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皇上一心顾着喝酒和欣赏殿中央穿着鲜艳丝服的妙龄女子的曼妙舞姿,在音乐和吵闹声里并没有听清皇后的话语。
倒是一边端庄的丽贵妃笑靥道:
“皇后娘娘,我看就让西雨和老太后多说说话吧,毕竟是老佛爷,难得一次这么高兴。”
丽妃是皇上最喜欢的一个妃子,皇上晚上一般都去丽妃那里就寝。
“丽妃,我也是为了国家的形象着想,这皇宫里不能容许她这么闹。丽妃平日里也是宠着这西雨,她怎么就不能像别的公主那样安静得体呢?”
“皇后,再怎么说今儿个也是太后大寿,你看这殿上人人高兴,君臣一体,其乐融融,平日里那些皇室教条怕也不缺这一天吧。”
“丽妃要是有皇子也会让他像西雨一样这么疯疯癫癫不成体统吗?”
“这——”
丽妃一时语塞,她一直没有生下龙子,两次都是胎死腹中,两次都令人扼腕叹息悲伤不已。这是让整个后宫都很难堪的事情。而皇后捡着丽妃最痛苦的事情说,像一把尖锐的匕首,直Сhā心脏。丽妃顿时神情黯淡,也不想过多地和皇后争执。毕竟自己不是对手。
皇上看出她的模样些许哀愁,道:
“丽妃,怎么了?值此吉日,为何眉头紧锁?”
“噢,皇上,臣妾有点不舒服。”
“要去后面休息,请太医来看看么?”
“没事,皇上,臣妾不要紧的。”
皇后看着皇上主动站在丽妃前问这问那,有些生气:
“皇上一眼就能看出丽妃的不适,我刚才那么大声对皇上说话,皇上却充耳不闻!”
“噢,朕也许是对于舞蹈太多专注了吧。圣人有何事要告知朕的?”
寿宴2
没等皇后说话,太子赵桓红光满面而来,显然是不胜酒力:
“拜见太后,父皇,母后,丽妃娘娘……西雨妹妹也在啊!呵呵。”
“桓儿,让你少喝点,看看你的脸色红成什么样儿啦!”皇后警告道。
“不打紧的,母后,儿臣今天给太后准备了一份大礼!”说着就从袖管里掏出一块白色的丝帕,放在手心,一叠一叠地打开,原来是个硕大的夜明珠。晶莹剔透,白日里也微微闪着荧光,仔细一看,内部那鲜亮的绿色正好构成一个龙的图案,龙头龙尾,四条爪儿俱有,最奇妙的是那龙的脚下还踩着一片云朵,真是浑然天成,绝世罕有。“太后,这个夜明珠唤作龙舞祥云,是洛阳地方恭的,当地人称龙珠,几百年才能发现一个。如今能呈现出来,想必特地为着太后的寿诞,来暗示着太后的吉祥健康的。”
“好,哀家倒是非常的喜欢。”太后将龙珠拿在掌心把玩,龙珠散射的光将她脸上的皱纹也熨平了。
“西雨妹妹,我还有样东西送你。”太子对西语道。然后对身后的小太监喊:“呈上来。”
只见太监双手端着个被长手帕覆盖的东西走来。
打开那手帕,原来底下是个崭新的鞠球!
“知道妹妹平日喜欢蹴鞠,这是我圆社里的高俅献给我的。是用吐蕃牦牛皮做成,经过上好银线精心缝制成的。只可赏观不能蹴玩的。妹妹喜欢吗?”
“多谢太子,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收受。”西雨婉言谢绝。
“不贵重,这是一点小意思,妹妹拿着吧!”太子企求道。
“西雨,”皇上发言,“这也是一片好意,还是拿着吧。”
“可——那好吧,父皇。”她就皱着眉头接过鞠球。太子赵桓高兴的点头。
皇后不满意道:“桓儿,今天是太后的大寿,怎么能同时送西雨公主东西呢?难道你要将西雨和太后当成同辈?这西雨公主竟然还收了这鞠球,可见平日里玩性乖戾,野性不改!”
“母后,儿臣……”太子没话可说。
“哎呀,皇后,这话可就过份了。这哪的道理,太子送我一个球就说我玩性足野性大,那么上次西域国的使臣送给您一对水晶,能说明您贪财吗?”西雨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放肆!……”皇后气得杏眼圆睁。
这时太后化解道:
“好了,你们都一下。皇后啊,他们都是兄妹,送送东西礼尚往来也没有不可以,对吗?——桓儿,你去招呼群臣吧!”看来太后还是护着西雨。
“是。”
太子转身走时和西雨对视,她恨了他一眼。
这会儿,她感觉自己抱着个球坐在上面不伦不类,就将球交给下人。心里暗暗诅咒这个太子真是自作多情。刚才对太后的幽默话语也减少几分。
———
此时,歌舞乐退下,蹴鞠表演马上就要开始。文武官员早厌倦了舞蹈,对于蹴鞠的兴趣反而大增。大家都拍手期待。只有皇后的脸色更加凝重,像一尊石佛默视着这一切。
西雨刚才的郁闷之情顿时一扫而光,她的眸子里又闪着灵光,脑子里有个大胆的想法:自己待会也要上去蹴几个。
宋代礼仪中规定,朝廷有大的喜庆宴会,都要有足球表演。宫廷里蹴鞠多是在室内球场“皇家鞠室”中进行,但今天例外,就于这大殿中间临时空出一片不大的地域表演。表演的圆社正是号称“龙虎”的皇家蹴鞠队,说是皇家,其实就是太子赵桓一手组建的,当初也是因为兴趣使然。当年神宗时代也有一支正规的皇家蹴鞠队,直接受皇帝和丞相的领导,在契丹等少数民族肆虐之下艰难维系。苏重阳当时是队长,当年这个蹴鞠队的最后一场比赛输于契丹,正是苏重阳被暗害的结果。往事不堪回首,到底是宋朝末年,朝廷将大量的心思放在边疆的抵御巩固和平息国内起义叛乱之上,所以对于蹴鞠并没有以前那么重视。
当下,在喝了第六杯酒之后,足球艺人便上场表演踢球。龙虎社的队长正是高俅,一个凭借踢一脚好球升官发绩的人。宫廷足球队的队员分为三等:第一等称“球头”,由高俅担任;第二等叫“次球头”,两个人;第三等为一般队员,有十几人。当时上殿的人里就数穿着明绿色球服,胸前印着球头二字,背面印有龙虎二字的高俅最是耀眼出彩。满朝官员都在交口称赞此人英姿飒爽,矫捷英武。
寿宴3
表演进行之中,众人一个接一个将球最终蹈在高俅的脚下。只见高俅一上台就使了个鸳鸯拐,用左右外脚踝踢球,两旁一片喝彩。接着,他用头、肩、背、胸、膝、腿、脚等不同的部位,一套一套的蹴技,展示自己扎实的功底和完美的动作。徽宗不由自主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赏,口中念着“好!好!”然后高俅一人同时蹴蹋两鞠,并且用蛟龙潜水,倒挂金钩等不同花样令在座者目瞪口呆,如坠云雾,每个人都屏气凝神,张大嘴巴仔细地看着他和他脚下如有神助般的鞠球。
表演结束,整个大殿掀起Gao潮,呐喊不绝于耳。太后也很高兴,但受不了这么吵闹的环境,终于还是起身往后宫歇息去了。
皇后无奈地看着这一切,似乎事不关己,冷色的面庞和眼睛。
太子兴高采烈:
“父皇,你看我这龙虎社的表演还好吧!”
“恩!果然精彩!”徽宗笑道,“那个球头叫什么?”
“他啊,是高俅!”
“这个高俅脚法了得,来人!”徽宗对一个太监道,“赏给高俅黄金五十两!”
“谢圣上!”高俅跪在地上谢主龙恩。
“呵呵,平身,高俅啊,你以后可要教教朕哦。”徽宗打趣道。
“怎敢,怎敢。”
此时,不安分的西雨忍不住也要露一手。她虽然穿着宽大的服装,但是显得特别灵活,一下就跳到殿中,两手提起裙裾,伸出腿来开始踢。虽然没有高俅那么花哨,但毕竟是公主,高髻长袖,姿态优美,活泼可爱,踢法简练生动而富于韵律。
徽宗大悦,不禁拍手道:
“恩,踢得也好!”
皇后气生心来,但看到徽宗这么开心,敢怒而不敢言,也只有在心里暗骂这个丫头如何的乖戾无知了。
西雨的技术不很娴熟,不意将球踢到一边,眼看要接不住了。这时高俅早已抢先一步用胸脯顶着球,然后将球传到公主那里。西雨心想这个高俅真讨厌,谁要你帮忙啦!就颠几下,趁着高俅不备,狠狠地一脚将球踢向他,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西雨其实还知道这高俅平时讨好太子,而在底下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所以更加痛恨他。这脚球的力度自不必说。
没想到这高俅老谋深算,知道那球向自己飞来,不紧不慢地侧了下身子,装作全然不知的样子。
“嗖!——啪!”
球不偏不倚地打在皇后的粉脸上!于是,皇后尖叫一声,整个大殿一片安静。头发蓬乱,头花也掉了,脸上火辣辣的疼,有一丝鼻血也在滴在掌心。皇后突然发疯似地哭喊:
“疼啊!好疼!来人……快来人!将这西雨给我——给我押到大牢去!……”
两个宫女赶紧跑过来拿手巾帮皇后拂弄脸颊。
“皇上!西雨她要杀了我吗!皇上!你看看!……这都是她故意的!皇上!……”她哭着说道,然后慢慢被扶了下去。
皇上自然面上无光,西雨虽然是他赐封的公主,和亲生女儿一样,但毕竟这次伤害到的是自己的老婆,更是一国之母,神圣不容侵犯的角色。就算真是亲女儿打了母亲那也是天理不容的。所以他当下就厉声宣布:
“真是放肆!侍卫,将西雨给我拖下去,关在天牢内!听从发落!没我的指令,谁也别放她出来,否则以死罪论处!”
“是!”
大牢1
汴京以北刑县大牢。
一所阴暗潮湿,充满老鼠蟑螂,臭气冲天的监狱。
我和一个花白胡子头发的老头同处一间。我们起先都没有说话。我的心情极其郁闷,肚子也饿的呱呱叫。实在抗不住时,我问老头:
“喂,老头,有吃的吗?”
没有回应。接着是一阵振天价的呼噜声传来。
“真的假的?喂,我问你呢老头!”我走过去推了一把他。他慢慢地睁开惺忪的睡眼,伸了下懒腰,不耐烦地道:
“吵什么啊?”然后一只眼斜着看我,“你是——新来的?”
“是啊,我被冤枉的。”我可怜巴巴地说。
“哈哈哈!”他突然来了精神,摸着长胡子一连串大笑。
“你这老头,很可笑吗?”我有点生气。
“那你应该感到高兴啊!”老头突然这么一句,搞的我莫名其妙。
“喂,老头,你是不被关得久了,被逼疯了?”我不好气地问。
“呵呵,小子,”他坐过来说,“这里多好,你看,有房子住,有不同的人陪,还有很多的小动物老鼠啊什么的做伴,有人按时送饭,吃完就可以倒头睡,这日子要多美有多美!”
“疯子!这有这么好,你待了多久?”
“我嘛,呵呵,已经快十年了吧,过得安逸舒适,没有那么麻烦的事,岂不快乐?”
“十年?”我惊讶道,“我服了你,我可没你那么幸运!”
“怎么?”
“我是被诬杀人,要以命偿命,几天后可能就该去回21世纪了。”我失望地说。
“啊?小子,什么是21世纪?”
“呀,你不懂,再别问了,没吃的就别烦我,饿着呢!”
“呵呵,我没说我没吃的呀,”他突然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草纸,打开来,里面包着一个不大的鸡翅膀。他拿在空中挥舞着诱惑我。
“想吃吗?”
“想。——有什么条件?”
“聪明,你看我已经十年都没穿过鞋了,现在特别想穿一双。你把你的鞋给我吧!”老头笑眯眯道。
“鞋?”我想现在要鞋也没什么用,就给他得了,现在都快饿死了还怕少双鞋吗。“好的,老头,我给你鞋。”我说着就脱下来扔在他旁边。
“哎,不诚心啊。”老头摇头道,“你给我穿上吧!这才能体现出尊重老人家的道德。小子,快点啊!”
“什么?!”我很无奈,但是又想想,现在牢房里不就我俩吗,我给他穿鞋谁都不知道,碍什么事呀。我就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低下头给他穿鞋。这老头一定十年没洗过脚,那脚上的泥土污垢都结了一层痂,还黏糊糊的沾在我手上,恶心至极。
忍受了半天,终于帮他穿好鞋,我说:
“把鸡翅膀给我吧!”
却没想到他已经坐在那开始津津有味地吃起来了。我大怒,跑过去就要抢夺,他就跑。我们在狭小的空间里追逐,我大骂“无耻老头!”
眼看我一把提住他的衣角,他却将那剩下的一半鸡肉向我身后的空中扔去。一半也是肉,人饿急了什么不吃,狼饿了都吃菜根呢。
那鸡肉即将划吃一道完美的抛物线落地变脏,老头也阴阴地笑着道:
“吃吧,沾点这里的土,都是调料。”
可他没想到我是个职业球员,还是有两下子的。我背对着离地面只有二十多公分的鸡肉,没有转身,因为去接已经来不及。我就下意识地俯低前身,从后面抬起一只腿,将那鸡肉轻轻往上一点,就飞到我的头顶。我张开嘴后,那肉就正好落在我的口中。
哈哈,傻眼了吧,老头,还想弄脏我的肉,没门儿!
大牢2
我大口咀嚼着肉,老头却安静下来盯着我吃肉的样子。
我转过去说“别看了,影响我食欲!”
老头哈哈大笑,道:
“刚才那一招真是完美!小子,看不出来,你是个习武的?”
“不是,没学过。”
“那么你是——”
“平日就踢几脚球娱乐娱乐。”
“看来果然是可造之才!我看好你的潜力啊。”老头感叹道,“我有一事相告。”
“谢谢夸奖,什么事?我可不给你剩鸡骨头了!”因为我连骨头都不放过,给咽了下去。
“不是,”老头正色道,“我年轻时习武一直是练就腿功的,所谓南拳北腿,我正是江湖上人称北腿之圣的袁道开。
“那关我什么事?”我吃完肉擦着嘴说道。
“难道你没听说过袁道开?”
“没!”
“也难怪啊,都十年了!”他感叹道,“想当年我有一个结拜的好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风风雨雨,患难与共,我们曾经发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是,我那兄弟,却先我一步走了!我也只能隐身于世外,退出江湖,没有我的好兄弟,我万念俱灰啊。重阳兄啊!你为什么不等我!?”他的感情激动起来,眼角的泪水将要滑出,“刚才看你脚下的技艺,想必也对蹴鞠有所熟悉,就想打问一下知道否我那兄弟家里可好……”
“你那兄弟叫什么来着?!”我恍然道。
“苏重阳,十年前被可恨的契丹人所害。”他叹息道,“你认得不认得他的儿子,叫苏什么来着,苏——”
“苏可,对不?”我大声问道。
“对对对!就是苏可!是他!你认得吧?”
“袁伯伯,我就是苏可,苏重阳是我干爹,噢,不,是我亲爹!”关键时刻,怎能迷糊,可不敢叫错。
“啊!老天有眼,”他眼泪流淌成河,“刚才我就看你和重阳年轻时的样貌有九分神似。”
我想那你刚才还整我干什么?
“可儿,我就是你父亲的义兄袁道开,你父亲是真英雄!”
“恩!袁伯伯,还记得小时候你常常来我家和我玩蹴鞠呢!”我开始发挥天马行空的本领。
“好孩子!重阳!我终于见到了你儿子!他也是我的儿子!”袁道开一把将我抱住,捏紧我的双手,呜咽不已。
后来,袁道开想认我做徒弟,将自己几十年的北腿功夫全部无私地传授给我。
我答应了,但是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尤其是几天后就要奔赴刑场,不禁悲从中来。
袁道开大笑道:
“可儿,你怕出不去?”
“恩。明显么。”
“哈哈,你往后退一点,”他说完,就扎一个马步,运一会气,舒展一下筋骨,接着,令我震惊的事发生了。
只见袁道开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侧身,头部快要及地,将右腿像道闪电样迅速地扬起,大吼一声,那脚就像一个炮弹,直直踏向墙壁——轰隆一声巨响,监狱大牢厚硬如同钢板的墙,竟然被他一脚踩翻!
我的妈呀,这是人吗。我被惊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袁道开一把拉起我就跑:
“小子,快走,人来了!”
墙后是一片原野树林,我们像两个黑色的幽灵窜了进去,两旁擦着我们身体的树枝草叶都唏唏哗哗响个不止。脚下惊起一片鹭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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