。孟觉晓心里还真的佩服这厮。护着李雍的两个手下在院子里查探一番后进来,看见李雍住的房间便出来找到孟觉晓,为首的一个抽出刀来露出凶相道:“这位公子,麻烦你把同伴叫起来,我们家少爷要住大房间。”
孟觉晓心头顿时火起,奈何自己的身板子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正打算好汉不吃眼前亏屈服一下时,庄小六不知道从哪里寻摸出一条扁担横在手里,往孟觉晓跟前一站道:“怎么?我们家少爷好心还有错了?”
“不知死活!”那汉子居然挥刀就要动手,只听见侧屋子门口传来李柔的声音道:“住手!”
那汉子这才收起刀,朝李柔拱手道:“公主,王爷在此的消息丝毫不能走漏,否则便有危险。那些人随时可能找上门来,为避免走了风声,不如……。”这汉子做了个刀砍的手势。
不等李柔说话,只见庄小六把扁担往地上一杵道:“你且试试看?”
那两个汉子一看扁担顿时脸色一起变了,只见那扁担扎进地板有一寸深。虽然这是土地板,但是这一扁担扎进去,难度有多大这两位心里都清楚的很。没想到这里还藏着一个高手,两人一起上也未必能拿下来。
孟觉晓也看傻了,这庄小六平日里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不安分的少年,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能耐。藏的可真够深的,真个是真人不露相!
这两个汉子还以为这是孟觉晓身边养的高手,心道难怪刚才此人有恃无恐的,他们那里晓得,一亮刀子时孟觉晓当时腿都软了。
两汉子一起后退,挡在李柔跟前,手里刀子横着摆出随时动手的架势。孟觉晓渐渐的缓了过来,心里一阵怒火,冷笑着对李柔道:“好心没好报!”说着孟觉晓猛地想起那掌柜的,顿时浑身一凉,盯着那汉子道:“你们把掌柜的怎么了?”
那汉子脸上一阵难堪道:“放心,没杀,只是将他捆上了丢柴房里。”
李柔狠狠的瞪了两个手下一眼道:“多事,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进去招呼好王爷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说着两个汉子收起家伙,进了侧屋。
李柔这时没了之前那个天真少年的模样,上前轻轻的给孟觉晓道一个万福道:“孟公子,受惊了。本公主在此替下面的人赔个不是!”
孟觉晓想到掌柜的好心换来的结果,只是觉得浑身冰凉,懒得理李柔,扭头便出了门去。找到柴房,果然在柴火堆里看见了被捆起堵上嘴巴的掌柜的。之前这掌柜的虽然对婆娘嘴巴毒一点,但是他敢于救人的事情,还是很让孟觉晓敬佩的。正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倒是这个王爷公主身边的人,让孟觉晓不是东西。
“小六,去盯着他们。”孟觉晓交代一句,上前给掌柜的松了绑。
第四十四章 拉拢
不出意外,掌柜的被打晕了绑上的。孟觉晓上前揭开绳索后,伸手给掌柜的掐人中。悠悠转醒的掌柜,看见是孟觉晓,露出一丝感激的目光道:“多谢公子搭救。”话刚说完,掌柜的突然面带惊恐的看着后面。
孟觉晓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小六出事了?一个扭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柔也进来了,就站在身后。
“这位掌柜的,下人无状,小女子给你赔不是了!”说着李柔上前微微道福,那掌柜的扭头不受也不说话,只是用一脸的悲愤来回答。
孟觉晓心道刚才那两个收下差点连自己都做了,别说掌柜的这种地位卑下的,在这些人的眼里,杀他还不跟杀只野狗一样?
“掌柜的,你且呆着不要出去了,好好休息一会。”孟觉晓只能这么安慰他,站起转身也不理睬李柔,默默的走出柴房。李柔目光复杂的看了一眼掌柜,跟着出了柴房。
“你读过书吧?”孟觉晓背对着李柔突然问一句,李柔点点头,孟觉晓道:“我想你也是读过的,孟子曰:民贵君轻!想必你也知道,照我看,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怎么骂人啊!”李柔愣住了,本能的顶了一句。孟觉晓陡然转身,愤怒的目光瞪着李柔道:“骂你都是轻的!我还想抽你!”
说着孟觉晓也不搭理她,大步往侧屋走来,走到门口就听里面李雍在说话:“混蛋!你们这是陷本王于不仁不义之地。”
“属下以为,王爷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任何可能出线的危险,属下……。”
“好了,你们不要说了,我知道你们是忠心于本王。去请孟先生来吧。”
孟觉晓听着一阵冷笑,推门进来道:“不用请了,在下来也。”
躺在床上的李雍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看见孟觉晓一脸的义愤,不禁面露苦笑道:“孟兄,本王知道你心里所想,也不想解释太多。这一次,是本王亏欠了孟兄和那位掌柜的,日后一定报答。”
孟觉晓冷笑道:“如果你不是深陷危机之中,你会这么说话么?收起你那一套把戏吧,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
说着孟觉晓转身就走,一直跟着孟觉晓的庄小六横了一下手里的扁担,冲那两个汉子示威似地冷笑了一声。
孟觉晓出去后,一个侍卫关上门,回到李雍跟前跪下道:“属下行事鲁莽,坏了王爷的清誉,请王爷责罚。”
另外一个也跟着跪下道:“我等护卫王爷不力,请王爷责罚。”
李雍摆摆手道:“不必如此,扶我起来。”两个侍卫上前扶他坐起来,李雍靠着床头道:“计划和行程是本王定下的,本打算以本王为诱饵,除掉龚瘸子这个楚王的左膀右臂。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他胆大至厮,竟然在这县城里动了手,而不是在本王预想的地段。”
“王爷,信号已经发出,明日前方的兄弟便可赶到,到时候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李雍摇摇头道:“不必了,立刻使人给周大人送信,就说本王在旌德县城遇袭重伤。周大人自然会去做本王想看见的事情。龚瘸子没能杀了本王,那是他的运气不好。反倒是帮了本王一把弄巧成拙,说来也是楚王势头正猛,此人做事也没了顾忌。”
孟觉晓没有回房间,在客厅里的竹椅上坐下。李柔一直跟着,见他坐下便坐在对面,显得非常乖巧的样子,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在孟觉晓身上乱转。之前的惊恐已经看不见,反倒像是看见了一件好玩的玩具的样子。
孟觉晓懒得理他,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一会听到鸡鸣睁眼,结果看见李柔依旧安静的坐在对面,一双眼睛还是盯着他看。没想到这丫头耐性如此只好,孟觉晓也有点无语了。
“你讨厌我们么?”李柔突然发话,孟觉晓听着楞了下神,本能的点头道:“至少是不喜欢!在我看来,一个人的位置决定了他的责任,责任越大,就越应该有一颗仁心。你们高高在上的,自然可以无视掌柜之类小民的不满。但是这种不满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时,就会爆发出统治者无法抗拒的洪流。”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是这个道理吧。父皇平时没少说这些。”李柔居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一笑之下,这个看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披散着头发的样子,居然有一种美艳不可方物的视觉感受。
孟觉晓正欲说点啥时,门外突然想起一串脚步声,伴随着一阵噪杂的人声。侧屋里冲出来一个侍卫,面色严峻的看着门外。在边上抱着扁担打盹的庄小六也被惊醒了,横着扁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莫要走了贼人!”门外传来一阵喊声,那侍卫顿时脸色松了一些道:“是县衙的人。”说着就要往外走,孟觉晓上前一步拦阻道:“不可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侍卫有点不满的瞪着孟觉晓,正欲出声时李柔抢先一步道:“听孟先生的,回去照顾好王爷。”那侍卫这才行了个礼道:“是!公主!”
从称呼上孟觉晓自然明白遇见的这两位是什么人,发生这种事情,很明显是牵扯到皇权的争夺。历史上为了皇帝的宝座,兄弟阖墙之事不胜枚举。卷到这其中,往往意味着无数的麻烦和危机的来临。
孟觉晓不想卷到里面去,扭头对李柔道:“天明我们便走,希望不要再见。”
不等李柔说话,侧屋门口出现李雍苍白的脸道:“孟兄,何至于此?此间掌柜的,本王日后一定好好报答。”
“这是王爷的事情,与在下何干?”孟觉晓淡淡的回应道,李雍在侍卫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叹息一声道:“孟兄是聪明人,想必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本王乃当今天子次子齐王,夜间追杀本王者乃楚王的手下,其中首领乃是楚王手下第一智囊龚耀威。”
“王爷不必跟在下说这些,在下也不想知道。”孟觉晓立刻出声打算李雍的话,知道太多了没好下场的历史教训,孟觉晓虽然宅,但是不妨碍从史书上知道这个道理。
“好,本王不说了。孟兄这一次也算是救了本王一命,你有什么想要的,本王一定满足。”李雍多少有点遗憾,孟觉晓是周致玄欣赏的考生,本次院试周致玄会到宁国府来坐镇,到时候孟觉晓顺其自然的就会成为周致玄的学生。现在拉拢住孟觉晓,等于在笼络周致玄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周致玄这个人,李雍一直看的很清楚,为人正直的且只忠于当今的皇上。眼下周致玄在江南省学政的位置上,不过是皇上让他历练一番,日后必有大用。这么一个未来的重臣,在他身上下任何筹码都是值得的。
“在下什么都不缺,王爷有心了。天明之际在下便与兄长离开,今日之事在下可以当做从没发生过。”孟觉晓铁了心不想跟齐王有纠葛,这种关系在别人看来求之不得,在孟觉晓看来意味着无数的麻烦。当今天子不过四十出头,正值鼎盛之年,估计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成问题。十年八年的时间会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预料。再说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届白丁,充其量不过是个秀才,就算能预知齐王将来继承大统,现在投过去也没有什么分量。还不如老实的走科举之路,做出一番事业来,日后不管谁做皇帝,都会想到要用自己。
孟觉晓心里的算盘李雍不知道,还以为孟觉晓读书读傻了,不知道变通。这样的人,其实用起来也是有好处的,因为他一旦投到门下,这一生都不会变节。只是因为手下做事欠考虑,这才引起孟觉晓的抵触情绪。李雍无疑把孟觉晓想的太高尚了,其实自从知道李雍和李柔的身份,孟觉晓心里一直颇为惶恐,只是面子上一直硬撑着就是了。
“孟兄不仅才高,而且为人方正高义。本王钦佩不已。既然孟兄坚持,本王就不勉强了。天色尚早,大家坐下聊一聊如何?”李雍也不着急,笑着摆开聊天的架势。
这个举动倒是让孟觉晓对他生出了一丝的佩服,看他脸色苍白的,犹自如此镇定,倒也是个能做大事的人。聊一聊就聊一聊,反正也不会吃啥亏,把这家伙得罪太狠了,谁知道日后他哪里逮着机会坑害自己。孟觉晓想着坐下,看着李雍不说话。
第四十五章 怕又如何?
“其实本王早就听说过孟兄的名字!”李雍的开场白居然是这个,孟觉晓多少有点意外,一愣之际李雍笑着接着说:“年初金陵城里,多少王孙公子因为孟觉晓这个名字黯然神伤。”
孟觉晓越听越糊涂了,不禁反问:“王爷何出此言?”
李雍道:“孟兄有所不知,正月里金陵城秦淮河上上演了一场百花争奇斗艳的花魁大会。其中有个叫诗语的姑娘异军突起,此女子色艺双绝。最后的花魁之争时,一身淡妆素裙,手持琵琶唱了一首《卜算子。咏梅》,征服了秦淮河,一举夺得花魁大赛探花。”
听到这里孟觉晓大致明白了个大概,但是觉得还是继续装糊涂的好。诗语在孟觉晓看来,不过是生活中一个匆匆的过客,场上的烟花与孟觉晓的生活应该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又与在下何关?在下不过是偶填一词,诗语姑娘顺手用了而已。”
“好你个孟兄,真个是痴情女子负心汉。想那金陵城里,如今慧香苑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哪一个不是冲着与诗语姑娘一亲芳泽去的?你可知道,那诗语姑娘与那老鸨有约,三年之后自赎其身,然后给孟兄做一个丫鬟去。就这一句话,孟兄的名字让金陵城里的男子们嫉妒的都发狂了。”李雍谈起来,一副耳熟能详的派头。
孟觉晓不曾料到还有这种事情,心里感动之余又有点头疼。
“在下与诗语姑娘之间确实认识,只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孟觉晓微微叹息一声,决得还是撇清的好。诗语这样的女人,很多时候意味着就是麻烦。孟觉晓又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将来会不会变不知道,至少现在是这样。
李雍为孟觉晓平淡的反应吃惊了,诗语在金陵城里,那是风靡完全男儿的红伶。到慧香苑与诗语喝杯茶都要十贯钱,听首曲子是五十贯,手谈一局得二百贯。即便是这个价码,金陵城里的男人们,照样是趋之若鹜,流水一般的在那慧香苑里撒钱。这样一个红伶,说出要到孟觉晓的身边做个丫鬟,孟觉晓的反应居然是不为所动。
李雍觉得自己要重新看待孟觉晓了,男人最难过的两关,不过是财与色。即便是贵为王爷的李雍,在诗语面前也为之动心。孟觉晓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竟然淡然至斯。这个年轻人一定是能做大事的!李雍心里如是想,并且这个观点越发的坚定。
孟觉晓要知道李雍的想法,估计能笑的满地打滚。诗语再漂亮,在孟觉晓看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花大钱去青楼做一名火坑孝子的行径,孟觉晓不是清高的不屑为之,而是舍不得钱,最关键的还是怕麻烦。怎么说呢,宅男的心思一般人是很难理解的。现代人都未必能理解,更何况李雍乎?
“不就是一个妓汝么?再怎么漂亮,依旧是下九流。”李柔在边上听了半天,突然笑眯眯的说了一句。
孟觉晓猛的一回头,看着李柔冷笑道:“妓汝怎么了?不偷不抢,出卖技艺也好,出卖肉体也罢,都是自食其力。你有什么理由看不起人家?”
“那些人尽可夫的女子,难道还要高看她们一眼?”李柔被孟觉晓的目光和指责的语气说的来了火,梗着天鹅一般的长颈顶了一句。
“什么时候你收起你这套高高在上的嘴脸,再来跟我说话。”孟觉晓眉毛一横,扭头不理睬她。李柔没想到孟觉晓的反应这么强烈,平日在皇宫里,父皇都得哄着她开心的,到这居然被人如此冷遇。李柔气的站起来,心里委屈的一跺脚,跑回侧屋里去了。
“大胆!怎么跟公主说话的?”一侍卫上前喝道,孟觉晓猛的站起来,手指着侍卫的鼻子道:“你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李雍在边上看着不怒反喜,心里越发的欣赏孟觉晓,一抬手对侍卫道:“退下吧!”
喝退手下,李雍目光如电一般,审视着孟觉晓,好一会才用非常平静的语调说:“孟兄,你既然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见面不行大礼也就罢了,还敢怎么跟我们说话。你当真不怕我以藐视皇权的罪名杀了你?”
孟觉晓沉吟一番,同样用平静的语气道:“怕!非常怕!但,那又如何呢?”
其实孟觉晓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是一时义愤,迈出了第一步就没办法回头了。就当是赌人品吧!孟觉晓此刻心里如是想。
李雍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露出会心一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孟觉晓呵呵一笑道:“没有的事,当时不过是气急败坏,顾不上想太多。如果上来王爷就报名身份,估计我没那个胆子。”
“扑哧!”侧门后传来李柔的笑声,两人看过去时李柔从里头探出头道:“算你知道点厉害。敢对本公主无状,够你杀十回头的。”
李雍呵呵一笑,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道:“孟兄此言不然,如不是心中有正气者,一般的儒生见了血还有刀,估计能吓到桌子底下藏吧!窃以为,孟兄为人一身正气,故有此举。”
孟觉晓心道我才没那么伟大,真实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是一个穿越客。一个来自现代的人,在站了道理的前提下,对于权力者的惧怕感不那么强烈罢了。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子里轻松的气氛一下又紧张起来,两个侍卫一前一后的站好位置,前者收拾利刃走到门口低声问:“谁?”
门外道:“文立两足稳。”
里头侍卫一听便收起家伙道:“行与仲尼齐。”
门外顿时传来一阵喜悦之声道:“是齐二哥么?王爷没事吧?”
姓齐的侍卫打开门来,门口十几个大汉守着,进来一个高大的汉子径直进来,看见齐王坐在客厅里,连忙单膝跪下行礼道:“属下王横救驾来迟,请王爷责罚。”
李雍笑着抬手示意道:“起来吧,这事情怪不到你。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横道:“属下依令在三十里铺设伏,接到消息立刻赶来。在城下亮出字号,守城差役开门进程。适才县里衙役告知,贼人趁乱都逃了。现在县令以及一干衙役,都在外面候着呢。”
李雍听了一阵脸色阴沉,嘿嘿冷笑道:“兄弟们都还好吧?”
王横道:“除了报信的崔立,剩下的就是王爷和公主身边的两位。其他人都战死了,公主身边的丫鬟桔儿也惨死于刀下。”
“砰!”李雍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侧屋里的李柔这时候嘤的一声哭着出来,道:“桔儿妆扮成本公主的样子,她是为本公主死的,一定要厚葬她。”
张光明总算是被吵醒了,口中不满的嘀咕:“谁啊,这么闹腾让人怎么睡觉?”
“嘘!”站在门后的孟觉晓连忙扭身示意他别说话,张光明起来站在孟觉晓身边往外看,看见一群手拿刀剑的家伙进来,顿时两腿一软道:“我的妈啊!”
“谁在里面?”王横猛的抽出刀来暴喝一声,李雍笑着摆手道:“王横,没事了,你出去吧。”待王横出去,李雍回头朝门口喊:“孟兄,本王要走了,你不送一送?”
孟觉晓笑着出来拱手道:“恭喜王爷脱险!”
李雍笑了笑,朝依旧横着扁担的庄小六招手,庄小六上前来李雍笑问:“你平时练的是大枪吧?”庄小六点点头,李雍想了想,回头招呼道:“拿我的大枪进来。”
很快有人捧着一杆大枪进来,李雍拿在手里掂了掂,丢给庄小六道:“这杆大枪是本王平时惯用的,用上好的白蜡杆制成,你拿去用吧!”庄小六接过之后有点茫然的看着孟觉晓。
“还不谢谢王爷赏?”孟觉晓笑着说了一句,庄小六连忙单膝跪下道:“谢谢王爷。”
李雍见状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转身对孟觉晓道:“孟兄大才,日后必定能在金陵重逢。本王等着孟兄金殿传胪的那天,到时候再摆酒相贺。”
李柔这时候飞快的擦了擦脸,扭头对孟觉晓笑道:“你将来到了金陵,一定记得要告诉一声,我请你吃好吃的。”
孟觉晓笑道:“多谢公主美意!”
李雍道:“好了,该走了。对了王横,给本屋的主人留下五百贯钱!”说罢李雍与李柔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了出去。李雍不曾回头,倒是李柔多次回头朝孟觉晓笑,还挥着小手。
第四十六章院试(上)
轿帘子放下的一瞬间,李雍平和的脸在眨眼之间凝固了,阴沉爬满了额头。李雍不想骗自己,这一次的南下布局,其实是失败了。鱼没有钓到,反倒被咬了一口。之后能做的事,不过是抓住自身被伤的事情大肆炒作一番,楚王方面其实很容易撇清。
这一回合,其实李雍输了。那么下一回合呢?
李雍比之于楚王李文唯一的优势在于掌握了清流,这是齐王用一个逍遥风流王的代价换来的。清流议政古而有之,但是清流往往又是最不靠谱的,他们手里的舆论工具,在强大的国家机器发威的时候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李雍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目前国家机器依旧牢牢的掌握在父亲的手上。李雍是聪明的,即便是皇帝的儿子,当体现出一种能取代皇帝的可能性时,皇帝下手的时候照样不会留情。
李雍认为,现在的楚王就处在这种边缘。而自己需要做的,则是让父皇看见这种可能性。要做到这点,很难!当今天子虽然以仁德自诩,但是对于朝野的控制手段,身为皇子的李雍比任何人都清楚。
皇帝如果能去猜忌长子,自然也会猜忌次子。这个道理很简单,所以李雍需要做到既让皇帝明白楚王具备了威胁皇位的能力,有得让父皇不会猜忌自己。
要做到这一点,有的话就不能由他或者他掌握的清流先说出来。那么,由谁来先说呢?李雍的选择其实早就有了,那就是周致玄。
周致玄是翰林出身,曾在皇帝身边帮忙处理奏折,深得皇帝的欣赏。此其一也,其次他翰林的身份出来说话,同样以翰林为主的清流们附庸而上,看起来也顺理成章。
从掌柜家到县衙不过片刻可至,李雍在这段时间里发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李雍立刻轻轻地拿起身边的杵,轻轻的敲了敲轿子。骑马跟随的王横立刻下马凑到轿子跟前。
“王爷有什么吩咐?”
“立刻飞鸽传书,让前往宁国府给周先生报信的人停止行动。”李雍的声音几不可闻,王横听了立刻点头转身离开。
吩咐完这一切,李雍不禁暗道希望还能来得及。周致玄不是简单的人物,能够在当年皇帝跟前得到赏识的人,哪里会有简单的?正因为如此,李雍发现自己的错误,也就是说他遇袭受伤的事情,谁都可以告诉周致玄,就是不该由他的人来说。
这其中的道理很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只是容易被人忽略罢了。李雍之前就忽略了,忽略了周致玄一直处于一种两边都不掺和的状态。皇子被伤,周致玄知道了,以他的性格肯定要上奏折抨击江南省一些官员。但是李雍受伤的事情,如果是李雍派人告知的,周致玄同样也会上奏折,但在言辞上绝对不会太激烈。这,就是李雍忽视的地方。
从周致玄身上,李雍突然想到了孟觉晓这个周致玄欣赏的学生。脸上露出了一丝说出不清楚味道的笑容。李雍想到的是孟觉晓说他怕的时候的表情。
嘴上说怕?脸上怎么看不出来?一般的人见了王子,还不立刻大礼参拜么?这是李雍觉得最有意思的地方,想着不由自言自语的笑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李雍是把孟觉晓归类到周致玄那一类去了。
事实上李雍离开之后,孟觉晓一ρi股就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这个时候的孟觉晓,思维出现了混乱。脑子里总是在转着一个念头,“哥居然当面喷了王爷和公主。胆肥啊!太TMD的肥了!”
黄山之行很明显泡汤了,张光明弄明白昨夜发生的故事后,一拍大腿道:“这掌柜的是条汉子!”
“不如让他跟你干吧!”孟觉晓也就是随口一说,张光明倒是当真了,立刻叫来掌柜的当即问道:“掌柜的,想不想跟本少爷干?”
那掌柜的看看张光明,然后再看看孟觉晓,点点头道:“中!”
收拾收拾回到宁国府,刚进门没一会,外头便有人来请。
“周大人请孟公子前往一叙。”来请的人是周致玄身边的老跟班。孟觉晓匆匆梳洗一番,出门时心里挺纳闷的想,怎么才回来周大人就知道了。
跟着来到一处僻静的院子里,只见院子里周致玄正在背着手做沉思状。孟觉晓上前躬身道:“学生孟觉晓给先生请安!”
“呵呵,觉晓来了!想必心里不明白为何本官相请吧?”周致玄脸上露出微笑来,伸手指了指院子里的椅子道:“别拘束,坐下说话吧。”
里头一个年轻漂亮的丫鬟出来上茶,孟觉晓见了心道周致玄也是很会享受生活的。周致玄一直在观察他,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啥,便笑道:“这所宅院是高县令的外宅,本官临时借用一下。”
孟觉晓听出他言语中的戏言之意,不禁立刻站起,躬身道:“学生浅薄了!”
周致玄笑着摆摆手道:“无妨!坐下说话吧!上午收到两份信报,一份是旌德县令,送平大人转来的,一份是齐王使人送达的。”说着周致玄指了指桌子上的信封脸色陡然严肃起来,接着道:“齐王信中表达了对觉晓的谢意,说你仗义扶危,本官想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
孟觉晓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仔细的想了想前后过程,把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周致玄听的很仔细,几次打断他问细节。孟觉晓一一作答,连当年责备李柔的话都没有隐瞒。
说完之后周致玄突然笑了笑,站起身来慢慢的在院子里踱步,孟觉晓不敢说话惊扰他,耐心的在等着。周致玄突然站住回头问:“觉晓以为,齐王为人如何?”
这个问题把孟觉晓难住了,因为实在太难回答了。孟觉晓面露难色,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学生说不好!”
周致玄听了不禁哈哈大笑道:“非说不好,实不敢说。你回去吧,没事了。”
孟觉晓起身告辞,周致玄独自站在院里,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问题。皇上让自己给齐王做老师,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没有搞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周致玄实在不敢做决断。
时间在悄悄的过去,院子里的周致玄如同雕像一般,站在树下有半个时辰没动步了。里头丫鬟这时候出来收拾东西,茶杯没放稳,哗啦一声翻在盘子里。周致玄被惊动了,看见盘子中的茶杯时眉头一展,淡淡的笑了笑。
“大人赎罪,奴婢心急了,茶杯没放稳!”丫鬟连忙跪下求饶,周致玄呵呵一笑挥手道:“没事,下去吧!”
周致玄想到的是平衡!平衡乃帝王之术!楚王势大,皇上要敲打他了。让齐王来找自己,就是在发出信号啊!想到这个,困扰周致玄多日的阴霾为之消散。
“来人,备纸笔!”周致玄招呼一声,丫鬟很快出来在院子里的桌子上摆好笔墨。周致玄微微沉思,提笔落下,不多时放下笔,端起奏章看了看,满意的笑了笑。
朝中的事情与孟觉晓还是有点遥远,回到宁国府,孟觉晓把精力投到学习之中。迎接院试的来临。
院试这一天终于来了,早早起来,不慌不忙的来到考场外等候开门。周致玄在平鹤江的陪同下,一身官服神态威严的出现了。
周致玄目光如电,扫了一圈面前的学子们,看见孟觉晓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第四十七章院试(下)
周致玄这一停,身边的下属们顿觉大有文章,时间不长也就几秒钟的样子,但是聪明的下属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其实学政下属的官员们,一直觉得周致玄这个上司很后意思。下面的人送礼,超过一贯钱的绝不收。真要是下面出了点啥纰漏,周致玄也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你真的做出成绩来了,周致玄在往上报的时候绝对不会贪你的功劳。
总的来说,下面的官员们想拍马屁属于提着猪头找不到庙门!现在,机会来了。周致玄的轻轻一停顿,决定了很多东西。但是,旁观者找不出任何的把柄,不能不说此人的高明。
周致玄不是圣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如果让周致玄来说自己的报复是啥?或许他会回答,等待机会一飞冲天,在真正意义的掌握了权利之后,做一些自己现在想做而做不了的事情。至于想做啥,只有他自己知道。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的孟觉晓更加得心应手。院试同样考两天,但是内容有不同。第一日主要考文章,明经方面的内容取消了。第二日还是考农桑和诗词,只不过考题更加的贴近现实,需要有一定的实践经验才能做的出来。
第一次考题有二,其一为“有不虞之誉,有求全之毁。”其二为“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这两道题目,孟觉晓拿到手的一瞬间,突然觉得这题目就应该是周致玄出的,至于为什么,孟觉晓说不清楚。
前者出自《孟子》,原文大意为有意想不到的赞誉,也有求全责备的毁谤。后者出自《论语》,大意为君子和睦相处但不伪善的互相认同,小人伪善的互相认同但不能和睦相处。
如果孟觉晓知道周致玄现在身处的境地,一定会明白周致玄出这两道题目的意思。周致玄下来做这个学政,主要原因就是因为楚王的拉拢不为所动,受到个别内阁大员排挤。这些个别的大员,当初想拉拢周致玄的时候,说了他很多的好话。一旦拉拢被拒绝,便有人跳出来攻击周致玄一些小毛病。比如傲慢、与同仁不和等等。
周致玄出这两道题目,就是想借此表达一下内心的立场。周致玄相信,远在金陵城的皇上,一定能看见这两道考题的。
这两道题目,孟觉晓还是很有把握写好,《论语》《孟子》这两本书孟觉晓不说倒背如流,顺背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不过怎么写,孟觉晓还是想了很多。最后孟觉晓觉得,应该把两个题目联系起来写,因为他觉得两道题目之间有条隐约线牵连着。
思路理好了,写起来就轻松了。花一个上午打好草稿,中午自己弄点吃的,小憩一番后起来洗脸,正式撰抄。整个考试的过程中,孟觉晓又觉得有眼睛在窥视自己,只不过上一次被人窥视,孟觉晓觉得有点凉,这一次的目光,则有点热。
“同于我者,何必可爱?已与我这,何必可憎?”引汉儒仲长统的话为开局,孔子的儒学中没有“敌人”的概念,这是汉儒对孔子思想的认识。孟觉晓抓住这一点作为开端,一番论述之后笔锋一转道:“自武帝以来,驭民者多以学儒入仕,皆以君子之名自诩。然皆能和而不同乎?晋有南渡五胡乱华之祸,唐有五代十国之乱,此皆为为政者不和不同之祸也。”
孟觉晓的意思很明显,没有纠缠于两段文字的本来意思大做文章,而是结合历史来谈。最后阶段,孟觉晓笔锋又是一转,回到了君子这个概念上来。“何以为君子?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君子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完成了又一次重磅人物的抄袭后,孟觉晓放下了笔。
写完文章,看着自己的手笔,孟觉晓不禁暗暗感慨,天下文章一大抄!
交了卷子孟觉晓弄点吃的,背着手在过道里散步,悠闲的样子不像是在考试,而像是在游山玩水。这一幕,也成为了本次院试的一大景观。别人都在忙着写文章,一直到天黑了,才有人开始交卷子。奇怪的是,孟觉晓的散步行为,并没有遭到任何人的制止。
次日的考题有趣多了,不是简单的让你背书了,而是给你一个一个的现实中遇见的难题,让你去解决。“河堤管涌该怎么处理?决口了能有什么办法堵上?麦子抽穗时该注意哪些以免减产?等等!”更绝的是还有几道数学题,“又有田广十二步,从十四步。问为田几何?”
比数学孟觉晓在如今说第二谁敢谁第一?
次日的考题孟觉晓做起来更快了,一天的题目一上午就做完了不说,还带花了一个小时检查。做完之后孟觉晓满意的看了看卷面,没有任何不整洁的地方,这才起身要交卷。
正准备喊人的时候,孟觉晓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风骚了一点,府试交卷就很早,院试再来这么一出?心里有点忐忑,可是看看这周围的环境,十步之外就是厕所,不时有恶臭飘来。孟觉晓觉得实在不能忍,心道早就早一点吧。
考试还在进行的时候,改卷子的工作也在同时进行。院试由省学政下派官员监考改卷。周致玄既然来宁国府坐镇,最后决定文章名次的权利自然在他手里。虽然说科考项目很多,但是童生试里头最受重视的,还是文章和诗词。
次日下午,几乎是孟觉晓交卷子的同时,一名提学官拿着一堆卷子走到周致玄的跟前,奉上卷子后笑道:“大人,下官等一致认为,此十人可为本次院子之首。”
周致玄拿起卷子一一看过来,一边看一边点头。这些文章写的都不错,皆有可观者。看到孟觉晓那一笔整齐的如同刻印出来的馆阁体时,周致玄不禁微微的坐正了身子。县试府试,接连两篇妙文,这一次不知道会再给自己一点什么惊喜呢?
两篇文章看完之后,周致玄震惊了。因为孟觉晓扣紧了“和而不同”与“何以为君子”这两个概念大做文章。可以说与周致玄最初出这两道题目的本意不谋而合!周致玄就是想通过这两道题目,表达自己唯一忠心的只有皇上一人。
而孟觉晓一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居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君子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正好是周致玄当初想说而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么?至少周致玄是这么认为的!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孟觉晓一个在家闷头读书的孩子,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迹。
“文为心声!”能够写出这么精彩的句子的人,他的品行还能差么?联想到当初那句“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周致玄有一种与知己一道喝了美酒一般的熏熏之意。
还有什么好说的?周致玄放下文章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此刻窗外正是正午阳光正好的时节。枝头新绿犹嫩,但是必定会长成绿油油的叶子。周致玄觉得孟觉晓就是那枝头的新绿,而自己应该如春光一般,照着孟觉晓这片新绿。
想到得意之处,周致玄不禁微微一笑。齐王遇袭一事,周致玄上奏弹劾江南省一干官员,“地方不靖,以致龙子蒙难。惶惶与山城之夜,奔逃与市井之间。此皇家之耻也,此为臣子之羞也。”周致玄相信,有这篇奏折上去,加上齐王来拜师的前提,三年之内重回皇帝身边不是问题。那时候,想必皇位的继承人问题,基本就水落石出了。
与此同时,周致玄对于皇帝的照顾之情感怀于心。学政这个位置,往上不难,又不会过多的劳于繁琐的民事。还能有很多机会接触基层的工作,可谓是用心良苦。想到当初受到谤言之际,向皇帝请求下基层的时候,周致玄不禁眼睛微微的热了。
很明显,造成周致玄感慨万千的正是孟觉晓的文章!如此佳文,读之如饮美酒!尽管孟觉晓这片文章,在行文之间还是难逃幼稚之处,但是一白遮百丑!恰好又与周致玄的一些心思联系了起来,这个案首周致玄要给别人,自己就不能答应。
提起笔,周致玄在孟觉晓的卷子上写下三个字“小三元”。
第四十八章如此讨教?
童生试结束了,放榜的那一日轰动了。原因无他,案首乃宣城孟觉晓。榜上如果单有一个名字也就罢了,偏生还贴出了孟觉晓的文章。没有人知道学政周大人是怎么想的,但是一干学子们看见这篇文章时,无不心悦诚服!这案首,只能是孟觉晓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给别人谁能写出这等句子来?
两道看似简单的题目,竟然做出此等文章来,学子道一声“惊为天人”也不为过。一时间有好事者当即拿出纸笔,抄下这篇文章。有人开了头,效仿者顿时多了起来。
“孟觉晓是我们的同学!”有宣城县学的同学得意洋洋的在人群中大声道,人群中纷纷有人问起孟觉晓的事情来。
那宣城学子得意道:“汝等可知道,当初学政周大人至宣城巡视,问及为何读书一题。孟案首是怎生回答的?”
“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有人沉不住气喊将起来,那宣城学子待吊足众人胃口才慢慢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好一会突然有人大喊:“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顿时应和者多了起来,跟着喊的都是一些年轻热血者。
连中三元的孟觉晓现在正在做啥?答案是在扎马步!
从考场出来,孟觉晓便找庄小六秋后算账。把庄小六叫道跟前,摆出少爷的架子道:“贼小六,你哪里学来的武艺,为何不早跟本少爷说。”
庄小六满不在乎的笑道:“少爷,这又少好跟您说的。我爹说,庄稼把式上不得台面,自己练着玩玩可以。拿出去说就是丢人显眼?”原来真正闷骚的是庄大栓,藏的最深的阶级敌人原来是家里的老长工。
“本少爷也想学,你可愿意教我?”孟觉晓笑问,庄小六平撇嘴道:“您学这个做啥?这是粗人学的,您学了失身份。”
“本少爷就是想学,你管得着么?说吧,教还是不教?”孟觉晓端起少爷架子来,一点没有诚心拜师的风范。
“不教,爹知道了打断我的腿!”庄小六倒也耿直,低着头顽抗。
“这是逼我出绝招啊!”孟觉晓心下暗道,阴森森的笑了笑,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飞票,在庄小六面前晃了晃道:“看见没有,这是五贯钱!你答应教,这钱就是你的了。以后每个月还有五贯钱!”
见了钱庄小六的眼睛就蓝了,闪电般的把飞票抓手里道:“成交!”
靠,居然五贯钱就把这小子收买了,早知道不拿这么多钱出来。事实证明,武侠小说都是骗人的,什么飞橼走壁都是瞎扯。这几年,庄小六尽让孟觉晓扎马步了,说是练的下盘有根了,再说别的。这钱也太好赚了!
孟觉晓清楚练武跟读书一样,没有速成的可能,只能是埋头苦练。这一出倒把张光明弄晕乎了,跑来找孟觉晓下棋呢,这家伙在扎马步。
“三弟这是搞什么名堂?”
“身体太虚,练练。”孟觉晓解释了一句,但这不是实话。实话这孟觉晓怕死,这年月伤风感冒都照样能死人的,只有提高自身的身体素质,增强体抗力才能保证多活几年。
外头的纷扰孟觉晓还是通过张光明知道是,不出意外张光明没有考中秀才。对于此张光明看的很开,豁达的一笑道:“哥就不是读书的料。”说完就兴冲冲的为孟觉晓的连中三元而开心。
“连中三元啊!宣城有史以来第一人,也是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这话外面早传开了,张光明不过是转述一下罢了。
一直到学政周大人遣人来请,说是大人宴请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孟觉晓这才收拾出门。
时下正是春光明媚之际,周致玄请客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在一片桃林之内摆下酒席。参与酒席的人不单是本次童生试的五魁首,还有知府平鹤江已经宁国府的闻达人士。
在众人的纷纷祝贺声中,孟觉晓不敢托大,先拜了周致玄,后拜平鹤江,然后是高县令。
开始的时候孟觉晓还能保持一点矜持,几杯酒下肚子,就有点晕乎乎的。在这暖暖的春风里,人生得意之际,美酒当前之时。孟觉晓心里的得意也开始往外冒,话也多了起来。殊不知有人正等着他呢。
“久闻孟案首大名,本人不才,欲与案首讨教一二。”酒席上有人站起来大声道,孟觉晓一看那家伙的长脸,想起来这厮是个举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他叫啥来着。
一声喊把众人的吸引力都吸引过去了,孟觉晓正在兴头上被人打断,心中不满之极。正欲反驳一句,一转眼看见周致玄等人的目光朝自己看来,不由酒醒了三分。心道此时不是嚣张的时候,于是朝程谦拱手道:“觉晓不才,如何当得起讨教二字。”
孟觉晓这么一说,周致玄满意的微微点头,扭头拿眼神瞅着平鹤江,那意思这人是谁招来的?平鹤江装模作样的瞪了程谦一眼道:“程谦,你一个举人跟一个秀才说什么讨教,说出去不怕招人笑话。再者,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胡闹的时候么?”
那程谦朝诸位大人行个礼道:“各位大人赎罪,所谓见猎心喜。府院二试之前,在下便闻宣城孟觉晓的才名,府试之前便前往相约,说好要讨价一二。”
“原来是说好的,那就怪不得你了。”平鹤江笑着平淡的一句话,把事情轻轻放下。周致玄听了暗暗皱眉,心道年轻人终究是有失检点的时候,春风得意之际难免有意气之举,倒也不好责备求全。
孟觉晓见他提起这个,顿时酒醒了七分,觉得这家伙肯定来者不善。于是也朝诸位大人拱手道:“各位大人,晚生与程前辈府试之前素昧平生。那一日程前辈突然出现,相约切磋之事,不等晚生答应便扬长而去。如今程前辈这么说话,似乎有失厚道。”
这个程谦本来就是受人挑唆而来,挑唆者不是别人,正是肖主簿。县试之事肖主簿一直耿耿于怀,一直认为他主簿的位置没了是孟觉晓害的,便想找个机会羞辱孟觉晓一番,以泄心头之愤。这种人不去想自己收钱坑人,不反省自己的错误,反过来还要倒打一耙。
程谦三十岁,本是宁国府的名人,二十五岁便中了举人,虽然两次会试不中,但还是有宁国府第一才子之称。本来程谦对孟觉晓就有想法,这些日子“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话,听的耳朵都起老茧了。程谦觉得自己第一才子的名头受到了威胁,心里也有了危难孟觉晓一番的念头。于是,便在孟觉晓最得意的当口跳了出来。
听罢孟觉晓的解释,程谦多少有点理亏,当初孟觉晓确实没答应。不过既然站出来了,程谦也只能继续下去。
“怎么?孟案首能连中三元,却不敢与在下切磋一番?听闻孟案首在元夕之际与同学打赌,让输了的同学站城头上大呼‘我不如孟觉晓’三声。今天孟案首不比也可以,喊三声‘不如程谦’便可。”
程谦此言一出,在座都生出了看好戏的心思。周致玄听了倒是怒火中烧,心道欺人太甚。不等孟觉晓说话,周致玄便冷笑道:“觉晓,你便与他比试一番,即便是输了,也不要堕了志气。再有,如果你赢了,本官便许你一件事情,不论大小。”
谁也没有想到,周致玄会说这番话。当场在座的人都有点晕了,孟觉晓是周致玄取的院试案首不假,但是他与别人切磋,与学政大人何干?
孟觉晓心里正在犹豫,接受挑战的话,会不会给周致玄留下狂妄的印象,毕竟一直以来在周致玄的面前表现的都非常谦恭。现在又了周致玄的话,孟觉晓便不再犹豫,微微一笑拱手道:“如此,不知称前辈想必些什么?”
有备而来的程谦早有想法,这个时候比做文章肯定不现实,可以比的无非是对对子以及填词。这两样程谦都比较自信,不过孟觉晓词填的好,这个程谦也都暗自佩服,自觉没有把握有绝对的胜算。
“在下也不为难孟案首,在下有几个对子,孟案首能对上便算过关了,宁国府有史以来第一人的名头也算实至名归。”这程谦倒也狡猾,话说的留有余地,搞的好像他居高临下的考教孟觉晓一般。
第四十九章自取其辱
有人挑衅,自然有人抱不平,当然这个抱不平的人也是有别的想法的。听了程谦的话,高县令突然阴阳怪气的说:“程举人好手段,你赢了便让人说三声不如你,你要输了呢?又待如何?不要说你是举人,孟案首是秀才。子曰:达者为先!你既是要与孟案首切磋,输了便也说三声不如孟觉晓好了。”
高县令是进士出身,又是官身,他出来说这个话,程谦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再说了,程谦挑衅在前,输了喊三声也无话可说。
这时候平鹤江站出来道:“呵呵,高大人所言极是,既然是切磋嘛,彩头便要公平。这样吧,如孟觉晓能出对子难住程谦,喊三声不如孟觉晓,也不为过。”
平鹤江这么一打岔,倒是把孟觉晓获胜的概率降低了很多。程谦要为难孟觉晓的事情,平鹤江也是刚才知道,本打算制止的。但是想到周致玄是楚王有心为难的人,觉得孟觉晓被难住了,不是间接的说明周致玄的眼力问题么?于是,平鹤江的态度上一直微微的偏向程谦。
当然了,偏向程谦在座的各位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想法,程谦是宁国府人士,身为知府大人,偏向一点在哪里都说得过去,总不能让下面县里来的人把府城的举人压下去了吧?这其中,也牵扯到高县令,也让平鹤江的心态发生了变化,上次肖主簿的事情高县令虽然留了余地,但是完全可以压下来不往上报不是?甚至可以反过来,不取孟觉晓。说明高县令和平鹤江,就不是一条心。‘
一场突然起来的挑衅,牵扯到的东西突然多了起来,关系也变得复杂了许多。平鹤江的一席话,其他人都没有异议,算是划下道来。
提到对对子,孟觉晓多少有点忐忑,以前倒是看过很多对子。只是这不比作词,可以有大把的资源来抄袭,很大的程度上要靠自己。不过既然周致玄开了口,孟觉晓硬着头皮也要上不是?输了喊三声不如程谦罢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总之孟觉晓现在是光脚的,有点混不吝的意思。
“既无异议,请学路先出题!”平鹤江担心迟则生变立刻出声,开始这场比试。可能是没有注意,提到程谦的时候用的是他的字。
程谦一番沉吟,拿起一把扇子,装模作样的舞动一番后,遥指远处一个樵夫道:“有了,孟案首仔细听来。柴重人轻,轻担重。”
此对一处,言者有意,听者何尝不是有心?此对隐隐有讽刺孟觉晓才具不足以连中三元的意思。孟觉晓听了,不觉习惯性的走动,边走边思考,周围一片安静,等着孟觉晓的答案。走了三五步之后,孟觉晓一拍额头笑道:“有了,路长脚短,短量长。”
这一对可谓工整,关键是意思有趣。程谦暗喻孟觉晓轻担重,孟觉晓回了一个短量长。前者等于说你名不副实,轻担重。后者等于说你不自量力,短量长。
“对的好!”周致玄第一个开口叫好,一干人等见了纷纷符合。平鹤江脸色阴沉的扫了程谦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出这个对子,如此简单就让人给对上了。
“再听我这个,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程谦急了,连忙推出第二个对子。要说这个对子,倒也有点意思,对起来有点难度。在场一干人等听了纷纷低头思索,一时难有答案者。可惜这是一个古对子,孟觉晓在一本书上看见过,别人对着难,他对的比上一次还快。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说完孟觉晓还处于刚才背手而立的状态,一阵风吹过,衣袂飘飘,配上一副俊逸的外表,真个是说不出的潇洒。
又被对上了,这一次程谦真急眼了,两个对子没难住人也就算了,这对上的速度也太快了。这下程谦的面子挂不住了,想都没想就拿出自认为最难的对子。
“白蛇渡江,头顶一轮红日。孟案首且莫慌对答,此联为一迷联,打一事物。”
平鹤江一听觉得这个对子比较难了,连忙抢先开口道:“可是油中灯草?”
程谦连忙拱手道:“大人高明,此谜底正是灯草。”
俩个人一唱一和的,就是不想让别人提起,该着孟觉晓出对了,程谦都已经连出两对了。程谦这么干其实挺不要脸的,可是为了难住孟觉晓,扳回一点颜面,也顾不了许多了。
周致玄这个时候也为孟觉晓担心了,单纯的对对子周致玄觉得未必难的住孟觉晓,但是要带着谜语的,孟觉晓就有麻烦了。周致玄这么想,完全是因为自己一时半会也没想起来该怎么对。
心里担忧,周致玄不觉拿目光看着孟觉晓。只见孟觉晓转身微微一笑道:“原来程前辈还喜欢猜谜,那好,我这正好有个迷联,不知道对的工整不工整。”说着孟觉晓微微一停顿,待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的身上时,这才慢悠悠的说:“乌龙卧壁,审批晚点进行。”
这一下程谦傻眼了,要说对对子,这一对肯定是对上了,还对的极为工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我的是油中灯草!”程谦气急败坏的喊,他也只能在这上面做文章,这是最后的希望了。
“我的是墙上秤杆!”孟觉晓依旧保持着微笑,不慌不忙的回答。
“这!这!这!”程谦连说三个“这”,脸涨的通红,憋了一会之后,觉得周围的人都用一种讥笑的目光瞧着自己,不禁不自觉的大声又道:“且莫得意,我这还有一对,一定对死你。”
这时有个清脆的声音Сhā嘴道:“你还要不要脸?你都连出三个对子了,该着孟案首出对子了。”Сhā话的人立刻招引了众人的目光,平鹤江一看那说话的人,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周致玄抬眼一看是男装的李柔,不禁一阵苦笑,这丫头不是跟着李雍在旌德么?怎么又出现在这里?这时候,穿着便装的李雍笑着出现了,朝周致玄拱手道:“学生见过老师。”
说着,又朝孟觉晓拱手道:“孟兄一向可好?”
李雍在旌德受伤,留在县衙里养伤的事情平鹤江自然是知道的,也曾去问候过。本想上前见礼,刚起身见周致玄朝他看来并微微摇头,平鹤江反应过来了,李雍是不想暴露身份。
平鹤江为人小心,虽然不是李雍一路的,此刻还是微微欠身,意思了一下。有周致玄顶在前面,也不担心李雍拿自己失礼的把柄。
“李兄好!”孟觉晓遥遥拱手,却没有上前亲近的意思。周致玄见状,心道这孩子乃是刻意保持距离,真是心思机巧的紧。
李雍口称孟觉晓的学生,又是一副气度不凡的样子,周致玄和平鹤江都没找他乱闯的麻烦,别人如何有说话的余地。
李雍和李柔找位置坐下后,孟程之间的对决还要继续下去。这个时候程谦脸色已经由红转青,刚才被李柔抢白了一句,哪里还有脸继续出题。
倒是孟觉晓心道这厮无事生非,这种以后没准还不会少,不如让他输的心服口服,日后传出去也好让一些无聊的人畏而却步。于是孟觉晓主动笑道:“适才程前辈不是还有一联么?说来听听,在下对不出不要紧,不是还有诸位大人在么?”
这一下程谦眼睛瞪的溜圆,嘴巴张老大却有说不出话。倒是周致玄这个时候觉得孟觉晓是信心来了,大有趁胜追击的意思,便凑趣笑道:“程谦,孟觉晓让你出联,你怎么不出?”
刚才孟觉晓表现的太好,周致玄对孟觉晓也信心百倍起来。
程谦只好硬着头皮出了一脸道:“檐下无鱼蛛张网。”
众人的这一会听的甚是过瘾,不觉又把目投向孟觉晓,如果说之前大家对孟觉晓还有点没信心,这一会每个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觉得孟觉晓一定能对上。
果然,孟觉晓没有让大家失望,只是微微一沉吟,没走出第三步便笑道:“云中有字雁挥毫!”
“好!”李柔第一个叫好,众人也都跟着叫了一声好,一时好声雷动。
“好了,现在该孟觉晓出对子了,孟觉晓,你一定对死他哦。我知道的,他不如你。”李柔真是唯恐天下不乱,毫无忌讳的抢着说话,这话一下就把程谦说到死地上了。
程谦的脸色此刻变成了一种惨白色,朝孟觉晓拱手,却是扭开脸不敢正视道:“孟案首大才,请赐对。”
孟觉晓实际上这个时候已经胜券在握,但是气这个程谦无事生非,心道说不得要难他一难。走了两步想到一个趣对,转身笑道:“池中莲包攥红拳,打谁?”
程谦当即愣住了,皱眉苦思好一会,陡然大声道:“我不如孟觉晓!”连着喊了三声,然后以袖掩面,疾步而走。在场诸位一时愕然!只有李柔冷笑道:“自取其辱!”
PS:隆重推荐,起点老牌白金写手,傲无常之新作《昏君》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