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曦薇的嘴角向上一弯,“孝文自小就喜欢读书,能进国子监自然是好的。”她随意的坐在郗氏的身边,就像是以前还未出阁的时候一样。
“双福,去太医院请白太医过来。”蒋曦薇沉声吩咐道。
“薇儿,这是为何?”郗氏有些不解。
“娘的身子一直都不好,在府中没好好地找人诊过,正好今日在宫里,就让太医好好地给母亲诊一诊脉吧。这位白太医是皇上指给我的,平素也只给我和皇上两个诊平安脉,还算放心,恰好女儿也到了诊脉的日子,也就算是徇个私。”
郗氏听说,不由抚了抚蒋曦薇的手,“想必皇上对你不错吧,连自己的太医都指给你了。”
蒋曦薇不由面上一红,“皇上他对我,的确还不错。只是女儿初进宫,有些事情看的还不算清楚,在这宫里总觉得有些胆怯。”
“有些事,不懂的可以去问问太后。”一直在闷头喝茶的蒋南天忽然Сhā嘴说道。
“爹爹?”蒋曦薇愣了一下,在她的记忆里,爹爹对长房的人明面上说不出什么,其实暗地里对他们是相当厌恶的。
“太后浸润宫闱多年,有些事她看的比你透。虽说她当初逼着你不许嫁人十分冷血,但是你现在入宫了,她也不得不去扶持你。”蒋南天说着端起茶盏,像是喝酒般一饮而尽,“爹爹和他们的恩怨是爹爹的,但是我的掌上明珠在宫里可是要平平安安的!”
是啊,长房这么些年给了二房什么?十四岁的自己被迫离家远游,就算得中状元也只能外放做一个县令。之后长子走失,幼女夭折,件件事都和长房脱离不开关系。那个在宫里的姐姐如果肯多为自己说一句话,自己也不会是如今这个光景了。蒋南天蓦地就陷入了沉思,好似想起了许多年来的往事。
蒋曦薇听了自家爹爹的话也不由红了眼圈,那些话也愈发坚定了她在那一夜定下的决心,她一定不要做那认命的棋子,也一定要给爹爹谋一份出路!
“好了好了,你刚才还说我让薇儿伤心了,你自己还不是一样。薇儿,你放心,如今你是皇后了,咱们家住的偏房已经被单独辟了出来改为凤邸,除了初一十五,我也不必去那边立规矩了,日子已经好过许多了。”郗氏软言安慰道。
“娘说的也是,爹爹好歹已经升为大理寺卿,也算是朝中大员了。只是大理寺事务繁多,恐怕爹爹要操劳许多了。不过有一句话要跟爹说,女儿现在入了宫,又是皇后,恐怕以后前朝的事情会更多地扑向咱们家,爹爹要小心才是。若是日后能得了皇上重用最好,退而求其次保得平安也好。”
蒋南天颇为满意道,“这话本来是爹想说给你听的,没想到你也想明白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这后宫和前朝一向是息息相关的,你是皇后就更是如此了,而且在这个位置上,你想避开风暴,都是避不开的啊。”
正说着,双福进来禀报白太医到了,三人便也不再提起刚才的话题,只命白太医进来为郗氏诊脉。
这白太医白崇思年纪还不到四十,虽然出身微末,却师承名师,年少时就声名远扬,十多年前直接被先帝召至宫中任职,郭舒炎即位之后也一直重用于他,医术十分了得,如今是太医院正,轻易不会为宫中任何人等诊病,除了帝后之外。
他一进殿也不多理会旁人,只对蒋曦薇行了一礼,蒋曦薇也不多说什么,径直让他为自己的母亲诊脉。
白太医依令而为,仔细诊过许久方才停了下来,“夫人这是顽疾,恐怕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调养才能恢复过来。在下多嘴问一句,夫人昔日产育之时,是否受过风寒?”
“白大人说的不错,内子生幼女的时候恰逢全家回上京,当时正是数九天气,故而内子受了风寒,做了病痛,这么些年也未曾好好调养过。”
“月中受寒,非同小可,在下不敢保证完全治愈夫人此病,为今之计,只能缓缓调养。在下开出一副方子,夫人可按方服用。日后多服用温补之药就是。此外,夫人日常需注意天气,不可再次受寒了,若再受寒,恐怕就不好了。”
“有劳白太医了。”蒋南天客气道。
“不过举手之劳。”白太医并不多言,“皇后娘娘,今日微臣还未有给娘娘请平安脉。”说罢便依礼给蒋曦薇请脉,发觉无碍之后才行礼退了下去。
送走白太医之后,蒋南天夫妇碍于外戚之名也不敢久坐,只好再三嘱咐蒋曦薇在宫中小心之后坐上车轿离开了。
蒋曦薇将父母送至宫门口方才回转,忙了一整日整个人都有些累了,便卸去妆饰预备沐浴。等进了水之后才发现秀奴就侍立在一边。按规矩秀奴是不必亲身伺候沐浴的,只是今日有些事情要同蒋曦薇说,就跟着蒋曦薇一起进来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
“奴婢遵照小姐的意思仔细注意了这宫里的人,尚未发现可疑之人,瑜楚、冬槐还有双福都算是可靠之人。而且今日夫人他们进宫,奴婢也特意告诉了夫人身边的荣儿,让她多多注意吴姨娘,免得她去给夫人气受。”
“那就好,本宫入宫也有一个月了,什么事都让你去操劳也不现实,唯有在这未央宫里找到可靠的人,本宫才能放一半心。比起宫里的事情来说,长房那起子人对二房的刁难显得都小儿科了些。对了,你有没有对荣儿说,让她多盯着吴姨娘,看看吴姨娘还往不往长房那边去?”蒋曦薇此时说的吴姨娘是蒋南天唯一的一房妾室,是多年前蒋南林送过来的。
“我的好小姐,你就安心些吧,奴婢都给你做好了。”
蒋曦薇这才点点头,将身子放松下来,沉浸在热水的浸泡中,渐渐的有了些睡意。
暗箭初端倪(上)
蒋曦薇当众责罚冯昭仪之后,宫里那起子嫔妃便都小心了起来,晨昏定省之时也不敢有什么胡言乱语◇贵妃对这些自然是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蒋曦薇立威的一个方式罢了,怪只怪冯昭仪的母亲太蠢,连皇上的旨意都不肯放在眼里,不倒霉才怪。蒋曦薇顾忌自己进宫没多久,要是换了自己早就褫夺了丁夫人了诰封了。
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的父兄再一次出兵的事情。虽然家族显贵让自己在宫中愈加地位显赫,连皇后也要让自己三分,但是权势再大,左家也不是皇帝也只是臣子!祖父倒是看得明白,父亲也有所忌惮,可是哥哥他却完全不在乎,成日里只想着要让自己手中的军队越来越多,无论自己和父亲如何劝解也不听
但愿,皇上不要疑心才好,左贵妃如是想道。
建章宫,太极殿。
这太极殿是皇帝下超厚召见臣属之地,此时,上任不久的蒋南天正站在里面逐一回答郭舒炎的问题。
“三宝,给蒋卿端把椅子过来。”待问完所有的问题之后,郭舒炎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当初提拔蒋南天不过是按例提拔,又怜惜蒋曦薇在蒋南林那边受了委屈。今日找了个机会让蒋南天来向自己禀报近年来大理寺积存的案子,顺便试探一下蒋南天的深浅。如今一试,的确是让自己非常惊讶。
见三宝将椅子挪至自己跟前,蒋南天连忙让道,“臣不敢逾礼!”
“蒋大人且安心坐下,才刚朕与你论的是群臣之礼,此刻却是家礼。”郭舒炎颔首示意蒋南天坐下。蒋南天这才坐下,却仍旧是正襟硒,不敢有一丝懈怠。
“朕看了看大理寺这几日的公文记录,不过半月有余,蒋卿已将近年来大理寺积存的案子分门别类的处理好了,而且处理方式也是颇有见地。蒋丞相身为朕的舅父,蒋卿的兄长,这么些年竟然没有给朕引荐如此人才,当真是可惜了!”
“兄长所结交之人,皆是比臣才高之人。臣陋才,不敢与其相比。”蒋南天说的小心翼翼。
郭舒炎轻笑,“蒋卿不必多言,朕已从母后那里略微听得一二,各种缘故也已知晓。”
听了这话,蒋南天颇有些不好意思,“家中之事,不足为皇上挂齿。”
“蒋卿是皇后之父,又能力出众。朕即位十载,蒋卿之才差点被埋没。如今外有贼寇,内有佞臣,朕欲肃清内外,不知蒋卿以为如何?”
“恕臣妄言,为今之计,皇上应一力攘外,一来外境安则无战事,百姓方心安,方能安心从事生产,皇上才有机会肃清内朝;二来,未攘外却先安内,必然使得朝中人心动荡,若是贼寇趁虚而入,那么便得不偿失。”
“蒋卿所言甚是,只是贼寇易除,但心向与朕的臣子却很难得,不知蒋卿有何见解。”郭舒炎似乎兴致勃勃。
“文臣,皇上可用科举甄选寒门之士,亦或者是那些多年来官居下品却怀有抱负才气之人。武将,则可从军中挑选寒微之士,这些人都将成为皇上的肱骨之臣!”说这话的时候,蒋南天身子微微向前倾,似乎在说着意见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而此时的他和郭舒炎都明白,这是郭舒炎拉拢的方式,也是自己表明忠心的方式。
“蒋卿所言甚好,朕尽数记下了!朕只希望,无论多久,蒋卿都能记住今日之言!”
“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万死不辞!”蒋南天说着深深跪了下去,向这位既是自己女婿,也是自己君主的男子深深跪了下去。
郭舒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即位十载,自己虽然亲征,但是朝中牵制自己的力量实在太多,从今日起,自己定要开始慢慢谋划,将权利慢慢收归到自己的手中。蒋南天他虽然姓蒋,却被蒋南林压制,想要出头就必须依附于自己,而自己,却也正好利用了他!还有,那个未央宫里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知道可否能在别的方面帮上自己!
宣正十年十月,大军再次大败敌军,其中翊麾校尉萧威英勇作战,郭舒炎本欲晋其职,却被左淼然以其出身卑微为由给挡了下来,对此郭舒炎并为反对却也借机未对左淼然进行封赏。藉此,他也开始发现,想要提拔寒门将士,也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与此同时,他决意按照蒋南天的办法去发觉那些一直被压制的有才之士。同时,又为了继续考察蒋南天的能力,派了他去西北查一个积年的案子。明面上看郭舒炎让他出去折腾,暗地是让他去看一看下面的民情如何、
因着这一年有一次大胜,这一年的除夕郭舒炎下令要大办,远在西南边陲的成王郭舒扬以及其他不在上京的亲王均被召回了上京。
除夕当日一大早郭舒炎便派礼部之人至太庙高级,又召群臣进宫赴宴,不过此时的宴会只是走走形式,待郭舒炎颁下节礼之后便都告退出宫,各自回自家府上。而宫内今日的重头戏,则在晚间的阖宫家宴上。
从一早开始,未央宫的宫人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所有能用之人都被调动了起来。而蒋曦薇则被秀奴他们几个按在了妆镜前不许多动。
“从早上起来已经换了不知有多少套首饰了,你们几个今天好生啰嗦。”此时蒋曦薇正在椒房殿内试穿晚宴上的肌肤,与大婚当日的吉服不同,这件吉服喜庆意味很浓,是以金线修成的百鸟朝凤。
“今日是皇后娘娘正式见皇室宗亲,无论妆饰还是言语都不能有一丝差错,否则便会贻笑大方。当年先皇后在世的时候,因为第一次见面太过紧张,还险些被那起子王妃笑话呢。”瑜楚一边说着一边为蒋曦薇挽着发髻。这段时间以来蒋曦薇见她心思缜密却又为人忠厚,所以对她倚重起来,瑜楚也和秀奴他们熟悉了许多,因着她进了内殿之后就专门负责给冯清扬梳发,故而此事做的十分熟练,只见她左拢右梳,一个端端正正的牡丹髻就出现了。“只可惜今日是正式场合,必须梳这个牡丹髻,否则,娘娘梳领灵蛇髻或者是凌云髻才漂亮呢。”
“可不是,就算是抛家髻也好呀!”香儿说着将一支九展凤翅Сhā入发髻之中。那凤翅中央又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垂了下来,正对眉心。此外香儿又在蒋曦薇发间埋入一颗颗珍珠,至最下方则是一对海水玉缀珠步摇。
“我家小姐当真是个美人呢!”香儿俏皮道,“蒋府五位小姐,谁都不如我家小姐长得漂亮!”
“香儿!”蒋曦薇嗔道。方才香儿的话引得瑜楚不由再次打量蒋曦薇,自己这位主子的确是很美,肤白若雪,双眼流波之间止不住的动人心魄,而且并非妖媚,端庄起来亦是国色天香。
就在众人为蒋曦薇挑耳坠子的时候,外间通报郭舒炎来了。蒋曦薇刚要起身相迎,却见郭舒炎大步走进来按下了她。
“今日薇儿美极了。”郭舒炎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蒋曦薇面上一红,这才注意到,郭舒炎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少年身穿一身天青色滚边锦袍,一双细眼宛若柳叶,眼角上挑的很漂亮,并不同于郭舒炎的硬朗英俊。
“薇儿,这是朕最小的弟弟,郭舒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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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感觉有点···太老气了哈
暗箭初端倪(中)
听郭舒炎一叫名字,蒋曦薇方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是先帝的七皇子,郭舒炎的异母弟雍王郭舒雨。
郭舒雨的生母是先帝的宠妃惠妃寇贞宜,先帝驾崩之后惠妃痛不欲生,直接生殉了先帝。那时候郭舒雨才不过两岁,郭舒炎怜之甚笃,除开将惠妃身边的荷香直接拨去做了他的教引宫女,又将他安置在太后身边抚养,前年封了雍王之后开府出宫,蒋曦薇入宫以来还仅是听说过他,这一次才算是第一次相见。
“舒雨见过皇嫂!”少年的声音尚带着一丝稚嫩,行礼间歇还不忘了偷偷抬头打量面前之人,心里还在想着这位皇嫂可比以前那位看着可亲多了。
“七弟快快请起!”蒋曦薇亲手扶了郭舒雨一把。
“皇嫂真漂亮!”郭舒雨起身之后,脆生生的说道,“二哥真有福气!”
“这小子最近在王府里不听话,书也不肯好好读了,朕也只能把他拉进宫来让你这个嫂子来好好管教了。”郭舒炎颇有些戏谑道,“这下看你如何胡闹了!”
郭舒雨见状嘟了嘴道,“二哥莫要听荷香姑姑乱说,舒雨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比我年高,连一个年纪相仿的也没有,好生无聊才无心读书骑射的!只要二哥给舒雨找个伴读来,舒雨一定能够好好读书的!”
“朕倒也是这么想的。你皇嫂有个弟弟跟你岁数差不多,不就就让他来做你的伴读,可好?”
蒋曦薇抿嘴一笑,“臣妾的弟弟怕是比雍王殿下还要淘气,臣妾可怕带坏了雍王呢!”
“不会不会!”郭舒雨好容易听见自己就要有个伴读,唯恐蒋曦薇不让一样,扯住蒋曦薇的衣袖道,“皇嫂,有了伴读,舒雨会认真读书的!”
“好了好了,朕已经做主给你定下来了。过了新岁,你就去国子监吧,你一直说身边没有年龄相仿之人,这下人可多了吧。不过你可不能端着皇亲的架子,否则朕定然会把你给拉回来!”郭舒炎沉声道。
“舒雨知道了。”
“皇上。”蒋曦薇柔声道,“宴席的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如皇上先和雍王殿下去两仪殿同诸位亲王说一说话,臣妾片刻就到。”
“既然如此,舒雨,你先跟着三宝去两仪殿,朕要同你皇嫂说几句话。”
三宝依言带着郭舒雨下去了。蒋曦薇正要开口问郭舒雨有何事,却被郭舒炎轻轻握住了手,“别动,你的眉有些歪了。”说着拉蒋曦薇走至妆台前,取出螺子黛,拿起了眉笔。
“皇上…”蒋曦薇有些羞赧,却也一动不动,任由郭舒炎为她一笔一笔画出远山眉。
等到郭舒炎与蒋曦薇到了两仪殿,后宫嫔妃与皇室宗亲都已经到了。先帝有七子两女,至今只有皇长子郭舒扬、皇次子郭舒炎、皇六子郭舒云、皇七子郭舒雨还在人世,其余的皇子均是病逝或者早夭了。倒是两位公主一位不差,均嫁与京中权贵。这除夕的家宴不必往常,除了帝后亲王公主之外,嫔妃一概不准参加,故而郭舒炎夫妇二人位居正座,太后告病不出,其下左手为亲王,右手为公主。
除了郭舒雨年幼尚未成亲之外,成王郭舒扬、陈王郭舒云均已娶妻生子。而郭舒扬的成王妃蒋碧佳恰是蒋曦薇的堂姐,蒋南林的第二个女儿。
当年未出阁时,蒋碧佳和蒋曦薇的关系就算是水深火热了,蒋碧佳脾气和母亲十分相似,没少跟着王氏一起欺侮蒋曦薇。这次听说自家妹妹没能进宫是因为蒋曦薇挡了路,对蒋曦薇愈发不满起来。朝见的时候虽然礼节一丝不苟,但是她心里却仍旧憋着一口气,心中的不快也就随之写在了脸上。
“今儿是除夕,又是在宫里赴宴,你就不能有点笑模样?待会皇上看见了,还以为咱们两个对他不满呢!”郭舒扬见妻子一脸不快,赶紧扯了扯她的衣袖。
“别碰我!”成王妃一甩袖子低吼道,“我一看见蒋曦薇那个贱人我就满肚子气!我妹妹好好地皇后之位都被她这么个小贱人给抢走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父亲不过是庶子,她也永远都做不了蒋家的嫡支!”
“可无论如何现在她是皇后!你不是一直想让皇上将我调回上京吗?那就好好地讨好皇后,这样日后咱们才有机会回上京,不用一辈子都呆在西南边陲!”成王言毕,举杯饮尽杯中之酒,心中的苦涩可不止一星半点儿≡己和郭舒炎一样,都是庶子,他可以登基为帝,而自己只能远赴边陲;自己求娶蒋家女子被他忌惮,而他却能立蒋家的女子为中宫皇后,这地位而造成的差别,想想都让人难受。
“今日是除夕,难得咱们兄弟几个能聚在一起,朕登基之后这样的日子可不多见了。只盼以后这样的机会能再多些,咱们兄弟几个也能多多聚聚。”郭舒炎坐于上首,举起酒杯向底下人示意道。
“皇兄这话说得很是,而且这次臣弟弄回来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正好要献给皇兄。不过这酒可是臣弟趁着一个大户人家嫁女儿的机会好容易才弄回来的,不知道皇兄要用什么来奖赏臣弟。”陈王郭舒云自封王之日起便时常出去游历,也时常带些新奇的东西回来,郭舒炎对他也一向是厚待的。
“今年辽东又进贡了不少兽皮,制成御寒衣物最是合适不过,朕让三宝给你挑一件最好的给你制成斗篷怎么样?”郭舒炎随口说道。
“去年是明珠一斛,今年又是兽皮,皇上对六弟还真是大方呢!”蒋碧佳有些按捺不住,出言戏谑道。
“二姐焉知皇上对成王殿下就不大方了呢。”蒋曦薇叫的是旧时的称呼,才刚来两仪殿的路上,郭舒炎就已经告诉了她今日要给诸位亲王的赏赐,而且还特地让她宣布给成王的赏赐。
“皇上知道二姐和成王殿下在治理西南辛苦,所以将会下旨,将开州并入成王封地。”按照大秦的礼制,诸王在封地享税负供奉,无兵权。郭舒炎扩大了成王的封地也就使得他们的收入有所增加,当然算是大恩了,喜得成王赶忙叩首谢恩。
晚宴一直持续到快子时方才结束,陈王送来的女儿红早已见底,而郭舒炎也已经有些微醺了,只感觉头脑里有个东西在砰砰的跳着。
等一碗醒酒汤下去之后郭舒炎方才觉得好些,定睛一看才发觉自己已经被送到了椒房殿,已经坐在了长榻之上。
“舒雨他自幼丧母,从小就顽劣,你平日里多看顾他一些,别让有的人把他给教坏了。”郭舒炎微眯着眼,吩咐道。
“臣妾明白。”蒋曦薇已经卸了妆换上寝衣,坐在郭舒炎身后为他揉着肩,“明日就是正月初一,事情必然多,只是前几日臣妾看皇上召见了不少嫔妃,虽说这样有利于子嗣,但是臣妾还是要多嘴一句,皇上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郭舒炎心里蓦地一跳,难不成她也要像冯清扬一样,开始坐那一等一的贤后了吗?虽然明知她身为皇后,劝诫自己才是职责所在,但心里仍旧是不舒服。
见郭舒炎半响没有反应,蒋曦薇又轻声呢喃了一句,“何况,臣妾会吃醋的。”
郭舒炎伸出手覆上蒋曦薇的手,“皇后也会吃醋吗?皇后可知,这可是一等一的重罪!”
暗箭初端倪(下)
后一句话,郭舒炎已经说得十分严厉,蒋曦薇听罢赶忙跪在地上,说道,“皇上恕罪,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完全是出于对皇上的身子考虑,臣妾实在是担心皇上的身子熬不住!”
蒋曦薇此时只穿着寝衣,虽然冬日里烧着地龙但是蒋曦薇双腿依旧是冰凉的≡她入宫,郭舒炎对她说的话都是温言软语,从未有过如此严厉的时候,她的心蓦地就降到了谷底。
郭舒炎本就想趁着蒋曦薇劝诫自己来敲打一下她,毕竟她是知道自己意欲重用她的父亲的,自己如果不敲打一下,只怕他们父女会因为自己的宠信而太过骄纵。只是方才听了蒋曦薇的话才知道她对自己竟是有情的。这几个月自己私下观察,这位新皇后性子极烈,治理后宫手腕强硬,但是在自己面前却是一味的温柔体贴,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想着想着,郭舒炎就不由起身将跪在地上的蒋曦薇给扶了起来。
“吃醋就吃醋罢了,薇儿没事跪什么,也不怕冻坏了身子。”蒋曦薇见郭舒炎刚才还声色俱厉,转瞬就眉开眼笑,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般言语说的有几分不值,原本就有些发胀的眼睛里簌簌落下泪来,唬的郭舒炎赶紧给他擦眼泪。要知道后宫的女子只会在他面前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恐怕蒋曦薇是少数敢在他面前哭的女子了。
“好了好了,朕知道你是为了朕的身子考虑。其实朕每次去各宫,未必每次都会宠幸她们的,朕有分寸,你放心好了!”
蒋曦薇已经擦干了眼泪,轻啐道,“皇上与臣妾说这些做什么,臣妾又不会陪着皇上去各宫各院。不过天已经晚了,皇上还是早点歇下吧,这几天事情多着呢。”
“好….”郭舒炎一叠声答应着,一把将蒋曦薇抱起,安歇不提。
新岁对于皇室而言,一向是事务繁杂的时候,好容易新岁之事差不多接触,这厢上元节望月又要过周岁礼。蒋曦薇自是早就授意殿内监与六局务必认真对待。
一直称病不出的太后早早的遣人送来了二审新制的小儿以上,金银长命锁各一,还有项圈、手镯之类的,皆做的小巧精致。其余嫔妃也都有贺礼相送,其中各式各样的东西不一而足。
望月的周岁礼也是上元节的家宴,自然是摆在未央宫内,只邀请了后宫嫔妃而已。因着左贵妃将佑盛带了过来,贤妃也带了佑洺,所以蒋曦薇还着意添了许多小孩子的玩意。
蒋曦薇早早抱了望月坐与上座,与底下诸人闲话谈笑。望月如今胖了许多,今日还穿了一件粉蓝色小袄坐在蒋曦薇怀里,圆滚滚的十分招人喜爱。
“皇后娘娘真是疼爱长公主,臣妾听说开始有仆妇不精心让公主受了委屈,皇后娘娘直接将人打发到了慎刑司,又换了精细人来伺候公主。看公主和娘娘这般亲密的样子,外人只当公主是娘娘亲生的呢。”莫婕妤见望月憨直可爱,又想要奉承蒋曦薇几句,却不知戳到了冯昭仪的痛处。
“皇后娘娘是天下之母,自然这宫里所有的孩子都是皇后娘娘的孩子,疼爱是自然的。不知臣妾可有福气抱一抱长公主。”许淑媛也笑着打趣道,“也让臣妾沾一沾福气,他日也能生这么一个可爱的公主。”
蒋曦薇示意瑜楚将望月报给许淑媛,望月也十分乖巧的呆在许淑媛怀里,不哭不闹。众人见状也纷纷夸赞。冯昭仪却心有不快,她偶尔会偷着去看望月,谁知只要自己一抱望月这孩子就哭个不停,弄得自己没有办法。
这厢许淑媛将望月抱了回去,眼神之中颇有些欣羡意味,那厢左贵妃觑到了她的黯淡神色,不由嘲讽道,“许淑媛若是喜欢孩子,怎的不自己生一个?本宫记得你进宫也有个七八年了,怎的一点消息也无?贤妃姐姐也不过比你早进宫几年,佑洺都已经算是第二个了,许淑媛可要抓紧了。”她一向不喜欢许淑媛比自己多得那么一丝帝心,见她有自伤之意,自然不介意踏上一脚了。
“臣妾身子不好,这些年调理的差不多了也不见好消息,可见臣妾是个没福气的。”许淑媛说的颇为落寞。
“淑媛何必做如此之言。香儿,你去库房将那座罗国公送进来的送子观音拿来给许淑媛,也算是本宫替许淑媛发个吉兆!”
“臣妾谢皇后娘娘!”许淑媛不由心底微暖≡己入宫以来见识过了这时间的人情冷暖,众人都鄙薄她的出身,只有贤妃还对她好些。蒋曦薇入宫之后自己曲意逢迎,百般小心,时间久了也发现这位皇后和别人也不大一样,对自己也算是真心相待,有嫔妃拿自己身世说事的时候,她也会替自己说几句话,看来自己这次下的赌注并没有错。
而众人眼见蒋曦薇对许淑媛是偏袒有加,也就不好再多说话了,等到郭舒炎到了之后,所见所闻又是一片和煦的笑颜。
郭舒炎坐下之后,向三宝说道,“将朕预备的贺礼呈上来。”三宝闻言拖着一个琉璃珐琅缎盒走了上来,将缎盒打了开来。里面赫然是一套翡翠制成的佩饰,郭舒炎亲手将其中佩饰从盒中取出,亲手给望月戴上,众人这才得以打量盒里的东西。这一套佩饰含有一个项圈,一块佩玉和一对手镯,各个都是晶莹剔透,不下千金之数。尤其是那项圈还配着一个蝴蝶形状的玉坠,造型十分逼真,好似真的蝴蝶一般。
“这是朕特地为望月打制的,好容易才赶了出来,总算是没辜负朕的一片爱女之心。”郭舒炎眼中此时尽是宠溺。无论如何,冯清扬做了十年皇后,郭舒炎对她也总有一分愧疚,而这份愧疚如今统统化作了对望月的疼惜。
底下人见了这套首饰皆是咋舌不已,而坐与左贵妃一旁的佑盛小小的心里却起了一丝嫉妒。他的衣摆上有一块佩玉,也是自己过周岁生辰礼的时候父皇送的,现在和那个小丫头相比,这块佩玉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了。
“盛儿,去把你预备送给望月的贺礼送上去吧。”左贵妃并没有发现自家儿子的别扭之处,还推了推佑盛。
“不要!”佑盛扭了扭身子,奈何左贵妃一力催他,他也无可奈何的走上前去,恭敬行了礼,献上自己做的一幅画。
佑盛虽然才七岁,但是作为皇长子,又有个出身尊贵的母妃,他自小便知道该如何让自己父皇喜欢自己,加上后宫孩子不多,郭舒炎对这个儿子也是疼爱有加,如今见佑盛年纪虽小却已经知道给自己的妹妹预备贺礼,更是高兴,连连夸赞佑盛,引得诸人也是一阵追捧。
郭舒炎犹自询问佑盛这一段时间的课业,殿外却忽然混乱了起来。蒋曦薇正要开口询问双福外面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阵小内监的疾呼声,“哎哎,你不能进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宫女!
有备即无患(上)
众人见状都吓了一跳,左贵妃见状也顾不得礼节上前就将儿子抱了回来。郭舒炎乍见这一情景也是大怒,“混账!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奴婢是王美人身边的芝儿,才刚我家小主觉得胸口发闷,就去未央宫的后花园散步,谁知斜刺里冲出来一个小宫女撞到了小主,结果小主就流血不止了!”
蒋曦薇听了这话,心里暗道不好,旋即安排道,“快去将你家小主扶到偏殿去,秀奴快去请太医,双福带人去将那个小宫女给找出来!皇子公主暂时先去后殿,其余人都留在这殿上!”宫中每次宴会,都有一到两名太医随侍,因而来的也很快,不过片刻就已经进了偏殿为王美人诊治。
众人见蒋曦薇安排的有条不紊,便也都安坐不提。只是蒋曦薇心底却有那么一丝不安,今日突然出了王美人这件事,又是在自己的宫里,只怕是不简单。
不过片刻,双福就将一名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带了过来,未央宫人手不少,蒋曦薇不可能记住每个人,只能凭她的服色看出来她是花园里负责草木的人。
“糊涂东西,好好当差怎么冲撞了王美人?”蒋曦薇喝道。
那小宫女颤颤巍巍的抬了一下头,原本惊慌的面容霎时变得恐惧,她紧紧盯着香儿,过了半响方才下定了决心说道,“皇后娘娘,不是您让找奴婢找个机会给王美人添些麻烦的吗?”
恰好此时为王美人诊脉的太医走出来回禀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王美人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被人一撞胎气大动,已然保不住胎了。”
众人一听都十分惊骇,若那个小宫女说的是真的,那么蒋曦薇就是拈酸吃醋,小肚鸡肠还心肠歹毒的妒妇了,那么重视皇嗣的皇上定然不会坐视不管。若那小宫女说的是假的,那么就是有人阴谋毒害皇嗣还嫁祸皇后了。
心头好似被什么堵住了一般,蒋曦薇有种想笑的冲动,却仍是耐着性子问那小宫女,“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这未央宫有一百几十号宫女内监,本宫从未见过你,又怎会吩咐你去给王美人找麻烦呢?”
小宫女忙有说道,“皇后娘娘的确未曾召见过奴婢,只是新岁前尚服局来给奴婢们做下一季衣裳的时候,香儿姐姐趁着量尺寸时找到了奴婢,偷偷许给奴婢一千两银子,让奴婢找机会给王美人添麻烦。奴婢也不知道王美人怀孕的事情,皇上饶命啊!”说完还从身上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出来。
“王美人不过是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候不小心走到了长公主所居的清凉殿里惊扰了长公主,娘娘略施惩戒就算了,何必这样呢还连累了王美人腹中的皇嗣。”莫婕妤说道,言语之中似乎已经笃定这一切都是蒋曦薇策划的了。而且这殿里众人都知道王美人有一次来请安时不小心惊扰到了长公主,面上表情顿时有了不同的样子。
郭舒炎面上阴晴不定,他也知道这事疑点颇多,但是事关皇嗣他不得不小心,况且后宫争斗历代都有,也不能排除皇后为了泄私愤而对王美人下手。
“莫姐姐这话说得有理,况且咱们侍寝一应记录在彤史之上,这宫里能看到彤史的可只有皇后娘娘了,只怕是皇后娘娘知道了王美人有了身孕心里不舒服呢。”李良媛附和道。
“胡说,我家小姐若是这么做岂不是太过招摇,太过容易被发现!”香儿听底下两人说的离奇不由出言反驳。
蒋曦薇示意香儿不必说话,“去将王美人身边的芝儿带过来。”言语之中没有一点慌乱,仍旧是有条不紊。
待芝儿跪在帝后面前时,蒋曦薇先向郭舒炎说道,“皇上,此事事关臣妾,臣妾不好多问,就请皇上审问这个小宫女吧。”
“不必。”郭舒炎浮上一抹含义不明的微笑,“皇后才是后宫之主,朕不宜Сhā手后宫之事。”
“臣妾多谢皇上。”蒋曦薇起身行了一礼,又转向芝儿,“芝儿,你是王美人的贴身侍女,你可否告诉本宫,王美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芝儿犹豫再三才终于下定了决心,“奴婢本来打算宁死不说这件事,但是皇后娘娘居然以此来谋害我家小主,奴婢也不得不说了。上个月十五是小主来拜见皇后娘娘的大日子,小主为表重视就来早了半个时辰,不意碰上了长公主的奶娘,闲聊之下才发现那名奶娘和小主是同乡。后来小主发觉奶娘神色不对,追问再三奶娘方才吐口告诉小主,皇后娘娘厌恶长公主,给长公主的棉被都是用芦花絮的,压根就起不到保暖的作用。而且皇后娘娘还故意使人在奶娘的饮食之中多加了盐,让奶娘分泌不出乳汁!后来秀奴姐姐就来斥责小主惊扰了长公主!皇上要为我家小主做主啊!”
蒋曦薇不意这小宫女攀诬自己虐待望月,当下身子一震,险些跌倒在地上。瑜楚见状赶忙稳稳扶住蒋曦薇,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一定要把持住才不至于被人抓住把柄!”
听了这话,蒋曦薇深吸一口气,“去将奶娘还有长公主的棉被带过来!”
那奶娘张氏抱着望月来了之后也是一番哭诉,所说内容和芝儿说的差不多,她甚至还当众让人撕开了那床被子,里面飞舞的芦花絮伴着她的哭诉显得那么的凄惶。听了奶娘的哭诉,众人似乎已经忘了刚才那个小宫女的话有多少的疑点,怀疑的眼光纷纷投向了蒋曦薇。
“皇上!”贤妃自席位上站了起来,“未央宫的小宫女、芝儿还有奶娘的话疑点纷纷。皇上万不可因为这个而怀疑皇后娘娘的清白!”
左贵妃颇有些惊奇,蒋曦薇好大的本事,孙钰宸可是这宫里出了名的冷清人,如今都能为她说话,蒋曦薇的手段可当真了得呢。
张氏听了贤妃的话,哀哀哭泣道,“贤妃娘娘不相信奴婢也罢,可奴婢拿来的这床棉被是皇后娘娘的母家送进来的,都是记过档的,娘娘若是不信让人去查查也好啊!”她这番哭泣引得怀中望月也啼哭不止。
蒋曦薇有些不忍,伸手想要将望月抱到自己怀中,谁知望月的哭声陡然提高了,一下子就让蒋曦薇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臣妾也不相信皇后娘娘会做这样事,只是如今皇后娘娘不给出一个让人信服的说法,怎么也说不过去的。”左贵妃施施然道。
郭舒炎此刻亦是在思考着眼前的事情,以这些日子对蒋曦薇的了解来说,她不会做这么不明智的事情,但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纷纷指向她,连自己也想不明白。
“皇上,臣妾素日待望月如何,皇上是看在眼里的,臣妾如何会做出这等毫无人道的事情呢?!”蒋曦薇顺势跪在了地上,但腰板依旧是挺直的。
“朕相信皇后未作出这样的事,但是皇后也必须给朕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蒋曦薇拼命思索着今日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所有事情都并成了一条线,终点就是要诬陷自己!
“皇上,娘娘是冤枉的!”冬槐忽然出现在殿门口,怀中还捧着一方不小的缎盒。
“皇上,娘娘母家的确是送来了一床吉祥如意锦被,但是却不是张氏所拿出来的这一条。”冬槐跪在地上,稳稳道,“皇上且请看,这缎盒上面一个凤字,是皇后娘娘母家送东西进来的时候所用的缎盒,上面封盒的火漆尚好,还请皇上打开一看。”
郭舒炎示意三宝上前打开那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条一模一样的吉祥如意锦被!
“这床被子送来之后,奴婢就交由奶娘预备给公主用上。才刚奴婢听见前面在说什么芦花絮的事情,想着去奶娘房中看一看也许能够发现些什么,没先到竟然就发现了尚未开封的缎盒。”蒋曦薇听了这话不由长出一口气,由此,她的嫌疑可解了。
有备即无患(中)
郭舒炎的神色稍霁,向冬槐说道,“你先把公主抱过来,朕要好好问问这个奶娘!”就在此时望月的哭声再一次响起。这一次瑜楚眼尖,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奶娘的手紧紧攥住。这下众人可都看清楚了,奶娘的手上捏着一根绣花针,每次有人要接过望月的时候这根针都会扎到望月的身上,所以望月才会时不时的哭闹。
“皇上,就算这芦花絮是奶娘诬陷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故意使人去撞王美人之事可是真的,王美人的皇嗣也因此没了啊!”冯昭仪本来就等着看蒋曦薇倒霉,如今见她就要无事,赶忙找了个机会说话。
那跪在地上的小宫女闻言连连叩首,“奴婢不敢撒谎,的确是香儿姐姐亲口转告皇后娘娘的意思。皇上,奴婢说的全是真的!不信您看,这银票上还有皇后娘娘殿内的百和至宝香的味道,分明就是从椒房殿中带出来的银票!”
蒋曦薇听了这话冷笑数声,直笑的冯昭仪心中发毛。蒋曦薇眼神一瞟,瑜楚会意,上前对冯昭仪朗声说道,“昭仪可知,皇后娘娘不喜欢冬日焚香,觉得那味道极不舒服,所以一进了冬三月就撤了香炉不用,至今也未恢复焚香。这婢子所持的银票上面怎会有百和至宝香的味道?可见是在撒谎了!”
那小宫女听得瑜楚这么说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忽然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双目圆睁没了气息,想是早就预备好了要自尽。
另外一旁的奶娘张氏见状也要咬舌自尽,谁知被身旁的小内监看见了一把捏住脸颊,这才没有自尽成。
“皇上,今天发生的事一环套一环,想是早有预谋,臣妾受委屈并不要紧,只是望月年纪还小就受了大委屈,还请皇上给望月主持公道。”蒋曦薇冷声道。
郭舒炎沉吟片刻,对瑜楚和秀奴说道,“扶你们主子起来,一会儿叫白太医来给看看,跪了这么久怕是膝盖都已经青了吧。”他随后又看下底下的众人,“朕会好好地查,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受这么大的委屈!”
“三宝,召殿内监、大理寺卿入宫!给朕去好好地查,务必要查出那条被子从何而出,这奶娘还有王美人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谁敢诬陷皇后,动摇后宫,朕都不会放过!”郭舒炎这话说得掷地有声,更是震得底下嫔妃身子一震,郭舒炎这话显而易见是说给她们听得,也就是说,她们都是郭舒炎怀疑的对象。
“还看着做什么,都给朕回宫去安分的呆着!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准踏出自己的宫门一部!”郭舒炎的话里不带一丝感情。听了这话,众人脸色各异,怀着不同的心思离开了。
贤妃本想留下安慰蒋曦薇几句,但又见郭舒炎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坐上轿辇回长秋宫。
“主子,您说今天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皇后娘娘自己设下的扣肉及,然后借此博得皇上联系呢?毕竟长公主并非她亲生,就算再疼爱能疼爱到哪里去呢!”回宫的路上,贤妃的侍女夕颜问道。
贤妃嘴角一弯,“你可看过皇后抱望月的眼神?那是母亲才会有的,本宫虽然不清楚皇后为何会将望月视如己出,但是皇后对那孩子的心并不是假的。而且今日这事,如果是皇后做的,她想利用这个扳倒谁?此事对她一点利益也无。”
“那,难不成是冯昭仪?长公主可是她的亲外甥女,似乎也不大可能。”
“若说冯清袅想把望月接到自己身边,做个苦肉计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就以冯清袅的那个脾性,又怎会有这样的谋划?罢了,这件事已不是我们能够参与的了。”
“娘娘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奴婢一直不明白,为何小姐要与皇后娘娘交好,您不是总说,在这宫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在长秋宫生活才能安稳长久吗?”夕颜是贤妃的陪嫁,有的话自然她能说的出口。
“那是冯清扬还活着的时候,皇后软弱,左贵妃独大,我和她家世相仿,地位相当,若是我同人相交,她又怎能容我活到现在?她的父兄又怎能容我的父兄在兵部任职。只是如今都不一样了,依你来看,皇上对这个皇后怎么样?”
“总比对先后好,不对,是好了很多,以前的未央宫可没有这么热闹过。”
“这可就是蒋曦薇的本事了。且不说她有意与我相交,跟她接触越久,我就越觉得她这个人值得去交往。许是在这宫里寂寞久了,有个人对自己好就感念的不得了。”说到最后,贤妃轻轻叹了口气。
夕颜见状赶忙劝慰道,“小姐浑说什么,皇上再不济一个月也会来咱们长秋宫三四次,更何况娘娘还有二皇子在身边呢”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小姐就是因为平日里好乱想所以才弄得身子不好。小姐不也说现在的皇后娘娘有本事嘛,想来她跟小姐交好就不会有人再敢欺负小姐。说到这儿,奴婢还真的很佩服皇后娘娘,自皇后娘娘执掌后宫以来,这宫里安宁了不少呢!”夕颜正说着,斜刺里忽然就冲出来一个人,差一点就撞到了贤妃轿辇。
“什么人!”夕颜第一个反映过,断喝道。
“夕颜姐姐,好像是秦更衣!”贤妃的另一位侍女茗儿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人回答道。
秦更衣?贤妃眉头一皱,永巷之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按这宫里的规矩,嫔妃品级在七品以下的都没有资格入住东西十二宫的,只能在宫城东北角的永巷居住,过得也只比宫女好一点而已,平日晨昏定省只有初一十五才能过来,除了除夕重阳等重大宴会,宫内各种活动也鲜有他们的身影。
“秦更衣到这里来做什么?”贤妃问道,谁知秦美人竟然如同痴呆一样,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来人,将秦更衣摁住了,听听她在说些什么。”贤妃自轿辇上下来,身边早有小内监摁住了秦更衣。就在贤妃走近的时候,秦更衣忽然贴近了她,低声说道,“前朝公主回来了!”
前朝公主?贤妃心中一沉,前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太祖是靠篡位而得的天下,逼宫之时有不少前朝皇室出逃,抓到现在也未曾完全抓完。这秦更衣怕是知道些什么,又事涉前朝余孽之事,绝非简单小事。
“带着秦更衣,回未央宫,本宫要见皇上和皇后!”贤妃朗声吩咐道!
之后数日,嫔妃们都被勒令呆在自己的宫室中不得出来,宫中的气氛似乎降到了冰过了半月,禁令解除之后,众人方才恢复了正常的晨昏定省。一切恢复如常之后,众人才渐渐摸清有关于这件事的结果。
望月身边的宫女内监除了冬槐之外尽数被杖毙,奶娘张氏甚至是被夷三族。不仅如此,尚服局管事之人也都被打发到了慎刑司服苦役。失了孩子的王美人还有疯了的秦更衣也已经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永巷之中,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整件事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平静了下来,无人敢去追究这件事背后最终的真相。
而后郭舒炎下旨,冯昭仪当日公然顶撞皇后,罚抄了三个月的女诫。而左贵妃那一日说的话比冯昭仪还要多,居然没有任何惩罚,众人也都不得不感叹左贵妃的恩宠可是比不得的。
而此时,椒房殿内,气氛十分压抑,蒋曦薇的面前乌压压的站了一众的人。
有备即无患(下)
谁都没有想到长公主的周岁礼上会惹出那么大的事情,连带着连前朝之事都被扯了出来,一连忙了半个月,蒋曦薇方才想来这未央宫里人事该好好地拢一拢了。
眼下,未央宫一百几十号人都被召集到了蒋曦薇的面前。蒋曦薇坐与上首,冷眼看着底下诸人。过了半响,蒋曦薇幽幽开口。
“本宫入主未央宫也快有一年了,平日里对你们是怎么样的你们也很清楚。本宫自问没有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却仍然有人对外勾结妄图诬陷本宫,本宫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了。的确,跟在本宫的身边随时随地都有危险,所以说本宫不会强留你们在身边。”说着她示意瑜楚端上来一个木盘。
“这里面有四千两银子,如果你们之中有人想要离开,可以从这之中拿走一百两,足够你们两年的俸禄,之后若还是想要在宫中伺候,本宫会让郎世荥给你们安排另外的取出,到时候到了年限自行出宫就是了。以往到底是心向何方,本宫一概不计较,也绝不会为难你们。可要是打算留在这里,就等于和本宫拴在了一起,日后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命数了!而且本宫要的是忠心!绝对不能再出现上一次的事情!”
“个中道理想必你们都明白,今日本宫就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一炷香之后你们就可以自由做出选择了。”蒋曦薇说着示意秀奴将一炷香点燃,静静望着底下神色各异的诸人。
一炷香之后,果然有十多名宫女和内监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向蒋曦薇再三告罪之后取了银子回自己住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蒋曦薇也没有多难为他们,还让香儿带着他们去找郎世荥,好安排新的去处。
而后,蒋曦薇对着剩下的人问道,“你们是确定要呆在这未央宫了?无论本宫以后在这宫里是何种命运,都不会反手去害本宫?”
剩下人纷纷跪伏,口中称道“奴婢(奴才)誓死跟随皇后娘娘!”
蒋曦薇点点头,“那就好了,对了,未央宫里的香料是由谁来管的?”
有一小宫女应声而出,“是奴婢。”
“你们都先下去做事吧,本宫还有几句话要问。”蒋曦薇摒退了其他不相干的人,只留下了自己的近侍宫女还有冬槐双福几个人。
蒋曦薇又向那个小宫女问道,“未央宫里焚香的规矩是什么,你且同本宫说一说。”
“每月未央宫的香料都由尚服局的人专门送来,每次椒房殿要焚香时都是奴婢先将香炉烧好,再送至椒房殿,用了多少香料都由明文记载,月末也会有人来专门检查。”
“若是如你所言,那个宫女所拿的银票上缘何会有百和至宝香的味道?据本宫所知,这香只单单供给未央宫,别处可是没有的。”言下之意,蒋曦薇已经认定这个人和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有着重要的关系。
那小宫女不慌不忙道,“奴婢惶恐。皇后娘娘如今已经认定奴婢于此事有关,奴婢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故而奴婢无话可说。”
“那本宫偏偏就要听听你的解释呢?”眼前这个小宫女怕是有些意思,蒋曦薇如是想。
“奴婢来了未央宫之后一直负责看管香料和焚香,其余事情一概不管。只是那名撞倒王美人的小宫女是同屋居住过一段时间,昔日奴婢在为娘娘焚香时不时有意无意的来找奴婢说话,每次都要呆个一时半刻,还有几次抢着帮奴婢出去倒香灰。事发之后,奴婢方才想起这件事,想是她早有准备,在怀中揣了银票来找奴婢,好让银票上沾了香味,那香灰也是可以再次燃烧的,想必上面的香味就是那么染上的。后来她不在同奴婢一起住,也就没再来找过奴婢,自然不知道皇后娘娘冬三月没有焚香的事情。”
这名小宫女说完了所有的话之后静静跪伏了良久,见蒋曦薇一直没有开口,她也一直不敢抬头,“你叫什么名字?”蒋曦薇突然开口问道。
“奴婢云芝。”
“本宫身边的冬槐去做了长公主的教引宫女,故而本宫身边还缺一个一等宫女,你可愿意来本宫身边填这个缺?”抬首一看,蒋曦薇已是一脸的和煦春光。
“怎么?觉得不够好?”蒋曦薇又追问道。
脑子中有那一瞬间的空白,云芝旋即反应过来了,“奴婢谢皇后娘娘厚爱!奴婢日后定然忠于皇后娘娘,万死不辞!”
“说什么死不死的?秀奴,你带着她即刻就去把东西搬进内宫来吧。”待秀奴领着云芝下去之后,蒋曦薇收起笑容,正色道,“你们三个一直是我的近侍,本宫知道你们对我忠心,却从未问过为什么。如今我把秀奴香儿和其他人都打发出去了,你们可否对本宫说一说。”
“皇后娘娘!”冬槐率先开了口,“奴婢是先后的婢女,能在先后过世之后留在这里已是万幸,奴婢万万没有想到娘娘不仅不弃嫌奴婢的出身,还让奴婢去照顾长公主,这份大恩大德,奴婢万死不能报,唯有忠心于皇后娘娘。”说到最后,言语之中已带了些哽咽之意。
“那双福呢?”
“回皇后娘娘,奴才是为了报恩,报娘娘父亲的大恩。奴才自小没了母亲,父亲只能带着奴才四处讨生活,有一次奴才重病差点急死了,恰好遇到了当时外放为官的蒋大人,是蒋大人出银子救了奴才,奴才才能活到今日。原本想着这份大恩只能放在心里,谁知奴才有福能够伺候皇后娘娘,自然是要忠心了。”双福也跪下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起来吧。”蒋曦薇犹自感叹当年父亲和自己的无心之举,都在入宫之后好好了帮了自己一把。
冬槐和双福起身之后,瑜楚十分平静的走到蒋曦薇面前,福了一礼,“奴婢家贫,很小的时候就被家人送进了宫,从小宫里的嬷嬷们就告诉奴婢,我们这些人,最需要记得的事情就是忠心于自己的主子。奴婢曾经亲眼见过背主的下场,一个跟我很要好的姐妹为了出头背叛了自己的主子,事后她的主子被赐死,她回到六局之后被众人排挤,很快就因为犯错被赶至慎刑司,过了没多久就死了。从那之后,奴婢就暗下决心,若是以后到了哪位娘娘小主身边,不论她受宠与否,性格如何,奴婢都誓死相随绝无二心!”瑜楚微微低头,“去年腊月奴婢有幸见了家人一面,知道娘娘派母家给我们这些近侍的家眷一户送了一千两银子。宫人入宫大多是因为家贫,皇后娘娘替奴婢们免除了后顾之忧,奴婢有何理由不效忠于皇后娘娘。”
蒋曦薇不由感动,亲自将瑜楚扶了起来,颇有些动情道,“本宫何等有福,竟能得到你们几个忠心相随。如今你们已是本宫的近人,比起那些外殿的人来说,更是不知亲近了多少。后宫嫔妃各个都在盯着本宫,实在不知道还会闹出来什么事。咱们椒房殿的平安,也只有靠着咱们同心协力才能保全了。”
“娘娘也请放心,从今往后,奴婢几个必定忠于皇后娘娘,绝不会让半月之前的事情再发生一次!”瑜楚以自己温热的手心回应了蒋曦薇。
也许在这之前,椒房殿每个人都怀着不同的想法,可从今天开始,他们将会全心全意的忠心与这位椒房殿的主人!
两小无猜嫌(上)
正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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