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胡公公当日收了那神秘人的十万两银票,而后用言语瞒混过了那十几名昏迷的锦衣卫手下,这些人头脑简单还真当自己大意被人迷倒,多亏了胡公公出手击退了来犯才薄了性命。
原本这些个锦衣卫对胡公公虽然惧怕却暗地里没少鄙夷,毕竟他们一身上下俱都完整总觉着是要强过胡公公这等残废一头的。
这年头虽然阉党势大,但是却也管不住别人的想法,只是十几人以为承了胡公公的情之后倒是恭顺了许多。
一行人而后行路更加谨慎,倒也一路平安的到了开封府的地界。
开封府尹刘安山亲自率领鬼手凌寒等人出城十里相迎,给足了东厂锦衣卫的面子。
这胡公公倒倒也似是雷厉风行好公忘私的模样,刚到开封府便人不歇马不停的带着手下十几名锦衣卫赶往开封府死囚大牢连夜提审了朝廷要犯,这朝廷重犯却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开封府被神拳方长启和鬼手凌寒二人合力擒下的鬼门关三当家——疤脸鬼面。
要说这疤脸鬼面虽然性情蛮恶*掳掠无恶不作,但却也不失为一条响当当的汉子。落到府尹刘安山手里,日夜受那严刑之苦皮鞭烙铁那是家常便饭,只觉得一辈子所受的折磨也不如这一个月多,便就是这样疤脸鬼面也没有半句告饶或是把鬼门关山寨所在的秘密吐露哪怕一个字,直让个开封府尹刘安山恨得牙根痒痒。
待到胡公公提审之时,疤脸鬼面却是早就脱了人形,原本他被人称作‘疤脸鬼面’便是由于面相生得极恶,右脸上更是有一条狰狞的刀疤如同一条肉蜈蚣般从额头一直蜿蜒到嘴角,但那时纵然狰狞却还好歹有个人样,最多说是七分像人三分像鬼,可是在这开封府昏暗的死囚大牢内呆了个把月后,便再也看不成三分的人形。
府尹刘安山恨他死硬不肯招供,又因连日来鬼门关山贼屡屡袭扰开封府周边商道积攒了一肚皮的怨气,这些天尽数的撒在了疤脸鬼面的身上。
想那鬼面本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现今周身已经很难找到一块完整的皮肤,他整个人被钢索吊在了半口中,身上的衣服早被扒下赤祼着如同屠夫手下待宰的肉猪一般,右脸上狰狞的刀疤在这些天身上纵横的烂伤映衬下竟然变得那么的寻常。
胡公公一进到这间牢房也忍不住的眉头微皱,都说东厂和锦衣卫的监牢是这世上最恐怖最阴暗的地方,依他看来这开封府大牢也不遑多让。
将开封府死囚牢里的衙役尽数支了出去,胡公公拉过一位锦衣卫护卫低声说了几句。
这名锦衣卫官拜总旗正七品的品阶,乃是这十几名锦衣卫中的头目,只见他面露难色,为难道:“大人,我怕这家伙挨不住啊。”
胡公公冷哼一声眼中厉芒一闪,那名锦衣卫总旗不敢再言,便去一旁指挥着手下开始准备刑具。胡公公阴阴一笑,从袖里取出一条花白手帕遮住了口鼻,再看了一下手下锦衣卫的动作便转身离开了这间牢房。
转天一早鬼手凌寒还在家中就听到了这样一个消息,朝廷重犯鬼门关三头领疤脸鬼面昨夜在开封府死囚大牢畏罪自杀了,这本就是历朝狱卒兵丁贯用的手段,凡是朝廷重犯在牢里受严刑拷打不住死了的便都称畏罪自杀,只因罪囚多蛮恶缉凶多靠酷刑逼问,所以这些犯人就是不明缘由的死了上头往往也不会追查。
鬼手也只是一时没有料到疤脸鬼面这个硬抗了开封府月余严刑酷刑的汉子,竟然只一夜便被东厂监察使胡公公凌虐死了。
等凌寒赶到牢房时,开封府的尸官正在收敛鬼面的尸身,准确的来说这已经很难看得出是一具人的尸体了。
虽然凌寒眼见了鬼面遭受了一个月的非人酷刑,但是在他现在看来鬼脸纵是在挨开封府三个月的拷打,便也胜过昨晚那一夜,凌寒现在甚至都有些悔恨为什么自己当日擒住疤脸鬼面时没有‘狠心’给这个黑道汉子一个痛快。
但是凌寒他只是一个巡捕,一个有了那么一丁点小名气的捕头,一个在官场里人人都能踩死的差人。
胡公公见到鬼手凌寒便连眉毛都没皱一下直似没看到这个人似地,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开封府也是当世名城,怎么这死囚大牢内的刑具却如此寒酸破烂不堪使用。”后便拿着他那条花白的手帕轻轻擦了擦手在手下锦衣卫的帮扶下上轿离去。
开封府后衙会客厅内,府尹刘安山陪在客座,却把主座让给了胡公公。
众人坐下后,只听刘安山开口道:“胡大人为开封之事一路奔波旅途劳顿甚是辛苦,本府惶恐特在飘香楼为胡大人备下薄酒接风洗尘,还望胡大人赏脸。”
胡公公却是一脸正色道:“咱家只知道尽心为蒋公办事,小小辛苦何足挂齿,开封府外匪患不除如何能有心思饮宴。”
刘安山初见这胡公公,也不知其是否真如此忠于职守,一番心意被顶撞回来也不恼怒,笑道:“胡大人教训的是,诸位大人旅途劳顿本该修养几日,只是城外不宁鬼面一去恐贼人有变,胡大人忠于职守实在是我辈楷模。凌寒听令,即刻点齐人马随诸位大人征讨逆贼。”
一旁的凌寒连忙起身,刚要跪下领命。
却听胡公公阴声说道:“区区鬼门关山贼如何还需这等劳师动众,杂家此次南来带有十几位锦衣卫好手,个个都是能征善战之辈,疥癣之患兵到匪除,刘大人和诸位高贤护的住开封府城便可。”
这鬼门关山贼盘踞河陕交接之处多年屡屡征讨不下哪是易与之辈,刘安山见这胡公公如此托大,刚想好心提点几句,那胡公公却哪还容他多讲早已一拱手带着手下离去。
胡公公这般的傲慢轻忽纵是刘安山这般的城府也恼了起来,想他堂堂开封府尹官拜从三品金阶,这胡公公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监察使不过从五品的银阶,要不是看在他是东厂蒋公手下的奴才,刘安山对这阉人哪会如此恭谨。
鬼手凌寒侯在一旁,刘安山心里暗暗想到却也要叫这无礼之辈吃些苦头,一者显出鬼门关山贼声势之壮非是开封府虚诿,二者也好叫那胡公公服了软。便嘱咐凌寒暗中点齐人马兵丁戒备,但却先不要驰援胡公公一行。
凌寒心知这官场中的肮脏,心里暗叹一声,领了印信拿去召集人马兵士不提。
胡公公带领着手下的十几名锦衣卫各骑了马匹便出了开封城,延开封府一带的官道一路行去,刚开始的时候十几名锦衣卫随从还在暗骂胡公公托大傲慢不知好歹,竟然拒绝开封府派兵襄助的美意,显然是不安好心准备拿他们这些护卫的命去拼那鬼门关的贼人,故而一个个手握刀柄如临大敌,甚至有那私心想着但当贼人势大便舍了这胡公公四散逃命的打算。
但眼看天色渐暗,一行人渐渐地行遍了开封府邻近的几条行商的官道,却未真个遇到哪怕一个山贼流寇,便渐渐转了念头真当这鬼门关的山贼徒有虚名不堪一击,这不才一听到东厂锦衣卫的名号便被吓得不敢露面了。
更有的暗暗想到还是胡公公这等阉人奸猾,这鬼门关山贼既然如此不堪胆怯,那哪还需平白将剿匪的功劳分给开封府的虾兵蟹将一份,当然是他们东厂和锦衣卫独享为好。
只见那先前的锦衣卫总旗骑着胯下的黄花马赶到胡公公身旁,讨好道:“胡大人神威无匹,这鬼门关区区的山贼流寇,听闻胡大人您的名号早就望风而逃不知所踪了。”
胡公公这时出来讨贼倒也不好再坐轿子,此时亦骑了一匹青骢马,先前方出城时他自己也自瑞瑞不安,生怕那日塞给他十万两银票的蒙面神秘人哄骗与他,如今见这鬼门关的山贼竟然真如神秘人那日所说的退走,一颗七上八下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听到这总旗的称赞不禁暗暗自得,大言不惭道:“其实那日你等被贼人施药暗算,杂家便和这些贼人交了手,那鬼门关领头的被杂家使重手打成了重伤。如今恐怕早就命不久矣,鬼门关这帮零碎如何还敢在杂家面前放肆,想是早就逃出了这河南境内。”
一旁的一位锦衣卫小旗听到那总旗和胡公公的对话,也拍马凑了过来,急道:“那咱们这趟岂不是空手而回,没有些收获如何向上面交差啊。”
胡公公听了小旗这话也是眉毛微皱,虽说只要这开封府一带的官道太平了,自己此次的任务就算成了。但是手底下没打杀几个贼子终是显不出自己的本事,回京之后也不好取信于人。
正这时被派往前面探路的另一位锦衣卫小旗飞马回报道:“启禀大人,前方官道的西北方向有炊烟升起。”
胡公公闻言,抬头向西南方向看去,果然炊烟渺渺隐约可见,想是人烟聚集的村落,看那烟的形状粗细偏离官道距离此地约有几十里的距离。
想到此处胡公公心下一动便有了个主意,冲着身边的那位锦衣卫总旗说道:“听闻这一带山贼残暴,时常洗劫村落,你说那处村落能不能避过山贼的劫掠。”
这个锦衣卫总旗也非愚鲁之辈,胡公公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他却是隐隐猜到了,试探道:“依属下看,这处村落说不定此刻便被鬼门关的贼人盯上了。”
胡公公假作惊奇道:“可是那渺渺炊烟又做何解。”
总旗答道:“属下愚见,那烟说不得就是鬼门关的山贼行凶劫掠之后放的火。”
胡公公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焦急’道:“真想不到这鬼门关的贼人竟如此的蛮恶,劫掠杀抢不说最后却还放火烧村,也不知杂家现在赶去能否救得那些百姓于水火。”
总旗听到此处已经明了大人的心意,叹道:“只怕满村的良善已尽落敌手,等到属下等人飞马赶去,也只能诛杀了山贼救不了百姓了。”
胡公公叹道:“也罢,即便救不了百姓杀了山贼也是好的,吩咐下去即刻出发。”
那总旗向着身后的锦衣卫做了个手势,一行人便向着那炊烟升起之处奔驰而去。
等到胡公公等人再度回到开封府城外的时候已经是入夜时分,只见每个锦衣卫的坐骑上都挂着一个个血淋淋的袋子,袋子里面装的却是一个个惊慌失措死不瞑目的人头。
开封府西南方向三十七里处的那个小村落如今却是已被大火吞噬,滚滚的烟尘热浪把此地的天空都映衬为一片渗人的血红色。
这个小村落之中早已没有了半个活人,整条村一百一十七口人残缺的尸身如今遍布在整个村落之中,随着烈焰的蔓延大多被烧成了飞灰。
鬼手凌寒此时正奉命带人守在开封府西门的城楼之上,见到城下来了一彪人马连忙命手下戒备,等看清了是胡公公一行后才命人敞开城门放入城中。
开封府尹刘安山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纵横河陕凶威震天的鬼门关强贼便这样的被面前这胡公公杀散了,没有州府派兵响应仅这十几个锦衣卫和个残废的阉人当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但是面前堆着的五十三枚披头散发血淋淋的人头却又由不得他反驳。
为求妥当刘安山特地偷偷派出几路探子去踩府城周遭的商道,竟然真的不见了鬼门关的山贼喽啰们,这才不得不信下这鬼门关之乱当真平定了下来。
只是这番剿匪那胡公公仅带了十几名锦衣卫的随从护卫没动用州府一兵一卒,由此便更凸显了他这个开封府尹的庸碌无能,而开封府此次却是连半点功劳都捞不到,刘安山想明此节不禁对胡公公几人又恨又惧。
但刘安山毕竟是官场的老油子了,心中的想法在脸上是不会有丝毫表露的,只见他一脸欢容的犒劳了胡公公等人,不但在开封府飘香斋大摆筵席为胡公公等人庆功,席间对东厂和锦衣卫的赞美恭颂更是从未停口。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飘香斋的美酒佳肴自不必说,便是那作陪的歌姬伶人也俱是色艺双绝。眼看气氛活了起来,便是胡公公那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庞似乎都沾染了些许红润。
刘安山见时机已到站起身来敬酒,道:“东厂和锦衣卫的赫赫威名,刘某人早有耳闻,如今见到胡大人这般人物才知道,那些个传言所述实不足描述诸位大人神威之万一。”
胡公公见刘安山如此夸赞也是喜不自禁,道:“刘大人客气了,咱家只是蒋公手下无名之辈,怎堪如此夸赞,此次开封剿匪之利靠的是蒋公的栽培以及圣上的护佑,咱家如何敢贪下这等功劳。”
刘安山见这阉狗竟然不窃功自居却是毫不入套,他本想用言语哄慰引得这胡公公自大失言才好下手,这时才发现这阉狗确实不好对付,又见这阉狗张口闭口只提蒋公和圣上的恩惠却全然没有半分提点开封府的意思,对这阉狗的妒恨又深了几分,却依然忍住,笑道:“胡大人实在过谦,这鬼门关山贼盘踞河陕交接一带数年,实在是朝廷的心腹大患,如今摄于东厂威名‘暂时’退走,只怕……”刘安山将‘暂时’两字咬得极重就是要挤兑这胡公公接茬下水。
哪知那胡公公如若未闻,奇道:“只怕如何?”
开封府尹刘安山叹道:“只怕来日变本加厉为祸更甚,如若真是如此当非蒋公本意啊。”
胡公公脸色拉了下来,拿眼斜着刘安山问道:“那依着府尹刘大人的意思该如何去办。”
话已经说道了这份上刘安山也只能咬牙直说:“依着本府的意思,是希望胡大人能够配合州府将那鬼阴山鬼门关的贼人连根拔起尽数诛除,这些事想来对胡公公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于河陕一带百姓却是大恩,若能成事必是大功一件,到时候在场的诸位都有进爵加官之喜岂不大好。”
此时在场的众人都已经有了几分酒意,除却胡公公外的那十几名锦衣卫听到此言更是大为意动,此次南来眼见那鬼门关不堪一击,如能顺手趁势诛除却是功上加攻,想到此处便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拿眼去看胡公公的意思。
这开封府尹刘安山巧舌如簧,若是乍一听到他这个提议,胡公公都不免意动。但他却比在场的诸人都更深知那鬼门关贼人的可怖。
当日遇到的那神秘人在鬼门关也不知是何身份,但却能举手间便放倒了这十几个锦衣卫护卫,胡公公尚有自知之明,那日神秘男子对他重金贿赂又命鬼门关山贼所属退出河南境内,却不是惧怕了他胡公公的‘神威’,若不是那贼人忌惮东厂和锦衣卫的势力,恐怕他们十几人当天便结伴去阴间报到了。此时真和那神秘人鬼门关撕破了脸,对他胡公公却是半点好处也没,说不定还会惹上杀身之祸。
慢慢的把手中的酒杯放下,先是用目光压住了那帮蠢蠢欲动的锦衣卫蠢货,只听胡公公阴笑连连开口道:“这才杂家蒙蒋公和圣上眷顾杀散了贼寇解了开封府商道之困,这些贼人被咱家击退四散藏匿的可能极高,便是这些贼人真个齐聚回返山寨,杂家倒想问刘大人一句,开封府可探实了那鬼门关的具体所在?”
刘安山支吾道:“这个本府已经有些苗头,还在……”
胡公公不容刘安山分说步步紧逼道:“杂家还想请问,这天下可是就这鬼门关一处贼寇?”
也不待府尹刘安山回答又厉声道:“杂家和麾下这些锦衣卫是听蒋公的统属呢,还是您刘大人的扈从。”
这句话已经几近诛心之言,府尹刘安山头上已经隐约见汗,说起来这东厂和锦衣卫名义上为皇家直属,实际上除了圣上也就东厂长督蒋精忠蒋公能够指挥的动,即便他刘安山身为开封府府尹官位上远高于这胡公公却也无权指摘调动。
刘安山急忙解释道:“胡大人误会了,本府不敢指挥调遣诸位,只是贼寇势大不得不……”
“哦?”只听胡公公答道“杂家也知道,一府之地事项繁杂。”
刘安山还道这胡公公口气松动,刚松了口气,便见那胡公公紧接着阴阳怪气道:“若是刘大人真感力不从心无能照应一府之地,不若杂家好心帮刘大人向蒋公‘美言’几句为大人分忧。”
这胡公公一番话连消带打,开封府尹刘安山已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敢再提要胡公公一行出力剿灭鬼门关之事,眼看宾主各怀心思一席酒宴最终草草结束不欢而散。
没几天,胡公公便领了麾下的锦衣卫侍从动身回返京师顺天府找蒋公复命。而既然撕破了颜面,刘安山也不愿多做敷衍,推称身体不适着开封府同知为一干人等送行。
而这面鬼门关一众山贼,自疤脸鬼面在开封府死囚大牢被鞭杀后,九命阎王就得了红莲带来的教主严令,被迫率领鬼门关一众山贼暂时退出了河南境内。
九命阎王和黑脸判官二人得闻三弟鬼面屈死痛断肝肠,两人不敢怨恨圣教和红莲使者,只得将满腔的怒火和一笔笔血债全记在了三山镖局和鬼手凌寒的身上。
第十回 开封奇案 上
鬼门关的风波平息了有些日子了,肖遥在三山镖局住了也有月余的光景,本来他看过了鬼手凌寒带来的开封府簿目后,便就想向神拳方长启辞别不欲在此多做叨扰。
偏个这时,方子玉一身的伤势渐渐痊愈,听到肖遥要走直是不允百般挽留,肖遥不好驳了自己这出山后第一个交心好友的好意,再加上他倒也并非真急于一时,便答应下多留几日,方子玉固然欣喜,便是神拳方长启也是由衷的欢迎。
鬼门关山贼一去,眼看着这三山镖局的买卖又红火了起来,毕竟如今世道不宁处处皆有匪患丛生。三山镖局的势力虽然抵御不住鬼门关这等大贼,但是在中原镖界里的名号也算的上是响当当。
毕竟如这鬼门关一般的强寇贼梁如今倒也并不多见,一般的小毛贼即便不用神拳方长启出马,枪王李正卿连同一众三山镖局的镖师门便足以打发。
肖遥也不好意思总是在此白痴白住,他虽然不是三山镖局的镖师又或者趟子手,但是有那左近路程短的押镖买卖,也便乐得一路陪护押送。
这些时日来和三山镖局的少当家方子玉一起押送了不少的镖物无一失手,二人之间的友情渐笃便连江湖阅历也增长了许多。
这一日二人刚了结了一趟押往淮安府的买卖,一路上方子玉兴冲冲的和肖遥讨论着方才遇到那小股山贼之时,谁手下的功夫利落。
肖遥内修早年得两位爷爷倾囊相授早有成就底子好,年龄又比方子玉大上一岁此时的武功早不是方子玉能够比拟的,也不与这个小兄弟计较乐呵呵的听他吹嘘自己的本事。身后的一众三山镖局镖师在一旁也是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的。
一行人眼看就到了开封府里三山镖局的总局,却意外的看到一对衙役正在院门外的青石大道上列队等候,还当是镖局里出了什么事情都是一惊。
便一会儿还未等众人赶到,便见开封名捕鬼手凌寒一路星火的从院里走了出来,冲着院里一拱手便飞身上马,带着手下的衙役心急火燎的走了。
这也不知出了何等大事,往日里以沉稳著称的鬼手凌寒现下竟然也似慌了手脚,心神不宁之下便连就在左近向他招手的肖遥和方子玉二人都没有瞧到。
肖遥和方子玉心知有事嘱咐三山镖局的杂役们收了各人的马匹车辆,便齐齐的去寻总镖头方长启问个究竟。
方长启此时也正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为难,看到他二人回来了,笑道:“肖遥你们回来了,这一路上可还顺利。”
肖遥将一路押镖所遇诸事简要的说了。
方子玉毕竟年龄小已经开口问道:“爹,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凌叔带着府里的很多衙役着急忙慌的走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鬼手凌寒年岁虽然大不了方子玉多少,但却与他父亲神拳方长启以兄弟相称,故而方子玉习惯了叫凌寒叔叔。
方长启却是说道:“也没什么紧要之事,只是刚巧府中刘大人相召所以凌兄弟才走的急了些。”
肖遥见方长启神色不宁,好似言不由衷,和方子玉二人出了书房,他找了个理由又一个人来了书房。
推门进来,果然见到方长启浓眉紧锁,似是有什么烦心之事。
方长启见肖遥去而复返一愣神,问道:“肖遥,你怎么又回来了,子玉呢?”
肖遥道:“方叔叔放心,子玉兄弟回后院看望方姨去了,方才我见方叔你魂不守舍莫不是凌大哥出了什么事情。”
方长启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肖遥你细致机灵,这事早晚瞒你不过,只不过这件事干系重大,子玉那小子不知轻重却是不能说与他听。”
肖遥赶忙答应下来,方长启又小心的检查了书房左近见并无耳朵,这才回房关上了门小声说道:“开封府府尹刘大人的金印不翼而飞了……”
肖遥失声道:“什么!”
原来却是大明朝但凡一方大员上任之时,都会受朝廷赐予的印信一枚,这印信便是官员为官一方的凭证,来往的文书以及政令奏折都要有这金印的戳才能成行。
鬼门关匪患的事,府尹刘安山活动了很久舍出了不少的财物这才遮了下来没被问责。但这金印却是不同,一旦遗失就是杀头的罪过。
府尹刘安山为了这事几乎就要疯魔了,把开封府的大小捕头衙役统统训斥了一顿,严令凌寒等人十日内将丢失的金印寻回,否则他刘安山的脑袋保不住了,但是凌寒等人当值的衙役捕头亦一个也别想活命。
这等事情公人们如何敢怠慢,赶忙散往开封府城中各处明察暗访,城中记录在案的毛贼偷儿连日来不知道抓了多少。
只是这等大事不能泄露分毫,故而审问侦讯进行的十分困难,现今只能威逼恐吓令犯人自称罪过一途,否则走漏了消息即便寻回了金印,众人也是轻则职位不保说不得还要遭那牢狱之苦。
凌寒先前来这三山镖局就是寄希望于神拳方长启,毕竟方长启和他不同乃是道上的人,也许能探听出近日里有哪些个‘大仙’莅临着开封,和刘大人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肖遥这才知晓,为什么方才方长启不肯对二人明说,知悉这等消息于寻常人来讲实在是祸非福啊。只是鬼手凌寒于他有恩,这事别人能躲他于情于理却都该尽一份力。
当下向方长启问明了鬼手凌寒的去向,肖遥便拜别了神拳方长启,离了三山镖局动身去寻鬼手凌寒。
果然鬼手凌寒正如神拳方长启所*在开封府的东门处,盘问这几日负责城门进出的兵丁士卒。
现今鬼手凌寒也是病急乱投医,开封府内白道黑道的但凡与他有些交情的都被发动了起来,却是要将这几日新到开封府的陌生人全部筛出来。
这守城门的兵丁每日负责盘查过往的行人核实身份当然更不能放过,开封城不同于一般的小城,厚实坚固的城墙高达十丈,除非是武林中绝顶的高手身法内力稍差一点想要入城便只有城门一途,所以鬼手凌寒对四处城门寄予了厚望。
只是现今朝廷腐朽军务废弛很多条律形同虚设,非本地人入城原本是需要开具文书登记在册的,而现今只要塞些好处给盘查的士兵便能轻松瞒混过关。
肖遥找到凌寒之时他正在对着一位当值的城门官大发雷霆,近十日的文书登记上一片空白,若说连续十日都没有一个生人来往开封府,但凡在有眼珠的便知道绝无可能,偏偏这城门官已经是老油子了知道上面现今不抓出入记录,便连作假也懒得去弄。
其实这等事凌寒如何不醒得,只是无法可想抱了那万一的希望,但在四方城门处显然他却也没有多少的斩获。
这时见肖遥来了怒容稍霁,暂且放过了那名当值的九品城门官,问道肖遥为何而来。
肖遥将鬼手凌寒拉到一边无人的巷子里如实的说了,凌寒现今已经全没了办法,能求的人都求了,该抓的也都抓了,眼看过了将近一日却连丝毫线索都没有。
凌寒本人和肖遥一见如故交情日深也不去怪神拳方长启自作主张将此事透露给肖遥,毕竟方长启这么做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如今见肖遥既然知道了这事,便索性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却说开封府尹刘安山的这枚金印,平时用的也不多,毕竟万历皇上本人懒于朝政也不是什么秘密,连天子本人尚且如此各部的官员自然也不去挑皇上的眉眼,连带着各地需要上行下支的文书也逐月逐日的少了下来,到如今这地步,以刘安山这样的一府之首辖内之事多自己决断,只需每半月向布政司递一封奏折便可。
刘安山上一次向布政司通报的奏章是五天前寄出的,也就是说这金印若是十日内被寻回倒还罢了,若是逾期没有追回因此误了上报的奏章,一旦被人盘查揪出刘安山丢了御赐官信金印之事,他便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不过这金印对于旁人却也没有什么用处,虽说金印本身价值不菲但比起府库之中的库银却差了不知多少。那贼人为何舍了府库,却转来偷这看守的更加严密的州府印信,当不至于只是为了玩耍。
要说盗印之人痛恨贪官污吏想要用此法来惩治贪官,但刘安山虽然说不上清廉但是仅‘贪’之一字,还是远逊同济哪怕是邻近汝宁府的张大人搜刮的银子也要多过他,这贼人就算为民请命整治贪官几时才能轮到他刘大人。
只是这刘安山却有一项好处,若是其他州府印信这等紧要之物虽然也会派人日夜看守,但毕竟半月才用一次也不会每日时时查探,就算真遗失了也难保过了几日才会发现。
偏这开封府尹刘安山视权如命,好容易爬到府尹这个地位,对那御赐的金印着紧的很,每日得空了便要去把玩一番。
这不昨日入夜前刘安山将金印放入宝盒中锁好,叮嘱了守卫几句。今日一早再去后堂书房去看,那宝盒的锁倒是好好地只是里面的金印却似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刘安山将这书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细细的找了一番还是不见,传唤责问那负责看守书房的护卫都言与平日无异却是一问三不知。
肖遥听完后便央凌寒能不能带他去府衙的那间书房看看,凌寒也是豁出去,死马当做活马医,嘱咐了手下继续盘问城门这几日当值的兵卒一个也别漏下后,便领了肖遥两人一路骑马往开封府府衙行去。
这开封府府衙在开封城的正中心远远望去便觉得气派非常,此时在府衙当值的兵卒却比往日多了一倍不止。
所幸鬼手凌寒在开封府的兵卒中素有威信,一路带着肖遥顺顺利利的来到了那间存放金印的书房。
肖遥在书房外转了一圈,只见这书房乃是在院落中单独的一间,且只有一处入口便是书房的正门。
正门处一天到晚都会有两名侍卫当值守卫,而书房所在的院落每一炷香的功夫便有守卫巡逻一圈,真可谓守护的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若说是有武林高手击退了守卫将金印抢去还有可能,若说是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将金印偷走简直比登天还难。
这时凌寒已经将肖遥带进了书房内,本来整整齐齐的书房陈设已经因为丢失了金印被刘大人翻查的一片混乱,现场的混乱不禁让肖遥暗叹一声可惜,突然头顶上的一处光亮吸引了肖遥的目光,抬头去看时只见一个约莫半尺多见方的光亮。
凌寒见肖遥往上看,也向上看去,说道:“那便是这间书房的气窗,除却正门外唯一和外面接通的地方。”
这气窗虽然看起来只有半尺见方的大小,却好巧不巧的正处在放置金印宝盒的书桌的正上方,这让肖遥很是注意。
鬼手凌寒似乎知道了肖遥的想法,开口道:“先前我也考虑过那贼人是不是从气窗用飞爪一类的家伙将金印偷了去,可是肖遥你看。”
鬼手凌寒说着便走到书桌前,用手指着宝盒和桌面的接缝道:“这张书桌是精钢造就的,宝盒和桌面的链接处早被灌了铁水铸死,换句话说这宝盒是离不开桌面的,而且宝盒当晚是刘大人亲手锁住的。”
肖遥靠上近前去看,果然见那宝盒如同长到桌面上一般,伸手去推那宝盒却是推之不动,他突然看到这宝盒此时没有上锁,一时意动便将那宝盒的盒盖掀了起来,但是掀开盒盖后露出的东西却让在场得凌寒肖遥二人大惊失色……
只见肖遥用手掀开了宝盒的盒盖,宝盒中竟然不是空的,里面装着的一样事物赫然就是一枚镶金大印。
鬼手凌寒久在开封府当差,见惯了府尹刘大人用这金印加盖*,此时细看竟然就是失窃的那枚金印,虽然不明何故却依然忍不住喜形于色。
肖遥从鬼手凌寒手中接过了金印,翻来覆去的细瞧,待到看到金印底部的时候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
鬼手凌寒此时见金印完好的被还了回来,正想走出书房知会侍卫去通知府尹刘大人,没想到却被肖遥伸手拉住,不明其故问道:“肖遥老弟,你这是?”
肖遥却是沉稳的说道:“凌大哥,你听我说,这枚金印是假的。”
“你说什么?”凌寒大惊。
肖遥接着道:“小弟不才,曾蒙过逝的爷爷教授了些许古玩鉴别的法子,这枚金印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但还是能瞧出些端倪。”
鬼手凌寒却还是半信半疑毕竟肖遥年岁尚轻,古玩一道却是往往需要阅历极深之人才能精通。
肖遥见凌寒似乎不信开口道:“凌寒大哥,这枚金印仿的极好,想必是出自高人之手,若是小弟所料不差,无论大小分量都应和真品没有分毫之差。”
凌寒奇道:“那老弟你怎么一口咬定这枚金印是假的。”
肖遥笑道:“这金印昨夜失窃,现今一天就被换了假货回来,仅这不到一天的时间除非是神仙否则任谁也难仿得天衣无缝,凌寒大哥你且看这金印的底部。”
凌寒拿起金印仔细去看,却也看不成丝毫的端倪。
肖遥从怀里取出一块汗巾,将金印底下一角的印泥擦去,说道:“这印泥其实是做旧的,但手法极高不易区分,凌寒大哥你且来看这金印的纹路,这金印乃是州府的官印自太祖朱元璋时所制一代代传下,每任府尹处置来往公事都必不可少,积年累月下来印底必存磨痕,然而这块金印下的磨痕显然是被人用锉刀磨出的。”
看到凌寒还是有些疑虑,肖遥开口道:“凌寒大哥,你难道信小弟不过。”
鬼手凌寒为难道:“非是作哥哥的信兄弟不过,只是兹事体大,干连甚广兄弟我不得不谨而甚之啊。”
肖遥道:“小弟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才不敢轻忽,否则万一那贼人日后揭露了这金印是假的,而假金印又是凌寒大哥你发现的,恐怕大哥你到时候百口莫辩,大哥若还有疑虑小弟还有一个办法,大哥你此时只需将这金印一侧的金衣剥下便能真相大白。”
鬼手凌寒也知道肖遥所言非虚,更何况自己这个兄弟实在没必要骗他,狠了狠心从腰间取出一把匕首,顺着金印一侧把外面的金衣刮了下来。
只见转刻间金印外表的黄金已被挂下一大块,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一块事物,竟然是块大石头。
这时不用肖遥说鬼手凌寒也看出了不对了,朝廷就是在昏庸也断不会给一府大员一块包着金衣的破石头印的。
只听肖遥又开口道:“传闻当朝州府以上官员的金印,都是纯金镶在上品玉印的外面制成,所用玉印乃是太祖朱元璋开国之时,偶然寻到的一整块和田美玉切割后外部镶金做成的,而官印的品阶越高取材就越接近整块玉的内心,据传本朝的传国玉玺用的便是那块和田美玉最中心的玉髓雕刻而成,玉髓有灵常伴在身可养气健体延年益寿。”
肖遥这么一说凌寒便明白了,开封府尹刘安山的这枚金印里面必然包裹的也是一块玉石,虽然不能和传国玉玺那等玉髓相比,但也必是难得一见的美玉,绝对不可能是这样一块破石头,想到此处不禁汗流浃背,今天若不是有肖遥在场,这枚假金印是被他凌寒找回的,日后若被那贼人陷害必无幸理啊,连忙告罪一声出了书房找门外的侍卫盘问白日里书房的情况。
此刻刘安山的书房里就剩下了肖遥一人,他正准备在仔细看下有否线索,突然书房的横梁上传来了一声微不可查的轻哼,要不是肖遥内功有成耳目通灵断难发觉。
肖遥大惊下猛然回头,却见一道黑影约过横梁从那半尺多宽的气孔窜了出去,肖遥眼见隐约看见了来人阴沉的面貌只觉得似乎有些面熟,当下不敢怠慢连忙一面朝院内跑去一面向鬼手凌寒高声示警。
凌寒正在院里盘问侍卫,听到肖遥的示警果然看到有道黑影闪过。
第十回 开封奇案 下
两人连忙运起轻功去追,但是前方那人身法极快,待到两人追到一处岔路时依然完全看不到身影了,两人略一合计分兵两路。
肖遥顺着左边这条路,追了没多远便来到了开封府城中的包公湖湖边,这时天色已经转暗渐渐的黑了下来,更不好追踪先前那人。
肖遥四处张望果然不见了前人的影子,却看到了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坐在湖边凉亭之中怀抱琵琶轻轻拨弄,肖遥便想向那女子询问下是否看到过什么可疑的人经过。
开口刚说到道:“这位姑娘……”
那黑衣的女子却已好似受惊一般转了过来,只见这女子却是薄纱遮面看不清相貌,只有两只黑珍珠一般的眸子如夜空中的繁星般明亮,肖遥心中不知为何又泛起了那熟悉的感觉。
黑衣女子看清了来人竟然是肖遥后,美丽的剪水双眸中闪过一抹惊讶,略一犹豫却还是将口中喊着的一口青烟向肖遥喷去。
肖遥此时和女子离得很近,又略微出神,这时躲闪不及被喷个正着,暗叫一声不妙知道定是中了说书人口中经常提起的下三滥迷烟,眼前一花便倒了下去,这也是他没有江湖阅历否则稍稍闭住气也能抵挡片刻的。
这边肖遥刚刚倒下就有一个身材消瘦的黑衣男子从凉亭顶上跳了下来,走到黑衣女子身旁。开口道:“这小子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却是比那开封名捕鬼手凌寒还要难缠的多。”
肖遥要是此时没有昏迷,定会认出这黑衣男子的身形就是刚才潜伏在开封府刘大人书房的那个贼人。
黑衣男子看到黑衣女子看着肖遥出神,奇道:“小南啊,你认识这小子,他是什么来路。”
被他这么一问女子脸颊微红,幸好此时夜色渐浓倒是没被身旁的男子看破,小声道:“二伯,这个人我和爹爹去接八叔的时候见过一面,听八叔说好像现在住在三山镖局里面,和神拳方长启还有鬼手凌寒都有交情。”
黑衣男子奇道:“你是说,老八认识这小子。”
女子道:“听八叔说,他好像总来看八叔练枪,二伯天色不早了既然甩开了官府的人,咱们就回去吧。”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却弯腰把倒在地上的肖遥扛了起来。
女子奇道:“二伯,你这是做什么,他都被迷魂了,你不是准备要了他的性命吧。”
女子口中的二伯笑道:“小南二伯看你挺着紧这小子的是不是动了心思啊,这小子不简单,二伯把他带回去有些事还要问问你八叔,你放心只要这小子老实二伯保他没事。”
黑衣女子被二伯一番抢白,羞恼的一跺脚也不理二伯先走了。
那二伯微微一笑,别看他身材消瘦但扛起肖遥厚却似毫不费力的跟了上去。
昏迷中的肖遥却是渐渐清醒了过来,他小时候服侍过绝品灵药,那九窍不死丹乃是采天下奇花灵药炼制而成,若是依法服用便能百毒不侵,肖遥那时候年幼现在药效依然没能完全化尽,但对毒物的抗性却也非是常人能比的。
那口迷烟是这黑衣人秘制的,寻常人被喷必定沉睡一日若没有独门解药,便是被人大力掌掴都不会清醒,但肖遥却偏偏没到一炷香便恢复了意识。
他刚清醒就发觉被人抗在肩上,知道定是被那贼人抓住,转念一想不如来个将计就计,说不定会被这些贼人带回老巢,到时候若能相机行事找回开封府丢失的金印,却是能帮了凌寒大哥的大忙。
只见这黑衣男子背着自己好似毫不费力,且不论武艺如何单是这轻功却非肖遥能比,暗自想道若是一会儿动起手来切不能让这人轻易走脱了。轻功也确实是肖遥的弱项,接连遇到的玉面飞燕卿落红母女,紫阳观首徒风孤星无不是此中好手,现下连个毛贼都强过他却是刺痛了肖遥的自尊。
正想着,那扛着他的黑衣男子却是已经跟着先前的少女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肖遥眼见快到了地方不敢在东张西望,赶忙闭目装作昏迷的摸样。
只觉得那黑衣男子似乎跨进了一道门,刚进来便听道一个声音叫道:“小南,你可算回来了,以后别跟着你二伯乱跑。”
就听扛着自己的男子笑骂道:“你这吃货,就知道关心自己闺女也不知道问候下你二哥,八弟死哪儿了。”
另一个人好像被这黑衣男子踢了一脚嘿嘿笑道:“老八在院子里练枪呢。”
黑衣男子嘀咕道:“又不是多么高明的功夫练那么勤作甚,老七你去叫他过来我有事问他。”
另一人劝道:“二哥,你当着老八的面可别这么说,他脾气暴躁省的有吵起来。”
黑衣男子点了点头,走进了屋里面,把肩上扛的肖遥扔到了地上,他以为肖遥昏迷着没有知觉也就没当回事。
肖遥被摔到地上浑身一痛,只是他闭着眼没有看到那黑衣女子却是瞥了这二伯一眼,那黑衣男子好像也拿自己这侄女没辙嘿嘿不语。
而后便听到一个大汉的声音响起“二哥去偷东西又不是去打仗,回来就回来吧七哥你拉我来干什么。”
肖遥听到这人的声音,心中熟悉的感觉更加的强烈,听他这么一说抓住自己这人便应真是那偷盗金印的贼人。
隐约感觉到有个贼人朝着自己这边靠了过来,这时另一个汉子正进屋,趁众人分身之际,肖遥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猛然跃起,人刚跃起便将走到他近前的一个人拉入怀里,右手已经捏上了对方的喉咙,正准备发力。
突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惊呼,右手握住的来人喉咙的皮肤出奇的冰凉滑腻,显然是一个女子,更有一阵沁人心脾的处子幽香传入鼻子。
忙去看被自己制住之人,此时遮面的黑纱早被此人取下自己怀里的人分明便是那日在天桥下见到的明眸皓齿的翠衣少女,飘香斋首厨莫食的独女莫亚男。
肖遥大吃一惊浑然忘了自己身处险境,连忙放开怀里的少女。
莫亚男先前见肖遥被自己的二伯狠狠摔在地下,暗自心疼不已见二伯去和八叔说话,便想走过来看看肖遥的情况,她知道二伯迷烟的厉害生怕肖遥无意识的情况下被摔伤了。
哪成想刚刚走进还没弯下身来,本该昏迷着的肖遥却突然跳了起来,一瞬间便将自己拉到怀中制住。
莫亚男生得亭亭玉立娇俏可人,从小便是众人的掌上明珠,方才又是好意哪里受过这样的欺负,方才被肖遥拉到怀里的时候便泫然欲泣,晶莹的泪珠不断的在美目中打转。
这时猛的被肖遥放开,心中的委屈便一下子爆发了出来,回手便朝肖遥的脸上打去,哪想到肖遥竟然不闪不避,莫亚男粗通武艺手劲儿不小,心烦意乱下又用尽了力气,这一下她的手掌都隐隐作痛而肖遥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莫亚男这时渐渐回过了神来,气道:“你这呆子不是身手挺好的吗,怎么不知道躲开。”
肖遥急道:“我不知道刚才靠过来的人是你。”
莫亚男咬着下唇,道:“知道是我有怎样,知道了你就不会出手了吗?”
肖遥微不可闻的轻声道:“死也不会。”
这声回答虽然轻,但是四个字却一个不拉的被莫亚男听在了耳中,怀春的少女只觉得心中不知为何的泛起一阵甜蜜,却又娇羞不已,一跺脚风一样的跑到了内堂闺房里。
伊人已去徒留幽香,肖遥这才醒过了神来,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到底怎么了,现在身处贼窝强梁环绕怎能大意。
从肖遥跃起到莫亚男跑入内只不过一瞬间的事堂电光火石一般,待得莫亚男离去,她口中的二伯这才大喝一声:“好小子,二爷我还是小瞧了你,看招!”
只见他两手一番便不知从哪取了两柄梅花匕反握在手中。
这梅花匕本也是暗器的一种,这二伯如今握在手中含而不发却是用作短刀更是凶险。
见这黑衣男子扑上,肖遥哪敢大意,急忙迎上去仗着眼明手快一眨眼便和这莫亚男口中的二伯拆解了十几招。
“住手!”猛的一声大喝响起,紧跟着一杆花枪Сhā入了战团将两人隔开。
肖遥站定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失声道:“莫师傅!!”
怪不得先前他闭目之时觉得来人声音熟悉,这莫师傅耍枪卖艺之时虽然极少开口却毕竟说过些话,天桥底下嘈杂肖遥听不真切却依然记住几分。
而这莫师傅竟然管这黑衣贼叫二哥,两人既是亲兄弟一奶同胞眉宇之间难免有几分神似,这也是先前肖遥在府尹刘安山书房看到黑衣人一晃而过有熟悉感觉的原因。
那二哥倒也没想到自己这八弟一套看似平平的六合枪竟然练出了神韵,这杆花枪只一横便把他两只梅花匕的进路封了大半抽身后退。
肖遥也是暂时罢手,莫师傅开口道:“二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内间的莫亚男听到外面的响动,生怕动起手来伤了哪个,又赶忙跑了出来拉着自己的二伯,却不好意思拿眼去看肖遥。
那二哥被莫亚男拉着,冲着这侄女挤了挤眉毛,莫亚男虽然和这二伯才见了没几天,却也知他真心的爱护自己,见他作弄虽然羞恼却也放下了一半心来。
那二哥却是开口道:“老八,你先说说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年纪轻轻就懂古玩,你二哥那迷烟那么烈都迷他不倒。”
莫师傅开口道:“这孩子名叫肖遥,现下在三山镖局落脚,和开封府的鬼手凌寒以及三山镖局总镖头神拳方长启父子都有交情,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这孩子极有侠义心肠是块练武的好骨头,这些天我在天桥下耍枪便也存了一分心思把这套枪法传给他,所以才会留心他的事。”
肖遥这才知道,自己想去偷师的念头早被人家看破,还有心传本事给他不禁汗颜,又想到莫师傅既然有心教了自己一套的武艺,那便算的上自己的师父屈膝便想拜倒。
还没屈膝已被那莫师傅拦下,听他开口说道:“我做不得你的师父,这套六合枪法也算不得什么高深的功夫,我苦练了这么多年也就这点成就,但是却也比你从别处东拼西凑得来的杂学好些,你这孩子天赋这么好没有名师调教却是可惜了,二哥你为什么把他掳来。”
那二哥便将自己昨夜如何施展妙手空空绝艺,如入无人之境从开封府守卫重重的后衙重地盗出了那府尹刘安山视若性命的御赐金印,又如何连夜仿制了一尊赝品,今日如何拿了自己仿制的赝品准备放回那书房的宝盒之中原原本本的说了。
但是他却低估了这开封府尹刘安山对金印的重视,没想到下手之后才几个时辰便被刘安山发现了,连累的他前来放置赝品的时候,被恰好前来查探的鬼手凌寒和肖遥两人堵在了屋里。
他倒也听闻这鬼手凌寒并非等闲之辈,怕漏了行迹便蛰伏在书房的横梁上,想着等二人查探完毕离开后,再凭缩骨法从那书房的气窗逃走。
哪成想这个跟在凌寒身边的毛头小子竟然一时半会便识破了自己放回宝盒的赝品金印,并且言之凿凿的将这赝品说的的破绽百出。
他莫盗自打入了良门师从师父金玉良之后,自觉造假偷盗的水平非是一般毛贼能比的一直引以为傲,偏偏这不知名的小子每句话都似透骨钢钉一般直Сhā他的痛处,他驳无可驳这才忍不住在鬼手凌寒走出书房后发出一声冷哼。
偏偏就这样还是被这不知哪来的小子发现了,和鬼手凌寒两个人对他紧咬不放,好容易甩开了鬼手凌寒,却被这鬼小子追到了他和宝贝侄女莫亚男事先约好的见面地点包公湖凉亭里。
莫盗无法这才只得把秘制的迷烟交给莫亚男,并教给她使用之法好迷倒了这难缠的小子脱身。
等到将肖遥真个被迷倒了,莫盗又心有不甘一时意动便将这小子扛了回来。
莫嗔性急听二哥讲完开口道:“肖遥,我这二哥虽然算不上好人,但是此次却是偷盗的那姓刘的狗官的财物,你并不是官府中人何苦搅在这里面为难,只要你立个誓不将今日看到的说出去,我莫老八做个主在场的绝对没人与你为难。”
莫盗一听这老八几年不见,本事倒是渐长竟然敢替他做主,刚要呵斥,却被一旁的莫亚男紧紧拉住,楚楚可怜的看着他,他爱煞了自己这唯一的宝贝侄女说到嘴边的狠话竟生生的咽了下去。
莫亚男又偷眼向肖遥看去,眼波流转似乎是想让他也就此罢手,只是肖遥却知道他无论如何不能对不起凌寒,硬起心肠说道:“这位前辈,你隔过开封府的库银却单取了这枚金印,显然不是为了求财,晚辈斗胆还请前辈将原因示下。”
莫盗思躇片刻终于说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费这么大功夫千里迢迢来这开封府一来是特地来看看我这两位弟弟的近况,二来便是取走这开封府刘安山的州府金印完成师门的一件任务。”
莫嗔和莫食齐齐失声道:“二哥,你加入门派了。”
莫盗悠然道:“这件事我晚些时候再和你们说,好了你这小子也不要再兜圈子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肖遥主意拿定上前一步朗声道:“前辈若是取那贪官的金银财物,晚辈不敢置喙,若是将财物用于救济百姓,晚辈更要拍手称快,只是这刘安山虽然亦是贪官之流却非枉法的污吏,而且若是让前辈就这样将金印拿走,非但刘安山死无全尸,更会连累凌寒大哥在内的一众开封府衙役兵丁,他们却是何苦来哉。”
莫盗面露狠色话音转冷“如此来说,你这小子是非要管这档子闲事结下这道梁子喽。”
莫亚男脸色发白,一边想劝住二伯,另一边又气恼的瞪了肖遥一眼。
肖遥却是只能诈作不见硬下心来决然道:“凌寒大哥于我有恩,义之所向有死无退。”
莫盗怒容一敛反而笑道“哈哈,你这小子倒是条好汉子,像极了二爷我二十年前见过的那个人,只是那个人…唉~不说也罢,这开封府的金印就算二爷我借去用几天,过些时日就还给那开封府的狗官,小子这是二爷的底线了你可别再不知好歹,拿了客气当福气。”
肖翌后问道:“不知道前辈要将这金印借去几天,十日内能否归还。”
莫盗说道:“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四五天也就够了。”
肖遥笑道:“如此晚辈先谢过前辈的体谅。”
莫盗奇道:“二爷我偷了这狗官的金印,你怎么反过来谢我。”
肖遥坦然道:“前辈偷了这狗官的金印,在晚辈看来算不得错,只不过因牵连到凌寒大哥这才不得已出手拦阻,前辈既然肯将金印归还,那便是帮了晚辈救了凌寒大哥的性命,晚辈自然要谢。”
莫盗笑道:“你这小家伙倒是有趣,你就不怕二爷我一去不回,又或者带回来个赝品应付你,哦二爷我倒是忘了你这小鬼一对招子倒是毒的狠二爷未必瞒得过你。”
肖遥道:“前辈说笑了,晚辈虽然不识得前辈,但却信得过莫师傅的为人,以此观之前辈如何不可信。”
莫盗突然神色一暗“你这小家伙倒是越看越像当年风城的那个人,不过你真该见见我那四弟哈哈。”
莫食和莫嗔见二哥神色黯淡都知道他想起了往事,后听他提起四哥才对视一眼。当年他们兄弟八人纵横漠北黄沙,虽然穷凶极恶但却也都是响当当的信义汉子,只老四莫妄一人却是满嘴胡言毫无诚信可言。
金印一事商量妥当了,肖遥和他们也就再无隔阂。莫盗拉着肖遥很是询问了一番那枚金印的破绽,当时他人在横梁上肖遥和鬼手凌寒交谈的声音有不大有些细微处听得并不真切。
当时肖遥知道凌寒大哥不是此好也并未对他细说,现今见莫盗来问也不藏着掖着便把他发现的这金印的四处破绽尽数说与了莫盗验证。
说起来历来做赝品的和搞鉴别的往往只有一线之隔,那做赝品若是不通鉴别之道如何能瞒得过人,而鉴定的不知道做旧制假的手段更没法鉴定,这两个行当往往拼的就是谁更技高一筹而已。
莫盗自认此中好手,肖遥也是家传正宗,两人竟然越聊越投机。反是先认识肖遥的莫嗔和莫亚男完全Сhā不进话来。
直到莫食和女儿莫亚男做好了一桌丰盛的菜肴,这一大一小两个文物‘贩子’才收住了话头。
酒足饭饱,莫盗特意叮嘱着宝贝侄女莫亚男将肖遥送了出去,肖遥十分的不好意思连连推让,倒是莫亚男落落大方拉起肖疫了出去。
一路上肖遥被伊人小手拉着飘飘然如在云端,快到巷子口却听莫亚男突然面色一沉开口道:“你是不是不愿意我送你?”
肖遥连忙摇头道:“不是?”
莫亚男脸色放晴伸出两只纤纤玉手捏住了肖遥的脸颊轻轻向两边拉扯做成一个笑脸,娇嗔道:“那你还闷着个脸,一路也不和人家说话。”
看到肖遥被她拉出的笑脸,突然展颜一笑“真是个呆子。”莫亚男说完便一路小跑回了巷子里。
肖遥直到莫亚男的娇俏的身影完全的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转头去找和他走散的鬼手凌寒。
凌寒先前和他为追赶莫盗分开后便不见了他,正暗自着急这时见了肖遥,赶忙问长问短,肖遥将自己而后经历的事挑能说的说了,并言明五天内那金印定会被送回来。
鬼手凌寒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信了肖遥的话,那莫盗果然也是信人,刚过了五天那枚丢失的金印便被还了回来。
但这次却不是放回书房里被别人看到的,那枚沉重的金印竟然被莫盗莫二爷不知用什么法子放到了刘安山卧室的床上。
话说前一天晚上刘安山还在床上和一名小妾尽情的发泄连日来的惶恐和不安,第二天一早便发现了那枚丢失的金印被人放到了他和那名小妾之间的被子里。
刘安山刘大人见金印被还回来不但未见喜意,反而被吓了个面无人色,再不敢下令追查盗取金印之人的线索,这金印失窃的案子也就此终了。
第十一回 镖行山西
莫盗莫二爷是如何把那枚金印放到开封府尹刘安山刘大人卧室的被子中的,肖遥也不得而知,但是这莫二爷作弄完了刘安山离开开封府之前却是没有忘了自己在开封府里这位不打不相识的小朋友,特意来三山镖局看望了肖遥一趟顺便和他告别,当然依着莫二爷的德行这次看望除了肖遥外便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前几天莫二爷带着金印回师门叩见师父的时候,也没有特意隐瞒肖遥的事,这直接致使了莫二爷的师父金玉良金大爷也对他这这个开封府擅长鉴宝的小朋友产生了浓浓的兴趣,特意嘱咐莫二爷有机会了把肖遥这位小朋友介绍给他金大爷认识认识。
良门,被江湖人戏称为贼窝,但却不同于一般的蟊贼小偷,良门弟子虽然各个手上的功夫过人却是必须守住‘盗亦有道’的底线,江湖上素来流传有一句‘自古良门多君子,空空妙手亦回春’的赞言,赞的便是良门子弟的‘风骨’,意思大概说的是良门子弟虽然全是梁上君子,但是空空妙手偷富济贫同妙手回春的神医一般做的都是济世救人的好事,而如果有人入了良门学了手上的本领,却不守门规用这双手来偷害穷苦百姓,纵然跑到天涯海角,良门现任的门主也必须要将其擒回门中受三刀六洞之行,并割下这不肖之徒惯用的那只手作为惩戒。
这一代良门的门主便是莫二爷的授业恩师金玉良,金玉良江湖人称金财神,因为普通的金银数目对金大爷他老人家已经没有了意义,只要他活动活动筋骨就能随便‘取’来数不尽的金银珠玉。
金大爷生得算不上英俊甚至可以说平庸的很,一副忠厚木讷的面相混在人群中绝不会引人注意的那种,偏偏这样的人却有着一身精绝艳艳的轻功和偷盗的本领,仿造作伪的手法亦是神乎其技,传闻良门每代掌门更迭的考核便是要去皇宫内城盗取指定的大内珍宝一件,金玉良年纪尚轻的时候便只用了一天就潜入了顺天府皇城宝库,顺利完成了师门的任务从上代老掌门手中接过了良门的涤,据说那件被金玉良偷天换日的大内珍宝放在皇城宝库之中,至今依然没被任何人发现丝毫纰漏。
说来也是那刘安山祖上无德气运不佳,莫二爷入门前的最后一项考验偏偏就抽中了去偷开封府刘安山的那枚御赐金印,也由此才有了之前的那些波折。
莫二爷为人倒也仗义,他之前从肖遥这里补了不少赝品的错漏无以为报,这次来是征得了恩师金大爷的允许,提点一下肖遥的武艺。
良门手上的功夫和作假缩身的诀窍都是不得外传之秘,轻身功夫虽然也是一绝却不在此列,莫盗这次来便是准备将一套轻功踏雪无痕的要义传授给肖遥,一来是先前在莫老七家中二人聊得十分投机,二来莫二爷七窍玲珑的心思看出了宝贝侄女和这小子有点苗头已经把肖遥当做了半个自己人。
这两人都是心思灵巧之辈,一个毫无保留的教,一个认认真真的学,只用了一晚肖遥便将莫二爷传下来的这套踏雪无痕的要义尽数记了下来。
其实这套轻身功夫极为高明,便是莫盗也刚刚入门而已又加上他岁数大了内修又没有什么成就,就因这样先前才会被肖遥衔尾缀上。
若是换了金财神金良玉施展着功夫,以现下肖遥、莫二爷、鬼手凌寒三人的本事合一块也抓不到金大爷的一根毛。
肖遥现下还不知道这‘踏雪无痕’的价值,当他日后真将这套轻功练得精深了才知道,金良玉和莫二爷的这份礼物有多重。
教授完毕,二人趁着夜色悄悄离了三山镖局的院落,寻了处偏僻无人的巷子,开始时是肖遥逃莫二爷追,到后来渐渐变成了莫二爷逃肖曳。
仅一个晚上本就内修有成的肖遥虽是初学但轻身提纵的功夫便已经不弱于莫二爷分毫,只是辗转腾挪的细微处还稍稍逊色,肖遥这般的天赋瞧得莫二爷直咋舌,很是‘后悔’调教了这么一个妖怪出来。这要是肖遥以后一时意左加入了六扇门或者朝廷,哪里还有他们这些‘梁上君子’的活路。
莫二爷离开前又叮嘱了几句,让肖遥在这开封府里多帮忙照应下他的两位兄弟特别是侄女莫亚男。
肖遥心思单纯没听出莫盗口中的调笑意味,把胸脯拍的震天响一口应了下来。莫二爷拍拍他的肩膀嘿嘿一笑也不多说什么。
却说肖遥难得得了一套好功夫,为练好‘踏雪无痕’他也没有再随着三山镖局的镖子们东奔西跑的跑镖护镖,整日天不亮便躲到城外七里铺的林子里一门心思练习轻功,一套六合枪也在莫师傅的指点下使得越发精熟。
这期间莫亚男拉下脸来三山镖局找过肖遥几次,只是肖遥沉迷武艺往往天不亮就出门,天色昏暗了才回来,莫亚男哪里能寻的到他,偏女孩子脸嫩又不好留下什么言语,三山镖局里面一伙五大三粗的汉子,门房更不是什么心思细腻的精细人,也没当回事未和肖遥提及。
好容易肖遥偶然听莫师傅提起,专门跑去飘香斋寻莫亚男,但姑娘家的小性子使起来了这时再来又如何能讨好,肖遥接连碰了几次钉子都悻悻而归。
看得一旁莫亚男的父亲莫食还有莫师傅莫嗔都是直摇头,但他们当年抢压寨夫人都是一把好手,女孩子的心思却是一个都整不明白。
莫嗔现今一个大老光棍子,莫食现在的媳妇也是别人给说和的,所以他们除了变着法多给这俩小年轻点见面的机会外也没什么好的法子。
现如今肖遥轻功进境颇大早非吴下阿蒙,便是一手六合枪也练得虎虎声威,隐然成了这三山镖局实至名归的第一高手。
神拳方长启也不是没有好奇过肖遥这些功夫的来路,但是他也知自家的事,他家传的拳法既然不得外传,哪有脸面去打探别人的武艺传承。
鬼手凌寒倒是直率,变着法的想从肖遥手底下检些便宜,偏偏肖遥先前答应了莫二爷和莫八爷,不能把这两门功夫传给旁人,不过他自个儿练了之后对于兵器和轻身提纵倒有了些新的感悟却是毫无保留的和鬼手凌寒好生切磋了一番,凌寒也由此得益不少。
方子玉更是除了押送镖车外恨不得每日都缠着肖遥讨教些武艺,肖遥闭关修炼了一段时间,心里便又有些难以自主的惦念起莫亚男,只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取悦女孩子。
倒是莫亚男的父亲莫七爷貌似挺中意肖遥这个小伙子,经常有事没事的叫肖遥来飘香斋坐坐,莫亚男平时无事的时候便在飘香斋里帮着父亲打理生意,也就这样两个人倒是也没有断了见面。
莫七爷莫食是这开封府飘香斋的第一把大勺,做出的美食佳肴无论色香味意型都是没得说的绝品,肖遥连日来在这飘香斋里一来二去的厮混,和莫亚男的关系没有什么大的进展,反倒是和莫七爷学了一手的好厨艺,他掌勺做出的佳肴尚要胜过从小在飘香斋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莫亚男半分。
气的莫亚男总是埋怨莫七爷重男轻女对自己女儿教的时候竟然都藏私,但是每当她虎着脸品尝肖姻出的美食时那不经意间偷偷露出的温馨笑容还是出卖了女儿家真实的心意。
随着肖遥烹饪的手艺日益精熟,莫七爷不止一次开玩笑般的想拉肖遥‘入赘’飘香斋,也省的他自己老了后这偌大的开封府飘香斋没有个出彩的传人,砸了这河南第一楼的招牌,每到这时候一旁的莫亚男也总是偷偷的漏出期盼的目光。
若不是肖以己的身世未明,还有那从幼时便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侠客梦,有好几次他都差点忍不住脱口答应了莫七爷。
可惜这般平淡温馨的时光却似乎终究和肖遥无缘。
没过多久的一个傍晚的时候,三山镖局开封总局子里迎来了一批出手阔绰的神秘贵客,这几个人人人长袍斗笠加身看不清容貌,被神拳方长启迎到书房中交谈了足足大半个时辰的功夫,然后就见神拳方长启将这些人恭恭敬敬的送出了三山镖局,这时候肖遥才知道三山镖局接下了一趟了不得的重镖,但是方长启本人的脸上却看不到喜色只有一片凝重。
第二天便有大批的货物被人从外面运到了三山镖局的货仓里,货物用大车装了而且都有蒙布盖着看不真切,只有一车钉蒙布的一枚钉子松了崩开,蒙布被风吹起了一角露出了里面的真容。
肖遥顺着这掀开的蒙布看进去也是吃了一惊,这里面赫然是一支支尺长的血珊瑚,便是这一车血珊瑚按当下的折价便已价值巨万,更何况这一日间拉入三山镖局的大车足足有十几辆之多。
入夜时分神拳方长启使人来请肖遥,肖遥心知方叔叔这时找自己恐怕多半和白日里见到的那批被蒙住的货物以及那几个神秘的雇主有关。
果然肖遥被叫到书房,下人给两人分别上了香茗退出去后,方长启便开口说道:“肖遥贤侄,你觉得你方叔叔这身武艺如何。”
看到肖遥脸显难色,方长启笑道:“肖遥你但说无妨。”
肖遥这才松了口气开口道:“肖遥也不知道方叔叔您的武艺在江湖中究竟算作如何,但是肖遥却是见过几个人的身手要超过方叔叔你不止一筹。”
方长启道:“哦?肖遥你是在何时何地见到的这些人,他们的形貌打扮如何。”
肖遥便将前些时日在高升客栈门口看到的一男两女的打扮形貌以及用的兵器说了。
方长启听后沉吟半晌道:“肖遥你口中的那对母女我不曾耳闻,但是那青年剑客的打扮,如若叔叔猜的不错应该便是紫阳观门下。”
肖遥奇道:“紫阳观?”
方长启道:“没错正是紫阳观,这紫阳观位于陕西和湖广交界处的九阳山上,开派祖师张伯端道号紫阳真人,相传此人一身玄功通天在北宋元丰年间便羽化飞仙,便是当下这紫阳观仍是当今天下武林正道的魁首领袖,你口中说的那青年剑客便是紫阳观弟子惯有的打扮。而这武林中除了紫阳观外,还有着很多的名门大派仙山隐士,你方叔叔这点见不得人的玩应根本不被这些真正的武林中人看到眼里,这些人自视甚高平日也少和我们这些贩夫走卒打交道。”
肖遥不知道方长启为什么突然和他说起这些武林轶事来,只能静静的听着。
果然方长启猛的将手中的香茗一饮而尽叹了口气又说道:“这前日来的雇主便是这些真正的武林豪阀中人,而这趟镖要送给的对象正是另一赫赫有名的武林门派黄龙山上的岐黄门。这趟镖贵重非常真正的价值难以估计,这趟子镖保下来得的花红固然是极多,但更重要的是这趟买卖由不得我三山镖局选择,我方某人是不能不接也不敢不接。”
肖遥听到此处明白了一些开口道:“方叔叔可是有什么地方用得上肖遥的,若是有尽管开口就是。”
方长启叹了口气道:“贤侄,你本不是我三山镖局的人,方叔叔也不想将你卷进来,偏偏这趟镖事关重大,三山镖局上上下下倾巢而出仍显得不足,你练武的天赋极好恐怕现今一身武艺已经远超你方叔叔了,这次方叔叔却是亟需你相助一臂之力。”
看得出这次的押镖方长启看的极重,转天三山镖局散落在河南河北各处分局的好手镖头便被总镖头方长启尽数叫到了开封府总局子里,其中大名府的一位镖头更是在三山镖局中仅逊色于枪王李正卿的另一好手,练得一身的好腿功名叫左司晨道上人称铁腿左司晨,三山镖局总局更是暂停了别的买卖集中了人手。
这日秋高气爽凉风习习,神拳方长启、枪王李正卿、铁腿左司晨、肖遥、方子玉一行人别过了前来送行的鬼手凌寒,将十几辆大车上了牲口捆绑的结实了,向西进发。
没人知道莫亚男一人悄悄离了开封城,默默的将肖遥向西送出十里方才作罢。河南这一带还算是三山镖局吃的开的地盘,神拳方长启出发前早就派人沿途送上了名帖,走的倒也十分顺畅。
这么行了七八日,眼看出了河南到了山西的地界。神拳方长启开口道:“肖遥贤侄,这里已经不是河南的地界,从今日起咱们得多留点心眼啦。”
方子玉Сhā嘴道:“爹,咱们三山镖局这次倾巢而出,还有人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吗?”
方长启瞪了儿子一眼道:“这才几个月你这小子就忘了先前在桐柏山吃的苦头了吗?方今天下不靖群雄四起强梁多入牛毛,未必便没有那比鬼门关更狠的贼人,这山西一带每多山林小道尤当如此。你当咱们三山镖局这点家当就真算得上威风,告诉你在那些真正的名山大派眼中,咱们这些玩应儿又哪被人家瞧在眼里。”
方子玉少见父亲如此的疾言厉色,这时哪里还敢再说,心下也自暗暗知道了现在走的这趟重镖恐怕不简单。
方长启教训完儿子转头看向大名府的铁腿左司晨,开口问道:“左兄弟,你常在山西河北两地走动,可知这山西境内现有哪些难啃的骨头。”
左司晨道:“回总镖头,咱们三山镖局这些年来生意红红火火但却从未对各方好汉失了礼数,在这河套一带也算的上小有名气,有了总镖头你的名帖拜山当能省掉不少的麻烦,只是这山西怀庆一带却有一处黑风寨在此开山立柜,那大当家名叫段三山江湖人称Сhā翅虎一手泼风刀使得很是了得,聚集在段三山手下的流寇人数众多,偏偏段三山为人贪得无厌对来往镖局索要的红花极高,而他本人又毫无信义可言,咱们这趟倒是要多留心眼。”
李正卿道:“那段三山我也略有耳闻,心黑手狠是个只要钱不要命极难缠的主。”
神拳方长启点了点头道:“那咱们以后小心在意些,每晚留两人轮流守夜小心防备着那黑风寨的埋伏。”
众人押着大车又走了一日,正当中午,迎面鸾铃声响起,一匹快马上面载着一斗笠遮面的汉子疾奔而来,从众人身旁一擦而过也不停留。
左司晨小声道:“恐怕*来了”
过不一个时辰,又有两骑马从后赶了上来,也是从蒙布镖车两旁掠了过去瞥了两眼没做停留。
铁腿左司晨只是冷笑,枪王李正卿开口道:“咱们这趟押了重镖,车辙印子很深走在路上十分的扎眼,这踩盘望风的来的这么勤,以我老李看不出十里,前面必有强人拦路。”
这枪王李正卿也真没丢了他自称老江湖的脸,果然众人押着大车才过了一道山岗,眼看行到了一大片黑压压的树林前,忽听得头顶上呜呜的声响,几只响箭呼啸而过正射在众人的马前,射住了阵脚。
第十二回 钢刀有泪
紧接着便听那铜锣声震天响起,黑沉沉的树林中嗖嗖嗖的钻出了百多名精壮的汉子,一个个身上穿的破破烂烂,却都是一般的黑布包头,手里拿的兵刃更是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默不作声的拦住了道路。
赶大车的车夫一见这情形不对,赶忙拉住了牲口,一个个抱着头刚忙往地下一蹲。这是他们行脚挑夫的规矩,这年头兵荒马乱匪患丛生但也多不过是求条活路,只要你不反抗又或者乱逃乱喊,劫道的强人一般是不会伤害这些穷苦的车夫挑子的。
忽的又听得唿哨连连,蹄声响起,倏地从密林中斜刺里又冲出几骑瘦马来,挡在了镖车队的后面,拦住了众人的退路。
肖遥也算在镖行里面厮混了几个月好歹称得上半个行家里手,跟镖押车也不是首回上路,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山贼中也有这么讲排场声势的,只见最先前面八个高大魁梧的汉子赤祼着上身露出一身腱子肉一字排开看起来很是彪悍,不过这段三山也真有一套,这般架势若真遇到那胆气稍弱的早跪地求饶送上财货哪还有勇气反抗。
一个四十多岁的黄脸汉子越众而出,手中提着一把泼风大刀,哈哈笑道:“方才听手下来报说从河南来了一路油水很足的肥羊,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三山镖局大名鼎鼎的方总镖头。哈哈,手下的小畜生不会说话,方总镖头怎么能是肥羊呢那是兄弟们的财神爷啊。”
方长启上前一步道:“方某浪得虚名罢了,怎堪段大哥如此夸赞,这次方某带着几个小兄弟借道贵宝地,先前使小的给山西的诸位当家送上过拜山的名帖,小的们办事不够精细若有不到之处倒是要段大哥你多多包涵高抬贵手才是。”
段三山哈哈笑道:“方老弟你这说的是哪里话,那三山镖局送名帖的小弟兄机灵聪慧,比段某手下的崽子们可强的太多了。”
方长启道:“段大哥既然收了方某拜山的帖子,不知今日这番阵势却又是为了哪般。”
段三山揉了揉鼻子道:“先前段某平白收了那拜山的一百两金子,心里十分的过意不去,今日这才带了手下们来谢过方总镖头的盛情,如今一见方总镖头携带的行礼似乎十分的沉重不堪,方某倒是有心为方总镖头分担一二啊。”
方长启道:“方某谢过段大哥一番好意,但是这区区十几车的货物,三山镖局自问还拿得动,倒是不劳段大哥费心了。”
段三山冷笑道:“若是段某定要Сhā上一手呢。”
方长启针锋相对道:“段三山你收了咱们的帖子金锭,这么做不怕日后被道上的朋友们耻笑吗。”
段三山笑道:“这天杀的年头谁还顾得上笑旁人,姓方的老子也不和你多说废话,你这次带的红货实在是惹眼估摸着不止巨万,我Сhā翅虎段三山今天也不做绝了,识相的这十几大车东西咱们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胜过你开那劳什子镖局辛辛苦苦的四处作狗替人看门怎么样。”
方长启闻言冷笑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这路镖是送给谁的,恐怕你黑风寨这点家当还接不住这趟货,别贪心不足撑破了肚皮惹上了一身祸才好。”
段三山叹道:“这年头为了活命混口吃的,便是送给天王老子的货,老子Сhā翅虎也要撕下他几斤肉来,兄弟们亮家伙动手。”
三山镖局的一众镖头、趟子手早抽出了随身的兵刃候着,随着段三山一声喊便和那黑风寨的贼人杀做了一团,说起来这黑风寨手下的喽啰武艺倒也十分寻常,但却胜在人数众多,没过多久又从树林里窜出了百多个穿着破烂的汉子掩杀过来,而且人人悍不畏死便是受了伤被砍了胳膊剩下的一只手也要搂住砍伤自己的镖师死都不肯松开。
这边枪王李正卿、铁腿左司晨、肖遥、方子玉还有几个武艺排的上号的镖头也各自敌住了那八个站在最前面赤祼着上身的魁梧汉子。
神拳方长启则带上了纯钢打造的拳套架起双拳和那Сhā翅虎段三山的一口泼风大刀杀的难解难分。
这八个汉子倒也真是黑风寨里难缠的角色,一向被段三山称作黑风八豹,八个人一人一把九环刀使得虎虎生风,除了肖遥、枪王李正卿两人外,三山镖局少当家方子玉和铁腿左司晨也只是勉强的招架住,剩下的四个武艺不错的镖头却全都落入了下风,时间一久恐怕不容乐观。
肖以打从莫二爷那里学了上乘轻功‘踏雪无痕’,又趁机好好磨练了一番自己的枪法,武艺比当日桐柏山之时不知高了多少。
这次肖遥跟镖特备了一杆梨花点钢枪做趁手的兵器,和他捉对厮杀的那魁梧汉子也是个硬手,一口九环刀刀刀凶狠凌厉非常,偏偏肖遥身法灵活这大汉每每砍之不中徒耗气力。
再去看神拳方长启和Сhā翅虎段三山这边,二人的武艺本来尚在伯仲之间,武功高下并不十分明朗,偏偏神拳方长启好日子过久了却输给了段三山那骨子里的一股狠劲。
二人狭路相逢,方长启沉稳有余却进取不足,Сhā翅虎却是泼风刀展开刀刀搏命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方长启气势受挫时间一长便见了颓势。
这边肖遥看到方长启那边情势不妙,想到此时刀兵凶险也不在拿面前这汉子磨练自己的身法,一个枪花抖出迷惑了面前那人一下,梨花点钢枪一扫将那人的九环刀荡开,顺势一枪扎在了对手的大腿上。
那人吃痛不由自主的跪倒时,肖遥一招神龙摆尾便用枪杆将他生生打得晕厥过去,肖遥跳出战圈一声大喊“方叔叔你且稍歇,让我来会会这Сhā翅虎段三山的刀法。”
方长启心知自己这时已然落入了下风时间久了怕讨不得好,他亦知眼下肖遥的武艺恐怕已经高过了自己,当下也不逞强使了一式猛虎掏心将段三山暂且逼开,退后几步转身去助铁腿左司晨和方子玉等人。
Сhā翅虎段三山刚想追击,已被肖遥飞起的点钢枪拦住了去路。两人拆了几招,段三山惊觉面前这青年却比方才那方长启还要难缠顿时大吃一惊,一招横扫万军,泼风刀猛的横扫拉开了和肖遥之间的距离,趁势退后一步道:“你便是那三山镖局的枪王李正卿?”
肖遥道“小爷姓肖名遥,那边的那条好汉才是李叔叔。”
段三山哼道:“我料那姓李的也没小兄弟你这么好的身手,段大爷从没听说过三山镖局里有小兄弟这样的人才,你可是那姓方的使钱请来助拳的帮手。”段三山这时心里想到是若是这肖遥是方长启花钱请来的,自己完全可以以利诱之。
肖遥却不知这段三山起了拉拢他的心思,他见这段三山只顾胡搅杂缠以为他要拖延时间,而那边的镖头们人数比黑风寨的贼人少了许多,纵然总镖头方长启腾出了手,一时却还是见不得好,哪里还肯多做耽搁。
梨花点钢枪一震便又向段三山刺来,段三山见这肖遥不和他答话也是气恼,身子一偏让过了这一枪,但肖遥却是就地一滚,点钢枪横扫而来。
这一下借了身子滚动的力道枪势更猛,段三山用手中泼风刀勉强架住却不免的被震得虎口发麻。肖遥得势不饶人,人随枪走一个鲤鱼打挺,点钢枪带出点点枪花将Сhā翅虎段三山全身罩住,段三山失了先机在肖遥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下左闪右避苦苦支撑。
终于一个闪躲不及被肖遥刺伤了左臂,心中一发狠不顾左臂的伤势,泼风刀顺着点钢枪的枪杆向肖遥手腕砍去,便想用一只手臂换了肖遥这双手。
肖遥哪会让他如愿一矮身避过了这凌厉的一刀,手中点钢枪一摆正中段三山的使刀的右腕,一股大力传来段三山右手顿时把握不住,雪亮的泼风刀‘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Сhā翅虎段三山本人则被肖遥用梨花点钢枪指住了喉咙,脖子上的皮肤都被枪尖上传来的寒意激出一片颤栗,对于这等翦道贼人肖遥向来不知手软这一枪眼见便要刺了进去。
黑风寨的众人方才见首领被肖遥打掉了兵刃已是大惊失色,这时见肖遥要下狠手更是有的吓得惊呼出声,而反观三山镖局这边见肖遥擒住了黑风寨大当家Сhā翅虎却是士气如虹人人叫好。
就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这刀光霍霍的林中,一个童音突然响起“住手,你们这些坏人,放开我爹爹。”
紧跟着一枚弹子便歪歪扭扭的朝着肖遥这边打来,只是这发弹子的人手劲不足,弹子离肖遥尚有几步的距离便力尽掉了下来。
枪王李正卿一声发喊,已是身子一动从旁边树林里揪出一个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孩子来,这孩子方被李正卿擒住,就见林子里一个身着麻衣的妇女哭喊着追了过来。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道:“各位好汉,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吧。”
被肖遥制住的Сhā翅虎段三山见那孩子被擒住也大惊失色竟然顶着枪尖站了起来,大骂道:“虎子,你个瘪独子谁让你跑来的。姓李的,你要还是个带把的,就放开那个孩子,有什么本事冲你段爷爷来,你段爷爷要是喊声疼就是你养的。”
枪王李正卿抓出了这孩子也是不知所措,那小娃子却是趁着李正卿分神之际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李正卿吃痛手劲儿一送,这孩子便趁机挣脱了出来,跑到那妇人的怀里躲了起来。
肖遥眼看变化突生,这冲出来的孩子只有七八岁大的光景,及时收住了手梨花点钢枪,只是顶在段三山脖子上却没有真个刺下去。
这时黑风寨的喽啰们见首领遭擒已经失了斗志散在林里进退维谷,只是一个个血红着眼愤恨的看着三山镖局的众人。
方长启排众而出问道:“段三山,这孩子是你的儿子,那妇人便是你的媳妇。”他听那娃娃叫段三山爹,又听那妇人叫那孩子儿子这才有此想法。
众人只见这妇人相貌平凡身姿单薄瘦弱又穿的破破烂烂的俱是好奇,这段三山在山西怀庆一带好大的名声,从哪找了这么平庸的一个妇人做压寨夫人。
Сhā翅虎段三山还未开口,那妇人却已经抢道:“我不是段大爷的浑家,我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段大爷这样的好汉子,这孩子是我的娃也不是段大爷的孩子。”
那孩子听到这话却是从妇人的怀里梗出了脖子叫道:“娘,你胡说什么,俺就是大当家的儿子。”
肖遥等人均听得云山雾绕不明所以,还是这妇人道:“各位大爷,休听这娃子乱讲,俺们娘俩本是山西的灾民,这几年山西遭了大灾好多人家都没了吃食,家里交不上银子娃他爹便被前来收税的官差生生打死了,他爹一去俺们娘俩全靠吃草根树皮过活,若不是被段大爷好心收留估摸着也早就饿死了,段大爷可是个大好人,各位大爷能不能够放过他一命,要抵命的话俺们娘俩愿意替他顶命行不行。”
那七八岁的娃子听到她娘这话也是眼巴巴的看着手握钢枪的肖遥,肖遥这一枪如何还能刺得下去,放下了钢枪冲着段三山挥了挥手,段三山叹了口气冲着肖遥一拱手谢过了不杀之恩,刚要领了手下撤走。
便听肖遥开口道:“我敬你段三山是条汉子,救孤扶弱本是义事,但你既然收留了他们,起码也该让她们娘俩吃口饱饭才是。”
Сhā翅虎段三山眼里闪过一抹黯然,叹了口气道:“少侠的话,段某记住了。”
那娃子听到肖遥这话却是不乐意了,梗起脖子喊道:“不许你说爹的坏话,他自个儿也是吃不饱的。”
这娃的一句话却是石破天惊,在场的三山镖局众人俱都不敢相信,段三山堂堂黑风寨的大当家竟然会吃不饱饭,但这七八岁大又干又瘦的娃子又不像说谎的样子。
方长启蹲下身一手摸着那娃子的头,问道:“你爹爹得了那么多的银子,怎会会吃不饱饭的。”
那娃子瞪着无辜的大眼哭道:“不光是爹,寨子里的人这几天都吃不饱饭的,爹得来的银子都用来买了粮食却还是不够吃的。”
肖遥抬眼去看黑风寨的几百个汉子,果然一个个穿的破破烂烂,兵器也是破旧不全,虽然每个人都有着一股狠劲却都干瘦的紧。这看的肖遥等人对情形却是越来越迷糊了。
Сhā翅虎突然仰天长叹向众人娓娓道出了实情:
却说山西历朝历代都算不上中原的富庶之地,常逢大灾不说偏的又是人口众多,碰上个有道明君这些个穷苦百姓还能够勉强维持生计,但若是遇到个琭琭的昏君却往往苦不堪言。
这两年山西省内连年干旱又遭了蝗灾庄稼恨不得颗粒无收,只是当地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前程虚报少报了灾情,朝廷非但没有发粮救灾减免赋税不说,还屡增税赋强逼灾民,山西一境哀鸿遍野处处都是修罗惨象,灾民中受逼不过卖儿鬻女的非是少数,便连地上的草根树皮都啃食的干净了。
Сhā翅虎段三山当年就是被贪官污吏逼的落草的穷苦百姓,如今见相亲邻里遭难如何忍心,便四处聚拢了灾民,全凭黑风寨日常劫掠富商官僚的财物维持生计,但灾民每日都在增多,段三山一个流寇山寨如何能够接济周全。
被逼急了的段三山只能一边逢人便抢,一边加倍勒索过道往来的镖局,就这样才声名越来越差,这次三山镖局派人送上了名帖又递上了一百两黄金,本来按照江湖上的规矩段三山既然收了帖子就不能再下手了的。
偏偏这时黑风寨山上的财物眼看耗尽已经开始缺了吃食,段三山逼于无奈这才把寨子里的精壮汉子全都带了下来,说什么也要抢了这趟三山镖局护着的巨万财富以解燃眉之急才行。但他本人却又敌不过肖遥手中的点钢枪反被人擒住,多亏了虎子和他娘赶来分说才保得了性命。
神拳方长启听了段三山的话半晌不语,突然开口道:“段大哥,你虽然翦道掳掠但也做了积德行善之事,方某也不瞒你这回方某押的镖是受人之托送给黄龙山岐黄门的,这岐黄门叶大根深和武林中很多名门大派都有交好,若是失了这批镖物我三山镖局上上下下千条人命也不够往里填的,所以这镖方某今天是万万让不得的,但是方某这里还有些闲散银两算是小弟献上的一点心意,请段大哥你勿要推辞。”
方长启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了随身带着的几十两金子尽数交给了段三山。
肖遥也从腰囊里将这几个月赚到的银两全都抓了出来放过去。
看到这种情况,三山镖局的镖头们也都纷纷掏摸了起来,多则十几两少则几两,便连那蹲在一旁的车夫挑子们,也有的拿出几钱银子有的摸出几个铜板送了过来。
少镖头方子玉更是把腰上绑着的玉佩都解了下来。
Сhā翅虎段三山,看着在自己面前堆成小山一般足有上千两的金银铜钱,虎目含泪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了。
方长启又说道:“方某此时尚要赶路耽搁不得,但会使人回开封府知会下去,三山镖局算不上家大业大但是几万斤粮食还是能凑得出的,随后方某会让家人装了车运来山西,到时候还要仰仗段大哥你好生的照料这些流离的百姓。方长启只一点请求,便是希望段大哥你以后翦道劫掠之时高抬贵手莫要伤及无辜的百姓。”
段三山擦了一把眼中涌出的泪水,猛的跪倒在地叩首道:“长启兄高义,我段三山和山西的百姓们铭记在心,若是日后段某人枉杀一个平民无辜,便叫段某人死无全尸挫骨扬灰来世投身猪狗受人百般凌虐永不超生。”
黑风寨的两百多汉子见大当家段三山跪倒,亦都跟着跪下给方长启等三山镖局一行人拜了礼。
两边人虽然先前一番争斗各有死伤,但这时把话说开了反而化敌为友各自裹伤涂药不提,休息片刻Сhā翅虎段三山便依依辞别了三山镖局一行人,带了几个机灵的手下赶去别处*粮食。而方长启亦未食言,选了个精细伶俐的镖师,写了一封书信让他带着书信快马加鞭赶回开封府三山镖局大院寻账房赵先生支下银两,好安排筹措粮食运送来山西救助灾民的事宜。
第十三回 苍天无眼
肖遥一行人押着沉重的镖车与黑风寨Сhā翅虎段三山等人阔别后,趁着天色尚且明亮,又往前赶了一停的道路。眼见着天逐渐暗下来,却终是在完全黑下来之前遥遥看到了一处似是可供歇脚的镇甸。
只是此时说起来已是由酉入未的时候,这处小镇中别说那煮饭的炊烟,便是寻常人家照明的火光也看不到一星半点,镇外的道路上也看不到半个往来的行人着实透露着一股诡异。镇子东边看起来是一块荒地,土壤因为连月的干旱都已龟裂的如蛛网一般,奇怪的是上面散布着一个个隆起的小土包,这些土包上胡乱的Сhā满了大大小小的碎木板。
众人之中,就数着少镖头方子玉年岁小最是好奇,见这情形连忙催马往那龟裂的荒田中去看个究竟。待得离得近了才瞧清,只见每片破烂木板上都歪歪扭扭的写着名字生辰,却又哪里是什么木板,分明就是一块块简陋的墓碑,这一大片龟裂的荒地竟然是一处渗人的乱坟岗。
看到这里,方子玉被骇的魂都飞了,此时天色变得更加昏暗,小土包上零星的闪现出一团团幽暗的磷火四处飞舞,他哪里还敢在这里停留,飞也似的驰回镖车队把情况和众人说了。
众人隔得远看不清楚,这时听少镖头方子玉这么一说也是各个骇然戒备起来。
却说一行人押着大车这时眼看就要行到了镇子口,突地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群饿极了的野狗,吐着猩红的舌头嘴角挂着碎肉和涎水便向众人扑了过来,好在这边有不少功夫在身的镖头,倒也不至于怕了这群饿极了的疯狗。
肖遥和众位镖头纷纷掏出兵刃各自杀了一些疯狗,剩下的野狗见讨不得好,连忙拖了死狗的尸体四散跑开了各自争食。
少镖头方子玉看到这种情况直觉得触目惊心,他在家中也养了两条金毛犬深知狗这种动物平时最为驯服,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如此的抢夺啃食同类的尸体的。
见到此处情况诡异,总镖头方长启让镖车和车夫们在镇外停下等候,又安排了几个身手敏捷的镖头护在大车四周,约定了若有事发生相护便以啸声联络。
而他本人则是领了儿子方子玉、肖遥、枪王李正卿几人准备先到镇中探探情况再做计较。
几个人刚走进这小镇,便看见了有具残缺的尸骨倒在大路的一边,这具尸骨也不知什么野兽啃食的干干净净,如今只剩下了花白的一副骨架,众人已经难以分辨这尸体原来是男是女。
枪王李正卿恨恨道:“定是刚才在镇子前遇到的那群畜生,刚才咱们就该将这些个害人的畜生杀个干净。”
这李正卿说着似乎便要抄起大枪回先前的地方把那群野狗尽数杀了解恨,他刚抬脚却被总镖头方长启一把拽住。
方长启拽住了李正卿指给他看这镇子中的情况,只见到处都零星有着一些豺狼野狗觅食,这些个畜生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不放在眼里,但是一般的平头百姓却往往要受了侵害。
只见方长启冲着李正卿轻轻摇了摇头:“李老弟,这些个畜生一时间杀不尽,咱们还是寻处人家问问这镇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是正路。”
几个人于是分散开来探查情况,肖遥先寻到了一家外面挂着‘晋福客栈’牌子的旅店外,一边用力叩门一边高声喊道:“喂,店家,店家在吗?在下是过路的客人。”
这晋福客栈后面不远便是一处山谷,空谷回音,只听见“喂~店家~店家在吗……”的回声飘来荡去,客栈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和应门声。
正这时候,一阵冷风吹过,客栈的大门吱呀一声被风吹开,肖遥凭的竟然有了一丝寒意,见始终无人答话,他紧了紧手中的梨花点钢枪,顺着敞开的大门走近店去。
肖遥小心的穿过大堂转去了后院,只见这客栈的院子中间两个干瘦的尸体倒在地上,头颅都已经被砍去,留了一大摊的黑血,苍蝇绕着尸首乱飞,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看来这两人应该都死了有段时日了,还没等肖疫近便有几只双目血红的肥大老鼠从尸体下面窜了出来一溜烟的跑了。
肖遥又往四下里瞧了瞧,只见这偌大的客栈别说是人影,便是个鬼影都看不到一只,无奈之下只得先退了出来。
这时四散去各处的几人又重新聚在了镇子口,各人分别将一路所见简略的说了,却是眼见一个不小的镇子现今只剩下阴风吹拂下的残破尸身,处处尸臭蔓延禽兽丛生。
肖遥等人生怕此地有瘟疫滋生,不敢在此久留,几个人出了镇子叫上了在镇子外等候的众人,重新给大车套上了牲口,连夜往前方赶去。
见到众人要走有那饿极了的野狗豺狼不死心的远远缀在马车队的后面,枪王李正卿气的头发须发直立挺枪去追时,那些畜生早就跑开带李正卿骑马回去有跟了上来,最后还是肖遥取了强弓硬箭射死了几只豺狗,这些畜生才不敢再跟来。
一行人又往前行了十几里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却还是看不到一处人家或者可供落脚之处,只得选了一处石林过夜安身。
将大车和牲口围成一个圈做成简单的防卫,车夫们麻利儿得升起了篝火,众人各自取出了干粮在火堆上烤热了,就着清水胡乱的吃了。
众人奔波了一天又和黑风寨的人争斗了一番俱是身心疲惫,总镖头方长启指派了几个轮流守夜的镖头后,剩下的人便各寻了处何心意的地方歇息。
睡到半夜,肖遥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马嘶,而后耳边便传来了守夜镖头的喝骂,众人心底俱是一惊抄起身边的兵刃便都向发声处跑去。
等到了地方,却见那守夜的镖师抓住了一个犹如乞丐一般的十几岁少年,这少年的一只手还紧紧的抓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
总镖头突然想起了先前那个镇子的惨况,让那个镖师放开了少年,温声问道:“小伙子,你多大了,这么晚了不在家里跑到这荒郊野外的做什么。”
这少年却是紧抿着干扁嘴唇不发一眼,只是一双眼睛却是始终没有离开掉在他身旁地上的一块干饼。
方长启看着少年消瘦的身型好像明白了什么,从一旁的驮马行囊中取出一块干净的饼子,走到火边烤了烤递给了那少年,那少年不可置信的看着方长启,突然一把把面饼抓了过来,他自己却没有吃,而是扭身递给了躲在自己后面的小女孩,小女孩接过面饼也不顾烫便狼吞虎咽般大口吞了起来,她好像生怕面饼会飞了一般顾不上细嚼,肖遥从腰间解下了水囊,用手轻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把水囊递给了小女孩,那个少年见状裂开嘴对肖遥笑了笑。
肖遥又取了一块饼烤了后递给少年,少年拿在手里却依然不肯吃,只是看着那个狼吞虎咽的小女孩,肖遥突然明白了过来说道:“小兄弟,这面饼是给你的,那位小妹妹要是吃不饱我这里还有,你放心的吃吧。”
少年这才将面饼放在嘴里死命的啃了起来,小女孩吃了两大张面饼,那乞丐一样的少年足足吃了五张大面饼,看着两人似乎还想再吃,神拳方长启却把面饼收了起来。
肖遥不解的看着方长启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方长启苦笑道:“肖遥,你可别当方叔叔小气舍不得这几块干面饼,实在是这两个孩子饿的太久了,猛的吃起来不知饥饱,若是这么吃下去恐怕会要了他们两个的命。”
那少年见不能再吃饼很是失望,那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看着肖遥等人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好像很是害怕,用小手从后面拉扯少年的衣服,好像是在催促少年赶快离去。
肖遥见状问道:“小兄弟,你们两个孩子这么晚了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那男孩子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说道:“我和妹妹藏在这石林里饿了好多天了,实在是挨不住了,刚才闻到了烤饼子的香味,才想着趁各位大爷睡着了偷几块干饼吃,没想到刚靠过来就被先前那位大爷抓住了。”
方子玉道:“你既然是想吃饼子,为什么不与我们直说,反是夜里来偷。”
少年颤声道:“我们不敢,怕大爷们会杀我们。”
方子玉奇道:“我们和你们无冤无仇,平白无故怎的会杀你们。”
那少年突然浑身颤抖,声音中已经带了哭音“爹娘和那些差大爷也无冤无仇,那些差大爷来要钱,爹娘没有就被他们杀了,我和妹妹躲在床底下才没被打死。”
那少年说道此处突然跪了下来哭道:“各位大爷,我和妹妹虽然现在没钱,但我以后一定想办法弄到钱,求各位大爷不要杀我们。”小女孩这时亦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包着头哭了起来。
肖遥和方长启二人好一番哄慰才将二人的哭声止住,那少年看出肖遥等人却无杀了他们的打算,才把原委吐露了出来。
原来兄妹两人正是肖遥等人先前路过的那处小镇上的人,他们爹娘便是那晋福客栈的掌柜和老板娘,山西一地连年遭灾十室九空,镇子上的百姓两年来死的死走的走,到了今年已经十不存一。
这两个孩子的爹娘经营着这间客栈多亏了往来人等的接济一家四口才活了下来,但这样的年景却还哪有银钱存下。
偏偏官家的税赋还连年上涨,前些时日又有一队官兵说是镇外的土丘上发现了矿藏,要来镇上收矿税,别说那矿藏是真是假还未可知,就算是真现今山西一地的百姓大多连饭都吃不饱又哪有人去开山采矿,镇上仅存的几户人家勒紧了裤腰带也只凑出了几钱银子。
那带兵的百户见只有这些银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发了性子,不但纵容手下将这个镇子洗劫一空,还把仅存的几户人家尽数杀死,一一砍下了首级用药料制了充做匪首带回去准备充公领赏。
当时兄妹两个被他们爹娘偷偷藏在了大炕底下才偷得了性命。
这少年虽然有些地方说的不甚清楚,但在场的都是些老江湖,那少年没说到的地方,众人自己也能想明白了。无不对那丧尽天良的百户和这山西一地的狗官恨之入骨。
眼前这两个孩子若是没有幸运的遇到肖遥等人,恐怕用不了几天兄妹两个就要活活饿死在这乱石林里,三山镖局总镖头方长启对这两个孩子一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暂且把他们俩安顿在车队里,只等来日众人去黄龙山解了镖转回了开封府再做打算。
第十四回 人心如渊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已经纷纷起身,车夫们用沙土埋灭了篝火,几个镖头拿着铲子麻袋等家伙小心的处理了一行人昨夜扎营的痕迹,便是附近的车辙和驴马的蹄印子都尽量用树枝扫去。
这年头天下不宁匪患丛生,这些个不起眼的炭灰痕迹要是落在有心人眼里,不但能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在此扎营,便是他们一行的人数和马匹也能大致的推算出来,行走江湖一星半点的大意有时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这些走镖搏命的汉子是从来不会嫌弃自己太过小心的。这等事情肖遥等人都是司空见惯了的,只那两个小家伙分外的好奇。
又将镖车和货车都套上了牲口,肖遥等人纷纷上了自己的坐骑,趁着早上天气凉爽就这么上路了。
眼看一天马不停蹄的又赶了几十里的脚程,却是出了怀庆的地界眼见一大片密林在望,说起来这处林子却是绵延甚广,又恰好的横在取道黄龙山的大道上。
总镖头方长启抬仰脸看了看天上的日头,盘算了一下时辰又问了一下铁腿左司晨这林子得情况。
只听这左司晨答道:“这前面的林子方圆十几里又密又乱方向难辨,被当地人唤作迷魂岭偏偏又卡在重山之间是往来的要道,本来咱们这样的生人须得靠熟络的当地人带路才能畅通,倒是前些年为了方便向朝廷缴纳税银贡品,山西当地的官衙征调了数千民夫在这密林里生生开出一条道路,虽说死伤无数劳民伤财倒也由此给往来的脚夫商旅提供了不少便给,只是此处林密深幽常有匪患埋伏洗劫过望商旅,咱们倒是要多多留神才是。”
方长启闻言点了点头,派了手下三个马快的镖头先车队一步赶去那林子里探查情况,而众人则在后面押着镖车缓缓前行。
那三个探路的镖头一马当先顺着这边的官道驰入了迷魂岭,这一下众人便在迷魂岭前足足等了一刻的功夫,说起来按这迷魂岭林子的大小,先前的三人马快现下便是直Сhā一个来回也该差不多了。
正在肖遥等人等的不耐暗自警醒林中是否有变的时候,那先前被派出去打探情况的三个镖头中那个年岁最小的姓张的镖头骑着马出现在了林子的边缘,冲着肖遥等人做了一个事先约定过的手势表示林子并无异常后,骑着马又钻回了林子里。
总镖头方长启看到这姓张的汉子出现,终于放开了紧绷的神经松了一口气,一挥手众人押着十几辆镖车便向迷魂岭行去。
肖遥却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只是一时又说不上来,他江湖经历尚浅只当是自己的错觉。就在众人押着镖车正要入林的时候。
迷魂岭林子边缘突然窜出一个提刀的汉子,冲着众人的方向狂奔过来,一边喊道:“三山镖局的兄弟们,这迷魂岭进不得,有埋伏!!”
肖遥被这人的喝声惊醒,终于想明白了,自己方才觉得那姓张的镖头哪里不对了,这姓张的镖头先前被总镖头方长启派去探路的时候明明骑得是一匹白马,但是方才在给众人做手势的时候骑得却是一匹花马,而且另外两个镖头没见到人不说,那姓张的镖头探完了路为什么不和众人汇合反又进了林子。
想明了关节处,肖遥赶忙一边拍马疾驰几步,一把拉住了方长启坐骑的缰绳,一边挥手命后面的人停下。
就这时,只听迷魂岭中嗖嗖嗖的声音响起,一波狼牙箭如雨点般遥遥的向护着镖车的众人射来。
却说先前Сhā翅虎段三山含泪收了肖遥等人义助的银两,黑风寨粮草已尽耽搁不得,赶忙带了几个手下投往别处郡县采购粮草,几个人各骑了马匹足不粘地疾驰了半日,走了跑出了足足百余里的路程,眼看着照这样下去再往前走出个几十里地便有人烟聚集,到时候先购得几车粮食运回去也好缓解下黑风寨的断粮危急。
Сhā翅虎几人没有镖车的拖累又都是骑马,虽然早先有些耽搁但这时却是反倒走到了三山镖局一行人的前面。
眼见日头西沉,胯下的马屁已经累得嘴角流涎,段三山心知当下再着急也无用,便勒停了马匹,选了一处密林歇息,而他们此时选作歇脚的山坡密林便恰好在三山镖局众人歇脚的乱石林西北方向几十里处。
段三山先安排了两名机灵的手下在此处收拾营地,他领了另外一个身手好的弟兄带了家伙便在林子里四处寻摸些野果又或者野味之类的好用做晚饭充饥。
段三山常年在林里厮混,寻摸了没多久便有了收获,借着几颗被啃食过的野菜寻到了一处兔子爬过的痕挤了下去。
这时段三山正趴在一处灌木丛中一动不动就盯着远处的一只大灰野兔。若说这黑风寨的大当家段三山除了一口泼风刀使得虎虎生威,另有一向绝艺便是*子打得极好,否则那孤儿虎子也不会有样学样的整日带着把木弹弓。
这样手艺,却还是段三山小时候偷鸡摸狗练就的,长大后被逼官府逼迫不过杀官落草学了手泼风刀不说,打弹子的功夫这些年倒也没有阁下。只见他从怀里摸出了柄铁弹弓,从怀里摸了一枚*出来按在皮套上,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皮套把这铁弹弓拉展了开来。
他这一手*子虽然算不上什么绝艺,也没有多少繁复的花样,就占住个劲头大打得准,就这一下只要打中便包这大灰野兔死在当场。
就在段三山趴在草丛里拉展铁弹弓瞄准了准备松手发弹之际,不知从哪射来一只快箭先一步朝那野兔射了过去,只是这箭力道倒是足了准头却是差了些,正中了那野兔藏身的灌木上的一节枯枝。
这野兔受了惊吓电也似的跑了出去,段三山却急忙缩头伏在原地,只见一个青衣打扮面目凶恶的汉子大喊一声晦气一步窜了出来朝那野兔跑的方向追去,段三山一眼瞅到这青衣汉子祼露的臂膀上刺了一个湛青的鬼头,心下一惊这才知道这汉子竟是鬼门关的山贼。
段三山正奇怪这鬼门关的喽啰不好好呆在那鬼阴山里享福,怎的有闲情逸致跑到这怀庆一带钻林子打野兔。突然心念一动却是想到了三山镖局一伙人迸的重镖货物,暗叫一声不妙,若是今天遇到肖遥等人之前也还罢了他也不会好心到为不相识的人多沾是非,现下见过了肖遥等人如此仗义,这神拳方长启慷慨赠粮又于他黑风寨有大恩,他段三山自问是个好汉子从未失了节义,这事既然他遇上了于情于理都必须帮上一帮,他想通了关节连忙矮身潜了回去和几个手下汇合。
所幸他们这边人少,这处林子占地颇广又大又密,除了打理营地的两个汉子另一个去抓野味的汉子也没被鬼门关的喽啰撞上。段三山赶忙吩咐了一个身手麻利儿得手下骑了马先回黑风寨召集全部的人马过来,又让另外两个手下兄弟带上了所有的银钱,趁着夜色抄小路摸过这处林子,连夜赶去前面的镇甸采购粮食运回山寨。
而段三山自己却是舍了马匹,蛇形鼠步的悄悄朝林子里摸去,没过多久果然又发现了一个鬼门关的喽啰,段三山多少在山西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也知道这鬼门关贼人势大难惹,当下不敢丝毫大意只能一路小心翼翼的远远跟着这人。
这被段三山缀上的鬼门关汉子只是个小喽啰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倒是没有发现段三山悄悄的做了他的‘尾巴’。便宜了段三山一路直跟着这汉子潜到了鬼门关众贼人聚集的地方,发现在这迷魂岭聚集的鬼门关贼人仅此一处便有足足数百之众。
只见这时天已入暮,这数百个鬼门关的贼人也不生火做饭,也不忙着安顿休整队伍。反是各带了罩灯分成了七八队在这处密林正中道路左近的各处来来往往搞得尘土纷扬,有的拿着铲子挖洞,有的在树与树之间拉上涂抹了黑油的钢索,更有的将锋利的钉板藏好再撒上树叶掩饰,段三山自己也是翦道劫路的行家,哪里还看不出这些人在分头挖掘布置陷阱陷坑,先前他还只是猜测这鬼门关是为了三山镖局的红货而来,如今看来更是确信再无旁的可能。
这年头开山立柜的当家们大多是迫于无奈落草为寇的穷苦人,聚众剪径呼啸山林也多是为了活命混口吃食,纵是那贪婪的又有野心的也多半不肯把事做得太绝总要留几分转圜余地,可现下他看这鬼门关一众人的做派,恐怕不是谋财这么简单,分明便是打算将这三山镖局的上上下下连同车夫挑子全都害了才肯罢休。
这鬼门关来历神秘,Сhā翅虎段三山也不知道这些人的具体来历,只知道乃是盘踞鬼阴山的一伙强贼,为首的几个首领武功手底下很硬,喽啰们也多极为凶狠嗜杀,在这河套一带乃是说一不二的大贼。
平日里遇到这群鬼门关的疯子,大多的山寨都是选择避让,但现下涉及到对他段三山黑风寨有恩的三山镖局一行人却不得不让Сhā翅虎犹豫了起来,想想黑风寨那数千流离的百姓,又想起先前饶过自己一命的那个手握梨花点钢枪的少年,再想到神拳方长启最后说的那几句肺腑之言,Сhā翅虎段三山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第十五回 迷魂恶战
他把灌木丛中把自己藏得更深了,像一只受伤的孤狼,默默的注视着林子里鬼门关一众贼人的动作。
这一躲便是一天的光景,十多个时辰Сhā翅虎段三山也就偷偷摘了些应时的浆果果腹,一直到了第二天申时才听到了官道上传来的驮马铃声。
段三山心知机会只有一次,如今鬼门关的贼人们全身戒备,他只要一露身形便有祸端,所以不敢大意便想着等车队走的稍近些,看清了当真是三山镖局的人马,那时候豁出命去也要救上一救。
但是没过多久那鸾铃声却突然停了下来,段三山藏在灌木丛中正自心焦,却见三个三山镖局的镖头拍马朝着迷魂岭过来。
Сhā翅虎段三山顿时大喜,暗赞这神拳方长启不愧是老江湖,常言道逢林莫入那便讲的是若是良民路上见了林子能绕就绕莫要轻易入林,如果非要往这林中去也要派探马踩踩地界,当下方长启派出三人探路想是万不会着了这些贼人的暗害。
段三山正自想着,三山镖局探路的三个镖头却已是大马金刀的纵马入林,如今这林中的官道上处处是鬼门关贼人的坑套,这三人一路上前难免会触及机关到时候,无论是机关触发的响动又或者这三人有了死伤都能让林外等候的肖遥等人警觉。
三个探路的镖头驰入了迷魂岭密林,正打算分头探查情况的时候,忽的从头顶的大树上甩下了几个绳套,这几个绳套犹如长了眼一般分别套上了三个镖头的脖子,将三人从疾驰的马上拽起。
只因这手法又快有准,三个镖头还来不及呼叫挣扎便被吊了起来,失了主人的马匹轻嘶一声,又往前跑了几步却是慢慢停了下来,马匹停下的地方离那鬼门关贼人设置的陷坑机关也只有不足两丈的距离。
段三山暗叫不好,本来他想的是三个镖头只要有一个漏网或者发出口哨,又或者惊扰了马匹嘶叫踩落陷坑激起尘土都能让林外的人警觉。但他却是没想到这鬼门关的贼人如此了得,这几下行云流水,别说烟尘便连他这近在咫尺的人都听不到响动,更别提林外等着的人了。
但是仅仅这样,一旦等在林外的人不见三人回来一定会察觉不妙,只要三山镖局的人不入这迷魂岭那也就万事大吉了,若非逼不得已段三山实在不想和这神秘莫测的鬼门关贼人敌对。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三山镖局派来探路的三个镖头便已尽数成擒,只见三人被鬼门关的喽啰们绑了手脚口中塞了破布带到一片远离官道的空地上。
一个两手各带一只钢爪的消瘦汉子靠了上去,似乎低着头对三人其中的一个镖头说了几句话,只见那镖头怒目圆睁不肯屈服,马脸汉子也不动怒笑嘻嘻的把手上的钢爪对准了这汉子的心口慢慢Сhā了进去。那个镖头疼的一阵痉挛青筋虬结,但只过了片刻就停止了抽搐。
等到手上的汉子完全不动了,手带钢爪的马脸汉子才缓缓的把钢爪抽了出来。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爪刃上的血滴,缓步走到了第二个镖师身边在他身上擦了擦爪刃上的鲜血,同样低头说了几句话,这个镖师见到前一个人的惨状早被吓得浑身发抖,但是听到马脸汉子说的话却还是摇了摇头,马脸汉子站起身来耸了耸肩,好像表示着自己的无奈。
那第二个表示见马脸汉子没有立时杀死自己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那站起身的马脸汉子却是猛的回过头来,两手的钢爪急挥将这个镖师的脑袋像拍西瓜一样抓的粉碎,脑浆迸溅红的白的蓝的溅了马脸汉子和一旁最后一名镖师满头满脸。
那最后幸存的第三个镖头正是那最年轻的姓张的镖师,这时见那马脸汉子满头满脸的脑浆和鲜血向他看过了,只觉得见到了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只觉的肠子里翻江倒海的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张姓镖师刚吐完,便看到那马脸汉子一脸厌恶的盯着他,也不待马脸汉子发问,便忙不迭的倒头如蒜。
这马脸汉子见张镖师答应了下来,把他带到一个黑脸胖子身前,那黑脸胖子在这伙贼人中似乎地位极高,马脸汉子一声不发毕恭毕敬的站在这人旁边。
那黑脸胖子在张镖师胸前点了两下又坐回了椅子上,这时走上来一个鬼门关的小喽啰取出了张镖师口中的破布,张镖师被黑脸胖子点了哑茓嘴巴开合如故却发不出声来。
这时已有另外一个小喽啰牵来一匹马给张镖师,张镖师翻身上马马脸汉子为了防止张镖师逃走在这匹马的后蹄上栓了条细长的钢索,又命手下喽啰张弓搭箭在林子里对准了张镖师。
趴在密林边缘的段三山自然不知道林子里后来发生的事,他只见那三个探路的三山镖局镖头被抓还以为三人已经尽数遇害,却没想到过了盏茶的功夫,那三人中的一个竟然好生生的骑马走到了林边对着外面做了几个手势。
这汉子做完手势后,林外的鸾铃声便又响了起来,竟是向这边靠了过来,段三山这时哪还看不出来这三山镖局活命的镖头做了叛徒,这时听那铃声越来越近再顾不上隐藏身形,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大步朝肖遥等人的车队跑去口中喊道:“三山镖局的兄弟们,这迷魂岭进不得,有埋伏!!”
马脸汉子见突然从密林边缘窜出一人早已大惊,暗恨这人关键时候跑出了坏了兄弟们的大事,眼见那三山镖局的镖车队听见这汉子的发喊停了下来,惊怒交加再不犹豫一声令下,身后鬼门关众山贼纷纷拉开了手中的铁胎弓便朝三山镖局的车马队射去。
这边肖遥等人虽然关键时候得了Сhā翅虎段三山出声示警但却终究迟了片刻,这一波箭雨过后便有十几个大意的镖头和几名车队中靠前的车夫受了伤。虽然中箭受挫但这点羽箭和密林中鬼门关贼人的埋伏比起来真可谓一个是天上一个是地下了。
第一波箭雨过后,三山镖局的镖头们已经纷纷的取下了挂在坐骑上的盾牌,便是那些个车夫也都绕到大车后面藏了起来。
一辆镖车上面蒙的蒙布被利箭划破露出了里面一粒粒龙眼大小的明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边迷魂岭林中鬼门关的贼人眼见行迹败露,又见三山镖局的镖头们纷纷拿起了盾牌护住要害箭矢再难伤害,便在头领的带领下舍了弓箭从密林中杀了出来。
三山镖局的镖头们却是有的前日里和黑风寨恶斗时留下的伤还未好又被鬼门关的一阵箭雨沾了身子伤上加伤,两方刚一短兵相接便有不支的态势。
总镖头方长启指挥着几十个镖头护卫将十几辆大镖车围在正中勉力支撑,然而鬼门关的贼人足有数百之众,眼看三山镖局这边势弱,若不想点对策被鬼门关的贼人拿下只是早晚的事。
这边肖遥刚用手中的钢枪捅翻一个鬼门关的贼人,便见一个黑脸的胖子手中拿着两杆判官笔大步朝自己这边赶了过来。
另一边和鬼门关的喽啰战成一团的总镖头方长启看到这人脸色大变,一拳打在面前的一个鬼门关贼人的前胸,只听咔嚓一声肋骨断折,那鬼门关的贼人顿时委顿在地没了活路,方长启得了片刻空闲,急忙冲着肖遥一声大喊:“贤侄小心,这使判官笔的贼人乃是鬼门关的二当家黑脸判官,武艺极为了得,万不能大意。”
方长启话音未落,背后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突地响了起来,“姓方的你还是先顾好自己的性命吧。”随着话音一根黝黑的铁尺便朝着方长启的后心打来,说起来这铁尺本是明朝衙役们惯用之物,鬼手凌寒便是各种好手,只是这人手中的铁尺却是不同,尺身较宽不说还带有一些弧度,说是一件奇门兵器吧倒更像大臣们在朝堂上拿着的笏板。
一听到这声音神拳方长启便暗叫不妙,急忙向前翻滚扑出却还是晚了一些被那奇行铁尺伤了左肩。
那手握铁尺偷袭方长启的汉子刚要趁势追击,却被一口泼风刀拦住了去路,却是Сhā翅虎段三山出手相助方长启。
那手握铁尺的汉子收住势子,开口道:“段三山,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竟然敢来坏我鬼门关的好事。”
Сhā翅虎段三山强道:“九命阎王老哥,不是我做兄弟不地道,实在是你鬼门关的爪子伸的太长了,这怀庆一带一向是我黑风寨讨生活的地界,这三山镖局的镖车小弟先Сhā下了镖,道上的规矩九命老哥当比弟兄清楚。”
九命阎王哈哈笑道:“这么说,倒是我鬼门关的不是了,也罢那我老九明年的今天再去段兄弟你的坟上陪个不是吧。”
段三山早就料到这九命阎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挤兑走的,却也没有料到这鬼门关的大当家如此的凶狠,一言不合便撕破了脸。
此时这迷魂岭前数百人激战,方长启伤了左肩段三山在这密林里蹲了一整天也甚是疲惫,二人齐战这九命阎王,两只铁拳一把钢刀却被九命阎王的一根铁尺压在了下风处。
方子玉、李正卿、左司晨被鬼门关剩下的几个头领敌住,这次鬼门关的山贼也算的上市倾巢出动,除了大当家九命阎王、二当家黑脸判官。四个小头领:钢爪马面、铁棒牛头、大刀锁魂、野熊地藏更是一个不拉的被带了出来、
那马面和牛头前文已有交代这里就不在赘述,却说这大刀锁魂,手中双手握着一柄足有二三十斤的金丝大环刀,施展开来人随刀走犹如一把人形镰刀,有几个三山镖局的镖头一个照面便被劈成两段。
那野熊地藏却是一个蒙古大汗,体型健硕膀大腰圆如只大野熊一般,一身横练的功夫已经有些火候,被一个镖头砍中了胳膊也只是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那镖师却被野熊地藏一把抓起当做了兵器一般抡起来对敌,东砸西扫不一会儿就没了人形。
这四个头领武功尽皆不凡,方子玉半年来武功又有精进勉强迁住了老对手牛头的那根狼牙棒。
枪王李正卿和铁腿左司晨连带几个镖师却是敌不过剩下的三个头领,才几招过去便已是险象环生。尤其是这鬼门关的贼人足足是三山镖局一行人的好几倍,再过不了一炷香的功夫恐怕那些本领一般的镖师护卫们便要被屠戮一净。
正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唿哨,神拳方长启大惊此时三山镖局众人山穷水尽生怕对方鬼门关再来了帮手,Сhā翅虎听到这声唿哨却是喜形于色,连忙将食指拇指放入口中,撮唇发出一声同样尖锐的口哨。
那先前发出哨声的人得了呼应赶忙朝这边赶来,方长启看清了来人,竟然是数百个衣衫褴褛的彪形大汉分明就是黑风寨的朋友。
这时情形危急不容多说,Сhā翅虎段三山大手一挥,那两百多个黑风寨的汉子便抄出兵刃在黑风八豹的带领下冲杀了上来。
黑风寨的人一到,鬼门关贼人的气焰才稍稍被制住,只是这些汉子缺衣少食又连日奔波,全凭一阵义气血勇,时间一久就显疲态。
鬼门关此时的人手仍是多于三山镖局这边不少。
肖遥这边一杆梨花点钢枪已经完全施展了开来,但那鬼门关的二寨主黑脸判官也非等闲之辈,他瞧出了面前这青年身法极快枪法凌厉,也不与肖遥对攻,只是将两只判官笔守住一尺之内。
肖遥虽然武功不弱于他但急切之间却拿他不下,这黑脸判官想的很好,他这边勾住了肖遥。另外大当家九命阎王把段三山和方长启二人压制的死死的眼看就要得手,牛头马面等人那边四个头领的强攻下,方子玉等人各个带伤也快支持不住。
果然眼见当下情形危急,肖遥便想舍了这难缠的黑胖子先去援救方子玉等人,偏这时他想抽枪离去那黑脸判官却似快粘糖一样粘住了他,他走到哪里这黑脸判官便走到哪里,两只判官笔杀戮的速度一点都不比肖遥手中的点钢枪慢上半分。
这样下去等到肖遥真赶到方子玉等人那边,非但帮不了他们还会为他们惹去祸端。进退维谷的情况引得肖遥心中一阵的烦闷,他毕竟年龄尚浅养气不足,见这胖子只想缠住自己,怒火攀升,手下六分的攻势一下又暴涨了两分,那黑脸胖子身法逊色于他,被肖遥一番暴雨般的强攻好像应对不及。
肖遥一招灵蛇出洞,钢枪如电一般从两只判官笔之见漏出的空挡朝黑脸判官的腹部扎去,黑脸判官仓皇之下将右手的判官笔朝着肖遥的面门急掷而来,空出手来想要抓住肖遥急刺而来的枪杆。
肖遥心知机会稍纵即逝,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便准备将这黑胖子搠个肠穿肚烂,看着标射过来的判官笔也不侧身只是微微偏过头准备让过,却哪知这急射而至的判官笔飞到肖遥面前的时候突地从前端射出一股毒烟喷了肖遥满脸,腥臭入鼻肖遥只不小心吸入了半口便已觉得头晕目眩四肢乏力,手中的点钢枪绵软了下来在刺破黑脸判官肚皮前,被他抓在了手里。
第十六回 死生不明
见肖遥吸入了毒烟中招晕倒,那黑脸判官也是终于长长的出来一口气,他先前没料到这点子如此的扎手。方才肖遥的那一番强攻要不是最后他应变的快,凭着判官笔里机关暗藏的毒气撂倒了面前这青年,恐怕最后在那钢枪之下他还真讨不得好。
这边肖遥一倒,三山镖局一方的众人斗志受挫声势大弱,不但那些个镖头心里明白肖遥的武艺还在总镖头方长启之上,便是那黑风寨的两百多号人马虽然对前日里自己大当家段三山折在肖遥手下心怀愤懑,但说起这青年一身的武艺没有一个不伸出大拇指的。
如今肖遥都遭了暗算,这边又有谁人能挡住这鬼门关的二当家。方子玉和肖遥年龄相当平日里厮混在一起最为交好,见好友死生不知心神巨震脚下顿时慢了一分,被铁棒牛头瞅住破绽一脚踢中了腹部滚出了好远才停下。
牛头见方子玉受了自己一脚倒在地上抽搐,正准备走上前去拿手中的狼牙棒再给这三山镖局的少当家来下狠的,正这时林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大胆贼子休要猖狂。”话音未落一个蓝袍青年已经从一旁的密林中飞身出来。
这蓝袍青年身法极快,铁棒牛头刚扭身过来去看,还不及反应便被这青年一记鞭腿抽在了脑袋上,这一下势大力沉,牛头铁塔般的身子竟被这青年一退踢得拔地而起飞出一丈有余晕死了过去。
九命阎王此时正挡住段三山和方长启二人斗得激烈,瞅准了机会一铁尺打在段三山的腰眼上,Сhā翅虎段三山中了这一下翻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方长启赶忙抢到段三山身前将他护住,九命阎王此时却是没有追击,反而扭头看向那突如其来的蓝袍青年,眼神一凝道:“你是何人,敢Сhā手大爷们的买卖,不想死的就赶紧滚。”他九命阎王倒也不是怕了面前这少年,只是这少年武艺不凡根底不明,眼下正关键的时候他不愿节外生枝罢了。
这少年还未答话,突然林子里又嗖嗖嗖又窜出了十几个道人影来,每一个都身着一袭暗黄衣衫,手中握着的兵刃却尽是些铲子啊锄头啊镰刀啊之类的偏门兵器。
当先一个老者鹤发童颜身着一袭赭衣怒喝道:“我司马决明今天倒要看看是哪路不开眼的杂碎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动我岐黄门的镖车,真当以为我们这些郎中手中的家伙杀不得人吗。”
那九命阎王看到先前那蓝袍青年时表情虽然凝重却还算自然,这时看到这赭衣老者出现却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再顾不得旁的什么一声唿哨便领着手下鬼门关的弟兄们朝来时的迷魂岭官道处退去。
那司马决明鹤发童颜面目和善其实内里却是个炮仗脾气,这时候哪容这伙欺上门的胆大毛贼从容退走,也不见他取出兵器,纵身上前赤手空拳片刻间就将十几名鬼门关的喽啰击毙在了掌下。
这时已有大部分的鬼门关贼众退入了迷魂岭,司马决明姜之习性老而弥辛带着十几个黄龙山岐黄门的弟子便准备衔尾追去,就连先前那出手救下方子玉的蓝袍俊朗青年也随着他们追了过去。
Сhā翅虎段三山先前被九命阎王一把铁尺打在腰眼处受伤不轻气息不畅,这时见那十几个黄衣服的青年准备入林,大惊之下急忙发喊:“壮士,那林子里有埋伏,进不得啊。”
只是这些黄衣青年武功皆有根底,段三山发喊之前司马决明已经领着几个功夫好的岐黄门弟子窜入了林子。
只听嗖嗖声和烟尘同时扬起,已经有那不小心的岐黄门弟子触碰了林子里的机关,这些本来准备给三山镖局一行人葬身的机关,此时却成了鬼门关山贼撤退时最好的掩护。
虽然岐黄门的弟子比起三山镖局的镖师们武功要强上许多,但这么近距离被这些机关硬弩攒射依然是十分恐怖的事,第一时间便有几个黄衣青年被*射伤,更有一个弟子被翻起的钉板压住了双腿,要不是先前那蓝衣青年眼疾手快帮这名黄衣弟子撑住了钉板,恐怕这人的两条腿就再也保不住了。
司马决明挥手将两只射向他的弩箭拍落,身后弟子的伤势却是不容他继续向前追赶,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又一掌将一块削尖的竹排彻底拍碎才带着十几名黄衣青年退出了迷魂岭。
这时先前中了弩箭的黄衣弟子,还有早先几名中箭的三山镖局镖头的伤口都已隐隐开始阵阵发麻,众人这时这才知道鬼门关的贼人如此狠毒在箭矢上都涂了毒药。
好在岐黄门本就是用毒解毒的个中行家,这些个毒箭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的意味,那鹤发童颜的司马决明和几名没受伤的黄衣弟子,忙前忙后一阵以帮着众人解了毒,余下的伤势也都敷上了伤药裹好了布帛。
唯一有些妨害的反是仍在昏迷的肖遥,他身上虽然没有外伤,但先前被鬼门关的二当家黑脸判官手中判官笔里藏着的毒烟喷了满脸。
这黑脸判官为人阴骛歹毒非常,制作毒烟所用的毒物极为罕见阴毒,司马决明当下连用了几粒本门的解毒丸药喂肖遥服下,却依然没有将肖遥就醒。不过好在他探过肖遥的脉搏依旧稳健,短时间内倒是并无性命之忧。
这时一众人互叙了各自的身世。
那司马决明却是当代黄龙山岐黄门门主轩辕青木的师弟,在岐黄门内也是位高权重之辈,武功甚至还要超过师兄轩辕青木一筹,偏偏医理一道却是输给了自己这个师兄不知多少。
剩下的十几名黄衣弟子都是岐黄门门下,这次却是司马决明听闻了有贼人准备在半路劫取他们岐黄门的镖物,这才从黄龙山上带了这十几个身手好的门徒前来往援。
而那先前一退踢昏了鬼门关小头领铁棒牛头的蓝袍青年却是大有来头,乃是灵隐阁当代阁主玄真子的爱徒齐谷明,平日里行走江湖之际每每多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之事必定挺身而出从不袖手。故而被人称作不平少侠,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侠名远扬丝毫没有弱了灵隐阁的名头。
这次亦是他路过鬼阴山一带偶然察觉了鬼门关贼人的异动,齐谷明急公好义却非是鲁莽之辈,心知自己固然身手不凡却也难敌数百的强梁恶贼,便先一步投了岐黄门去说明情形,这时岐黄门门主轩辕青木有事外出云游,只轩辕青木的师弟司马决明在黄龙山留守便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了司马决明。
这黄龙门在武林中虽然不以武功著称,但长于医药救人,故而无论哪个门派都要卖给他们几分薄面,毕竟行走江湖之人时常刀斧加身,谁都说不好哪天就有求到黄龙山岐黄门的时候。又因这岐黄门偏居黄龙山一隅从不沾染江湖是非故而很少有人愿意得罪他们、
灵隐阁素与岐黄门交好,司马决明听闻竟然有那不开眼的剪径毛贼来挑岐黄门的眉角顿时大怒,当即便领了十几名武艺不错的门下弟子随不平少侠齐谷明一路赶来,却还是稍稍慢了几分。
齐谷明久随师父忘忧真人玄真子学艺亦是粗通医理,当下见司马决明束手无策也想着来尽尽人事,只见这中毒的青年面目俊朗透着一股灵气让人望之便生好感,当下虽然中毒脸色却不见青紫只是昏迷不醒,齐谷明不敢耽搁忙取出了随身所带的解毒灵药给肖遥服下后,却也不见丝毫好转的迹象。
司马决明站在一旁叹道:“听这些镖师说,这青年倒也是条铁骨铮铮的好汉子,年纪轻轻武功已经有些根底而且为人善恶分明,唉,要是我师兄还在黄龙山倒是定能保他一命。”
齐谷明听到这话,突然心思一动,想起了一个人来。
那司马决明见齐谷明的神情已经猜出了几分讪笑道:“你这小子该不会想带他去星河谷找那星河三怪的鬼三姑吧。”
齐谷明点了点头。
司马决明又道:“你灵雾谷和那星河谷仅一山之隔离的最近,谷明小友你打小在谷中长大该当知道鬼三姑那疯婆子的脾气,她医术手段绝不在我师兄轩辕青木之下,但是乖戾的脾气却和我那好好师兄比都不能比啊。”
齐谷明道:“师侄亦知道星河谷鬼师叔脾气怪异,但是现在能救这小兄弟的就只有鬼师叔了。”
司马决明顿时哑口无言,他虽然医术远比不过自己的师兄轩辕青木,但是身为岐黄门的长老,司马决明的医术放到整个江湖上也绝算不得弱,他既然都束手无策那寻常的郎中大夫就更不用说了,除了那些不为人知的隐士高人目前一时之间也还真就只数得上这星河谷的疯婆子了。
这边总镖头方长启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虽然舍不得,却也知道这便是当今唯一能救肖遥的法子,各自躬身请求齐谷明出手相助肖遥。
这边鬼门关的贼人已退,有岐黄门司马决明师叔看护着,料想往黄龙山的一路上也再出不了什么事情,此时这名叫肖遥的青年死生一发耽搁不得,齐谷明拿定主意便先出手封住了肖遥身上的几处要茓减缓血液流动的速度,将昏迷的肖遥抱上自己的马。他自己随后也翻身而上,冲着众人一拱手朝着那星河谷的方向急驰而去。
第十七回 当世怪医
星河谷地处河北境内,距离灵隐阁所在的灵雾谷只有一山之隔,谷中灵兽丛生奇花遍布终年不谢四季芬芳犹如人间仙境,传闻中有三位世间绝顶的人物在此隐居号称星河三骏,但江湖上的人却偷偷称之为星河三怪。
这鬼三姑正是星河三骏之一,传闻这鬼三姑相貌极为丑陋犹如恶鬼,乃是一位活了上百年的乖戾老妪,偏偏这人却是天下第一等的名医妙手杏林之秀。
这鬼三姑救人不分贵贱,不论善恶,亦不收取分文诊金报酬,但是却一生执着于天下第一名医的虚名,所以行医之时有两点怪癖:
一者是除非是疑难杂症,等闲郎中大夫束手无策的病症她才会瞧上一瞧,否则绝不肯轻易出手医治。
二来便是经鬼三姑她老人家诊断后认为无救之人,无论这人现下时日还剩多少,她都必定亲手当场杀死从无例外。
总之入了星河谷寻她的人,在她手下不能生便是死绝无第二条路,因此等闲的江湖中人若是染了病受了伤除非万无可想之法才会来星河谷找她,而你既然来找她了便意味着你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齐谷明本就是江湖年轻一带的佼佼者,轻功自然是不用说,肖遥亦非什么五大三粗的蛮重汉子,加上齐谷明胯下这匹踏云乌骓马更非等闲凡物,驮着他们两人却浑如无物依然箭步如飞驰骋自如,只用了一日有余便从山西境内赶到了星河谷外。
却说这星河谷的入口极为隐秘,若非极为熟悉之人,只能在谷外止步求见星河三骏。但齐谷明却是自幼便在这灵雾山中摸爬滚打着长大的,他师父灵隐阁忘忧真人玄真子和这星河谷星河三骏的交情笃深,这时怀里的肖遥耽搁不得,齐谷明背着他也就没有多做耽搁。
看了下四处无人,便纵身爬到山岩半空的一块大石上,从那里的*进了星河谷。
这星河谷倒也真是一处妙地,奇花遍布灵药丛生。普通人要是来了此处定会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畅。
齐谷明背着肖遥,直到这星河谷的深处一幢木屋外才停了下来。
这幢木屋却倚在两颗百年巨树当中,年久日深那建屋用的木板已经和两颗巨树长为一体,远远看去只见绿树掩映,走近了才会发现有到小门。
小门打开,一个满头银发面目奇丑的老妪从树屋中走了出来,仔细的点查自己晾在屋外的药草。见齐谷明到了头也不抬没好气的问道:“齐小子你来做什么,找韩小子可不是这条路。”
齐谷明赶忙躬身答道:“鬼师叔,我有一个朋友中了歹人的恶毒,至今昏迷不醒恳请鬼师叔您出手相助。”这鬼三姑脾气怪异难以接近,齐谷明自小长在这里却也对她十分惧怕,往日里来这星河谷多是来找圣手书生韩广杰韩师叔的时候多。
鬼三姑依旧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药草道:“齐小子,老婆子我这里的规矩你应该是懂的。”
齐谷明知道她要说什么忙道:“谷明的这位朋友中毒时,岐黄门的司马决明师叔也在当场,司马师叔查探后无计可施,晚辈随身携带的祛毒丹丸亦不见效,这才敢将这位朋友带来星河谷求鬼师叔医治。”
那鬼三姑听到司马决明的名字时冷哼一声似乎极为不屑,但听到司马决明束手无策灵隐阁的祛毒丹也无效时才发出一声轻咦。
只见她一挥手也不见如何作势,便有一根肉眼难辨的银丝从袖袍中飞出拴住了肖遥的一只手腕紧紧缠住。
那鬼三姑右手的拇指、食指、无名指三根手指捏住银丝的另一端,齐谷明知道自己的这位鬼师叔医术通玄正在为肖遥悬丝把脉连忙稳住身形屏住呼吸。
鬼三姑拿捏着银丝的一端片刻突然神情一变,收了银丝走上前来,用手将齐谷明背后的肖遥的眼皮和嘴巴分别撑开看了看退后几步冷冷的看着齐谷明。
齐谷明忙问:“鬼师叔,我这朋友的状况如何。”
鬼三姑怒道:“齐小子,你今天是特意来消遣老婆子我的?”
齐谷明道:“鬼师叔你何出此言?”
鬼三姑道:“看在你师父忘忧真人玄真子的面子上,老婆子我这次不和你这小鬼计较,若是还敢有下次你师父也护不住你。”言罢走回树屋内,袖子一摆树屋的门即从内关上,任屋外的齐谷明如何恳求亦没有答复。
齐谷明深知自己这位鬼师叔的脾性怪异,但却万想不到她会突然翻脸置肖遥于不顾。这名叫肖遥的青年所中之毒自己和岐黄门的司马决明师叔都束手无策绝非等闲之毒。然而若说鬼师叔治不了这毒也定会出手将这青年杀死,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如此震怒于他,将他们置之不顾。
齐谷明一时没了办法,只得又背起肖遥出了星河谷往灵雾谷去寻自己的师父忘忧真人玄真子再做计较。
灵雾谷内一处山崖古松之下,忘忧真人玄真子正和星河三骏之一的天元子褚让三在松下对弈,突然见爱徒齐谷明背着一个不明身份的青年前来十分诧异。
齐谷明先是向天元子和师尊请安,然后便将自己此次出门如何恰巧撞破了鬼门关的奸谋,又说了自己背后的青年如何遭了那黑脸判官的暗害。
天元子听到此处奇道:“齐贤侄依你所说,这孩子身中剧毒岐黄门的司马决明都治他不好,你该即刻把他送到星河谷去求那鬼大姐出手,怎么反把他扛到着灵雾谷来了。”
齐谷明正疑惑于此,便又将自己如何日夜兼程的赶到了星河谷去求见鬼师叔,鬼师叔又是如何为这青年探查,而后却又突然发怒将自己逐出星河谷的事一股脑的说了。
这下不但天元子就连玄真子亦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天元子道:“我与鬼大姐多年至交,她虽然脾性怪异却万不会如此,依我看其中必有缘由。”然而真说是个什么缘由天元子却是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旁的玄真子亦是对此大为不解,但却知道此时不是纠结于此事的时候。急忙嘱咐齐谷明将肖遥背起放到谷内客舍的床上。
就在玄真子将撩起肖遥的衣袖准备为他把脉的时候,突然看到了肖遥手上的一件物事,玄真子号称忘忧真人养气的功夫已经练到了极深处,此时突然看到这件物事却依然不免心神动荡。
只是事权从急有些事只得暂且放上一放,待把面前的这名青年救醒了后再做打算。
玄真子将手搭在肖遥的手腕上探查肖遥的脉搏,只觉得脉象平稳虽然气息减弱但却是因为自身茓道闭塞所致,并非是毒素造成的。
又将肖遥的眼睑翻开也无任何的中毒征兆奇道:“谷明,你确定这人身中剧毒。”
齐谷明不明所以答道:“这青年在迷魂岭和鬼门关的贼人恶斗,最后被那鬼门关的二头领黑脸判官用机关暗害施毒迷倒,这是徒儿和岐黄门的司马决明师叔亲眼所见万不会错,当时司马决明师叔和徒儿都为这青年查过,此人当时面色青白脉象紊乱确是中了奇毒的征兆,纵是徒儿学艺不精,司马师叔师出名门万不会看错的。”
玄真子抚须沉吟,天元子道:“司马决明那老小子虽然医术和他师兄轩辕青木差得甚远,但亦是当世的名医之属依着我老褚看这事上还不至于出岔子。”
玄真子道:“褚老兄,你和鬼大姐交情非比寻常当清楚她的为人,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发那无明业火。”
天元子褚让三轻咦一声,他虽然不精于医道但是自问一个人是否中毒还能分辨的出,挤上前去果见那昏迷的青年气息平稳荣光满面丝毫不像毒物缠身的样子。
天元子道:“老弟你的意思是这人根本就没有中毒,难道是谷明这小子消遣咱们。”
齐谷明听到此处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分辨,只得双目通红拜伏在地。
玄真子左手一拂将齐谷明带了起来温声道:“我这徒儿是我一手带大,虽然根骨不敢说如何绝顶,但秉性却绝对正直良善,褚老兄你休要再开这种玩笑。”
天元子笑道:“哈哈哈,谷明啊你这小子是咱们大小看着长大的,褚叔叔方才只是说笑你看你还当真了。”
齐谷明这才抬起头来:“师父师叔在上,这青年那日确实为贼人所乘,这事司马决明师叔和岐黄门的诸位师兄弟都为明证,谷明万不会扯谎。至于现在为什么没了中毒的征兆谷明亦是不解,若是未中毒又缘何整日昏迷不醒。”
玄真子抚须笑道:“这青年为何昏迷不醒却是要问谷明你自己了。”
齐谷明道:“问弟子?”
玄真子道:“正是如此,那日这人毒发之时谷明你可是用本门的点茓手法封了他的乳中、天池两处茓位。”
齐谷明道:“恩师果然明察秋毫,那日这青年毒发之时,徒儿为了延阻毒素蔓延所以封了他的茓道。”
玄真子笑道:“这便对了,那时这少年被毒烟所迷才会昏厥,而后你为他封阻了茓道致使他血脉不畅,所以即便此时毒素尽去却依然不得清醒。”言罢出手如电,解开了肖遥被封的茓道,不过一弹指的功夫便慢慢睁开了眼睛,然而却是目光迷离未及就有晕了过去。
天元子见状哈哈笑道:“还是玄真子老弟的眼光毒辣,谷明你小子也别担心,这人被你封了茓道一日有余血脉阻塞已久,等他睡醒了你为他推宫过血之后就当无碍了。”
齐谷明这才放下心来,他为人重义正直生怕自己的一番好心反而害了这个青年,如今得了师父玄真子的援手连日来的奔波劳碌突然一起涌上来。
玄真子见状连忙把自己这个好徒儿扶到座位上问道:“谷明依着你的描述这叫肖遥的肖遥前日里明明身中剧毒现今却是莫名其妙的毒素尽除,你带着这青年一路上可是遇到了什么特别的遭遇。”
第十八回 乌麟指环
齐谷明急人所急,这一路带着肖遥骑着他那匹踏云乌骓马人不歇马不停,星夜兼程的赶往星河谷,一路上两人没下马背当然不会遇到什么奇遇。
这下便连玄真子也迷糊了起来,自己这徒弟打小就跟在他身边学艺,医术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否中毒却还是不至于看错,更何况那时还有岐黄门的司马决明在场,这种乌龙万不会犯下。
可若是这少年那时真中了奇毒,难道就凭两人这一路颠簸驰骋竟然就能把这毒物解开了吗?
想到此处玄真子突然心念一动,从木箱中取出一根银针在肖遥的指端处刺破一个小口取了少量的鲜血,以山中毒物的毒液混合,片刻后以银针相试竟然毒素尽除。
众人这才知道这名叫肖遥的青年以前必定是有过吞服灵药奇物的际遇,如今年方弱冠却已然几近百毒不侵。
想来齐谷明和司马决明二人并非谬误,那日这名叫肖遥的青年确实中了黑脸判官的毒烟,然而毒烟入体没过多久毒性便被自身化解了七七八八,司马决明和齐谷明两人却又不明不白的喂了肖遥几粒解毒丹,除却天山雪莲等灵药外大多的解毒丹都是凭借以毒攻毒来化解毒素的,这些解毒丹若是喂给没中毒的人吃反而有些危害,而后齐谷明更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封闭了肖遥一身血脉运行的茓道,这才导致了肖遥昏迷中血脉不畅不得苏醒。
若非如此恐怕在齐谷明将这名叫肖遥的青年带往星河谷的路上他便就能清醒过来。
众人推敲明白了整件事其中的关窍,齐谷明这才恍然大悟知道了为何先前在星河谷,鬼三姑鬼师叔会突然翻脸那般的呵责自己,原来那时却是肖遥一身的毒素已然除净,只是被齐谷明用灵隐阁的点茓手法点住昏迷不醒,鬼三姑医术通玄一眼就片刻就看穿了其中的关节,她脾性怪异还当这齐谷明胆大包天随便找了个人消遣于他,这才发了雷霆之怒。
否则依着鬼三姑的规矩,若是她真对肖遥束手无策定会即刻就取了他的性命如何肯放肖遥与这齐谷明一道离开。
想明了此中的原委,齐谷明心中顿时倍感不安,但是眼下肖遥未醒,他自己去星河谷寻鬼师叔解释定然难以让其信服,依着鬼师叔的脾气说不定更加的责备自己。只得暗自焦心,便准备肖遥一醒就带着他去星河谷与鬼师叔道歉赔礼讲明原委。
肖遥年富力强气血甚足,只昏睡了两个时辰便转醒了过来,甚至没用上齐谷明推宫过血便可以行走自如。
齐谷明当即将肖遥昏迷之后发生的事情简要的说与他知晓,肖遥知道了三山镖局和黑风寨的朋友得了岐黄门的援手方子玉父子平安这才松了口气。
知道自己后被齐谷明带回谷内医治当下已并无大碍后,连忙谢过了齐谷明出手相助的恩情,他仍是放心不下方子玉等人又不远在此叨扰便欲起身告辞。
齐谷明几次三番想要让肖遥稍作停留与他一道去星河谷先见过了鬼三姑鬼师叔说明原委,只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正犹豫的当口却是忘忧真人玄真子得门下童子报知肖遥已经转醒特意前来看望。
齐谷明连忙向恩师行礼,肖遥一见此人便是齐谷明的师父,又见玄真子仙风道骨其势非凡早生仰慕之心连忙躬身行礼。
玄真子道:“谷明,我有几句话与肖遥小友说,你先退下吧。”
齐谷明应了一声便行礼退下。
等屋内只剩下肖遥和玄真子二人后,肖遥先开口:“不知前辈留下晚辈有何赐教。”
玄真子见肖遥眉宇间似有焦急之色,只他挂心朋友先在心里赞了一声,又见他虽然焦急却依然言辞有礼恭敬不禁更加暗自点头,笑道:“肖遥小友不必拘谨,你那些镖师朋友们此前已有岐黄门的门人前去接应,想来此时那几车镖物都已经交付完毕,正在回程的路上想来不会再有什么凶险。”
肖遥先前曾听三山镖局总镖头神拳方长启说起过,这次接镖的客人乃是武林豪阀岐黄门,一听到此处便知道面前的玄真子所言非虚,他与这玄真子只是初识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听他这么一说便真放下心来不再心焦三山镖局那边的情况。
玄真子见肖遥眉间的急色掩去不禁暗自点头道:“肖遥小友,实不相瞒老朽此次前来却是有个不情之问,若是小友能如实的回答,老夫玄真子感激不尽。”
肖遥忙道不敢开口道“前辈客气了,晚辈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玄真子笑道:“老朽冒昧,敢问肖遥小友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是从何处得来的。”
肖遥举起左手伸出无名指将指上带着的一枚乌黑指环摘了下来放在手心道:“前辈说的可是这枚指环?”
这指环乃是肖遥一年前从灵虚子爷爷身上找到的遗物,整个指环暗含麟纹通体乌黑似金非金似铁非铁偏偏坚硬非常,灵虚子生前出世而居身无长物并没有留下什么琐物,肖遥便将这指环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上留作对爷爷的纪念,却没想到昏迷时恰好被忘忧真人玄真子看到了。
忘忧真人玄真子这时也伸出了左手,无名指上竟然也同样带有一枚乌黑的指环,他将自己的这枚指环取下同样放在手心,两枚乌黑指环竟然如出一辙。
玄真子叹了口气又问道:“肖遥你再仔细看看,你那指环内部是否刻有一个字?”
肖遥赶忙去看,竟然发现这指环内竟然真如玄真子所说刻有一个‘灵’字,忙道:“是有一个字刻在环内。”
玄真子忙问道:“什么字?”
肖遥道:“是个‘灵’字。”
玄真子惊道:“什么?肖遥你可看清楚了。”
肖遥见玄真子前辈突然神色时常知道事关重大连忙将指环递给他,玄真子接过指环去看见那乌黑的指环内部果然刻有一个‘灵’字。
这时玄真子再顾不上什么武林前辈的风姿仪态抢前几步一双手抓住肖遥的双肩问道:“肖遥小友,快告诉我你这指环究竟是哪里得来的。”
肖遥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一道巨钳扳住丝毫动弹不得只得开口道:“这是我爷爷的遗物。”
玄真子道:“你爷爷的遗物,你爷爷姓甚名谁如何的形貌。”
肖遥便将自己爷爷灵虚子的形貌特征说与了忘忧真人玄真子知晓,玄真子听完了肖遥的描述只觉得一阵剧痛钻心,双目泛红喊了一句“师父”后便几近晕厥,多亏一旁的肖遥上前扶住。
过了半晌忘忧真人玄真子的气息才略微平缓颤声道:“遥儿,你灵爷爷退隐前道号灵虚子,他便是这灵隐阁的第二任阁主更是老朽的授业恩师,他老人家和我虽然名为师徒然而却情同父子,你告诉我他老人家是怎么走的。”
肖遥这才知道了自己爷爷和面前这忘忧真人的渊源,连忙将自己十六岁那年当天的情况说与了玄真子知晓。
玄真子得知了自己恩师是在八十九岁高龄寿尽圆寂未受什么痛苦后这才略微心安,又问了些恩师这十几年间的隐居生活。
肖遥也便将自己和两位爷爷在桃花峡里的日子大略的描述了一番,待玄真子听到肖遥提起节爷爷的时候忍不住惊道:“骨冢节前辈二十年前叱咤风云,然而正值盛年之际却突然退隐江湖,想不到竟然是和恩师一道在这桃花峡结庐隐居。”
其实玄真子本人也是淡泊宁静的性子,若不是受着门派之累,便也真想如同恩师一般结庐而居不问江湖是非恩怨。
肖遥又问起那乌黑指环的来历,玄真子将自己手中的指环递给了肖遥道:“遥儿,你看看这枚指环中的刻的是什么字。”
肖遥接过指环,果然发现这枚指环内部也刻有一字,然而却不同于爷爷那枚的‘灵’字,而是一个‘玄’字。
只听玄真子道:“这指环乃是当年灵隐阁立派之时,开派祖师隐道人机缘巧合之下寻到的一块千年乌麟木雕琢而成,这乌麟木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极为难得,当时祖师共制了八枚指环分别刻的是隐、灵、玄、虚、静、空、定、阐八个字传为掌门指环,你爷爷是第二任阁主道号灵虚子故而他戴着的是这枚刻有‘灵’字的指环,而我是第三任阁主道号玄真子所以持有的是这枚‘玄’字指环。”
玄真子沉湎于恩师逝世的打击之中,这时才稍稍振奋了些精神,开口道:“遥儿,你既然是恩师抚养长大也就算不得外人,听谷明说你有些功夫在身,本来你的武功是恩师所授当记为‘玄’子辈,然而你年纪尚轻又和恩师以爷孙相称便记你作‘虚’字辈你可愿意。”
肖遥忙道:“前辈恐怕误会了,灵爷爷虽然抚养我长大却并未传授肖遥武艺,肖遥身上的功夫却是从一些朋友那里学来的。”
玄真子奇道:“噢?不知肖遥你都学了哪些武艺,可愿意施展一番老朽也许能帮你看看。”
肖遥先前被玄真子两手拿住丝毫动弹不得知道面前这位前辈武艺极为惊人,也不含糊就将自己近年来学得杂学尽数使了出来。
肖遥使出从三山镖局镖师那里学来的粗浅拳脚以及鬼手凌寒传授的铁胆手法时,玄真子看的眉头紧锁,待到使出莫八爷传的六合枪时也不见丝毫意动,直到施展了莫七爷代金大爷传授的轻功踏雪无痕时,玄真子才稍稍点了点头。
只是肖遥一番功夫练下来却是气定神闲丝毫不见疲态,反倒让玄真子大为意动,当前也不急着点播肖遥先前使得功夫,反倒让肖遥上到前来。
玄真子用手抵住肖遥后背,一丝精深的内力在肖遥体内游走一圈便将肖遥的内息掌握了七七八八,惊觉这孩子体内的功力已经颇有根底似乎并不逊色于自己的爱徒齐谷明多少,只是这内功却非全是灵隐阁的功法,似乎其中还夹杂着别派的精髓,但是融合起来非但不会干扰反而相护裨益。
玄真子心念一动便想明了定是骨冢节前辈和恩师灵虚子共同为肖遥筑基才能有这般奇效,不过也能从中看出肖遥的资质如何的出众。
只是这股内劲却是软绵绵的散布着肖遥的身体各处,现今只是被动的滋养着肖遥的骨骼筋络强身健体之效。
玄真子心知定是恩师灵虚子恪守门规故而只是教给了肖遥养气之法却不曾将提真之术一并教给他,至于外功拳脚更是毫无传授。否则先前肖遥展示的那一番拳脚招法也不至于如此散乱当真便是未入流的下等功夫难以入目。又问了肖遥几句,确认了肖遥当真不懂本门外功提真之法,这才开口道:“肖遥,你方才所施展的轻功别出机杼长于辗转灵活但于长途奔驰却有些欠缺,然而却非是功法谬误出于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也。那套枪法却流于表面华而不实非是上乘武功,至于其他的招式老朽认为不必太下功夫。”
玄真子这番话已经相当委婉,肖遥其实自己亦知晓自己一身杂学难登大雅之堂,但是此时听到这番言论却仍不禁失落万分。
玄真子见肖遥情绪低落知他所想,抚须哈哈笑道:“肖遥你根基扎实天资聪颖又根骨上佳乃是练武的上好材料,若得名师调教日后的成就不可估量。”
肖遥眼见忘忧真人玄真子看着自己笑容满面神态中颇多赞赏期许,突然福至心灵跪倒在地,“肖遥恳请前辈收录门下传授武艺。”
玄真子笑道:“我灵隐阁收徒向来最重品性机缘,你这孩子是灵虚子恩师抚养长大与我门中有缘,更难得的是为人正气根骨品貌俱是上佳……”说到此处玄真子突然停了下来。
肖遥拜伏在地心中七上八下,突然玄真子大袖一挥一股柔力将肖遥托了起来,只听玄真子笑道:“傻孩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与为师倒茶。”
第十九回 入门灵隐
肖遥闻言大喜赶忙站起来正了正周身衣冠,上前倒了一杯新茶,这才重新跪倒在地,双手捧着茶碗举过头顶奉到忘忧真人玄真子面前,恭恭敬敬道:“恩师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玄真子面露微笑端坐着受了肖遥这一拜,这才接过精致的茶碗抿了一口其中的香茗,笑道:“好徒儿,快起来吧。”
肖遥这才站起身来。
只听那玄真子道:“本门素来犹重门下品性,故而每每择徒甚严,在肖遥你之前为师也只收了一个徒弟,便是先前背你来着灵雾谷的那位师兄名叫齐谷明,今日天色已晚肖遥你先自去找你谷明师兄,让他给在谷内你收拾一处干净的住处出来,待明日为师带着你拜过了本门列位祖师将你的名字入了名册,你才算得上真入了我灵隐一脉。”
肖遥连忙点头应下,又向忘忧真人玄真子行了一礼,便即躬身告退,出门去寻自己的大师兄齐谷明。
却说齐谷明先前被忘忧真人玄真子差出了那间客房,怕一会儿恩师寻他却也并未走远,此时便正在屋外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下打坐练功,肖遥刚走出客房便看到了齐谷明。
眼见自己这位师兄如此勤于练功毫不懈怠,肖异上不说心里亦不禁暗生敬佩。
齐谷明这时听到屋门开启的声音,抬头去看正瞧见肖遥从屋里退了出来,连忙收了功法起身迎了上去,还没等他开口相询,便听肖遥笑着拱手道:“小弟肖遥,见过谷明师兄。”
齐谷明闻言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不禁喜形于色。他本是一名孤儿,自幼父母双双死于乱军贼寇手下,幼时多蒙恩师玄真子开恩收留才保得了一条性命,更学了这一身的武艺,但是灵隐阁素来人丁稀少,纵然有恩师玄真子以及星河谷的几位师叔相伴,齐谷明仍不免时常有孤单寂寥之感。
每每在外游历之时,齐谷明也时常艳羡那些其他门派人丁兴旺门徒众多的繁荣景象,面前的肖遥灵秀天成剑眉星目生得十分俊朗不凡,岁数虽然比齐谷明小上一些却也还是同龄人这让他如何不喜。
深山寂寞,少年人的许多事情毕竟还是不方便和长辈们说的,如今有这么个师弟相伴左右,相护切磋技艺却是一大快事。只见他挤眉笑道:“师弟倒是好福气,恩师他老人家眼光可是出了名的高,多少青年才俊跪着求他老人家,他都不肯正眼去瞧呢,这才和你见了一面便把你看中了哈哈。”
肖遥见自己这个大师兄毫无架子的对他挤眉弄眼也是高兴,知他是说笑自己,伸手摸了摸鼻子笑着反击道:“师兄你这么说当真不是夸赞自己吗?”
齐谷明愕然这才发现自己话中的语病,他说恩师眼光高的离谱岂不就有大大的自夸之嫌。
两人相视一眼均觉得对方十分的对自己脾气,不禁齐声笑了起来。
这灵雾谷内部颇为宽敞期间植被繁密绿树掩映,灵隐阁在此出世而居虽然人丁稀少,倒是也未曾短了房舍住处,现今除却有人居住和各种用途的屋子外,仍有许多的木屋闲置在旁。
齐谷明奔前走后特地在他自己那栋木屋的左近为肖遥选了一间坚固的木屋,师兄弟两人手脚麻利也就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即便把木屋收拾干净停当。
肖遥本来此行押送镖车往黄龙山一路上带了不少的换洗衣物等诸般杂物,偏偏在哪迷魂岭着了那黑脸判官的暗算,当时身中剧毒情形危急,齐谷明义字当头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把他带来星河谷,故而轻装简行那些诸般杂物和换洗的衣物全还留在三山镖局的镖车队中,好在肖遥虽然年方十七但是身形已经十分英挺和齐谷明颇为接近,齐谷明见状便豪爽的拿出许多自己的新衣物和生活用具送给了肖遥,并许诺待得肖遥在谷中安顿停当便陪他一道去开封将行礼取来。
齐谷明这番话听得肖遥心中阵阵温暖,他自闯荡江湖一来虽然认识了不少人,但是同龄好友还真没几个,方子玉生在大富之家虽然只比肖遥小了一岁但为人处世却像个小孩子似地,相较之下师兄齐谷明久经历练却是更像个值得依靠的大哥。
第二日一早,齐谷明便来寻了肖遥师兄弟两人一道去拜见师父忘忧真人玄真子。
玄真子带先着两人去祭拜了本门列代祖师的灵位,又用朱笔将肖遥的名字录入本门名册,肖遥跪在堂下行了三叩九拜之礼,便算是正式入了灵隐阁的门墙。
礼毕,齐谷明作为灵隐阁第四代首徒大师兄,告知了肖遥本门的诸般戒律门规,肖遥低头静听将齐谷明所说的一一记在心里。待听到本门弟子‘戒保镖’一条时不禁好奇问道。
“押运镖车又非为非作歹,为何门规中却要戒除。”
忘忧真人玄真子抚须笑道:“谷明,你将其中的关键说与肖遥师弟听吧。”
齐谷明上前一步道:“我辈习武一者为强身健体修身养性,二者为除暴安良行侠仗义。肖遥师弟,师兄问你,你既入镖行若是有人央你护镖你允是不允。”
肖遥奇道:“为何不允。”
齐谷明又道:“若是那委托人是十恶不赦的凶徒,所托的镖物乃是祸及百姓之物,*掳掠之徒你又当如何。”
这下倒把肖遥问住了,他虽非三山镖局的人,但是在开封厮混日久押过的镖车非在少数,自然明白做这行的规矩,即便是大奸大恶之辈的镖物做镖师的亦不能过问。此时听自己师兄这么说不禁开始反思。
玄真子看肖遥低头沉思知道他听进去了齐谷明的话,不禁暗自点头。教了肖遥一套灵隐阁入门的拳法便飘然离去。
虽然只是一套入门的拳法,但是却已经比肖遥之前从鬼手凌寒等人那里学来的杂学高明了不知多少倍。肖遥他本就天资聪颖很快就练上了手,一些不明之处齐谷明也在旁尽心帮他解答与他拆招。
不过几日的功夫,肖遥便将灵隐阁一套入门的拳法和一套入门的腿法练得精熟,和师兄齐谷明切磋之时只论招式已经能做到有攻有守,这让齐谷明看的咋舌不已,想当初这两套拳脚功夫他可是足足练了月余功夫才能精熟,虽然也碍于他那时年幼,不过自己这师弟的根骨好的着实让人艳羡。
再有旬日的光景,就这两套入门拳脚上齐谷明已然教无可教,他生怕自己误了这个师弟的前程,便去见了恩师忘忧真人玄真子禀明了肖遥的情况。
玄真子听了齐谷明所说也是一惊,他虽然知道自己新收的这徒儿天资极佳,但料想着这两套入门的功夫肖遥日夜苦练也要月余才能尽数掌握,却想不到紧紧半月的功夫便有如斯进境。连忙让齐谷明把肖遥找来,他这个做师父的要亲自考校一番。
肖遥见师父要考性己武艺顿时喜上眉梢,在演武场上把两套功夫使得淋漓尽致,玄真子在一旁指点了他几处错漏后,便再挑不出什么大的谬误,这些招式以后的发展却是要靠个人的领悟而非旁人的指点了。
但玄真子毕竟是一代宗师深知习武之人最戒急躁,为了磨练自己这新徒儿的心性,虽然眼下肖遥入门的功夫已经精熟,他却没急着传授新的武艺,而是让肖遥对这两天入门功夫反复领悟勤加练习。
眼见肖遥入门的两套功夫已成,齐谷明先前的心思就忍不住又活泛了起来,连日来撺掇着肖遥去星河谷拜见各位师叔。
说起来先前在灵雾谷中肖遥和那天元子褚让三甚至在星河谷与怪医鬼三姑都算有过一面之缘,只不过他那时均是昏昏沉沉的,别说什么礼法就是这两位前辈的模样都是一概不知。
这时一听师兄齐谷明说起,也觉得该去星河谷拜见各位前辈,于是第二日一早两人禀明了恩师忘忧真人,玄真子也觉得肖遥是时候去见过他那几位朋友,当下命人备下些礼品让肖遥拿着,又嘱咐了齐谷明好生向怪医鬼三姑说明之前的原委。齐谷明忙不迭一口应下,便拉着肖遥欢天喜地的去了。
第二十回 星河三骏 上
却说两人也未骑马,想那星河谷和灵雾谷本来就离得极近,师兄弟二人又都是有功夫在身,几乎可以说是抬抬脚就到了地方。
肖遥眼见到了星河谷谷外群山环绕犹如一体,才知道传闻中的星河谷处在群山环抱之中,眼见山高陡峭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已被师兄齐谷明拉着爬到一处山凹之上,从那里的*去往谷内。
齐谷明心知自己的这位新师弟不识此处的路径于是走在前面一边领路一边介绍道:“肖遥师弟,这星河谷位置隐秘外人难以找寻,谷里现下有三位前辈高人隐居在此,这三位前辈和咱们的师父交情非比寻常,与本门灵隐阁的渊源更是不浅,故而咱们这些晚辈平素对几位前辈多以师叔相称。三位师叔隐居之前在江湖上均非无名之辈,后来因为隐居星河谷遂被武林中人合称为星河三骏,其中的每一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这里面第一位就要数到那早先在灵雾谷中和咱们师父对弈的那位褚师伯,天元子师伯本名褚让三因精善棋道故而江湖人称天元子,褚师伯的棋力甚佳,咱们师父有时候都不是他的对手,除此之外我以前听师父说过褚师叔亦精通轻功暗器,武功可谓是深不可测。”
见肖遥用心听着,齐谷明很是满意又继续道:“再一位就要数到圣手书生韩广杰韩师叔了,韩师叔虽然年纪在三位师叔伯中最小,但是就书画造诣上却是独步江湖,韩师叔胸怀锦绣笔下有灵,他的墨宝画卷在市面上一直是万金不易的宝贝,又因着韩师叔易容的手法出神入化神鬼莫测,江湖上也有不少人称他作百变星君。这星河谷内的三位师叔中,倒是数得韩师叔为人最为谦和没有架子,愚兄这些年在认茓点茓的功夫上没少得韩师叔的指点,以肖遥师弟你这般俊朗的人品,韩师叔见了一定喜欢的很。”
齐谷明说到此处突然顿了一顿,神色一正这才接着道:“这星河谷中最后的一位前辈就是前日里肖遥你中毒昏迷之时,师兄我背你前来问医求诊的那位鬼师伯了,鬼师伯单论医术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等的神医,丝毫不逊色于当今盛传的天下第一名医岐黄门当代门主轩辕青木老前辈,更难得的是鬼师伯她老人家治病救人不论贵贱善恶,亦从不肯收取分文诊金,只是鬼师伯一生偏偏执着于天下第一名医的称号,因而脾气有些难以捉摸,每每行医救人之时有两点怪癖,一个是除非是疑难杂症寻常大夫熟手无策,否则她老人家便无论如何都不肯出手医治,另一个便是经鬼师伯诊断后认为无救之人,无论这人还有多少时日可活,鬼师伯都必定当场亲手将其杀死,故而在江湖上被人说成怪医鬼三姑≤之在鬼师叔的手下不能生便是死,因此江湖中人除非万无可想之法才会行险来找她,既然找她便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鬼师伯为人方正严厉,等到一会儿你见了鬼师伯言语定要恭谨千万不要有不敬之处。”
肖遥听到此处亦是暗自称奇,没想到天下之大连这等奇人都有,又想起此前自己被齐谷明背来此处求鬼三姑医治,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齐谷明似乎知他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当时中了贼子的恶毒,我和岐黄门的司马决明师叔都为你诊断过,断定并不在鬼师伯的两点忌讳之内,师兄我这才背你来的这星河谷,不过没想到的是你这小子身上的毒在路上竟然莫名其妙的解开了,害的师兄我被鬼师伯狠狠的责怪,这次拉你来星河谷见她你可得当面好好帮师兄我解释清楚了。”
肖遥苦笑道:“小弟亦不知晓情况,前些日子在开封府时一时疏忽被人用迷药迷倒也是未几便自醒了过来,但是却是不知道其中的关窍。”
齐谷明伸出一只胳膊搭到肖遥的肩膀上挤眉弄眼玩笑道:“当日肖遥师弟你昏迷之时,师父曾用银针取了些你的鲜血,又以谷中的一些毒物试之,却发现师弟你的鲜血竟有解毒之奇效,区区下三滥的迷烟又如何迷的倒你。老实交代,你这小子是不是找到过什么天才地宝,还有没有剩余的也给师兄和师父他老人家点防身,咱们师兄弟又不是外人。”
肖遥无奈道:“小弟是真未曾留意过这等事,早年小弟和两位爷爷在桃花峡里隐居,吃的无外是些山中的野果和打猎捕获来的兽肉鱼虾,后来出了桃花峡之后一路吃的就是寻常的干粮并无特异之处。”
齐谷明生性刚正豁达本也不贪图这些,先前也就只是随口一问,听肖遥这么说也不再多问,又东拉西扯的和肖遥说起了许多他自己小时候在灵雾谷和星河谷中的生活。肖遥亦讲了些自己在武陵山桃花峡的故事,一路上师兄弟两人的情谊倒是又加深了几分。
两人边走边聊从小路*进了星河谷谷内,出了*只见星河谷中一片花丛锦绣四季如春的人间胜景,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遥遥看到了几块大石旁两棵高大的柳树,这便是到了天元子褚让三褚师伯的住处了。
还没待齐谷明师兄弟两人走近,便看到天元子褚让三褚师伯一个人端坐在其中一棵大柳树树荫下的一块大石上。
天元子此时面前摆着一副宽大的黑石棋盘,只见他自己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一个人两只手上下翻飞竟然正自下的难分难解。
两人离得老远,便被天元子发现,这位褚师伯暼见齐谷明带着肖遥来了先是一愣,却是马上喜上眉梢冲着齐谷明喊道:“谷明小子你怎么来了,这位小友既然痊愈为何不把人家早送出谷去,别怪褚师伯没提醒你,这两天鬼大姐的脾气可还没下去呢,近些日子你自个儿可得小心些。”
齐谷明一脸苦相道:“褚师伯当日的情况你在灵雾谷中也瞧见了,这些日子师伯您也不帮谷明分说一下。”
却见天元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连连摆手,齐谷明只得垂头丧气道:“家师前日里已经收下了这位肖遥兄弟为徒入了灵隐阁的门墙,谷明今日是特地带了这位师弟来拜会各位师伯师叔的。”
“噢?”褚让三听齐谷明这么一说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绕着肖疫了一圈喃喃道:“天庭饱满神气内敛面如珠玉,这娃子果然是块好材料,怪不得你那挑三拣四的师父这次下手这么的干脆,唉先别说这个了,齐小子你既然来了便陪师伯我来上几盘。”
齐谷明推辞不过只得坐下,褚让三让了齐谷明先手,然而肖遥的这位大师兄却不是个下棋的行家,开局之时下的中规中矩倒也还算是有模有样,但未到中盘却已是败相毕露最后果然大败亏输。
那天元子褚让三虽说是赢了齐谷明,但脸上却无丝毫喜色,反而连连抱怨道:“齐小子你个臭棋篓子,师伯我和你师父玄真两人联手调教了你这么些年怎么还是毫无长进,真不如块木头。”
齐谷明一听这话顿时哭笑不得,要说忘忧真人玄真子博采众长精绝艳艳棋力自是不弱,倒也真是时常点拨自己的这个徒儿,天元子师伯更是个棋痴,每次让他抓住厮杀几盘却是免不了的,但偏偏齐谷明习武天资不俗,对这棋之一道却总是不得其法。
眼见齐谷明一脸愧疚,天元子暗叹一声也不为己甚。他也自知道像忘忧真人玄真子这样杂学与武艺皆通的才情俊朗之辈毕竟当世罕有,齐谷明这孩子根骨不错又肯下苦功,难得的是书法上也颇有造诣深得圣手书生萧让萧老弟的喜欢,这在年轻一辈中已经十分难得了。
天元子勉励了齐谷明一番,便即打算重新坐下钻研棋道,突然瞥到了齐谷明身边站着的肖遥,心念一动看似随意的问道:“这位小友,方才谷明小子说你名叫肖遥。”
肖遥急忙上前一步施礼道:“晚辈便是肖遥,见过褚师伯。”
天元子抚须笑道:“好好,肖遥你可通棋道。”
肖遥恭敬道:“对弈之道,师侄略懂一二。”
天元子眼睛一亮,顿时眉开眼笑的拉肖银下。
“来来,肖遥贤侄快陪你褚师伯走上一回如何。”
肖遥也不扭捏,对着天元子施礼后挥袖坐下说道:“还望褚师叔赐教。”
天元子见肖遥如此干脆,又多了几分欣喜之意—头瞧向齐谷明的时候却是换了一副颜色,疾言厉色道:“齐小子你还在这儿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为师伯我和你的肖遥师弟备茶。”
齐谷明不敢违逆,哭笑不得连忙去到木屋内冲茶去了。
却说天元子褚让三见肖遥方入谷未久应该还未得玄真子的真传调教,又见他年纪轻轻有心相让。这一局不但让肖遥执黑子先手,开局之时还让下两子。
等到齐谷明煮沸了泉水,沏下香茗再回到大柳树之下时,肖遥与天元子两人已是一盘终了。
齐谷明偷眼朝那棋盘上瞥了一暼,只见却是一盘终了黑子占下了大半的江山,白子被黑子的锋锐所逼只得偏安一角苟延残喘,当下心中暗叹一声,能撑到终局自己这个师弟棋力看起来倒也不弱,但却哪里是褚师叔这等棋痴的对手,眼下的局势虽然也是大输特输但局面上却是比他那一盘好看的多。
齐谷明当下把茶盘放到一边的另一块大石上,两只手各取了一杯茶便想着去安慰下师弟肖遥,等他走到近前将茶先奉给天元子时,却发现自己的这位褚师叔脸上阴云密布,一时意动突然想起这局棋明明是师弟肖遥执黑子先手,那被围在一角苦苦挣扎的白子竟然是天元子褚师叔吗?
“肖遥师弟,这局竟然是你胜了?”齐谷明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就看到褚师叔天元子面庞涨红,连忙噤声不敢多言。
肖遥却忙道:“谷明师兄这便错了,这一局褚师叔有心相让,让晚辈先手执子又弃下两子相让,便只是意在衡量师侄我的棋力,所以这局根本做不得数的。”
天元子听肖遥这么一说脸色稍稍好了几分,也觉得自己先前失态狠狠瞪了齐谷明一眼,这时肖遥便准备起身随齐谷明去拜会另外两位师叔,但是天元子这个棋痴好容易遇到一个好对手如何肯轻易放过。
便又拉着肖遥要再走几盘,肖遥不敢推却,只是这次开局之时天元子却是不敢再托大,绝口不提让子的事,只是碍于自己师伯的颜面总是不好占下先手。
肖以小受灵隐子和节两位爷爷的影响对棋之一道耳濡目染,又翻看过灵隐子爷爷不少的棋经残谱收藏,但围棋之道真正考究的还是自个儿的天资。
曾有一国手大贤说过:围棋一道最讲究的就是悟性,常言道:“二十岁不成国手,则终身无望矣。”意思是下围棋的人如不在少年时成名,将来下再多的苦功也是枉然,最终就是个碌碌的庸手。
又战了几回,天元子与肖遥二人输赢参半天元子褚让三却是未从面前这年纪轻轻的肖遥师侄手底下占到多少便宜,这固然是他老人家始终不肯执先的缘故,但却也显出了肖遥棋力的不凡。
一旁观战的齐谷明早看的合不蚂,要知道星河三骏天元子褚让三在江湖上乃是赫赫有名的国手棋圣,当今天下能稳胜过他这位褚师伯的高手未必没有,但是齐谷明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人。
就是自己的师父忘忧真人玄真子单在在棋之一道上也要尚输给天元子褚师叔一分,听闻这肖遥师弟年方十七却已有了如此的棋力,恐怕假以时日定是天元子师叔的劲敌。
一想到这里,不禁忍不住偷笑出声,要知道因为齐谷明这些年棋力难有长进,这位褚师叔在这方面可是没少‘折辱’他,如今这肖遥师弟倒是间接替他出了一口恶气。
眼看一老一少又起一局,正下到紧要处,天元子褚让三正要新落一子站住‘残’位,突地头顶大柳树上一只黄莺飞起,丢下一滴鸟粪恰巧落在‘残’位上。
第二十回 星河三骏 中
肖遥连忙从怀里取出一块汗帕,将那黑石棋盘‘残’位上的一点污渍小心的拭去,刚擦干净就听天元子师伯眉毛微皱道:“我与肖遥贤侄你在这里对弈本是一大乐事,却不想有这些个不开眼的鸟兽扰人清幽望而生厌。”
肖遥连忙开口道:“褚师伯,既然这大树底下不得安宁,不如咱们移去别处继续如何。”
肖遥本是一番好意,但天元子一听肖遥这话却是胡子气的上翘,老大的不乐意道:“换了地方却是就没了此处的阴凉,何况咱们堂堂顶天立地的男儿,难道反要老夫躲着这些无知鸟兽不成。”
齐谷明在一旁忙道:“那谷明这就替师伯您将这几只讨嫌的鸟儿打下来。”言罢就要动手。
天元子一听齐谷明这话顿时大怒,训斥道:“这些飞禽鸟兽亦是生灵,难道只为了我等耳根的安逸,便要害了它们的性命不成,谷明小子你师父玄真子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
齐谷明挨了骂偷偷的撇撇嘴,虽然忘忧真人玄真子一向教导他与人为善,但是这天元子褚师叔却是自小就教导他铲恶务尽的道理,齐谷明艺成以后每每在江湖上行走之际,不知道有多少为非作歹的恶徒死在他的拳掌之下,那时倒不见自己这位天元子师叔规劝自己。
肖遥见自己这天元子师伯对鸟兽的性命亦是如此珍视,不禁一愣低头沉思似是略有所悟。
天元子见齐谷明不再说话更是气愤,“师伯我不让你伤了它们,难道你就没办法赶走它们吗?”
齐谷明为难的看着面前这足有三四丈高的古树,心想着要是自己把这两棵大柳树砍了,天元子师叔说不得要那他抵命的,更不知如何是好。
肖遥站在一边脑筋急转,却也一时想不到什么两全之策,他自知自家的本事,师兄齐谷明能用暗器将这些飞鸟射杀,换了他肖遥这么高的地方能不能打中这些小巧的飞鸟都是两说。
眼见齐谷明和肖遥两人杵在一边为难,天元子气闷的哼了一声,右手一抹已从那黑石棋盘旁带起了几枚棋子握在手中,目光朝上扫去略一沉吟,挥手便朝上方的树梢打去。
齐谷明和肖遥两人离的近看的真切,只见这天元子师伯也不起身,右手只是一抖便有十几点寒星冲天而起,紧接着便见那古树上扑棱棱的飞起了十数只鸟雀。
齐谷明自是知道自己这位天元子师伯精善暗器出手惊人,还道他嘴上说的好听,却终是忍不住怒气出手伤了这些鸟雀。
但片刻之后却发现,这两棵相依而生的大柳树上一共一十六只鸟雀,竟然被天元子用棋子一下子全从枝桠间惊起,更惊人的是这一十六只鸟雀皆惊飞而起,却未有哪怕一根鸟羽飘落,眼见竟然是无一只飞鸟被棋子所伤。
天元子这一手举重若轻,着实震撼了齐谷明和肖遥二人一番,摆摆手正得意洋洋的准备再续战局,那十几只受惊的鸟雀中却有一只乌黑肥大的老挝,好似气不过一般,被棋子惊离了枝桠之间,却只是在三人头顶上盘旋竟不肯离去,眼看又要放声鸣叫,就见刚敞开鸟喙还未待发出声来。
天元子眉毛微皱,面朝棋盘头也不抬,中指微曲又是一点寒星电一般的射出,正朝那老挝的鸟头打去。
肖遥和齐谷明两人暗自想着,这下怕是当真惹怒了天元子褚师伯,非要坏了那黑鸟儿的性命不可。
然而两人却哪成想那急射而去的棋子待要打中鸟头之时却是势头一滞,正卡在那老挝张开的鸟喙中,这黑厮鸟此时才算知道了下面天元子的厉害,不敢再留衔着那粒棋子急扇了几下翅膀朝远方飞去。
鸟雀一去,这树荫下又是一片清幽,然而肖遥和齐谷明二人的心思却是尽数系在了面前这位天元子师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暗器上,肖遥此刻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就想着那最后一粒卡在鸟喙中的棋子,想着想着竟然是有些痴了,他本就是个武痴这一分心手底下就慢了,下棋的心思更是不免就弱了几分,紧跟着心不在焉几手落子接连出了几处错漏,让面前的天元子褚让三很是连胜了几局。
天元子连胜却不喜,眼见肖遥魂不守舍不禁皱眉道:“肖遥师侄,你虽然年纪轻轻,但棋之一道却已然窥了正宗棋力非凡,然则这心念却是不够坚韧易受外物干扰,这可是咱们棋手的大忌,你这样子心系旁骛褚师伯我下起来也难以痛快。”
肖遥听天元子这么一说不禁面有愧色,赶忙收拾心境,然而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去想方才那一道精绝艳艳的电光。
眼见肖遥魂不守舍,天元子轻抚长须如繁星般的双眼,似乎是看透了肖遥心中所想思躇片刻说道:“这样吧,肖遥贤侄,你若是能胜过老夫一局,老夫便传你一式暗器的手法你看如何。”
肖遥一听天元子这话顿时喜上眉梢,齐谷明在一旁听得却是大急,连忙叫道:“褚师伯你可不能偏心,这打暗器的法子谷明也是要学的。”
天元子瞥了齐谷明一眼,哈哈笑道:“至于谷明你这小子啊,你只要能在这棋盘上赢你褚师伯一局,褚师伯便将这一身的本事全都交给你,你看如何。”
齐谷明大喜过望:“君子一言。”
天元子抚须笑道:“快马一鞭。”
齐谷明性急生怕天元子师伯后悔,急忙拉了肖遥起来,自己大马金刀的坐在天元子的对面。只是这次过手,天元子却是毫无相让的打算,开局不久齐谷明便被天元子杀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齐谷明仍不死心又下了几局却总是大亏全输,这才知道褚师叔先前为什么说的这般便宜。
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换了肖遥上来过招,一来此时肖遥心中仍有执念,二来天元子既然以绝艺做赌,自然不肯丝毫放水。一来二去竟又接连输了两局,却还是走到第三局时天元子不经意间露了一处破绽,这才让肖谣住了机会,挥军直上棋盘上硝烟滚滚黑白两方绞杀一团,最后清算之时却是肖遥险胜半子而已。
这一局肖遥虽然胜了,心中却是忐忑不见多少喜色,他实在是不知刚才中盘时的那处破绽,是不是面前的褚师叔故意相让的。
天元子见肖遥面色犹豫,拂袖站起身来飒然笑道:“傻小子,胜了就是胜了,你还当褚师伯会骗你不成,来来来,褚师伯这就把这门绝艺‘雨笑金沙’的起手式传给你。”
肖遥见天元子师叔长身而起,连忙亦跟着站了起来道:“可是褚师叔,方才那局……”
天元子闻言却是把脸一拉,胡子一翘道:“你这小子啰嗦什么,你要是真有心,以后得空了常来这灵雾谷,陪你褚师伯过过手也就是了。”
肖遥此时哪会有半个不情愿,忙不迭的应下了,天元子便在这树荫之下为肖遥讲解起了他独步江湖的暗器绝艺‘雨笑金沙’的起手式。
一旁暗自神伤的齐谷明见状眼前不由一亮,急忙厚着脸皮假作收拾茶碗的模样,也凑到两人近前,手中的三副茶碗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的,反正就是磨磨蹭蹭的不肯离去,天元子将他这点小心思瞧在眼里也不说破,依旧自顾自的和肖遥讲解这‘雨笑金沙’起手式的诸多精妙之处。
齐谷明耳根直愣愣的听这一老一少说了半晌,却只觉得懵懵懂懂似在云里雾里一般,自己这褚师叔与其说是在教授武艺暗器,倒不如说是和自己这位肖遥师弟探讨棋理棋局。
眼见着当下两人一问一答琴瑟和鸣火热朝天,他搁在一边却是听得十句话中有六句不明其义,三句断章取义,只一句能听得清楚明白的。
其实天元子褚让三幽居星河谷日久,如今岁数已然不浅,早就有将一身绝学传下的打算。想齐谷明自小便入了灵隐阁的门墙,可以说是天元子这些叔叔伯伯看着长大的,虽然时常训斥,但如何不对他寄予厚望,实在是天元子褚让三一生醉心棋道,他这一手‘雨笑金沙’的暗器绝艺,便是由棋理中生生化出演绎而来,非是精通棋道棋力悟性甚佳之辈难以领悟其中的诸般精妙。
当此之时,就是天元子褚让三将‘雨笑金沙’的总纲手法毫不藏私的全交给了齐谷明,齐谷明本身棋力甚浅也难以领悟这‘雨笑金沙’真正的精髓,与其画虎不成反类犬落入下乘,还不如让他用心练好那些寻常的暗器手法来的实在。
反倒是肖遥这孩子对棋之一道领悟甚深已窥门径,恰好能承了天元子的衣钵绝艺。
只是忘忧真人玄真子先一步将肖遥收入了门内,天元子褚让三又和玄真子数十年的交情,感情甚笃不便夺其佳徒,这才提出了‘赌棋’的法子,变着法的将一生所学传下。
于任何一行的大家而言,最大的憾事便莫过于一生精研之绝艺断绝埋没不能流于后世了。
这边天元子与肖遥一个用心教一个用心学,不一会儿天元子便取来了一把棋子,只见他随手捏了其中一枚白子甩出,那棋子便四平八稳的落到了两人栖身的大石之上,肖遥依样试了几次,然而射出的棋子不是被大石弹回,便是用力过甚破损。
天元子摇了摇头又指点了几句,这次肖遥甩出的棋子终于四平八稳的落下,但却还是陷入了少许。
天元子抚须微笑,指点了肖遥以后进步的方向,眼见日头高悬便着这师兄弟两人动身去寻圣手书生韩广杰。
却说肖遥和齐谷明天色微明时入谷,此时这才注意到竟然已入未时,三人沉迷于棋局与暗器武艺之中,竟不觉时光的流逝。
肖遥此番得天元子倾囊相授,对自己这位新识的师伯自是心中感激非常,执意要留下为天元子做几个酒菜。
天元子推辞不过,只得含笑应下了。
而齐谷明虽然在灵雾谷中和肖遥相处了些时日,但想那灵隐阁毕竟是当世名门,虽然出世而居,却也不曾短了伙夫杂役,每日饭菜自有专人收拾停当,所以齐谷明本人倒也未曾见过自己的这位肖遥师弟下厨。
天元子这等隐士生活自是平淡清苦,褚让三所居之处师兄弟两人也就仅得些柴米油盐,不过好在星河谷植茂繁盛百谷丛生,肖遥带着自己的师兄齐谷明东奔西走,两人在谷中忙活一阵便也勉强凑齐了饭菜所需。
不过肖遥毕竟是新入门墙,对自己的这几位师叔伯所知不多,先前下棋时见天元子似乎不忍心伤及飞鸟虫兽,便多是采集了些野味时蔬瓜果调料,未曾打猎生肉,只是路过一条小河时犹豫再三终是卷起裤管,下河摸了条肥嫩的游鱼,用湿荷叶包了带回去放到了水缸中且养。
丢下齐谷明这个臭棋篓子在屋外被天元子师伯收拾,肖谊入屋中未几便收拾出了了几样精致小巧的菜品出来。
齐谷明和天元子二人早饿的极了,先前肖遥说做几个酒菜时,两人全未在意,哪成想这一下折腾了近一个时辰的功夫。
此时方见菜品上桌顿觉清香扑鼻,一老一少便下箸连连。菜方入口两人便觉出了不同,这些平日里贯吃的时蔬,此时在肖遥手中却变得鲜香异常,直似使了妖术一般。
天元子吞吃了几口只觉的舒爽异常,忍不住的拿起了桌上的酒壶,方要打开却又止住。他却是未料到自己这新晋师侄,不但棋力过人竟然还如此的精善厨艺,要知道天元子出身苏杭,隐居之前也是遍尝江浙一带美食美酒,隐居后虽然安乐却是时不时的惦念当年的那些珍馐佳酿。只觉得如此佳肴,配上这些他在谷中自酿的劣酒却是有些可惜了。
齐谷明见自己这天元子师伯停箸皱眉,问明原委后贼兮兮的靠过来小声道:“褚师伯,我刚才在伙房偷瞧见肖遥师弟,把你那缸酒翻来覆去的倒腾了半天,最后却就倒腾出了这么一小坛。”
天元子闻言双目发亮,忙将酒坛上的封盖打开,才掀开一角便觉阵阵酒香扑鼻而来。香而不妖纯而不钝,七手八脚的倒了些在杯中,只觉酒香更甚。
举杯且饮酒浆入喉,只觉得口舌生香虽然还比不上苏杭一带的极品,却也是难得的美酒。
齐谷明见天元子师伯这等陶醉的神情,便也想凑上前喝上一杯。刚想伸出手去抓那酒坛,却被他那天元子师伯抢先一步将酒坛拢在怀里,无论齐谷明怎么央求也不肯分润一些与他。
肖遥这时刚巧端着一叠嫩炒青笋出来,见齐谷明神色闷闷很是不明其故。
天元子却是抱着那坛酒先一步开口道:“肖遥贤侄,这坛酒……”
肖遥笑道:“师侄刚才在伙房中,发现了些粗酒,便自作主张的精酿了些出来,还望天元子师伯不要责怪。”
这时的粗酒说白了就是酒的半成品,天元子那缸酒虽然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却也是他颇为自得之物,此时被师侄肖遥叫做粗酒,不禁脸色微微红了一下,说到棋道暗器轻功武艺天元子自是大家,但是酿酒之道他却是不入流的水准,别说肖遥用他那一缸精炼出一坛出来,就是炼出一瓶他也是千肯万肯的,更别提什么责怪了。
肖遥又道:“天元子师伯,谷明师兄,肖姻的这些菜点,可还吃的惯吗?”
天元子叹道:“肖遥贤侄深藏不漏,不但棋之一道颇有造诣,依着你褚师伯看,这烹饪的手艺也绝不亚于一些所谓的当世名厨,只是……”
肖遥奇道:“只是什么?”
一旁喝不到酒的齐谷明气鼓鼓的接口道:“只是太素了些!”
“啊?太素?”肖遥一听这话不禁愕然,再去看天元子,这老头却是摆出了一副谷明此话深得我心的赞赏表情,老家伙显然也是这么个意思。
肖遥不禁挠头道:“先前下棋之际,师侄见褚师伯你连飞鸟都不忍伤害,还以为天元子师伯你必定不食荤腥,这倒是师侄疏忽了,只是方才不曾狩猎野味……”
天元子老头抱着酒坛本来一副享受的表情,闻言却是面色一正,一手仍抱着酒坛另一手抓着筷子比划着正色道:“我辈习武之人,强身健体除暴安良,实不宜多伤无辜,先前那些飞鸟与我等无碍怎可伤及,此乃人道。”
见肖遥不住点头,便接着道:“而虎豹以牛羊为食,牛羊以草木为食,众生相生相灭。此乃天道。”
肖遥这才算明白了,自己这师伯只是不妄杀却非一味戒杀之辈,他却是不知自己这位天元子师伯归隐前性烈如火嫉恶如仇,黑石棋盘下不知除去了多少武林败类江湖恶匪。
“至于野味嘛,啊~招!!”肖遥这便宜师伯前一刻还一副得到高人状,此时说道一半却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手掌一翻指间抓着的两根筷子电射而出。
肖遥拿眼去看时,师兄齐谷明已经抓着一直肥大的野兔和一条青色的大蛇回来,那灰兔的额头正中和青蛇的七寸上各Сhā了一只竹筷。青蛇最是命长,此时生机已断,蛇身却还在齐谷明手中卦扭动。
肖遥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那得意洋洋的师伯和师兄,取了这两样食材连带着先前放入水缸中那条鲜鱼一起,反身进了屋里下刀入锅。
齐谷明贼笑着往天元子身边靠了靠,方想坐下来讨杯酒,却被天元子一脚踢起,只得一脸的苦笑,不知道自己这喜怒无常的天元子师伯又想怎么样。
便听天元子褚让三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你韩广杰韩师叔找来,咱们在这大鱼大肉的,白亏了你韩师叔那么疼你。”
齐谷明一听这话,顿时气恼全无,一溜烟兴高采烈的去寻圣手书生韩广杰去了。
等到肖遥收拾停当之后再出来,屋外的石桌上已是团团围坐了三个人,一个是天元子褚让三褚师伯,一个是不平少侠齐谷明齐师兄,另一个却是位身着青袍目若朗星的俊美青年。
天元子褚让三一见肖遥出来,便满面笑容的把他拉了过去,褚让三现下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的这个新师侄,年纪轻轻又精通棋道又擅长厨艺,除了功夫差些可比齐谷明那块木头疙瘩强的太多了,一边私想着玄真子这老儿终于开眼了一回,一边又私想着当初肖遥昏迷之际,他和玄真子两人都在场的,自己怎么就比玄真子那老小子晚了这么一步。
心里叹了口气,“来来来,肖遥贤侄,师伯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你韩广杰韩师叔了,江湖人称圣手书生,又有人叫他百变星君,你韩师叔易容之术独步天下,当今世上见过他真容的可是不多呢。”
肖遥赶忙行礼,韩广杰果然如齐谷明所说毫无架子,亦是起身还礼。随后开口笑道:“刚才听褚老哥夸赞,玄真子师兄新收了位徒儿品貌甚是俊朗,先前我还不信,此时见到肖遥贤侄这般的人品才知道褚老哥不是吹牛。”肖遥连称不敢当。
这一顿饭吃得热热闹闹,然而却是苦了齐谷明这小子,连连起身给两位师伯师叔倒酒。
席间圣手书生韩广杰随意问了些文人风物方面的事,没想到肖遥竟然也是对答如流,韩广杰讶然,见这新师侄不但厨艺棋道皆有根底,竟然文采亦非泛泛更是欣赏。
肖遥这时想起了先前路上师兄齐谷明说的认茓点茓的功夫,忙起身向韩师叔请益,韩广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言片语见精妙连连直指要点,更得肖茵敬。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元子突然叹道:“可惜了此等佳肴美酒,鬼大姐却是不好此道。”
韩广杰嘻嘻笑道:“褚老兄何必自责,鬼大姐一生只醉心医道,咱们要是为了这区区口腹之欲叨扰与她,那才是凭的无妄之灾。”
齐谷明连吃带喝本来正在兴头上,听了这话突然醒了几分,这才想起此次来星河谷的主要便是寻鬼三姑鬼师伯解释,急忙连哄带求的磨了圣手书生韩师叔几句,韩广杰知晓了事情的起末原委,倒是对自己这个师侄同情了几分,但是要让他趟这趟浑水,七窍玲珑的百变星君是如何也不肯的。
齐谷明无法,只得苦着连舍了自己这两位师叔伯饮酒谈笑,趁着天色未暗之时朝星河谷深处,星河三骏最后一位隐士,怪医鬼三姑所在之处赶去。
第二十回 星河三骏 下
待得二人赶到鬼三姑所居之处,天色已然转暗,那幢其貌不扬的低矮木屋,在两棵百年古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的渺小。
若不是先前早得了师兄齐谷明的提醒,肖以己都未必能注意到这和巨木浑然一体的破败木屋。
屋外的药材依旧齐齐整整的摆在笸箩架子里,还未等两人走近,便有阵阵的浓郁药香袭来,肖遥深吸了一口药气,竟然觉得精神都振奋了些。
齐谷明这时上前一步朗声道:“师侄灵隐阁弟子齐谷明携本门师弟肖遥,前来拜会鬼师伯。”
“哼!”一声冷哼蓦地从木屋中响起,紧跟着一阵劲风从内将屋门猛的吹开,敞开的门户中一根木针激射而出,正朝齐谷明打来。
这木针虽然来得又快又急,但手法上却无甚可称道之处,依着齐谷明当下的武功修为避之不难,但齐谷明见木针射来却是满脸苦笑,浑如未见一般躬身施礼不闪不避。
眼见木针射到,肖遥急忙拉了自己这师兄一把,却未想竟然拉之不动,情急之下肖遥竟然伸出手臂去挡那标射而来的木针。
只觉手臂一痛,针尖入肉,紧跟着便有一股酸麻刺痛的感觉顺着伤处传来,但说来奇怪,这酸麻之感来得快去的也快,只一呼吸间便感觉不到了。
齐谷明见自己这个师弟不顾安危为自己挡了这一针,大吃一惊当下既是感动又是无奈,他自小在这星河谷左近长大,如何不知自己这位鬼师伯的脾气。
先前齐谷明既然无心下触怒了这位师伯,就心知此次前来,无论如何也得先受些惩戒。且不论自己这位鬼师伯脾气如何怪异,但本心却是着实良善并非歹人,他这做小辈的顶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就是了。
刚才木针急射时,齐谷明便发现了,本想着咬牙挨上一针,多少先去些这位鬼师伯的火气,接下来带着伤也好说话,没想到‘苦肉计’没用成,反连累了自己的师弟。
这时一面目奇丑的老妪推门而出,见了挡在齐谷明前面的肖遥先是一愣,失声道:“怎么是你这个小子?”
而后目光一凝,瞥见了肖遥祼露的手臂上的那根木针,脸色瞬间便拉了下来。
肖遥却是上前一步,拱手施礼道:“在下灵隐阁新晋弟子肖遥,拜见星河谷鬼师伯。”他碍于先前这个乖戾的师伯还未露面便对自己的师兄齐谷明使暗器下毒手,故而这时语气生硬疏无多少恭敬之意。
那面目丑陋的老妪此时却是倒也未曾十分留意他的语气,见他开口反而奇道:“你竟然还能说话?”
肖遥奇道:“晚辈为何不能说话。”
齐谷明见气氛不对,急忙抢前几步挡在了肖遥面前:“鬼师伯,肖遥师弟就是家师忘忧真人今日新收入门下的弟子,肖遥师弟年岁尚小又久居荒野不通世故,还望鬼师伯您多多包涵。”
鬼三姑见齐谷明抢白怒喝一声:“哪里有你说话的份,给老身让开。”
齐谷明大小就怕自己这位脾气厉害的过分的丑师伯,闻言忙后退了几步,给肖遥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站到一旁。
那鬼师伯见齐谷明退后,怒容稍霁冲着肖遥道:“你这小子还能动吗?能动的话就给老婆子滚过来。”
这话说的肖遥更是云山雾绕,但这面前的疯婆子毕竟是自己的师门长辈,肖遥不好违逆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
肖遥这边刚一抬脚,对面鬼三姑的眼仁便一阵收缩,表情活似见了鬼一般。也不等肖疫近,身子一扭风一般的飘到近前,一把便抓住了肖遥的右臂。
肖遥见这丑婆子欺上身来,刚想躲闪却被身后的齐谷明不动声色的拽了一把,心下一动任由那鬼师伯抓住自己的手臂。
好在那鬼师伯这一抓看似很猛,倒也没想伤人故而没有带上内劲。
鬼三姑将肖遥的右臂抓在手中,向他中针的伤处看去,只见寸长的木针没入了肌肤近一半,伤处却已然没有了血迹浸出,看的鬼三姑不禁啧啧称奇。
肖遥见这疯疯癫癫的鬼师伯抓着自己的胳膊仔细查看,正摸不着头脑的当口,只觉得臂膀一痛,那根定魄木针已被面前的鬼师伯从他臂膀上拔了下来。
仔细看去,这木针长约寸许,两头尖锐看起来倒并无什么独特之处,但是作为这木针的主人,鬼三姑却是知道自己这木针的本事的。
鬼三姑乃当世神医,一生沉迷于医道对毒物自然亦是大有研究,她一个年迈妇人并不以功力身法力气见长,为了防身自然要有些别的手段。这木针就是她独门炼制的暗器,名叫“定魄”。乃是她精取铁木精华,淬以四种谷中奇毒炼制而成,虽然不以药性猛烈著称,但却妙有奇效。
这“定魄”针一炼成便是色做青白,中针者只要被针尖划破少许皮肤,便会被针上所淬四种奇毒所染,功力稍差的便是全身僵如枯木动弹不得,即便是那功力极为深厚的,中针后也往往筋肉麻木言语不畅。
再去看鬼三姑手中这枚定魄针,一头针尖上的青白之色已然褪去不见,露出了铁木原本的黑褐色,显然上面的四种奇毒已被尽数化去。
而面前这少年此时不但言笑自若,行走间也不见半点僵直,这如何不让鬼三姑暗自称奇。
肖遥只见面前这鬼师伯丑恶的面庞靠在近前,忽而愁眉不展忽而欣喜万分,表情转换之间更显丑陋直骇的魂飞魄散。
猛的鬼三姑右手一翻,那根定魄木针消失不见了,却是换了一根银针朝肖遥手上扎去,肖遥如何肯让,正待反抗却被齐谷明从身后死死抱住一时挣脱不得。
这鬼师伯看似老迈,动作却是丝毫不慢,肖遥挣扎的当口她老人家显然已经得手,赞许的看了齐谷明一眼,从怀里摸出一支拇指粗细的白玉瓶,用小玉瓶装了少许肖遥的血液,也不招呼便舍了师兄弟二人,又反身回了那间低矮的木屋之中。
齐谷明得了鬼师伯的鼓励,却是浑身轻松舒坦了大半,心知这次总算是瞒混过去了。肖遥见自己这疯疯癫癫的鬼师伯行止虽然怪异,倒是似乎并未有意伤害自己,师兄齐谷明又好说歹说的解释了一番,倒也没在责怪自己这位师兄‘临阵通敌’。
两人又在门外候了片刻,足足过了半个时辰,鬼三姑才再次从那木屋中走了出来,只是这次虽然是满面的倦容,但是神情间却是透露着些许喜悦。
齐谷明生怕再有什么误会,不等自己这位鬼师伯开口。便将自肖以迷魂岭中毒,到齐谷明背着他来星河谷求医,再到最后带着他去见自己的师父忘忧真人期间发生的种种情形尽数说了出来。
鬼三姑耐着性子听齐谷明这小子讲完,微微点了点头开口道:“玄真子老儿倒是见识不凡,如果老身所料不差,这叫肖遥的小子幼年时必定服过极难得的天地至宝,只是这天地至宝却不是天生天养,而是有大能之人夺天地之造化炼制而成的灵丹妙药,只是这小子服用的时候太过年岁太过幼小不得其法,再加上这等惊世灵药太过凌厉霸道,以至于药效郁结于经脉百骸时至今日仍未曾尽数化去,如若不然这小子恐怕早就百毒不侵寒暑不避,那区区什么鬼门关山贼的下作毒物如何能伤的了他分毫。
齐谷明听到这里不禁咂舌,他师父忘忧真人前番替肖遥之时,对师弟肖遥的情况也只能推知一二,然而这鬼三姑鬼师伯却是言之凿凿,一口断言肖遥师弟必定在幼年时服用过绝品灵丹,果然不愧是当世绝顶的杏林妙手,待听到药效郁结时不禁开口问道:“师伯方才说药效郁结,如此对肖遥师弟的身体可有妨害吗?”
那鬼三姑似乎早料到齐谷明有此一问,当下却只是冷笑并未答话。
凡当世人杰自然有自己的骄傲,这鬼三姑号称当世第一神医其中的骄傲又如何能少了,肖以小长于深山,自然不如被这些人看着长大的齐谷明恭敬驯服。
肖遥之前几次闪躲的小动作,均被这鬼三姑瞧在眼里,若是其他时候这位鬼师伯自是别有计较。只是肖遥身上莫名其妙的灵丹药性却是勾起了这位神医的兴趣,本想着提及药效郁结,这少年模样的肖遥必定慌了手脚。
到时候开口求她,一者圆了鬼三姑作为师伯的面子,二来也好提出些要求。
一念及此似有意若无意的说道:“这等药效郁结之疾说小可小说大可大,药效凝滞不散轻则折寿伤体,重则经脉淤塞成为废人。”
肖遥闻言身体一震,他早多次听师父忘忧真人和师兄齐谷明多次提及自己服有灵丹,但却未想到有如此大的妨害,有心开口去问只是自己犹有不甘强自忍住。
鬼三姑见齐谷明倒是着急忙慌的连连央求,反倒是那叫肖遥的少年却是强自闭口不言,心中有气有心拂袖离去任其自生自灭,但一者碍于这叫肖遥的少年生得着实伶俐内秀她终不忍这等璞玉魂销,二者鬼三姑她一生纵情医术对肖遥身上的秘密也着实有些兴趣。
对着齐谷明开口道:“这小子若是以后得闲,让他多往这星河谷中走动,看在玄真子的份上老婆子保他无碍也就是了。”
一听这话齐谷明还未做怎地,肖遥却是大有触动,先前他对这疯疯癫癫的鬼师伯着实不如另外两位师叔伯恭顺,本想着这性格乖戾的师伯,纵然不至于责骂也定不会出手相助自己。却未曾想到当下这种情形,一时间心中涌起一阵暖流,诚心诚意的向着面前的鬼师伯施了一礼,开口道:“师侄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师伯责罚。”
这时的肖遥直觉得面前的鬼师伯虽然面目看上去依旧丑恶,然而心地确如师兄所言一般良善。
鬼三姑能感受到肖遥此番的真诚,容颜稍霁却仍强自绷着面庞,见今日天色已晚,挥挥手着两人离去,自己一人返身回了木屋。
此后肖遥除却日间在灵雾谷中跟随师尊忘忧真人习武读书外,时而与师兄齐谷明一道,时而自己一人前来星河谷拜访三位师叔伯。
只是齐谷明苦于惧怕鬼三姑,又棋力不济不敢去见天元子,整日于圣手书生韩广杰处厮混求教。
肖遥却是隔三岔五的每每陪天元子褚让三对弈几局讨教些暗器和身法的妙处,时而和齐谷明一道在圣手书生韩广杰韩师叔处习练点茓认茓的功夫,得了空闲还要往鬼三姑处一行调理身体。
时日一久,非但天元子褚让三和圣手书生韩广杰二人对肖遥大家赞赏,便是神医鬼三姑亦对肖遥大有好感。
肖遥亦是感觉到了自己这位鬼师伯心中的良善,对自己这位师伯有敬有怜,与她相处的更为融洽,齐谷明对这位鬼师伯避如蛇蝎,肖遥却是除却调理身体时,一有闲暇便帮着鬼师伯在谷中采药整理药材。
暴漏了厨艺的肖遥亦没有逃过自己师兄的告密,虽然因为平日里有杂役供给饮食玄真子又怕延误了肖遥习武,但是每隔个旬日有余,肖臆是要被‘半逼迫’的到伙房走上一遭的,每逢这时候,圣手书生韩广杰与天元子褚让三便会离了星河谷,投往着灵雾谷中与玄真子师徒三人一道大肆饕餮一番,几位老友关系更是一日胜似一日。
肖遥这时亦不忘自己的那位鬼师伯,总是要每样留上一些亲自给这位师伯送去,然而却是每次烧菜之时脑海里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张清丽的面庞,他这一身的厨艺自然是得子开封府飘香斋第一大厨莫食的调教。
时间一晃,自那日开封府内一别,算起来已有半年的光景了,也不知道她现下的处境如何,一切是否安好。
第二十一回 故地重回
这日肖遥正在灵雾谷中习练武艺,就见自己的师兄齐谷明从谷外领了一位道装童子直往师尊忘忧真人处引去。
那道装童子面目清秀,背负一柄穿云长剑,身着褚色道袍,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却是比肖遥还要小上一些。
肖遥看着这人的打扮,只觉的似是在何处见过一般,这时见师兄齐谷明将来人引入客舍后走了出来,连忙上前询问道:“谷明师兄,平日里咱们灵雾谷中少有生人往来,那童子是个什么路数,师弟我不知怎地瞧着有些眼熟。”
齐谷明不以为意,笑道:“师弟啊,刚才的那位师弟乃是紫阳观天心道长门下的童子,紫阳观现下势大号称当今武林正道魁首,门派所在的九阳山位于河陕交界之处,门人弟子众多因而常显于江湖,想来是师弟你在这一带偶然遇见过紫阳观中的某位师兄弟吧。”
肖遥一听紫阳观的名号更觉的耳熟,脑中灵光一现,这才想起了在何处见过这等打扮的人,却不正是那日在开封府城中,高升客栈外所见的那路见不平的青年的打扮。
那时听神拳方长启所说,那青年一袭装扮乃是紫阳观门下,现下看来果然不错。可是这紫阳观的童子来这灵隐阁的灵雾谷又是为何。
肖遥心里藏不住事,想到了便问了出来。
师兄齐谷明却是挠了挠头,无奈道:“这个师兄我倒是不知道了,咱们灵隐阁出世而居向来不问武林争斗,不像其他门派那样来往甚密,这些年我倒也未听闻师父他老人家和紫阳观的天心道长有如何深厚的交情。”
两人这边聊着,那紫阳观的道童却是已在迎客厅恭恭敬敬的将一封书信呈给了忘忧真人玄真子。
忘忧真人展信浏览片刻,略一思躇便着人奉上笔墨,写下一封回信交付,着来人带回九阳山送与紫阳观观主天心道人。
那童子领了书信前脚出谷,后脚齐谷明和肖遥两人便被师尊忘忧真人叫往灵隐阁演武场。
演武场中,忘忧真人玄真子先是考校了一番两位徒儿的武艺进境,见二人这段时间虽然常常往返于星河谷灵雾谷,武艺却未曾落下屡有精进,当下勉励指点了一番,这才开口道:“方才紫阳观天心道人送信,言及河陕交接一带黑风寨为祸一方,紫阳观有心将其剿灭还一方太平,又听闻前段时间谷明你和黑风寨的贼人有过交手,此次是希望咱们灵隐阁能施以援手共诛贼寇以靖一方。这件事与百姓有益,为师方才已经应下了,谷明你回去准备准备便动身吧。”
齐谷明躬身道:“弟子定不负恩师厚望,然而却不知此次紫阳观派出的是哪位师伯师叔带队。”
忘忧真人抚须道:“黑风寨只不过是疥癣之疾不足为惧,此次紫阳观派出的却只是四位年轻一代的弟子,领头的乃是天心道人的首徒风孤星,此子久随天心道人习武,一身武艺深得紫阳观精髓,相传功力不俗未必便及不上谷明你。”
齐谷明笑道:“我当是谁,原来却是这些年风头正劲的紫阳四鹤,其他三位倒还罢了,不过那风孤星听闻却是当真有些手段,恩师放心徒儿醒得的。”
忘忧真人欣慰道:“如此谷明你且收拾停当了,便动身前往开封府与紫阳观的诸位弟子汇合吧。”
忘忧真人话音方落,先前一旁静静听着的肖遥突然开口道:“师父,不知此次诛杀贼寇,肖遥可否与谷明师兄一道同往。”
齐谷明这时也想起了,自己的这位师弟半年前不正在开封府三山镖局下榻,方入门之时齐谷明自己还答应了与师弟他一道前往开封的,连忙将这些与恩师忘忧真人说了。
忘忧真人玄真子沉吟片刻,颔首开口道:“如此,肖遥你便与你谷明师兄一道去吧,只是你如今武艺初成不可大意,在外行事多向你谷明师兄请教,切不可鲁莽。”
肖遥连忙应下,辞别了师尊忘忧真人玄真子,师兄弟两人各自回房简单的收拾了行囊,离了灵雾谷驾马一路南去往开封府投来不提。
却说九阳山与灵雾谷距离开封府本是差不多一样的路程,相较之下反是九阳山还要略近上一些,只是此时那紫阳观的童子还在返山回禀的当口,肖遥师兄弟两人便飞马赶赴开封,故而反比紫阳观的四位弟子要早到了不少的时日。
不到半日就到了地方,师兄弟两人牵了马进了开封府,齐谷明本以为肖遥定会先去他原来的住处三山镖局里打个转悠,却没想到这小子一进了开封城,便有些扭扭捏捏的,进城后反提出先往开封府飘香斋,说是要先去拜见两位长辈。
齐谷明闻言大奇,他倒是听自己师父忘忧真人说过,自己的这位肖遥师弟也如他自己一般是个孤儿,自小乃是被他师祖灵虚子抚养长大。
后又听肖以述了在这开封府与神拳方长启父子交好的经过,除此之外没听说还有什么长辈在此,更何况这两位要见的‘长辈’还是在这开封府喻满江湖的第一酒楼飘香斋中。
虽然当今天下这飘香斋闯下了好大的名头,名人雅客侠士达官无不蜂拥,但与齐谷明却是一直无缘,却是进这飘香斋除非是极为熟络的常客,否则换了初到之人必须先得自报家门由店家衡量是否够资格,倒不是他齐谷明不平少侠的名头不够响,而是似他这样的人物实在是不屑于四处卖弄自己那点微薄声名。
两人刚行到飘香斋楼前,隔着老远那楼前执役的小厮便瞅见了肖遥,却是当初肖遥跟着莫食莫七叔在此学手艺时,没少在飘香斋和众人厮混,他年纪轻人又机灵,外加为人仗义全无架子,自是和这飘香斋从上到下都已捻熟。
这边两人刚被引进楼内,掌柜的莫食便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当先一个熊抱,用力拍了拍肖遥,笑道:“好小子,这一走就是半年多,也不知道着人带回个书信来让你莫叔叔好生惦念,怎么样听三山镖局的人说你前些日子受了毒伤,现在如何了。”
肖遥忙道:“侄儿早已经痊愈,累得七叔劳心了,肖遥德蒙恩师收录,这半年来一直在门内习武,这次是和师兄下山出来办事,路过开封府所以先来看看七叔,对了七叔,八叔这会儿还在天桥那处吗?侄儿还没去拜会他。”
莫食见肖遥言语客气,却是佯怒道:“你这小子,怎的走了才半年便生分了许多,这么客气作甚,说起来自打你小子离开了开封府,老八便再没了劲儿头,许久都不曾去那天桥下耍了,这会儿想是和亚男在家中呢,我方才已经着人去叫他们,今儿你哪都不许去,好好在店里待着,等会儿尝尝你莫七叔的手艺退步了没。对了,肖遥啊,这位少侠是?”
肖遥这才想起还没介绍齐谷明,忙道:“七叔,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师兄齐谷明。谷明师兄这位是开封府飘香斋大掌柜莫食莫七叔。”
齐谷明行礼道:“在下灵隐阁齐谷明,见过莫前辈。”
这年头江湖纷乱,门派多如牛毛,灵隐阁避世而居声名不显,莫食倒是未曾留意过这个门派,当下也只当是个无名小派也不在意,哈哈笑道:“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这位少侠要是瞧得起我这厨子,就和肖遥一样叫七叔吧,以后啊,到了这飘香斋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就行。行了,你们兄弟俩先在这儿聊着,七叔我去给你们拾到饭菜去了。”
肖遥见莫食起身,忙跟着站起身来说道:“七叔,我去后厨给你打打下手吧。”
莫食冲着他摆摆手,道:“今儿是给肖遥你们接风洗尘,怎么能让你动手,行了,你八叔和亚男他们一会儿就到,你要是得闲了就去迎迎他们。”
言罢莫食大笑着去了,肖遥小声应了,坐回了原处。
这边莫食前脚一走,齐谷明便怪叫一声发难道:“好小子,我说你做菜怎么这么好,原来是在这天下第一楼飘香斋里练出来的,你小子身上的秘密可不少啊,老实说还有什么没交代的,那什么八叔和那个亚男又是谁。”
肖遥一听自己师兄提到莫亚男,面色微红忙辩解道:“谷明师兄,小弟入门时的那手六合枪便是莫八叔教的,至于亚男她全名莫亚男,是刚才那位莫七叔的独生女儿。”
齐谷明怪笑一声:“我就说你小子在灵雾谷里待不住,尤其是近些日子里常常魂不守舍的,咱们来了这开封府,也不见你先去寻三山镖局的那些人,原来是跑来会红颜知己的啊哈哈。”
肖遥羞怒道:“谷明师兄你休要胡言,我和亚男姑娘清清白白绝无半点私情,你这么说我尚且罢了,岂不坏了人家姑娘的名节。”
齐谷明也知道自己这位好好师弟面皮薄,这时也不在逗他,只等着一会儿见了那姑娘好好的为自己这师弟把把关。
不一会儿,莫嗔带着莫亚男双双来了飘香斋,莫亚男今天身着一身水湖罗裙娉娉婷婷,显然出门前精心打扮过了,数月不见伊人清丽依旧却略有些清减了。
肖遥见他们两人来了,连忙起身相迎,先是对着莫嗔拱手行礼,却不敢拿眼去瞧莫嗔身后的莫亚男,反倒是齐谷明大大咧咧的朝莫亚男看去,见这姑娘果然是秀外慧中明眸皓齿,与自己这位肖遥师弟却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由暗自点头。
那边的莫亚男却发觉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去看只见是肖遥身边的那位青年男子,那青年比自己大不了许多,面如冠玉生得相貌堂堂就是比之肖遥也不遑多让,这人的目光虽然谦和有礼,但她此时却心情复杂于是一眼瞪回去,倒是唬了‘不平少侠’齐谷明一大跳,心里暗叫一声:好个小辣椒。
这边肖遥将莫嗔莫八叔与齐谷明介绍的认识了,齐谷明咳嗽一声抢先开口道:“莫嗔前辈,晚辈虽然不是头次来这开封府,但却是第一次进来这名满天下的飘香斋,不知莫前辈现下可有些许闲暇,能否带晚辈四处走走。”
莫嗔听齐谷明这么一说也是一愣,且不提他平日里也少来这飘香斋,就说一个酒楼纵然有些名气,又有什么可观赏的,不知如何接话,突然腰间一疼,却是被身后的宝贝侄女莫亚男掐了她这八叔一记,莫嗔顿时哭笑不得这才醒得,急忙做了个手势,开口道:“正该如此,谷明少侠请。”
莫亚男见那叫齐谷明的青年要和自己的八叔去别处,顿时暗暗欣喜先前还觉得这齐谷明惹人生厌,这时见他如此‘识趣’倒是对肖遥的这位齐大师兄略有些改观,只是正自想着,那齐谷明跟在莫嗔身后临出屋子前,嬉皮笑脸的冲着莫亚男和肖遥十分夸张的眨了眨眼,顿时让莫亚男又羞又气,方才的那点好感立时化为泡影。
此时这偌大的客舍便只剩了肖遥和莫亚男两人,却说莫亚男自打半年前与肖遥一别,没过多久就旁敲侧击的从三山镖局里打听到了他身中奇毒,虽然听说后来被人救走疗伤,但心中依旧放心不下很是惦念。
这半年来莫亚男茶不思饭不想魂不守舍,后来多方打听之下,才隐约得知肖遥被人救好了伤势,这才略微放下些许心来,只是既然人都医好了,却不知为何左等右等都不见回来,一时心里空落落的心灰意懒之下连飘香斋都懒得来了,整日只和八叔莫嗔一道呆在家中,无事时做些女红。
今日本在家中呆坐,突然得了飘香斋里的伙计来报,说是肖遥回来了,一时间又惊又喜,少顷过后又自着恼,但最后还是挨不住惦念,有心换了一身漂亮衣衫略作粉饰,便同八叔莫嗔一道同来着飘香斋,心里只想着,但凡今日见着了那呆子,也绝不先与他说话就是了。
第二十二回 少年心事
眼见这屋里现下就剩下了肖遥和莫亚男二人,肖遥虽然讷于情感羞于言语,但这时总不好让个女儿家先开口,于是开口磕磕绊绊低声道:“亚…亚男,这半年来你和两位叔叔尚还安好吧。”
却说莫亚男来时之前,在家中本打定了主意绝不与肖遥说话,但这时那梦里魂牵的人儿就在近前,却又如何能自忍得住,只是还未待开口却是心中蓦地一阵委屈涌上,两只秀眸各淌下一路清冽的泪水。
肖遥这半年来又如何不惦念着她,只是一来少年爱武,在谷中德蒙恩师垂怜故寄情与武艺,二来他自小跟着两位爷爷在桃花峡谷中离世而居孤独的惯了,这半年来纵是有时,朗月当空夜半萧索,心中莫名的惦念起这可人的少女,对此却又自十分惶惑,只觉的心中莫亚男一颦一笑都是千好万好,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却是快活的多,但却是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这时猛的见伊人魂伤流泪,顿时不知所措慌了手脚,情急之下一步抢起身来凑上近前,就想伸出衣袖哄慰一番为莫亚男擦拭去滚滚泪痕,但手伸到一半却又觉不妥,生怕唐突只得卦停在了半空中,进不得退不得。
莫亚男泪眼模糊之际,隐约瞥见肖遥这边慌了手脚起身过来,尤其是见他伸出衣袖似要为自己擦拭泪痕,心中猛的一阵慌乱,只觉得那心口似有千百小鹿在一阵乱撞,但终还是窃喜高兴的多些。
只是气苦肖遥那衣袖遥遥伸到半路就停了下来,顿时之前的种种委屈心酸,半年来的苦苦思念便似诀了口的长堤一般再收不住,心念俱灰起身就要离去。
肖遥虽然讷于儿女之情,这时却是福至心灵,手忙脚乱的一把将莫亚男拉住,莫亚男情急之下用力一挣未见挣开,这时也不再挣扎,只是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问道:“你这家伙还拉着我做什么。”
肖以己也不知道为何拉住莫亚男,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时万万不能放手。
莫亚男见肖遥面有焦急之色,但是却是依然拉着自己不曾有丝毫放松,心里一松只见她狠了狠心,银牙紧咬呢喃说道:“肖遥,你心中到底是否有我?”
莫亚男蚊蜺般的声音虽小,但是此时两人独处静室,肖以然是听得清清楚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有的,我不在开封府的这段日子里,时常惦念着你和两位叔叔,当然还有三山镖局的各位弟兄们。”
莫亚男得了这似是而非的答案如何甘愿,不过她也知道肖遥纯如璞玉不通世事,暗叹了声也罢,鼓起勇气抬头看着他深情问道:“那你是念着我的时候多些,还是惦念着我爹他们那些人的时候多些。”
肖遥被伊人目光看住,只觉的心中火辣辣的热,结结巴巴的小声说道:“惦念着你的时候多些。”
莫亚男心中一热,脱口而出道:“那你离开开封府这么些时日,受伤时也就罢了,伤好了为什么也不托人带个口信来,知不知道别人有多记挂。”说着说着声音又有些发颤。
肖遥倒是没听出这话中的深情,只是如实说道:“本来伤势一好就想着回来,只是后来蒙恩师青眼,开恩收入门中传授了武艺,就又想着且等武功练得稍有进境了,便央师兄带我出山来看你们,谁知道后来练着练着总觉得未到火候……”
莫亚男听他这么说颜色稍霁,想要抬手擦拭下脸上的泪痕,却发现此时左手仍被肖遥握住,刚才情急尚不觉怎地,如今心里平静了些,只觉得肖遥的手心暖暖的,让她竟有点不舍得甩开。
肖遥这时似也注意到了,顿时如被烫一般放开莫亚男的柔胰,自己的一双手却是觉得放到哪里都不合适,只得背在身后。
莫亚男见他窘迫的傻傻摸样,顿时破涕为笑,那笑颜绽放如春风拂面,这一笑便连带着整个房间都似明媚了几分,但佳人旋即忍住笑容,努嘴薄嗔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当真用心练武忘了时日?依我看怕是在那师门中遇到了哪位漂亮的师姐师妹了,舍不得回来了才是真的。”
肖遥有些不明白为何有了师姐师妹就舍不得回来,但还是搔了搔头道:“恩师忘忧真人一共就收了两个徒儿,就是我和刚才那位谷明师兄,没有听闻门中有什么师姐师妹的。”
莫亚男闻言芳心暗喜,却还是强道:“我听闻那些江湖上的大派总有些交好的门派,那些交好的门派未必也人丁不旺,你们门派没有女子,说不好那些交好的门派中总是有些师姐师妹的,即便没有师姐妹,那些个掌门也定有些待字闺中的漂亮女儿。”
肖遥见莫亚男这番模样哑然失笑道:“亚男,你这些事情都是从哪听来的。”
莫亚男一副理所当然的娇俏模样开口辩道:“那些天桥下馆子里的说书人都是这么讲的,你这人休要顾左顾右,快说快说你那门派的掌门是不是也有几个未嫁的女儿。”
肖遥拿莫亚男全无办法,只得苦笑着解释道:“我们灵隐阁出世而居,师尊玄真子道号忘忧真人,他老人家武功自是极高可谓是深不可测,然而却未曾婚娶,更别提什么儿女了。”
莫亚男听到此处却是想到了别处急道:“该不会是你们那灵隐阁和那话本中的那些个武和尚一样,不让弟子门娶亲吧。”
肖遥笑道:“亚男,你口中的那些武和尚说的当是嵩山少林派的诸位师兄,灵隐阁门规中倒是未曾写有忌婚娶的说法。”说完奇道:“亚男,你今天怎么竟是问些个这等怪事。”
莫亚男生怕被瞧破了心事满面羞红,见肖遥神色依旧稍稍放下心来,却是心里暗道真是块木头,嘴里却强道:“要你管,你只管答我便是了。你们这门派隐居穷山,人丁不旺一点都不像什么名门大派,说不得你那师傅的武功还没有二伯和八叔厉害呢,依我看肖遥你不如离了门派回开封府吧。”
肖遥虽然于情之一道懵懵懂懂,但却极是尊师重道,此时听莫亚男言语之中对恩师多有不敬,颜色一正大声道:“莫二叔和莫八叔武功虽然高强,但恩师玄真子的功力却是深不可测,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亚男你这种话以后切莫在说了。”
莫亚男认识肖遥已经有不短的时日了,少有见他这么正色与自己说话,她心思七窍玲珑,自然是知道了肖遥心中定是对自己的这位师父看的极重,冲着肖遥俏皮的做了个鬼脸,虽然心中仍然颇有些不以为然,但是却知趣的不在说下去。
正这时门外一个声音蓦地传了进来:“师弟说的好,咱们灵隐阁虽然人丁不旺出世而居,但是二代掌门也就是咱们的师祖灵虚子他老人家却是名扬四海,归隐前就被武林中誉为当世第一高手,与那时如日中天的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齐名,恩师现下的功力即便稍稍逊色于那时的师祖,但亦是当世之中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便是现下正道武林魁首的紫阳观,他们的观主天心道人应观主见了恩师都要礼让三分,又岂是那些虚有其表欺世盗名的杂门野派能够比之万一的。”
这时莫嗔正在齐谷明身侧,突然惊觉身旁这青年,吐气发声之时竟然能震得自己的耳鼓微微发颤,心知那声音中必定包含了上乘内功。莫嗔自问若只论功力,他自己比之面前的青年怕是大有不如,更不要提青年口中那深不可测的师父,想通此节不禁神色一暗,对肖遥有幸能入这等名门学习上乘武艺,既是艳羡又是欣喜。
齐谷明一身内修已有火候,他和莫嗔两人尚在门外之时便听清了肖遥和莫亚男两人最后的对话,此时揭帘盎然入门顿时显得气势非凡,肖遥与齐谷明在谷中相处日久,却还是第一次见识自家这位师兄这等非凡的气势。
莫亚男却是不管这些,莫食老来得女,老莫家这一代就这么根独苗,自幼便是众人的掌上明珠,出于少女情怀莫名的情愫,肖遥说的话她还能听上几分,但这齐谷明若是也想来教训她,恐怕还得再早生个几十年,见和肖遥二人的‘悄悄话’被旁人偷听了去,顿时柳眉微蹙手掐蛮腰秀眸一瞪,鄙夷道:“肖遥哥的师父定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可就是那神仙般的人物手下的徒儿嘛,却未必都像咱们肖遥这般光明俊朗,有些个人偷听人说话还乱嚼舌根,羞也不羞。”
那边天不怕地不怕的不平少侠齐谷明立马‘败’下阵来,又恢复了之前的嬉笑模样。
却是在那灵隐阁中向来便是人丁稀少,满门上下连同杂役伙夫都算在内也无半个女子,说到对付女孩子,齐谷明这个半吊子师兄即便是强却是也只比肖遥这个全无经验的师弟强的着实有限。
这边肖遥和自己的师兄齐谷明一向在门中嬉笑惯了,知道齐谷明不拘小节为人随和,从后用手轻轻拉了拉莫亚男让她休要多说,而莫亚男见齐谷明败下阵去,她赢了一程心情大畅倒也不为己甚见好就收。
这时正巧先前离去的掌柜莫食在后面备好了酒宴,使手下人来唤众人前去。莫亚男借机轻笑一声,窈窕的身姿蝴蝶一般的闪出客房,却是先去见自家爹爹了。
莫嗔年轻之时性烈如火向不服人,如今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又了年纪倒是收敛了许多,只见他拱手开口道:“谷明少侠,休要见怪,我这侄女这几年被他爹和我们几个叔伯宠坏了疯惯了,不过亚男这孩子小性子虽然是有的,但是本心良善绝无恶意的。”
齐谷明连忙还礼道:“莫前辈,这是说哪里话,莫小妹这般真诚直爽,比之现下许多女子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假面孔,不知好上多少倍,倒是我这师弟讷于情感,反倒要劳各位前辈从旁多多费心。”
齐谷明这番话有礼有节,又刚巧正说到了莫嗔心坎上,他本就打心眼里中意肖遥的人品,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珍若性命的那套六合枪倾囊相授。玉成两人的心思莫嗔和他七哥莫食都是一般有的,只是原本肖遥无父无母孤苦伶仃倒是不妨事,现下却入了门派有了师父就要多些周折,依着当时的风俗这等儿女之事,却是要征得师父的同意的。
如今见齐谷明这番话隐约已有赞同之意,莫嗔倒是替自家的侄女放下一桩心事,哈哈一笑转身走在前头,带着肖遥和齐谷明前去那宴厅用膳。
莫嗔走在前头,这不长的一段路上肖遥倒是没少遭自家这古灵精怪的师兄作弄。
入了宴厅,各家又重自叙了家世,要说这飘香斋也真不简单,莫食这一来一去也就个把时辰的光景,但是齐谷明那不平少侠的称号还是被兜了出来,灵隐阁虽然不显于外,但齐谷明不平少侠之名在这河套武林之中却是流传甚广,就连莫亚男听到了齐谷明便是那不平少侠时也微微错愕,相传这不平少侠年轻俊朗为人方正抱打不平因而不乏仰慕之人,但众人真与齐谷明相熟了便才知他人极为随和,为人谦逊毫无做派。
莫食本属意让齐谷明做那宴席的首位,但是齐谷明自称晚辈如何也不肯,推脱不下最后还是这里年龄最长的莫食坐在了首位上。
想那莫食本就是这开封府飘香斋的大掌柜,这厨艺自是不用赘言的,诸般拿手绝技珍馐美食,让个第一次来飘香斋吃喝的齐谷明,直吃的连舌头都恨不得吞下。只见他连连耍赖,就要在这飘香斋长期入伙,十分懊悔自己之前没来这飘香斋见识,活活浪掷了这条舌头多少年的宝贵光阴。
齐谷明却是不知,莫食手艺师承天下第一厨灶王爷乌轻侯,凡这天下间也是最顶尖的,乃是这开封府飘香斋的活招牌,近些年来已经少有亲自下厨,若不是今日与肖遥重逢技痒漏上一手,旁的人就算有身份入这飘香斋却也还真难有这等齐天口福。
齐谷明师出名门行走江湖日久见闻很是广博,加之为人谦恭有礼,席间觥筹交错谈笑风生颇得莫食和莫嗔两位的欣赏,只觉的这真正的名门大派中人,果然端得了得不同凡响更见倾心。
却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着自己方才斗不过莫亚男,齐谷明但见这莫姑娘宴席间对自己的这位肖遥师弟似是十分着紧,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只见齐少侠他舌绽莲花妙语连连,尤其是旁敲侧击谈论肖遥和莫亚男两人的举动深得莫食和莫嗔两位的赞同,三人合作一道很是劝了肖遥毫饮了几杯,肖以幼服食灵药,这时虽几近百毒不侵,然则却少有豪饮不强于酒力,几杯下肚腹内如火烧一般酒气上涌便有了几分醉意,只是他为人疏达,这三位中除去师兄齐谷明又都是长辈,如何也推辞不得。
这等情形,直气的莫亚男在桌下用秀足狠狠的踢了自家为老不尊的爹爹和八叔几下,又恶狠狠的剜了齐谷明一眼,但这等怀羞少女之态,却只惹得众人哈哈哄笑如何能管用。
一顿饭宾主尽欢,虽然比之半年前肖遥仍在开封府之时只多了个‘不平少侠’齐谷明,但是这气氛却是大不一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莫七爷莫食有意多留肖遥和齐谷明师兄弟两人在这飘香斋多留几日,但是肖遥心知此次下山跟着师兄齐谷明尚有要事不敢做主答应,齐谷明念着正事,只得如实说师门有命不得耽搁,莫食和莫嗔两人这才只得作罢。
只是莫老七莫食本来心里就已经拿肖遥当做了半个儿子,如今又和这齐谷明说的投缘,临分别时连连叮嘱肖遥和齐谷明两人,办完了正事返回山门前切莫忘了再来这飘香斋一叙,到时候莫七爷亲自为他们二人的师父和几位师叔师伯准备些美酒和特色小吃带走,聊表他们的心意。
莫七爷这般诚心诚意,别说肖遥就连齐谷明也自看的出来,心想着如今看来自己这师弟和那莫姑娘那是十有八九的事了,也不推辞,笑嘻嘻的应下了莫食的这番好心意。
反倒是分别之际莫亚男看着肖遥,只觉得诸般的心事都不知如何诉说,只是尽数化在了深情的双眸中,解不开的眼神里。
三山镖局这边倒是和半年前肖遥离开时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岐黄门这趟武林重镖走下来,三山镖局在这河陕两省间一时声名大噪,正午时分门外依然排满了上门求包的各路镖物南北客商。
镖局正门外,一个十几岁的清秀少年正拿着个蓝底大本子挨个登记货物,打老远看到了肖遥师兄弟两人顿时眼睛一亮,把本子揣到怀里暂且放下了手上的事,跑将过来惊喜道:“肖遥哥哥你回来啦。”
肖遥却是看着面前这少年有几分面熟,但是却如何都想不起这人的名字。
少年看肖遥似乎迷惑急忙焦急道:“逍遥哥哥,我是虎子啊,半年前要不是你和总镖头他们在河南石林子里救下了我和妹子,我们兄妹俩早就饿死在荒山里了。”
肖遥这才认出,面前这伶俐清秀的少年竟是当日那对落难兄妹中的哥哥虎子,只是那时虎子兄妹在野外藏了几天,灰头土脸好几日没沾食水饿的脱了型,这时却是调养了半年又换上了新衣完全像变了个人似地,也难怪只过了半年肖遥就认他不出。
这时门外几个当值的趟子手,也瞧见了肖遥和齐谷明急忙围将上来,不一会儿师兄弟二人就被总镖头神拳方长启亲自迎进了镖局内里,就连正在府里当值的开封第一名捕鬼手凌寒也偷得了脱身,跑来瞧了瞧自己的这位小兄弟。
只是不巧的是和肖遥关系最好的少当家方子玉,还有枪王李正卿两个带着几个兄弟去了南面走镖刚巧不在镖局里。
当日迷魂岭恶战,三山镖局虽然关键时候得了黑风寨和岐黄门两方的应援侥幸薄了镖物,但是那一阵厮杀三山镖局上下还是死伤惨重,一众前往山西押镖的百十个镖头,迷魂岭战后还能自己走动的十不存一,最后还多亏了岐黄门的诸位弟子妙手回春出手医治这才薄了不少性命,然而还是有几十条好汉子的英魂永远留在了那里。
好在三山镖局总镖头神拳方长启有情有义,这趟走镖得的镖红除却分给黑风寨的抚恤,剩余的他一两不留尽数分给了手下的镖头们,尤其是那些个死难镖头的遗属都得了一笔不少的金银薄了元气。如此这般几个月过去,三山镖局眼见声名日盛,诸多好汉纷纷来投,渐渐地又是一副生龙活虎之象。
这边肖遥师兄弟两人在三山镖局略作盘桓,便即动身前往开封府的高升客栈,却是紫阳观观主天心道人在书信中与他们约下了就是在那里见面的。
第二十三回 紫阳四鹤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开封府这边暂且放下,却说此时中原腹地,九阳山半山腰上,四个仗剑青年刚刚出了紫阳观的山门,只见四人相继辞别了送行的诸位师长亲朋,结伴下山快马加鞭向开封府的方向赶来。
赶路的当口,四人中一个肤色古铜,额头上有道刀疤看起来十分彪悍的青年,握着马缰牢骚道:“师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鬼门关个把山贼算是个什么东西,就是只我荆某人自个一个,想来也能应付的了的,他老人家倒好,不但把咱们师兄弟四个全都打发了出来,听说还写下了书信,让青松带往冀南灵隐阁求援。青松这小子功夫稀松,一来一回浪费了许多时日不说,就说那灵隐阁避世不出,整日猫在灵雾谷深山老林里,能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近些年也就听闻有个姓齐的小子在江湖上走动。”
这四人正是紫阳观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观主天心道人应斜阳的四位入室弟子,江湖人称紫阳四鹤,领头的青袍男子便是紫阳观四代弟子中的大师兄风孤星,只见他眉毛一皱呵斥道:“荆师弟,你休要胡说,师父他老人家慧深如海,岂是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能够议论的。何况那灵隐阁虽然人丁不旺,又出世而居素不问武林恩怨杂事,但却也绝非等闲尔尔之辈,相传当年玄罗魔教教主酆都伏诛之前,一身魔功深不可测纵横睥睨,放眼整个武林,正道群雄之中也就只有灵隐阁当时的掌门,灵隐子大师能够与之匹敌。”
那被风孤星称作荆师弟的男子,全名荆枯夜,乃是天心道人应斜阳的入室三弟子,紫阳四鹤中的老三,被大师兄一番呵斥后,不情不愿小声道:“那又如何,当年扬风林诛魔一役,死战的可都是咱们这几个门派的人,那时候怎不见他们灵隐阁出头,何况大师兄,姓齐的那小子号称‘不平少侠’,近些年在这河套一带好大的名头,我看未必就名副其实。若说找帮手,听闻圆月剑派所处的熊耳山,就在那鬼阴山左近,咱们为何不……”
这荆枯夜却是天赋不错,年纪轻轻一手剑法就自不弱,为人又心高气傲,江湖上年轻一辈能被他瞧上眼的着实不多,唯一服气的就是自家的这位大师兄,此时还想再说,却被风孤星拿眼神逼住,只得把剩下的话咽回肚里。
这时驾马行在风孤星身边的另一位青年开口道:“风师兄,你也不要太责怪荆师弟了。想那鬼门关终究只是伙山贼,乌合之众土鸡瓦狗般的东西,难道在师兄你心里真觉得凭咱们师兄弟四人还拿不下来吗?”这说话的青年却是相貌俊秀,望之犹如偏偏公子让人顿生好感,却是天心道人的入室二弟子尹天成。
风孤星叹了口气道:“若单是那鬼门关一伙山贼倒还罢了,只是师父他老人家偶然探知,这鬼门关恐怕不仅仅是伙普通的山贼,其中隐隐牵扯到一些武林中的势力干系颇大,咱们这才找上灵隐阁,一者是好歹有个援手以防万一,二者嘛灵隐阁一向出世而居,地位超然声誉濯濯,若真旁生枝节,有他们的人做见证更可取信于人。何况那齐谷明虽然年纪轻轻,但是武艺却着实不弱,一身精修功力恐怕还要在我等四人之上。”
荆枯夜听到此处忍不住Сhā口道:“大师兄,你一身功夫已窥恩师真传,怕是本门中一些个师叔都未必敌得过你,那姓齐的小子真有这么大的能耐。”
荆枯夜话才出口就知道不妥,却是那二师兄尹天成的父亲尹万全就是紫阳观三代弟子中的一个,正是众人的师叔,他这话却是说的有些冒昧了。
风孤星瞪了一眼荆枯夜,又看了看尹天成,见自己这位二师弟言笑如常似是未有在意,这才有意岔开话题说道:“吾行师弟,若论行路你才是好手,咱们这般走下去还要多久才能到开封府的地界。”
风孤星口中的吾行师弟,正是一路跟在三人后面的紫阳四鹤中的最后一位——僧吾行,也是天心道人最后的一位入室弟子。
这僧吾行面色焦黄生得本并不十分出彩,为人更是憨厚沉默寡言。限于天资,僧吾行武功并不惊人,然而却于这行路探查之道独有专长,乃是紫阳四鹤中武功最低人缘最好的一位。
僧吾行见大师兄来问,不敢怠慢忙向四下看去,指着众人正东方向的一座高山开口道:“大师兄你看,那座山便是河南一带有名的桐柏山,看那山的方位,似咱们这般快马加鞭,再行个半日光景想来便能看到开封府的城郭了。”
风孤星闻言点了点头,喝道:“那咱们也别再耽搁了,若是让灵隐阁的朋友等得久了,传扬出去反而显得咱们紫阳观失了礼数,日后回山定会被恩师责罚。”言罢跃马扬鞭,就要绝尘而去。
一旁的荆枯夜却是连忙喊住了他,道:“大师兄你看,有人朝咱们九阳山这边来了。”
疾驰之下的风孤星闻言一拉缰绳,胯下的火炭赤马人立而起放声嘶鸣。
众人一般勒停了胯下的马匹,纷纷朝荆枯夜指的那方向看去时,果然瞧见天边一路若有若无的烟尘飘起。
僧吾行望了望那路尘烟奇道:“这人来的好快轻功着实不弱,大师兄,我看那尘土四散之势,该不是一个人至少有两骑往上。约莫着用不到一炷香的时辰咱们便能见到来人。”
风孤星闻言点了点头,众人遂停在原地等候。
紫阳观虽然是当世大派名门如日中天,但毕竟是武林门派不同于什么市井的香火寺庙,平素这九阳山下一带,除了门中弟子、武林同道和本地的些许山民外,便少有生人往来。
想那来人这般的匆忙,定非寻常百姓,若不是本门的师弟师妹,便一定是其他门派的朋友。无论是哪一路,风孤星身为紫阳观四代首徒,都没有见了不打招呼的道理。
那僧吾行也真是有些门道,师兄弟四人在原地等了未及一炷香的时间,果然看清了两骑绝尘而来。
这时离得近了些,才发现驾马之人,竟是两位薄纱遮面的女子,看那骑马的架势轻功必然不弱,身姿甚是婀娜。
当先的那位女子还没等靠近,便抢先喝道:“敢问诸位,再往前去可是九阳山吗?”那声音竟如出谷黄莺般清脆。
师兄弟四人一听这话相视一眼皆心道,‘来人果然是奔着九阳山来的,却不知是哪家的师妹,自家门派中可不曾见过这般音色明媚的姑娘。’
这时靠的更近了,马上的两位姑娘亦瞧清了他们四人的长相,还没等风孤星等人答话,便听来人当前那个问话的女子一声娇喝:“是你!”
这时风孤星也瞧见了当先那位红衣女子腰间的青云长剑,认出了来人的身份,却不是他大半年前途径开封府时遇到的那对母女又会是谁。
当初开封府内,这女子手中的青云长剑来历不明,言辞之间又对紫阳观颇有敌意,风孤星有意将其擒下,只是苦于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对手又是两名女子不便下重手,一时大意才让二人走失。
待得风孤星回山之后,向恩师天心道人应斜阳禀明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正说到那柄青云长剑和对方的形貌,便莫名其妙的被恩师训斥一顿,今日却不想又在此遇到两人,却是正好将她们二人制伏,带上九阳山去也好还自己一个清白。
说起来,卿落红母女两人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流落江湖日久。
当年风华绝代的玉面飞燕虽然明艳如昔,倾国倾城的娇颜上却无法避免的留下了浅浅的岁月痕迹。
想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孤身漂泊江湖之中,又带着一个尚且年幼的女儿,不知遭受了多少觊觎她艳色的淫徒的毒计,又不知受过多少旁人的冷眼嘲讽。
她给女儿起名若梦,便是觉得当年的种种恍如南柯一梦,以至于这梦醒得太快,连卿落红自己也难以分辨的清,那究竟是场噩梦还是场美梦。
随着卿若梦渐渐长大出落的亭亭玉立,卿落红心中的那些往日的愤懑和仇怨渐渐的被她深深的锁在了心底的最深处,直到半年前她们母女偶然路过开封府被恶徒刁难,直到紫阳观弟子风孤星认出了卿落红手中的那柄青云长剑。
那被尘封已久的记忆,再度被翻出,原来忿恨的种子一直静静的躺在灵魂的土壤深处从未消失,风孤星的出现恰巧便如同一滴水珠滴在了上面,这滴水珠也许还不足以让这颗种子生长为参天大树,但却让它终于借机破开了尘埃的封闭。
卿落红自己这一生已然被毁了大半,然而她却终不愿让自己的女儿卿若梦,芳华正茂却同自己一样,在永远的阴暗中蒙受这种不明不白的折磨,卿落红决心要到九阳山上去,去找那个负心之人讨要一个说法,为此她不惜鱼死网破。
不过卿落红也没有料到,她们母女二人还没到九阳山上,在半路便遇到了紫阳观的几位弟子,领头的那个竟然就是在开封府想要擒下她们母女的冷面青年。
卿落红一生孤苦被爱郎相负,只觉得整座九阳山紫阳观都令人生厌,眼见那负心汉子的门人手下竟然几次三番的刁难自己和女儿,更觉得种种屈辱和不甘,她此次本就抱了玉石俱焚之心当然不肯避让。
只是心中暗自思量‘不知她们母女二人今日便是死在了这里,那负心汉子见了她们的尸骨又是否有那么一丁点的愧疚之意。’
身后的卿若梦却如何知道自己母亲的种种心思,一心只想着先前在开封府时,只那领头青年一人,她们母女二人便已不是对手,如今对方人多势众想来更难对付。见母亲非但不走,反倒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去,急忙催马急追。
此时正值秋末,朔风如刀,驾马疾驰的时候往往风势更烈,卿若梦一心追上母亲,慌乱间,面上的青色薄纱终于敌不过强风的肆虐,如一片无助的青色蝴蝶般被卷上了半空,露出了薄纱下那倾国倾城如梦似幻的娇嫩容颜,虽然看不十分真切,却还是让风孤星等四人心念摇动。
风孤星稍一出神便收回目光抱元守一,只见他略定了定心神,在背后暗暗做了一个手势,荆枯夜和僧吾行看到后,一左一右若有意似无意的向卿落红母女二人两边绕去,只一个尹天成似乎没看到风孤星的手势一般,仍痴痴的停在原地。
卿落红本就一马当先,她的一身轻功又好过女儿卿若不少,卿若梦情急之下马鞭急挥却又如何能立时赶上,只见少女六神无主泫然欲泣的模样让人更添怜爱。
此时荆枯夜和僧吾行一左一右已成钳制,风孤星暗叫一声来的好,只见他一拉缰绳胯下的火炭赤马便嘶鸣着迎上了疾驰的卿落红。
说起来这两人的武艺着实相差甚大,只一个照面,卿落红便被风孤星逼下马来,若不是仗着一身轻功精妙尚能周旋,恐怕便要失手被擒。
直到这时,那边的尹天成才好像回过了神来,见风孤星突然动手,心下一惊连忙驱马上前,飞身而起半空中隔开了了风孤星和卿落红两人,喝问道:“风孤星,你这是要做什么。”
僧吾行和荆枯夜本在旁策应,见那红衣女子武功着实平平,心知自家大师兄足以应付,所以两人也就没立时动手,荆枯夜是对风孤星素来敬重,见他做手势便不问缘由的上前,僧吾行则是向来没什么主意。
这时眼见二师兄尹天成拦住了大师兄,又听他喝问便一起看过来。
风孤星对自己这位二师弟,却是不如对荆枯夜和僧吾行两位师弟那般随意,毕竟尹天成的父亲尹万全,乃是天心道人应斜阳的嫡传师弟众人的师叔。
尤其是尹万全如今在紫阳观中任执法长老一职,颇有地位实权,连带着尹天成也有些气候,这时一耽搁,卿若梦已从后赶上,只见她连忙下马挡在了自己母亲卿若梦前面。
母女二人被风孤星和两位师弟荆枯夜僧吾行隐隐围住,风孤星倒也不怕她们走脱。
这才开口道:“天成师弟你有所不知,这二人手持的本门兵刃来历不明,半年前在开封府被我碰到,言语间更是多次辱及本门,愚兄一时大意被她们两人走脱,今日在此撞上定要把她们带到师父面前分辨清楚才是。”
尹天成不为所动道:“风师兄你所说的我等几人却不知情暂且不论,天成却想要请问风师兄一句,恩师传授我等武艺可是为了让我们恃强凌弱欺辱妇孺的吗?”
风孤星刚要开口辩解。
那尹天成却不给他说话的空隙,接着抢道:“天成还想请问风师兄,如今我紫阳观领袖正道群雄,武林中赞誉本门的固然大有人在,但那懵然无知毁誉本门的人定然也不在少数,难道风师兄都要以武力相逼吗?”
卿落红方才和风孤星一番交手,已然受了些轻伤,这时母女二人被隐隐围住心知今日万难讨好,蓦地对面的紫阳观四位弟子相互争执了起来,卿落红暗自窃喜,心道正好狗咬狗,但是嘴上却忍不住强道:“紫阳观的弟子都是一般的欺善怕恶寡廉鲜耻之辈,谁要你这小子猫哭耗子假慈悲。”
一旁的卿若梦却是见尹天成隐隐护住了她们,心里一暖对着尹天成甜甜一笑。
卿落红那番冷言,尹天成浑若未闻,卿若梦那一抹甜笑却是让他心中如火烧一般,心中一荡生怕失态,赶忙转过头对荆僧二人低声道:“二位师弟,这两位姑娘的武艺,你们也该看到了,别说风师兄,便是咱们紫阳观中的普通弟子随意选一个出来,她们也未必敌得过,又何足为患。更何况这二位姑娘正自往九阳山去,到时自然有恩师和门内的诸位师长处置,咱们如今奉命前往开封府与灵隐阁的朋友汇合却是万万耽误不得的。”
风孤星本就不如尹天成能言善辩,这时见四师弟僧吾行面显难色已有犹豫,三师弟荆枯夜只是看着自己,而反观二师弟尹天成却毫无退让的意思,心中盘桓一番想到,如今尚有重任在身,却是实不值得为了这两个无足轻重的女子,坏了师兄弟们往日的情分,暗叫一声罢了,退后一步让开了道路。
卿落红此时一颗心早飞上了九阳山紫阳观去,也不愿在此浪费时间,当下也不倔强,被女儿卿若梦扶着翻身上马,只是路过风孤星等人身边时,却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老三荆枯夜眉毛一挑,随即便被大师兄风孤星一把拽住。
卿若梦却是路过尹天成身边时,蚊蜺般说道:“多谢少侠仗义执言。”最后一个‘言’字出口时,已是弱不可闻,美人如烟,那少女独有的羞涩风情看的个尹天成怦然心动,连忙低声连连谦让,叮嘱道:“两位姑娘上山后,可先去观中寻找家父尹万全,家父现任紫阳观执法长老,为人最是公平方正,定不会让两位姑娘受半点委屈的。”
卿若梦轻嗯了一声,一双玉手揉着衣袂犹豫片刻羞涩道:“若梦知道了,多谢尹少侠。”言罢疾走几步翻身上马,追着母亲卿落红往九阳山去了。
“若梦…若梦……”直到卿落红母女驾马离去,尹天成还仿佛人在梦中。
第二十四回 幽冥鬼域
经过此番波折,师兄弟四人再度上路之时,已不可避免的有了些许隔阂,风孤星和尹天成两人皆有些怀抱,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来,但是荆枯夜看向二师兄尹天成的时候,却是不自禁的流露出了少许不满。
而老四僧吾行则依旧老老实实的跟在三位师兄后面不发一言。
一路无话,紫阳四鹤快马加鞭一路赶往开封府高升客栈,与早在此等候的齐谷明肖遥两人汇合。
因着忘忧真人玄真子和天心道人应斜阳的书信中只提到了齐谷明一人,等到紫阳四鹤步入高升客栈,见到有两人在客栈中相候时也是齐齐吃了一惊。
肖遥虽然站在师兄齐谷明身后,却仍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风孤星便是当日客栈门口留难两位姑娘的紫阳观弟子,心中对这紫阳观的当家大师兄先是看低了几分,等到一番寒暄过后,齐谷明介绍肖遥与紫阳观四位高徒认识时,风孤星等人这才知道,原来肖遥竟是忘忧真人玄真子新收入门中的弟子。
风孤星心知江湖历来盛传灵隐阁一脉单传,虽无明证但每代却真真的只一名弟子在门中学艺,如今忘忧真人玄真子却‘破例’收下了这第二位徒弟,且看这叫肖遥的少年神气内敛精气十足,竟似内修有成之象,绝非一个初入门新学武艺之人该有的气魄,不由的暗自警惕。
一番熙攘,等介绍到荆枯夜之时,却闹了些不愉快,想那荆枯夜本就颇为自傲,除了大师兄风孤星外,很少有同辈中人被他看在眼里,对小有名气的齐谷明,荆枯夜尚能克制保持着礼貌上的尊重,而一听肖遥只是个新入门的无名之辈,又见肖遥似乎对自家大师兄略有不服更是不忿,因此肖遥拱手时,荆枯夜神色极为倨傲只是十分敷衍的双手一扬。
风孤星也知道自己这位三师弟的脾气,虽然眉毛一皱却是没什么好办法,倒是先前介绍的僧吾行和尹天成两人,很是有礼的和肖遥打了个招呼尽显大派风仪,尤其是尹天成不但对灵隐阁和齐谷明大家赞扬,就连籍籍无名的肖遥也被他狠狠的夸了几句。
寒暄过后,风孤星一拱手先开口道:“谷明兄,咱们这些人中,只有你一个人去过那鬼阴山,想必知道些贼人的虚实,还望不吝赐教。”
齐谷明谦虚道:“风兄言重了,诸位紫阳四鹤的威名,谷明和敝师弟那是早有耳闻,今日得见更胜传言。那鬼门关的贼人本不足虑,只是仗着鬼阴山地势险峻,贼人所在山寨之处又被他们设下了十分歹毒的机关,故而才得以逍遥法外为祸一方。”
风孤星听到此处忙接口道:“谷明兄,说到探察机关,我这吾行师弟倒是别有专长。”
齐谷明倒是没想到貌不惊人的僧吾行还擅长此道,要知道当今天下,这机关陷阱和奇门异术向来多被武林中人诟病,戏称为旁门左道,名门正派如今的弟子中倒是少有人精善此道。
闻言连忙拱手道:“如此等到了地方,还要多多仰仗吾行兄弟才是了。”
僧吾行急忙还礼。
这时就听尹天成笑道:“如今既有谷明兄知道贼人的虚实,又有僧师弟精善破解机关,天时地利人和皆具,想来是那鬼门关作恶多端,实在是气数已尽,我等六人此番除恶必定势如破竹马到功成。”
齐谷明皱眉道:“有紫阳观四位高徒出手,除恶一事自然是十拿九稳,只不过那鬼门关似有股神秘的力量在后面帮扶,我等此行不得不防。”
尹天成闻言心中一惊,难道还真是如刚才风孤星所说那般,这鬼门关竟然牵扯到了武林中的势力,赶忙追问。
这时众人同舟共济箭在弦上,齐谷明也不藏着掖着,便将自己早先潜入鬼阴山中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了。
却是当日他出外历练,途径鬼阴山一带,偶然瞧见了几个鬼门关的山匪喽啰,本想当场杀了为民除害,却没想到动手之前听得了这伙无恶不作的家伙最近有笔大买卖。
齐谷明一时好奇之下便强忍住没有立刻动手,而是悄悄坠在这几名喽啰身后,一路竟然让他听了个大概。却是这伙贼人胆大包天,爪子伸的极远,竟然妄图截下由开封府三山镖局押运的黄龙山岐黄门的一路重镖,这一消息非同小可。
须知道岐黄门和灵隐阁素来交好,岐黄门门主轩辕青木和忘忧真人更是好友至交,这事他齐谷明既然知道了,于情于理无论如何也需管上一管。
要说这齐谷明年轻气盛艺高人胆大,就想着潜伏起来,看准机会先大闹一场诛杀几位匪首,进而搅散了这伙盘踞在河陕交接之处的恶贼一劳永逸。
但就在齐谷明潜伏之际,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神秘人来到了这鬼门关左近,这人全身上下都包裹在一件飒雪长袍之中,隐约可见那雪白的长袍上,只两个袖口和后心处绣着两小一大,共记三朵诡异的金丝怒焰,除此之外便再没了任何的装饰和标志。
虽然看不出这神秘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但是冥冥之中,齐谷明却能感觉到这人绝非易与之辈。
如此静心等候,又过了不久,只见那神秘人被鬼门关众人簇拥着送出了山寨。
鬼门关一众贼人之中,领头的两个中年男子衣着十分气派,看起来在山寨中身份必然不弱,尤其是当前那腰Сhā铁尺的贼人,步履沉稳中气十足神光内敛,显然内外兼修并非庸手,再加上一种喽啰和那神秘人,只齐谷明一人恐怕未见得能讨得到好处去。
权衡再三,齐谷明没有贸然出手,等见那神秘人动身离去,他心念一动连忙蛇形鼠步的偷偷跟了上去,本想着从这人身上探探鬼门关的虚实底细。
谁知道那神秘人轻功非凡为人机警,再加上群贼环伺,齐谷明生怕惊动对方不敢轻举妄动,只得远远的缀着,如此一来二去,那人也不知有意无意,在山中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地绕了许多圈,齐谷明竟然一个不查被对方走脱了行迹。
当下事态紧急,齐谷明心怕迟则生变,无暇四处探寻对方的下落,便先前去黄龙山通知岐黄门众人事情的始末。
听到此处,风孤星沉吟片刻,开口问道:“谷明兄,依着你看,那神秘人究竟是个什么路数,身手如何。”
齐谷明如实答道:“那神秘人轻功着实诡异难测,绝非当今名门大派的正经路数,小弟不才见识有限着实看不透根底,至于这人的功力却绝非等闲,恐怕不在我等六人之下。”
风孤星和尹天成二人听齐谷明这么一说心中皆是一惊,只荆枯夜叼着根草棍,隐隐流露出一股不以为然的神色。
叙罢了敌情,六人商议少许纷纷起身出了高升客栈,各牵了自家的坐骑,肖遥与齐谷明两人先行一步在前方领路,紫阳四鹤则紧跟其后。
却瞧这六人,肖遥与齐谷明这对师兄弟自然不用说,那尹天成也是面容俊美英朗不凡,就说风孤星虽不俊俏却透露着一股不羁的洒脱。便是荆枯夜和僧吾行两人,一身劲装驾马疾驰也自然有几分风流。
齐谷明骑得依旧是他那匹踏云乌骓马,奔在最前犹如一团墨云;肖遥胯下骑的却是灵隐阁圈养的一匹银鬃马,便似一道银光;风孤星身下的火炭赤马,却是那滚滚怒焰;其余三人胯下的良驹也皆神骏不凡,非是一般的驽马劣骑可比。
那鬼阴山就在开封府正西河陕交接之处,众人马快,一番疾驰之下,没多久就到了地界。
翻身下马,寻了处僻静隐秘之地藏好了马匹,六人各带齐了刀剑兵刃,一路朝鬼阴山上摸去。
却说这鬼阴山绵延数十里,山势险峻、怪石丛生、孽兽遍布,茂密的山林中,即使尚在白日也透露着一股抹不去的阴气。
齐谷明一马当先,肖遥和僧吾行紧跟其后,接连破了几处鬼门关贼人的险恶陷阱,要说这些贼人也着实恶毒,设下的弩箭陷坑各个都是致人死命的歹毒。
更有那阎王和判官两人手下的喽啰暗藏在林中埋伏,也多亏了肖以幼长于山林,那紫阳四鹤的老四僧吾行又长于机关,这才得以悄无声息的摸入了鬼阴山深处,不过六人手底下也都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些贼人的血污。
众人在密林中循着贼人日常往来留下的些微痕迹,又往前探了许多的路程,这才来到一处洞府前,只见面前这石洞阴气逼人,洞窟入口处被巧匠雕凿成鬼怪的摸样,一眼望去黑黝黝的洞茓便似一张择人而嗜的巨口,石洞一侧的山壁上刻着‘幽冥鬼域,人间枉死’八个大字,还没等众人靠近便有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竟然是由鲜血涂就的。
看到眼前这番景象,便是先前对鬼门关最不以为然的荆枯夜,也觉得脊骨发寒,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青云长剑。
风孤星和其他两位师弟亦纷纷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相互聚拢了些,却是他们师兄弟四人一般学艺,相处日久于合击一道上小有心得。
齐谷明被称作‘不平少侠’拳打不平,一身的功夫自然大半在这拳掌之上,虽然年纪尚青,但毕竟师出名门自幼修习上乘内功,拳掌可敌金铁,虽说亦有一副紫金拳套傍身,只是轻易不现于人。
肖遥却是方入门之时,已从恩师忘忧真人那里学了一套四象拳法去,但此次前来却依然背着那杆莫嗔赠他的点钢长枪,莫八叔曾偷告于他知,这枪尖处的飒飒红缨却是莫亚男亲手所制。
六人各持兵刃悄无声息的往前又摸了段路程,眼见洞茓灰暗几不可辨,荆枯夜不耐之下从怀中摸出火折子。
一丝明灭的火光刚起,便听一声尖锐的哨声响起,紧跟着弓弦声四起,从洞茓深处已有四支狼友利箭急电一般的射来。
这边火光一闪,肖遥和僧吾行两人便暗叫一声不妙,只是已来不及制止。
索性六人之中无一庸手一一避过,眼见四支狼牙箭寸功未立,躲在暗处的四名鬼门关贼人正待弯弓再射,便觉劲风逼面,却是肖遥遇袭之际便从怀里摸出几粒棋子,以天元子所传手法朝弓弦响起之处打去。
肖遥这一式雨笑金沙已有了三四分天元子的影子,四名贼人中立时便有三个心口中招当场毙命,仅剩一个管用左手的贼子因着右手持弓,那粒棋子仅打在了他右胸上,虽然断了几根肋骨却终捡得了条命去。
这人眼见点子扎手,正想着逃回山寨报信,已被风孤星运起轻功从后赶上一脚踢翻,用长剑抵住了喉咙。
风孤星脚到处只觉得踢中一滩软泥般,正自寻摸这鬼门关的贼人怎的如此不济,猛的瞧见这人右胸早是鲜血淋漓,就这一失神的功夫变生肘腋,那贼人被风孤星擒下眼见脱逃无望,竟趁着风孤星一分神之际,脖颈一挺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一篷血雾在青色的衣袂上绽放,风孤星长剑归鞘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那贼人圆睁的双眼抚合。
此时幽暗的洞茓中哨声连连,渐渐连成一片。
众人眼见行迹败露也再顾不得隐藏行迹,纷纷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火把。
六只火把熊熊的火焰将先前洞中的昏暗驱散,风孤星这才瞧见面前贼人血肉模糊的右胸上嵌着一粒白星,细细看去竟是一粒棋子。
这时便听荆枯夜一声惊呼:“大师兄,你看!”
风孤星抬眼去看时,才发现另有三具尸体散落在秘道内,每人左胸处皆有一粒棋子。不禁暗自思躇‘若单论以棋子毙敌,他风孤星自问也能做到,但如此昏暗之处一发四子无一落空,却难上加难。江湖上这等绝学只听闻星河谷天元子褚让三一家,自己这几位师弟自然是不会的。久闻灵隐阁和星河谷素来交好,却未曾想到连这等不传绝艺也传授给了齐谷明,此事却要细细禀明掌教恩师。’
再看向齐谷明时,风孤星的眼神便不自然的有股莫名的味道。
尹天成拱手道了句:“谷明兄好俊的身手。”将自己的火把交与师弟僧吾行,分别走到四个倒毙的贼人身边各摸索了一阵,可惜除了两枚骨哨外别无所获。
然而这尹天成每搜一人时,右掌总是在现在那人心口处一拂,这动作虽然轻微,却依然被齐谷明和肖遥瞧在了眼里,心知这尹天成嘴上说的好听,却分明信不过他和肖遥二人,在每个贼人的心口又补上了一记紫阳绵掌一劳永逸。
肖遥只觉得这姓尹的反不如风孤星那般爽利。
片刻间方才还四起尖鸣的哨声戛然而止,秘道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留下六人轻微的喘息声。
蓦地‘轰隆’一声巨响从六人身后传来,肖遥和僧吾行两人急忙返身回去查看,等行到接近洞口时才发现,众人初时的来路已被一道铁闸彻底封死。
僧吾行快步走到闸门前,用手在闸门上下左右仔细敲击一番,随后又抽出腰间的一柄匕首试了试硬度,这才颓然道:“这闸门通体由精钢所著,厚可及尺,乃是由千斤机关启动,绝非人力可及。”
肖遥闻言亦上前敲击,只觉得声音异常沉闷厚实,这才知道僧吾行所言非虚。
两人随后又不死心的在闸门处左右寻摸了许久,仍然不见任何机关枢纽,心知机关开启之处定被贼人藏在秘道深处,当下之际已无退路只得向前,于是不再逗留,齐齐起身便想先和齐谷明等另外四人汇合一处再做计较。
可是等到肖遥与僧吾行两人手持火把走回众人遇袭之处时,却发现这处秘道内又恢复了漆黑一片,除了四具冰凉的鬼门关喽啰尸体外,齐谷明与风孤星等四人竟然齐齐的不见了踪迹,两人顿时凉意四起相顾骇然……
第二十五回 峰回路转
肖遥借着手中火把的光亮,瞧见一旁岩壁上留有一个浅浅的掌印,这掌印齐整,五指的方向正指向前路,心知这是师兄齐谷明留给他的路标。
僧吾行这时亦从地上发现了一处似乎未画完的圆圈,却说紫阳观联系门中弟子的印迹正是这等烈日的标志,但眼见此处地上留下的标志潦草异常非但不齐整,甚至都来不及画完,显然在两人离开之后,留在原地的风孤星等四人遇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变故,匆忙之间再不及等候二人。
各自寻到了印迹,肖遥与僧吾行两人正待向前追赶四人,正这时僧吾行却突然蓦地熄灭了火把,紧跟着趴下身来耳附于地。
肖遥见状会意,亦将手中的火把熄灭趴在地上,细听之下果然听到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传来。
肖遥向一旁的僧吾行做了个手势,僧吾行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原地散开。这边刚藏好身形,前方已有火把的微光逼近,紧跟着几个声音亦从秘道深处传来。
只听一个沙哑的男声说道:“你说二当家也真是的,分明那紫阳鸟观的什么四个鸟人都已经被咱们使计引进了绝龙洞,放下了绝龙壁。那绝龙洞里面既无水又无粮,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他们,依着我看不出几日什么紫鹤白鹤都要变成死鸡。还让咱们在这通道中寻个球啊。”
“兔崽子,你活的不耐烦了,让旁人听去告诉了两位寨主,定把你这厮点了天灯。”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
“嘻嘻,大哥,这儿不都是自己人嘛。你且说说看,那几个小兔崽子都逮住了,别的兄弟这会儿都搁那寨子里搂着娘们喝着大酒,偏就咱兄弟几个就是后娘养的?怎的恁地苦命。”
蓦地又一个声音响起,“大哥,要我说三弟说的倒也在理,咱们得的消息说是,紫阳观那贼老道派了自己那四个不知好歹的鸟徒弟来招惹咱们,如今绝龙洞外瞧得分明,却是已有四个人的足迹入洞,既然那四个贼厮鸟无一漏网,咱再这么寻下去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浪费功夫不是。”
“老二,今儿个你怎的也恁多废话,谨慎些总是好的,你还怕寻完了回去,娘们酒肉少了你的咋地。”
就听那老二笑道:“咱到不是替自个儿寻思,这不是老大您那个相好小翠长得水灵,就怕……”
正说话间,这几个贼人刚好转过一个转弯。
走在最前面的老大只觉胸口一凉,低头去看时才发现一杆银枪穿胸而过,身后的老三还没反应过来亦被一只手掌捏住了喉咙。
却是埋伏在此的肖遥展开了轻功踏雪无痕,身如鬼魅般先用钢枪搠死了当先的一个贼人,又一个滑步虎爪捏碎了另一个贼子的喉骨。
肖遥这边刚一得手,那边的僧吾行手中的青云剑急刺几次亦是了结了一个,只是这僧吾行机关行路之道专长,武功却不出彩。正他搏杀一人之时,那最后一个贼人,已从怀里摸出骨哨叼在口中正待吹响。
只见一点白星电射,肖遥已再度出手,这一下势大力沉,棋子连带骨哨扎入那贼子的口内,只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呜,便迸出一捧血雾。
僧吾行愧疚的看了肖遥一眼,肖遥只是耸了耸肩一笑了之。
结果了这边的四人,僧吾行便建议两人抹黑往前路去营救其他四人。
肖遥却是蓦地灵机一动,从面前四具贼尸上扒下了两套尚且完好的衣衫,与僧吾行一人一套换上,依着星河谷中圣手书生萧师叔所传手法弄散了两人的发髻,又各抹了些灰尘血污,乍一看便如山贼一般。又在僧吾行耳边耳语几句,僧吾行本就没什么主意自然是无一不可大点起头。
肖遥将点钢枪拆作两端背着身后,僧吾行亦将穿云剑解下一样绑在身后。然后两人捡了贼人掉落的钢刀,重新燃起了火把往前走去。
一路上各种歹毒的机关,让肖僧两人亦暗暗咋舌,若非有火把照亮,就算有僧吾行这个行家好手走在前面,也难保一一避过。
凭着火把的光亮,只见一路上陷坑弩箭遍布,很多机关显然已被先行的四人触发,索性无论是陷坑还是弩箭钉板都未见新鲜的血迹,间或零星还留有几具贼人的尸首,显然刚死不久,鬼门关的一众贼人还未及清扫掩埋。
又往前行了片刻,秘道逐渐变得明亮起来,远远的私有喝骂声和‘砰砰’的敲击声传来。
肖遥和僧吾行见状纷纷缓步慢行,偷步上前去看时,只见前方秘道亦被闸门封死,闸门外两个鬼面关喽啰手执兵器守在那里,喝骂声便是透过闸门传出来的。
僧吾行识得那喝骂声正是三师兄荆枯夜的口音,大喜之下便想冲出去,却被身旁的肖遥死死摁住,这一下多亏是僧吾行若是换了荆枯夜一定得破口大骂。
只听肖遥低声道:“吾行兄,如今敌暗我明,咱们若是贸然闯出恐怕万难得好,不若这般……这般……”
两个守着绝龙洞的鬼门关喽啰正自懒洋洋的靠在闸门上聊天“老哥,你说这狗屁紫阳四鹤武功未见得多么了得,这嗓门可是够大的,这都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了,还这么生龙活虎的。”
只听另一个喽啰道“狗屁,嗓门大有个屁用,四个没脑子的蠢货罢了,那些名门正派要是都是些这样的蠢货,咱们还怕个球啊。”
正说话间秘道内突然转出两个人来,两个喽啰一惊正要示警,才看清了是自己人的打扮,抓到手里的骨哨又放了下去,只是看不清是谁。
正待喝问却见两人步履虚浮,一个才走了几步便摔倒在地,另一个也两腿一软萎靡在地,这两个贼人不疑有诈赶忙抢前几步来扶。
其中一个一把扶住了肖遥所扮的贼人,看着肖遥满是血污的面庞正觉的有些陌生,便见怀里本该奄奄一息的同伴突然对着自己咧嘴一笑,两排雪亮的银牙甚是炫目,心中一惊还未待松手,已被肖遥一拳记在要害软到在地,那边的僧吾行木讷不善装扮,却是比肖遥更早动手。
神教剧变
前面说到玄帝酆都为了脱离险境逆行玄霄神功暂时摒弃知觉强压一身伤势,随后为了阻住老酒鬼和叶乘风二人片刻又妄动真力强行调集内劲以‘爆’字诀打入上前阻拦他的明月宫两名弟子体内,此刻全身上下的经脉犹如刀搅斧凿一般,内息紊乱冲撞实在是到了极为凶险的境地。说起来若是酆都就此脱离险境倒也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他能和爱徒萧万山会和觅地潜心疗伤,服下那粒九窍不死丹以灵丹奇效料想便无大碍一身功力依然可以保全。
只是玄帝酆都却顾忌身后的老酒鬼和叶乘风二人不死心沿途一路追来,他现下强压内伤亡命奔逃虽说甩得开二人一时,但时候一久定会被二人再度追上,若真是那样酆都他自己今日便是凶多吉少了,一旦他内附经脉承受不住玄霄神功逆行的冲击便再压制不住糜烂的伤势,到时内忧外患筋脉尽碎恐怕就只能坐以待毙了。
又强行疾驰了一段路程却见身后的叶乘风和老酒鬼二人似乎并未衔尾追来,玄帝酆都这才心下稍安,信念一送便顿觉四肢百骸疼痛难忍,却是伤势更加沉重不得已席地而坐准备稍事休息运功梳理下体内每况愈下的伤势。
却说玄帝酆都盘膝坐下气运丹田,方行功片刻就远远看到两道人影自西边向东朝他现下所在之处飞奔而至。此时玄帝酆都内外俱伤,一身功力十去其九,感知早不复先前那般敏锐,以致于直到两人出现在他目力所及之处的时候,酆都才发现对方的形迹,此时再想躲避已然不及,正思躇间前方二人已经飞奔来到玄帝酆都身前五丈外,却是双双止步躬身齐声道:“属下吴冥参见教主。”“属下吴法参见教主。”
玄帝酆都暗叹一声,脸上却是不曾流露出丝毫异色,他此时伤势沉重又正在运功开口不得,只是微微颔首。吴法吴冥两兄弟见玄帝酆都端坐地上并不答话当下双双惊疑不定,就此停在玄帝酆都身前五丈之外既不走近也不后退。
不动冥王吴冥心念急转先开口道:“属下日前已经按照玄帝大人您的吩咐安排了八部天龙众中当时仍在玄山留守的龙众部和迦楼罗部两部前来凤阳应援分舵,只因临行前属下突然得到手下来报,言及紫阳观岳秋雨老贼和少林方丈素藏禅师两人竟然在玄山左近不见了踪迹,我兄弟二人担心玄帝大人凤阳一行的安危,特地率众赶来凤阳助教主一臂之力。”
玄帝酆都听到这里却是一颗心渐渐的沉了下去,八部天龙众中的龙众部、迦楼罗部一向乃是由二王的亲信把持,先前酆都他身居总教大权在握之时并未着意此等小事,但这半年来他潜心闭关炼丹,却是将玄罗神教大小事务一应全权下放,此次又是出关未久便动身赶来凤阳分舵应援,吴法吴冥两兄弟此次东来将衷心于玄帝酆都的其余几部天龙众派往别地,却偏偏带了龙众部和迦楼罗部两部亲信前来恐怕当真另有所图。
不动冥王吴冥本正躬身向玄帝酆都汇报,此时却突然抬头向酆都身后看去惊道:“万山、菀遥你二人怎么伤得这么重。”酆都大惊,还道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竟在此时赶来与他汇合不禁略一分神。
然而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站在玄帝酆都面前前一秒还在毕恭毕敬行礼的吴法吴冥两兄弟齐齐骤然暴起,各向着面前盘膝而坐的酆都拍出一掌,二人也不待看清掌下成果如何,一击即退齐齐飘身退后。玄帝酆都此时明知中计,却苦于伤势过重又在运功之中偏偏动弹不得。
两道雄浑的掌力一左一右打在玄帝酆都宽阔的胸膛上直震得他一口逆血喷出,却是好不容易凝聚梳理的一些内力再度失控暴走。吴法吴冥两兄弟远远的眼见酆都别说起身反击,竟然连他们兄弟二人的试探一击都无力避开,心知面前的玄帝酆都虽然没死但是伤势绝对不轻,两兄弟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对视一眼知道今日大事可成。
不动冥王吴冥上前笑道:“酆都义兄你果然神功盖世,当世六大高手不顾颜面围攻于你都不能取你性命竟然还被你杀出了重围,放眼天下酆都义兄你这份功力却也足以自傲了。”
罗天法王吴法却是冷冷道:“老家伙你倒是真个命硬,要不是在此看不到与你同行的萧万山和林菀遥那两个小贼,我兄弟二人今日险些被你这老贼瞒了过去,现在看来大名连鼎鼎的玄帝酆都都伤重垂死,恐怕那一对小狗男女此时早就在黄泉路上赶着去投胎了吧,哈哈哈。”
玄帝酆都用两手强撑着身子看着面前的兄弟二人冷冷道:“我酆某人自问这些年来与你们兄弟二人同生共死一向视如手足兄弟,纵然老夫前番闭关炼丹前也将神教教务毫无保留的交予你们兄弟,纵然老夫闭关这半年来神教战事糜烂内部动荡被你们如此败坏,但老夫却也从未怀疑过你们兄弟的忠心,你们兄弟今日为何叛我!”
吴冥笑道:“义兄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兄弟二人素来敬重义兄神威,只是这些年来眼见义兄你夙兴夜寐为神教操劳作兄弟的于心不忍,故而这才想要为义兄你分忧解难。奈何义兄你一意孤行非但全不领情,反而自顾自的开始秘密培养起萧万山谢惊涛这等毫无用处的毛头小子,还封了他们什么玄罗四圣的名号,这四个小鬼由此一步登天地位仅次于跟随义兄你东奔西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我们兄弟二人。义兄你行事如此昏聩,别说我们兄弟俩难以心服,就连当年咱们三人四处奔走苦心搜罗拉拢的八部天龙众中也是有不少人敢怒不敢言啊。再者说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如何能抗的起振兴神教这等重任,而义兄你先前通告江湖大操大办的收徒之举却分明就是准备抬举那姓萧的小贼接任下届神教教主的意思。我兄弟二人赤胆忠心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三人苦心创立的神教毁在这等宵小不肖之手,今日为了神教百年大计我兄弟二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义兄你多多体谅海涵才是。”
玄帝酆都心下清楚自己如今伤势再度加重已然无可挽回,哪怕仙人下凡也未必能救,就此放开了胸怀不在运功压制体内肆虐的内息反是将全身还可以调集的内力尽数聚在右掌冷哼一声道:“老夫不去培养万山惊涛他们,难道还要指望你们两个忘恩负义的畜生,也不瞧瞧这半年来神教在你二人手中被败坏到了何等地步。”
罗天法王吴法冷笑一声打断酆都道:“老家伙,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几年来我兄弟二人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激你入局才故作昏聩无能好叫老贼你不加防备,否则以我神教十数年的苦心积聚,如何能轮到那些个闲门野派四处猖狂。实话告诉你,谢惊涛和许清璇两个狗东西不知死活,仗着老贼你平日里的宠信半年来*经常在我们兄弟面前碍手碍脚,也是我们兄弟设计把他们二人和教内那些食古不化的死忠派到这凤阳送给明月宫那些人杀害的。好了吴冥,和这将死之人多说无益送他上路吧。”
吴冥却是早在一旁偷眼瞧到了酆都右手的小动作不动声色的劝道:“大哥且慢动手,这老东西手中尚有那古怪丹方,甚至那唯一一枚九窍不死丹料他刚刚炼制成功也未必就立时服用了,想当初他给我们兄弟二人的延寿丹只是炼制不死丹之时附带的次品,但我兄弟二人依法服用后却尚能精进如斯,那九窍不死丹穷极天下百般灵物奇珍必定更具奇效咱们万万不可轻忽大意。眼下反正这老东西早就是重伤之躯又被我兄弟二人掌力所伤,想必十成的性命此时早已经去了九成九倒是不足为惧,那灵丹的下落还有丹方才是当务之急,请兄长早做决断。”
罗天法王吴法听弟弟这么说点了点头,为图谨慎又是一掌隔空向酆都打去,眼见酆都只是瘫坐在地上呕血不止毫无招架之力这才放下心来,抬脚走到酆都身前将手伸入其怀中摸索了起来,吴冥却是一步不离紧紧的跟在自己兄长的身后。
玄帝酆都眼见吴法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眼中神光一闪,右掌朝着吴法打出,他这式乃是烈阳掌中最后一式招数名叫——日陨,是将出招者自己毕生修炼的烈阳掌力尽数融入其中的必杀一击,若是未伤之时使用此招苦修的烈阳掌力便随着出掌尽数化去数年苦功付诸流水,此后需重新修炼掌力才可慢慢恢复,而酆都此时重伤之下却是等同将自身的生机一同融入掌内打了出去。
眼见变生肘腋罗天法王吴法吓得魂飞魄散,他平日里对玄帝酆都当真是嫉到了极点同时却也是惧到了极点,不敢抵抗慌忙抽手错步疾退。酆都暗叹一声,他这一击日陨终因自己垂死之躯又遭二人多次重击显得后力不足,此时最多只能伤了吴法却最终要不了他的性命,长叹一口气一代天骄就此含恨而终。
酆都一死垂死一掌失了后力,罗天法王吴法急退之下眼见脱离了这一掌的笼罩,刚刚心下一松便突然觉得自己后心处一凉,然后就是一阵钻心剧痛,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尽数抽去一般。只见一柄雪亮的精钢匕首从吴法后心处Сhā入直贯前胸,匕首的锋尖刺破吴法厚实的胸膛正闪烁着幽红的光芒。
吴法艰难的扭过头看着自己亲生弟弟吴冥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笑脸挣扎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吴冥幽幽笑道:“大哥,从小到大论武功你固然及不上我,论才智更是逊色于我百倍。这半年来酆都老贼闭关,你总揽教中大权行事张狂无忌兄弟我百般隐忍事事不与你争,想来这么些日子你也该当过足了神教教主的瘾了吧嘿嘿。如今这教主的宝座于情于理都该轮到兄弟我来享受享受了,想来酆都义兄他一个人上路必然寂寞,大哥你就去下面给他做个伴儿吧,你且放心咱们三人一手创立的神教在我手中定会比在大哥你和义兄手中更加昌盛百倍就是了。”言罢吴冥却是将精钢匕首猛然抽出,罗天法王吴法失了支撑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在动弹。
吴冥眉毛微皱,厌嫌的从怀中掏出手帕擦拭掉身上沾染到的些许血迹,收拾停当之后突然一声长啸惨叫道:“教主大人!属下吴冥为你报仇了。”声音悲凉凄厉犹如杜鹃泣血百里可闻,正在不远处奉二王之命休整的龙众部和迦楼罗部众人俱都听得一清二楚。
却说扬风林一役过后没几日,玄罗神教光撒武林贴通告江湖:玄罗神教前任副教主吴法、阳圣萧万山、阴圣林菀遥通敌叛教,武林贴中简要记述了三人如何联同紫阳观、少林寺、游龙门、明月宫、望云亭五派掌门外加仙泉门第一高手老酒鬼共六名当世一流高手,率领数百名武林人士各派帮众于凤阳城外扬风林围攻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的事。
凤阳扬风林一役,玄帝酆都以一己之力独战上百名各路高手,掌毙明月宫宫主月寒武,重伤少林方丈素藏禅师、紫阳观观主岳秋雨以及游龙门门主孙奇胜三人,击杀各派参与围攻的人士数以百计,最终却因寡不敌众力竭身亡。此言一出武林动荡,有感叹玄帝酆都神威盖世一代人杰却枉死于宵小之手;也有嘲讽紫阳观、少林寺等五大派枉称名门正派却做下此等以多欺少的无耻行径为正道所不齿;更有一些小门小派暗自庆幸,此番大战几大门派各有损伤,反而对于他们这些往日生存在夹缝中的小帮派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尤其是近些年玄帝酆都带领下的玄罗神教咄咄逼人实在是令很多人惶恐不得安宁,如今酆都归天玄罗神教元气大伤料想应该有些太平日子了。
中原武林中正陷入对凤阳扬风林巅峰一战的热潮中各种猜测传言铺天盖地的时候。玄罗神教却是未隔几日再次发出武林贴江湖通告:玄罗神教前副教主罗天法王吴法叛教事败,被他的胞弟玄罗神教另外一副教主不动冥王吴冥擒获。大义当前吴冥无暇顾念手足之情毅然大义灭亲,亲手将神教叛逆罗天法王吴法诛除,用以告慰玄帝酆都在天英灵。不动冥王也因此被麾下教众拥立为玄罗神教新任教主自称冥帝并昭告武林同道:玄罗神教将不惜一切代价缉拿在逃的神教前阳圣萧万山与前阴圣林菀遥二位神教叛逆。
同一时间原武林大派正道魁首之一的明月宫因上任宫主月寒武在扬风林一役中盛年丧命,月寒武的两位嫡传弟子嬴月明和凌一城于明月宫宫主之位争执不下各不相让,引得明月宫内部同室操戈纷争不断。却说当年月寒武醉心报仇无暇悉心调教两位徒弟,也从未表露出究竟更属意其中哪一人,而嬴月明凌一城二人资质又均非上佳,无法像月寒武那般同时学得明月宫‘圆剑’‘残刀’两种绝世武功顺利融为一体。月寒武突发奇想之下将本门绝学一分为二分别传授两人,大弟子嬴月明专心研习剑术而二弟子凌一城则苦练刀法,当时宫主月寒武的本意是希望他们二人各自对所学领悟深刻后相互辅助再去通悟全篇,哪成想扬风林一役月寒武骤然身亡,大弟子嬴月明和二弟子凌一城则因脾性不合彼此对立在宫中各有支持者,两边为争明月宫正统之名屡屡大打出手最终累的明月宫一分为二。以大弟子嬴月明为首的一派自称圆月剑派远迁开封。而以二弟子凌一城为首的一派则自立残月刀派移居成都,两派虽然原本均是明月宫所属,眼下却是势成水火各不相容。
此时得知玄帝酆都果然身亡,少林寺和仙泉门即各自罢手。明月宫内斗正急却是名存实亡无暇相顾。眼看紫阳观联合几大派围剿玄罗神教的联盟已在溃散的边缘,突然蜀中传来唐门门主唐鹤松宣布举派并入玄罗神教的消息成为了压垮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
游龙门门徒在少主孙克己的带领下全面回缩,望云亭亭主叶乘风辞别岳秋雨带着门徒弟子西回穿云山守山不出,紫阳观无奈之下也只得撤回了派往各地的门人弟子退回九阳山。
玄山叱咤峰风云堂内,冥帝吴冥坐在那张象征着神教教主身份的华贵紫檀木椅上,右手轻轻的摩挲着座椅的龙头把手仿佛轻抚着自己的爱人。这时一名堂外轮值的帮众突然神色慌张的跑入堂内拜倒在地颤声道:“启禀冥王大人,八部天龙众中的天众部部主天齐,紧那罗部部主齐宫羽,乾达婆部部主纳兰秀,阿修罗部部主罗血荷等四人不尊冥王大人您的喻诏,其中齐宫羽纳兰秀二人支身出逃,天齐和罗血荷率众叛教。”
高坐在上的吴冥眼中寒光大盛森然道:“天齐、罗血荷你们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大的狗胆。”掌下坚硬的紫檀木把手在他大力的抓握下吱吱作响,听到把手的响声吴冥才仿佛突然回过了神来,神色转为柔和轻轻的抚摸着座椅上自己刚才抓握的地方,好像生怕弄伤了自己的宝贝。
而后转过头来向着那名跪倒在地的帮众轻声道:“这事本教主知道了,你可还有何要事禀告。”
那名帮众生怕被冥王盛怒之下牵怒战战兢兢道:“另外前唐门门主唐鹤松刻下正在风云堂外求见冥王大人。”
吴冥起身笑道:“哦,鹤松来了你出去后叫他进来。”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走到拜倒在地的那名教众身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左肩温声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哦,对了,记住以后不要再叫我冥王,要称教主或者——冥帝!”言罢面色转冷掌中一道内劲迸出。
只听啪嗒一声,那名跪倒在地的教众左臂立时如同没了骨头般软了下来。那教众心知自己这条左臂算是废了,苦苦忍住钻心的剧痛不敢有丝毫表露恭敬道:“谢教主恩典,属下定会谨记教主圣谕。”言罢躬身退出风云堂去。
前唐门门主唐鹤松刚刚迈入风云堂,坐于上首的吴冥便赶忙起身相迎欢声道:“鹤松啊,你一路旅途劳顿如今到了玄山总教理应先多歇息几日啊。”
唐鹤松如何不知自己连日来的辛苦,自几个月前那日玄罗神教阳圣萧万山蜀中山城一行偶然掀出了他弑父杀弟篡谋家主的事情,他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赶往唐家堡所在山城的青山客栈却扑了个空,终是晚了一步未曾寻到二弟唐鹤竹的下落,而后接连几日寝食难安,后来竟然听到江湖传言,那日来蜀中唐门索取封喉树果的青年竟是被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派来的阳圣萧万山,自此更是心焦如焚如坐针毡。
唐鹤松如何不知当今武林之中玄罗神教势大难敌远不是唐门可以比拟的,若是被这等庞然巨*物记在心上非是唐家堡之幸啊。由此后来听闻紫阳观联合少林寺、明月宫等门派讨伐玄罗神教连战皆胜的消息,唐鹤松一时脑热竟把自己连同整个唐门也搅进了这锅沸水之中,起初唐门也确实从中获得了一些小利,但好日子没过多久他便接到了一封由玄罗神教不动冥王署名的密信。唐鹤松看完信后整个人如坠深渊,原来那日唐鹤松赶去青山客栈寻二弟唐鹤竹灭口晚了一步,被困在客栈客房中的唐鹤竹心知自己的大哥心狠手辣绝对不容自己这个变数活命,只待萧万山所封的茓道方一松动他就赶忙取小道连夜逃离了蜀中山城。
阳圣萧万山回返玄山后将此事禀告恩师玄帝之时,不动冥王恰好亦在当场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冥王便秘密派遣手下前往蜀中山城左近的各个城镇探访唐鹤竹的下落,却说唐鹤竹仓皇逃离蜀中山城并未携带足够的盘缠财货,因缺了花差行迹暴露竟被冥王手下抓住,在冥王的威逼利诱之下唐鹤竹索性投靠了不动冥王麾下听命,将自己的兄长唐鹤松当年的不义行径又原原本本的兜售了一次。
冥王吴冥心知唐鹤竹奇货可居,但是他眼下真正看中的却还是现任唐门门主唐鹤松的价值,于是命人将唐鹤竹秘密幽禁以他挟持唐门,唐鹤松见到随信所附二弟唐鹤竹的信物心知信中所言多半非虚,正计较进退的当口便惊闻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扬风林一役陨落,玄罗神教由不动冥王吴冥接手,而后又听闻明月宫内乱决裂,各大派在神教疯狂反扑下各有死伤不顾盟约纷纷收缩自保。知道这时自己若不妥协恐怕奇祸就在眼前,一咬牙举门并入玄罗神教听候玄罗神教新任教主冥王的差遣,只不过他也有些条件:一个就是唐门虽名为玄罗神教下院供神教差遣,但是却依旧要归他唐鹤松统属;这第二点嘛就是冥王需答应他,唐鹤竹要交由他亲自处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这个二弟再活在世上。
冥帝吴冥轻轻的品着手中属下送上的香茗微笑道:“鹤松啊别那么拘束,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唐门嘛当然由你继续统领不但如此,本教主还会派遣得力的手下辅助你振兴唐门,至于唐鹤竹嘛老夫已经替你代为料理了,想来鹤松你这般明白事理当不会责怪本教主多事吧哈哈。”
唐鹤松心知冥王这番作为摆明了想用唐鹤竹来牵制他怎肯轻易放手,说什么派人辅助更不过是变相的监视而已,只是事到如今他人在矮檐下由不得他不低头,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连连恭敬道:“冥帝大人这般体谅属下,鹤松怎会不知好歹。”
却说另一边,当天萧万山林菀遥暂时逼退了围攻他们二人的武林人士终于逃出生天,萧万山从当日紫阳观观主岳秋雨所说联系上半年来玄罗神教的许多匪夷所思的变化对两位副教主早有见疑,就算那时恩师酆都不提他们二人也不敢轻易回返玄山总教冒险,因而逃出了扬风林后两人只是一路上偷偷留下先前与恩师酆都约定的联络记号,之后觅地藏匿静待恩师酆都前来和他们汇合再做计较。
然而眼看几天时间过去了,萧林二人此前在扬风林一役中所受的伤势早已痊愈,却仍未见到教主酆都前来和他们汇合。萧万山隐隐感觉不妙于是带着林菀遥乔装打扮一番四处打探消息。却说二人正路经城中一间酒楼,听闻店内有人议论前几日凤阳城外扬风林一战,二人对视一眼双双步入酒楼,取了一处离得近的空桌坐下,胡乱点了些酒菜暗中注意那桌高声交谈的武林人士的动向。
却说那一桌上围坐了四五个江湖豪客打扮的人士,正中一个麻脸汉子正手舞足蹈的讲道:“要说那玄帝酆都当真是了得非常,那剑法真是出神入化当日一个人独战数百名绝世高手,一剑挥出就能劈倒几十个好汉。”旁边一人闻言不屑道:“我说王老五,我怎么听说玄帝酆都最拿手的武功乃是烈阳掌啊,再说江湖上总共才有多少绝世高手,你这一下就整出数百名,你当是菜市口的大白菜啊哈哈。”众人听得他这么说都哈哈大笑,麻脸汉子强辩道:“孙老六,你少在这里放屁,老子快刀王五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那天的情况是老子在扬风林里亲眼所见千真万确。”那叫孙老六的也不甘示弱调侃道:“哦?我怎么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三山镖局一时短了人手,使钱欲雇几个懂拳脚的练家子做趟子手,咱们这儿有个使刀的王麻子贪图那二两银子屁颠颠的赶去护镖,这两天侥幸留了条命才回来啊。”快刀王五恼羞成拍桌怒喝道:“孙老六,我看你今天是专门来给老子找不痛快的是吧。”说着眼看就要拔刀,那孙老六也不甘示弱的抽出兵器,其余几人见势不妙连忙将两人拉开,快刀王五这番大大失了颜面,索性不在开腔一个人闷头喝起酒来。
一个葛衣老者见冷了场打了个哈哈道:“若说那场大战没能亲眼得见却是大大的憾事啊。”那孙老六却是叹道:“也许看不到才是福啊。”众人见他似是话中有话连忙追问,孙老六这才肯开口道:“据说扬风林那场大战,前去助拳的各路武林豪杰活着的十不存一,且不说那玄帝酆都武艺何等惊人,就是他那徒弟玄罗神教阳圣萧万山,就不知有多少豪杰的性命坏在他的双掌之下啊。”
邻座的一个年轻人听他这么说奇道:“不是最近有传闻阳圣萧万山和阴圣林菀遥二人伙同副教主罗天法王吴法投敌叛教么,为何那时他还会和那些围攻玄帝酆都的江湖豪杰动手啊?”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听到此处均是大吃一惊。
只听那孙老六叹道:“这我就说不好了,传闻往日里玄帝酆都对阳圣萧万山极为看重不但破例收之为徒,甚至传言玄帝早有立他做传教之人的打算,这样的人怎么还会叛教,唉,江湖传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啊。”
那年轻人却是不服道:“阳圣萧万山叛教这等消息乃是玄罗教新任教主冥帝吴冥亲自命人光撒武林贴散布的怎会做假,再说冥帝吴冥亲手杀了叛教的胞兄罗天法王为玄帝酆都报仇,又派出人马四处追杀阴阳二圣两位叛逆这件事是许多武林门派都得了知会的。”那叫孙老六的似是不胜唏嘘不在接话。
萧林二人仿佛失了魂魄般走出了这家酒馆,林菀遥不死心的又前往另外几处酒肆茶舍打听了一番,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大同小异大体上并无出入却是: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于凤阳扬风林一役力战而亡,罗天法王投敌叛教被其弟不动冥王所杀,而他们二人竟然被冥王吴冥亲自下令记为叛逆通令全教追杀。
回到藏身的客栈,林菀遥无助的看着萧万山问道:“山哥,依你之见咱们今日听闻的传言如何。”萧万山叹道:“依我看恩师大人恐怕当真遭遇了不测,否则若是恩师尚在,冥王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篡教主之位的。”林菀遥紧接着叹道:“山哥,玄帝大人不在了,你我二人又被冥王派人追杀,山哥你说咱们还回玄山总教吗?说起来神教下任教主的位子大家都知道玄帝大人属意的明明是山哥你才对,冥王此次私立教主又追杀咱们二人他才是真正的神教叛逆。”萧万山靠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低声道:“遥妹,其实神教教主之位我并非十分看重,倒是你我二人当日投身神教皆是出自对玄帝大人人品胸怀的敬仰,为的便是跟随教主大人一统江湖消泯门派纷争,眼下恩师已然遇难,冥王虽然口口声声称法王叛教并且被他诛杀,但我只怕其中另有隐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如今的神教恐怕已经不是以前的神教了,眼下你我势单力孤此时回山无异自寻死路,反而只会辜负了恩师的一片苦心。”
林菀遥焦急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玄帝大人死的不明不白,任由他老人家亲手创立的神教被宵小之辈败坏。”萧万山恨恨道:“遥妹你说的是,玄帝大人对你我恩重如山他的大仇如何能够不报。但是咱们此时回去和冥王死战,纵然教中有仍有衷心恩师的部属支持你我,也只会白白累的恩师一手建立的神教四分五裂,如今之际咱们只能先觅地隐居潜心练武静候良机以图后报。”
此后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隐姓埋名逃往开封府左近隐居,一面勤修武艺一面偷偷打听玄罗神教的动向。至于玄帝酆都未及服用的九窍不死丹,萧万山多次有意让林菀遥吞服增强她的修为,但是林菀遥却是执意不肯答应,凤阳扬风林一战后,她从萧万山口中得知了这九窍不死丹的珍贵,心知萧万山无论天赋还是武功都要高过与她甚多,此等灵丹若是萧万山肯服用功效定要胜过她。
只是二人在此节上均是心系对方不肯想让,再加上两人天赋本就均是上佳,又是潜心隐居心无杂念,如此勤加练习之下二人武艺与日俱增倒也不曾十分惦念灵丹之助。
此后不久却是萧万山林菀遥两人情丝百结早生爱意,此番共苦之下最终水到渠成修成了正果得以共结连理白首之约。婚后两人更不轻易涉足武林,静心在开封府经营一家布庄平淡度日,只等有朝一日二人武艺自问能胜过冥王之时再去报仇雪恨。
这期间无数的武林豪客江湖新秀受玄罗神教冥帝吴冥许下的重利诱惑四处搜寻二人的下落,但任谁都难以想象曾经跟随玄帝酆都叱咤一方的玄罗二圣竟然好似彻底的从江湖纷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没留下半点痕迹。
萧万山林菀遥两人婚后翌年,琴瑟和谐阴圣林菀遥顺利诞下一子。阳圣萧万山自然喜不胜收,当下取夫妻二人名中各一字为麟儿取名——萧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混迹于市井贩夫之间,看起来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无异。
萧遥一岁那年的某一天,萧万山夫妇在天色未暗之时便早早的关了布庄的生意。阳圣萧万山小心仔细的巡视了左近并未发现异状,这才将布店的门板放好走上楼去。二楼卧室里林菀遥抱着熟睡之中的萧遥轻轻的靠在丈夫萧万山身上低声道:“山哥,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正所谓:神功绝顶终有尽,最难看透是人心。玄帝陨乱武林谁人能料身后事,冥帝起隐双圣开封城内逆乾坤。
序言
公元前221年,秦将王贲从燕国南下攻齐,俘虏齐王建,灭齐建二郡。
至此,齐楚燕赵韩魏等六国相继臣服于强秦的铁骑之下,天下一统。同年,秦王嬴政于咸阳称帝,自号始皇帝。
绵延两千余年,由贵族王侯专政的王国时代终于走到了尽头,而君主专制下的帝国时代宏图画卷徐徐展开。
公元前214年,始皇嬴政下令修建阿房宫,又汇天下奇人异士于咸阳炼制不死仙丹。
翌年春,蓬莱方士‘曦’以九州奇珍配同万载灵药,以大禹神鼎为炉,耗时九九之期,终于侥天之幸得以功成。
哪想丹成之日,天生异象,方士‘曦’立于高台之上,为九色玄雷击为齑粉,一时狂雷蔽世血光漫卷一副末日之象,直至始皇嬴政登台以血祭天玄雷乃止。
此时嬴政本已衰迈,然尝服以大禹神鼎之中的异丹,但觉生气复还,遂得以延寿数载。
然曦即殁,仅遗丹方天下竟无方士可继,嬴政闻此大怒将尽斩之,遂封丹方于伏羲八卦通天玄锁之中,将玄锁赐予长子扶苏保管。
公元前210年,始皇嬴政大巡崩于沙丘,赵高李斯二人暗通嬴政次子胡亥,伪造始皇诏书,矫罪于公子扶苏、大将蒙恬。
扶苏乃至孝之人,接诏含恨自戕,大将蒙恬亦于军中服毒,秦皇所赐八卦通天玄锁至此逸失不知所踪……
无名铁盒
绵延不绝起起伏伏的山峦如同不住翻腾的怒浪,长城便似搏击于这惊涛骇浪中的万世狂龙,以他纵横万里的血肉身躯世世代代守护着华夏儿女——龙的传人。
从长城再往北去便是一望无际的瀚海大漠,这等苦寒之地世称塞北,在这滚滚黄沙深处有座亦不剌荒山,绵延数十里。
其时正值明朝后期,这亦不剌荒山地处鞑靼国与大明朝交界之处,由于明世宗朱厚璁年迈荒淫政务腐败,大明朝暗流涌动,鞑靼国趁势欲起,妄图重振‘成祖’功业,再度染指中原沃土。
两国边界处因此征战连年,边民无一为生不堪战乱之苦,纵是那些祖辈生存在亦不剌山的山民,也渐渐不堪兵火荼毒举家外迁另谋出路,更多的当地百姓,却是被征做那从军的民夫,日日惨遭奴役,当真生不如死。
渐渐的,亦不剌山再不见往日的炊烟渺渺,徒留下被黄沙掩埋的皑皑骨骸,白日里真个是沙尘滚滚人畜难行,入夜后散发着幽蒙奇光的嶙峋怪石,在塞北狂风的肆虐下,发出呜呜的鸣响,远远听去如同千百老妪泣血低吟一般,幽冥鬼蜮一般的地界,便是凶匪恶鬼都不愿驻留。
这日大漠风卷,狂沙蔽天,一只土豺窜到了这片岩山中来,这土豺真便如那枯柴一般,瘦骨嶙峋便似连半片肥膘也欠缺,只是一双眼珠却是幽绿透亮,白呲呲的牙齿露在嘴外。
这荒漠之中的豺狼,因着食物的短缺,却是比别处的更为凶狠,嗅觉也要灵敏过之。
只见这畜生半伏于地,一路边嗅边行的来到一块褐色的大岩旁边,尖利的爪子不断地在石块上抓挠。
这大岩外表看起来并无奇特之处,却是这片荒山中随处可见之物,但却也足有数百斤的重量,便是来头大虫也莫可奈何,更莫说眼前这干瘦的豺狗了。
但这土豺却也似真个腹中饥渴的极了,仿佛认准了这块土岩一般,只见它鼻头不停的耸动,用两只前爪只是抓挠,正眼见又扑扯了几下未见效果,却猛地向后一蹿,如同受到什么惊吓似地。
这是这徒豺跃开后竟也不跑走,只是站在远处的碎石滩上,一双幽绿的眼珠定定的看住这块土岩。
蓦地不知是不是幻觉,土岩竟然好似微微晃动了一下,继而竟然向一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茓,一旁的土豺见状蓦地低吼一声,四肢发力干瘦的身子箭一样的窜进洞里,片刻只听洞中传出一声喝骂:“好个杂毛畜生,敢抢爷爷的吃食!”
那土豺便被抛将了出来,一头砸在碎石滩上,挣扎了几下却终是没了力气,渐渐没了声响,空中几只盘旋的秃鹰,赶忙敛翅落下,你争我夺了起来。
这时土岩移走洞茓大开,只见一个虬髯大汉,两手各抓一只焦黄的烤羊腿,从洞中走了出来,看到洞外秃鹰争食豺狼尸体的景象,呸了一口,扭头道:“二哥,这劳什子鬼地方,俺是再待不下去了,百十里地的荒漠戈壁,真是把人淡出个鸟来。”
这虬髯大汉一侧身,才露出身后一个紧跟着也从洞中转出来的粗布短褂汉子。
这汉子却不同于先前虬髯大汉那般怨声载道,先是自顾自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似是要将先前在洞中吸入的秽气尽数吐出一般。
虬髯大汉见自己二哥不睬自己,焦急道:“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天杀的鸟不屙屎鸡不卵蛋的地界闷煞个人。”
短褂汉子这时又将一口浊气吐出,顿时觉得浑身舒坦了几分,这才不温不火道:“七弟,咱们原来不也是在这大漠中来来去去做那无本的营生,一样的一样的。”
虬髯大汉却似急了:“那如何一样,想咱们兄弟,漠北八刀的名头在这大漠边地也是叫的响当当的,居廷海胜景更不是这天杀的亦不剌荒山能比的,此处可有手把肉、合子、蒸饺、血肠、烤肉。”
虬髯汉子还待要说下去,却被那短褂汉子挥手打断,不禁郁郁,只听短褂汉子笑道:“说到底,老七你还不是为了肚子里的馋虫,真白亏了爹娘给你取的名字。”
原来眼前这兄弟二人,正是在塞外沙岗横行一时的漠北八刀中的老二和老七,说起来这八人并非是结拜的弟兄,乃是真真的同父同母一奶同胞的亲弟兄。
话说他们老莫家九代单传,传到他们父亲莫大狗这一代,莫大狗生出来时便先天未足,乡下人迷信,觉得取个赖名阎王爷判生死簿的时候便会厌弃,这孩子也就不容易早早被无常鬼勾了魂去,于是取了个大狗的名字。
竟然真的未见凶险平平安安的长大,只是莫大狗眼看人到中年,膝下却无半个子嗣,眼瞅着老莫家九代单传,竟是由自己这儿绝了后,不禁悲从中来。
难过了好些时日,偶然听闻邻里有人谈及,佛门送子观音十分灵验,大狗心下一动,当下便使钱请了一尊送子观音像回家,夫妇二人日夜供奉,未成想来年竟当真便生了个儿子出来,如此便似那江河决了口子,停不住了般一连八年竟连得八子。
打这以后,夫妻二人对送子观音自是感激涕零,神佛之事更是笃信不移,兄弟八人的名字正是当年老八出生未久,莫大狗在村口求住了一位游方僧人,再三相求讨来的。
那游方僧人腹中墨水不多,见推辞不得,索性送了莫大狗八个名字,依次便是莫杀、莫盗、莫淫、莫妄、莫酒、莫贪、莫食、莫嗔。取得其实便是佛门的意思。
未过几年莫大狗夫妇相继离世,兄弟八人年纪尚幼便短了教养和照顾,竟结伙从了那剪径的强人。
老大莫杀杀性深重罪孽缠身,老二莫盗偷鸡摸狗挖坟掘墓,老三莫淫淫邪无度贪花好色,老四莫妄满嘴胡言坑蒙拐骗,老五莫酒嗜酒如命逢酒必醉,老六莫贪贪婪成性索求无度,老七莫食口腹欲重贪吃异常,老八莫嗔脾气暴躁性烈如火。
这兄弟八人真当是杀、盗、淫、妄、酒、贪、食、嗔具破,后来八个兄弟机缘巧合之下自立家门,收拢了些流民地痞,打家劫舍危害一方,各个使得一手好鬼头钢刀,竟也在这远恶荒漠之中闯荡出了些名头,人称漠北八刀。
只是八兄弟行恶太甚,凡商旅过往必去劫杀,且老弱妇孺无一放过,如此手段凶残犯事太重,大明朝境内早早下了海捕的文书,便是鞑靼国内也无几人容身之处,这才只能时常隐没在居廷海南面大明朝和鞑靼国交接的荒漠之中劫掠过往行商。
此时却不知这八兄弟因何来到了这亦不剌荒山开凿山洞。
这莫老二却不提兄弟几个的名姓倒也还罢了,此时提将起来,却是点醒了老七,莫食猛然醒悟道:“二哥你若不提咱家的名姓,俺倒忘了。咱们许久前劫得了这劳什子秘藏宝图,要说莫杀大哥一心便只晓得杀人快活,却对着掘墓挖坟的勾当半点兴致也无,倒是二哥你和六哥见到这宝图,直似眼珠子都绿了,撺掇着大哥净说些宝藏中有的没的神兵利刃杀人宝器,大哥被你们说动才带着弟兄几个舍了居廷海来到这亦不剌山挖什么劳什子鸟洞,只是却苦了俺们兄弟几个,俺却也不与你分说,这便去找三哥和五哥去,需知道你们在这鸟洞里挖的出金银利器却掘不出娘们和酒浆。”
言罢这莫食便待要转回洞中去寻其他几位哥哥,却不想莫盗将他一把拉住道:“七弟且别着慌,咱们今日在这洞中挖了许久,你可曾见到你三哥了?”
莫食性直挠头道:“却也不曾见到,但便在这洞里左右总能寻到。”
莫盗笑道:“你这厮直似吃食坏了脑仁,这丈许大的洞茓哪里还用去寻,我且偷告与你知,你那三哥昨日便偷偷舍了洞采花寻香去了。”
莫食闻言一愣急道:“那五哥总是在的。”
莫盗又道:“你那五哥自到了此处,便似被人抽了浑身的骨头架子,整日没精打采泡在了酒缸里,这不方才又灌了一坛子大白,此时便是见了大哥恐怕也认不得了。”
莫食听二哥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计较,只得愤愤道:“哥哥们个个躲懒,欺负俺便不会躲闪么?”
莫盗劝道:“咱兄弟八人中,只得七弟你吃的多气力最大,老三老五这般作为已经气得莫杀大哥整日磨刀霍霍,你此时便想去试试大哥的手段么。”
一番话便说的莫食打了个冷颤。
只听莫盗接着悠然道:“七弟你也莫觉得在此挖洞屈了你,来日寻到了那秘藏,咱们兄弟几个都少不了得些好处,你在这穷乡荒漠里窝了这么久,识得什么美味,南面大明朝汉家的珍馐玉食哪里是这苦寒之地可比的,但使咱兄弟几个寻得了偌大的金银,作哥哥的能不与你些银钱享乐么?”
接着便听莫盗连珠似的连接着叙说了许多南朝知名的吃食,直把个贪吃的莫食说的涎水直流眼冒金光,且不提他此后挖起洞来端的是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
也合着漠北八刀该当就此发迹,他们得的这秘藏宝图却也不是假的,这处荒山埋藏的原是前朝大元败退之时,一路军马不及携带的些许财物,似这等去处每逢改朝换代均有不少,那被他们兄弟八人劫了的冤鬼行商原是大明朝内陆的一个富商,他机缘巧合得了这宝图,按捺不住便沿途一路寻来,未曾想宝藏未曾寻到,反被横行大漠的歹人害了性命。
漠北八刀混迹荒漠这么多年,做的又是那呼啸来去的无本买卖,勘察地形的本领哪里是个锦衣玉食不便南北的富商可比的。
这不得手宝图未久,兄弟八人便按图索骥一路寻到了这亦不剌荒山挖将了起来,说起来此时已有月余的光景。
却说这一日八兄弟终将宝洞外填塞的土石全部挖净露出了地洞的门户,兄弟八人各个喜形于色,纷纷点起了火把油灯抢将进来,这个地洞却不是个天然的石洞,乃是当年败退的那股元兵慌忙挖掘的,只见不大的洞窟里散落着一些字画古玩,真正的金银财物珠玉珍宝却只得了一箱。
兄弟几人又细细的寻摸了许久,莫盗又寻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怪异盒子,只觉的入手阴寒坚硬异常,却不知是何种材质。
老大莫杀寻摸了一圈未见得半件杀人利器好不失望,接过怪异小盒看将过去,昏暗的火光下只见黑黝黝一团严丝合缝犹如一体,只盒子中心处嵌有圆盘,上面多刻有蝇头小字,却是字认得他莫杀,他莫杀却认不得字。
老八莫嗔最是性急,抢过盒子用力去扳,却哪里打得开,这莽汉子一时性起,把铁盒扔到一边,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便照盒子上砍去,剩下的几兄弟再想阻拦已是不及,只听咔嚓一声响,十多斤的上好钢刀竟然就这么折了,几个人再去看那盒子,上面却连个划痕都不曾留下,兄弟几个这才知道是寻到了异宝。
前朝大元烽烟天下之时兵士狠猛凶残,每打下一处城甸,领兵的将领往往便纵兵劫掠,但凡有用的没用的,只要有半点瞧得上眼便抢将回去,因此各路元兵从四处颇得了些不知来历用途的事物,这盒子的材质坚固无匹,但凡有眼珠的便知是宝,然而不知用处最终被元军埋在这里倒也不曾随手遗弃。
莫氏八兄弟凶狠狡猾固然是不缺的,但是兄弟几个早早便投身了草莽,却是个个的与风雅无缘,那些个价值连城的字画古玩只捡了那些金子打的玉琢的拿了,剩下的便都弃了,八人抬着那箱珠宝金银,挟着那黝黑的铁盒径直折返回了居廷海,此后舍了些许银两聚拢了千百强人建立起了黄沙寨,兄弟八人正做那八个头领,一时间大小响马纷纷来投声势更壮。就连当地的官府都不愿轻易招惹,如此劫掠过往客商肆无忌惮为恶更甚。
漠北往事
自打漠北八刀挖到了元军的宝藏,倒是在这片荒漠里平静的逍遥了十数载时光,眼见着黄沙寨日渐繁盛,莫家八兄弟也都一个个人近中年,虽说每个都抢得了几房姬妾,却无哪个真生下过一儿半女,就如老三莫淫那等贪花好色处处坏人名节的淫徒也是这般颗粒无收。
兄弟几个这时才想起爷娘临终前说与弟兄几个多做善事的嘱托,思躇着难道真是自己弟兄八人为恶太甚冥冥中却要落个断子绝孙么,此时民间最重孝道,兄弟几个想到此节虽说终是各人秉性难除,但终也不似了过去那般逢人便抢抢完便杀了。
黄沙寨里也渐渐的立起了些许规矩,过往商客凡打此处过路的,依那财货的轻重直须纳个买路钱财,如此黄沙寨便不相犯≥是遇到那不懂规矩的客商,被手下擒住往往也只取了财货财物,捡那不知好歹卖力反抗的杀了便罢,其余的伙计挑夫却也并不留难。
今儿个却是恰巧该着莫食和莫淫弟兄俩带着寨中的弟兄出来讨生活“借”银子,只见两人点齐了喽啰家伙儿,一彪人马出了寨子寻了处客商常行的高坡,取那坡后的乱石滩藏身,不多时收拾停当便只等肥羊入瓮。
老七莫食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从怀里掏摸出一样事物,只见老厚的黄油纸严实的裹着,解开了却是一块喷香的酱牛腱子。
莫淫却是从腰囊里掏了本泛黄的佛经出来,眯缝着眼细细的瞧着,这佛经却是莫淫在居廷海市集好容易掏换来的宝物,倒也真是佛只是却是那无上欢喜佛,要说这欢喜佛经里面除却记载了些历朝历代的房中*之术,更勾人的是还绘有诸般图样Сhā图。
莫食手里举将着牛腱子犹豫了片刻,朝三个莫淫递过去,开口道:“三哥,你吃牛肉么?”莫淫生怕这憨呆牛腱子上的汁水秽*物弄脏了自己的宝书,急忙喝道:“老七,你且自个去吃,休来扰你三哥。”
八兄弟里面却是属得莫食性子最直,本心却是良善憨厚,此时有吃食虽是先问于兄长,却也真怕自己的三哥当真抢自己的吃,这会儿听莫淫这么说也不在客气,赶忙坐到一旁欢天喜地的啃食了起来。
这荒漠戈壁的日头很是毒辣,便就躲在大石下的阴处还是燥热难耐。
今儿个的运气显然不佳,一伙人等了整日却也不见什么客商行过,眼看着天色转暗。忽的远远传来了一串驼铃声,莫食抬眼望去只见一路驼队蜿蜒而至,精神一振,推了莫淫一把,欢喜道:“三哥~三哥,买卖来了。”
莫淫一本欢喜佛经正看到紧要处哪里肯理会,只叫道:“七弟你自去打发便是,三哥正紧要处,便遇到争执了再来唤我。”
眼看着商队走近,莫食欢天喜地的带着众喽啰迎将了上去,却道是莫氏兄弟八人之中数得老七莫食最喜当值,只因他劫掠的事物与几个哥哥不同,自己能从中得些好处。
当先手底下的喽啰们一字燕别翅排开。莫食自个儿右手提着鬼头刀,左手却依旧握着那啃得只剩少许的牛腱子,大喝一声,道:“此山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一棍一个不管埋。”
其实此处乃是荒石滩,哪里寻得路和树,这漠北八刀在远恶荒漠端的是无恶不作,却也偏就这老七莫食刀头没见过血手上没沾过人命,却是他们兄弟八人一体同心,但凡有要杀之人一向都是紧着给大哥莫杀杀来过瘾。
老七莫食人本憨厚只是贪食嘴馋了些,兄弟几人中便就是那脾气暴躁的莫老八莫嗔也要凶狠过他这七哥,更别提他使得一口鬼头钢刀如何一棍一个不管埋。
这山歌词却是莫食在饭馆里听说书的翻来覆去的念得的,他听得耳熟了觉得气势真个了得,暗暗用心记下了,日后只待是劫道便喊上一喊,混没思及合用也不合用。
被拦住的驼队里急忙让出一位老者赶上前拱手作揖,道:“前面的可是黄沙寨的大王们,老汉是福禄商号驼队的首领,却也醒得贵寨的规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大王们笑纳。”
这老头说着便指挥了一名福禄商号的伙计送上一盒财物。
黄沙寨的喽啰里走出个机灵的收了盒子,莫食却不着紧盒中有多少金银反问道:“你们既是福禄商号,那领头的张家汉子又哪里去了,此趟怎是不见,呔!兀那老头你既是头领可有何好吃食与俺。”
却是这福禄商号在鞑靼国和明朝间往来行商多年,一向是一名姓张的汉子负责,今趟却是害了病才不得不换成了这位老者,张家汉子沉稳精干却也将一路的规矩都说与了这老者,只是却偏有一项恰好漏了说。
原来是这张家汉子久行荒漠为人伶俐,自打知晓了黄沙寨八个头领各有所好后便留了心,往日行商时但凡遇得这莫食当值总会奉上些南朝美味,这新换来的老者如何醒得这种杂事,因此也就未曾准备下,如今听莫食一问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莫食不见老者答话,以为这趟没了吃食却似有些急了,怒道:“兀那老头,俺家问你话为何不答,却与俺说可曾带有吃食与我。”
这福禄商号的老者哪成想这荒漠的强人脾性如斯怪异,远不同于中原神州的那些山大王,拿了金银竟又来索食,行商之人没得讲究,他这次一路只带得些干面饼用来充饥,此时却如何敢拿将出来丢丑,端的是惹恼了面前这五大三粗的凶恶汉子反要遭罪,正没得主意,驼队后里又转出一人,驱驼上前挥手将手中一个小包袱往莫食扔去。
说起来那驼队驻步在远远的后面和莫食之间十丈的距离总是有的,转出来这人又在驼队紧的后面,那处走的都是些使了银子与福禄商号求得搭伙同行的客旅,并非是福禄商号的人手,也未见这人如何作势,甩出的包袱便直直落入了莫食的怀里。
只听那人道:“你这莽汉子却也当真有趣,中原便不曾有你这样的浑人,包袱里有些糕点若不嫌弃便送与你了。”这声音远隔了十来丈的距离,但每个在场的人听来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竟如出谷黄莺一般清脆悦耳,这人却是个花一样的姑娘。
莫食打开包袱却见里面包的是一盒看起来极为精致的糕点,急忙捡了一块放到嘴里,直觉得酥软香甜入口即化,便差点将自个儿得舌头都咽下去,这会儿哪里还舍得再吃,赶忙藏在怀里紧贴身的地方收好。
这才顾得上去看那扔点心礼盒给自己的人,却见对方俨然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一身翠绿衣衫眉目如画端的是个大美人。
莫食憨呆却也未曾着意女子的容貌如何,心下只道‘这妇人送俺的吃食甚好,端的是个好人’,便开口高喊道:“兀那妇人,你却是个好人物,胜过着这不知羞的老贼汉百十倍,小的们让路回寨。”那女子见这浑人说的粗鲁却是语气透着真诚,微微一笑也不见怪。
黄沙寨的小喽啰们得了七寨主的招呼正待让开道路,土丘后却猛的窜出一人怪叫道:“七弟且慢,旁人莫管,休得走脱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
原来却是坡后的莫淫看得欢喜佛经正自入神,骤然听闻年轻女子姣好的声音,忍不住探头一看,眼见竟是个从未见过的犹如仙女一般的人物,当下哪肯放过,连忙抢将过来就要掳掠回寨慢慢享用。
莫食见三哥窜了出来,暗叫了声苦也,心下琢磨瞧这妇人长得个端正模样,方才又送这罕见的好吃食与俺,需得护上一护,当下把手里的钢刀抛了,张开臂膀正迎上自家三哥莫淫,边高声叫道:“兀那妇人,快些走,休落到俺三哥手里受那活罪。”
莫淫见自己的七弟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嘴里又喊得难听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脚便蹬翻了莫食,抢将了出来。
莫食本来武艺就不及他三哥精熟,又自万不敢还手,哪里阻得住自己这淫*念蒙了心的三哥片刻。
只见这莫淫五短的身材,穿着一袭暗黄袍子头上带顶小帽却别着一只草花,两眼邪光霍霍,形貌说不出的不堪。
莫淫眼看着自个儿这就赶到,却见那仙女一般的小娘子并未急着躲闪逃避,当下还当是这小娘子被自己吓得呆住了,心下琢磨这倒是也省去了自家一番力气,足下发力眼见就到近前。
便此时驼队里忽的一个昂藏汉子飞也似地闪了出来,伸出右掌只在莫淫胸前一按,莫淫便觉面前人影一晃,胸口的气血猛的阻滞便缓缓栽倒再没了念想,那昂藏汉子抬起头又朝莫食看了一眼,却见先前那仙女儿似地女子玉手轻摆这才作罢。
而后两人也不理会在场的其他人,一前一后各骑了匹骆驼离开了这支福禄商号的驼队。
再说莫食看到自己三哥刚走到那妇人面前,还没动手便见个高大的汉子闪身出来,一晃莫淫便栽倒了,紧跟着那汉子携那妇人离去,就试己的三哥倒在地上,莫食未见争斗不明其就一时没了主意,赶忙招呼小喽啰抱了莫淫赶回了自家寨子里不提。
先前那一男一女舍了驼队自个儿寻路前行,行未几时男的忽然勒停了骆驼却似衡量些事物。
那美貌女子见他停下也自止步低头道:“山哥你可是心里怪我,咱们此行本是奉了教主的谕令去筹划那教中的紧要事物,我却多瞧了闲事,害的咱们如今只得舍了驼队自己慢慢寻去,想来终是要为此误了些时日的。”
男子正思躇间,猛的听得女子这么说知她误会,连忙解释道:“遥妹,你说哪里话,咱们自离了玄山便星夜兼程赶早了这么许多日子,如今眼见到了地方,迟几天早几天倒也不妨事,只是先前那汉子却是居廷海一带黄沙寨的头领倒是有些计较。”
女子道:“黄沙寨?方才倒是听那驼队的老者提起过,只是之前未曾耳闻,却是些了不起的人物么?”
男子洒然一笑,道“却也未见得如何了得。”
接着道:“遥妹你久居中原,我却曾蒙教主隆恩同来这鞑靼国办事,所以对着黄沙寨略有耳闻。”
当下便把自己所知的黄沙寨的事项说与女子听了,“这黄沙寨在这塞北远恶荒漠倒也是有几分名气,此番得见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罢了,今日众人前讨食的想来便是那漠北八刀中的老七莫食,意欲冒犯遥妹的恶徒,应是那漠北八刀的老三莫淫,方才我和他一番交手,这人的功力当真不值一提。只是听闻这黄沙寨聚拢了几千号人马,既然成仇若是放纵恐怕对咱们此番行事有些妨害。”
女子道:“那不如趁势挑了这黄沙寨,反正依山哥你所说也只是伙无良的强贼,只是那老七倒也憨直前番对小妹亦有相护之意,咱们便留的他的性命吧。”
男子笑道:“那莫老七莫食我却也未曾真听闻做下过极大的恶事,既然遥妹你开口,咱们便放他一个又有何难。”
这男女二人谈吐之间自有一股气势,言笑晏晏间直似黄沙寨数千的强梁恶汉便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此时却已是明朝万历年间,皇帝朱翊钧昏庸无道贪图享乐不思朝政屡增税负,致使朝纲荒废奸臣当道,宦官专权统领东厂锦衣卫两部,欺上瞒下诛杀忠良鱼肉百姓,百姓生活困苦可谓民不聊生。
一时间西南夷族暴*动丛生,东北女真磨刀霍霍,便连小小的东瀛都开始蠢蠢欲动,中原局势不明暗流涌动群雄并起,许多豪门权贵一边私修兵器训练私兵,一边拉拢武林人士集聚羽翼,纷纷效仿元末太祖朱元璋以教派聚众起事,一时间中原武林大乱,掀起了阵阵血雨腥风。
要说当今中原武林却是以一个兴起未久的神秘教派实力最为强横名曰——玄罗神教,其教主酆都江湖人称玄帝,不但武功高绝更是雄才大略,其人不拘陈法大开门户广聚天下英才收为己用。
只短短十几年时间,玄罗神教的势力便隐隐超过了许多所谓的传承大派名门世家,教内自教主酆都之下又有二王四圣八部天龙众各个武艺超群,教徒里也是每多奇人异士武功驳杂诡异。
只因教主酆都为人亦正亦邪随心所欲,玄罗神教教众亦多如此不羁桀骜,因而不容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玄罗神教也因此被正道武林称为‘邪教’立教之后未久便屡遭围攻,然则酆都文治武功旷世人杰胸有经世之才,竟带领一教之众力抗整个正道武林数年之久。
眼前这一双男女却正是那玄罗神教中的两位紧要人物,男的名曰萧万山却是神教四圣使中的阳圣,女的唤作林菀遥时任神教四圣使中的阴圣,二人相识于入教之前,偕同入教之后双双蒙玄帝酆都青眼荣列阴阳二圣高位,此后日夕相对更是感情每增互生情窦。
二人此番前往塞外却是因为玄罗神教教众芜杂遍及天南海北,教中日常所需不乏一些中原罕见却盛产于塞北西疆的事物。是以每隔数年便要差人前往西疆和塞北两地大量采购。
神教初创之际这些事向是由教主酆都亲历亲为,其后渐渐交由手下二王中的冥王打
这玄罗二王本是一对亲兄弟,哥哥吴法江湖人称罗天法王,弟弟吴冥人送外号不动冥王,兄弟二人皆是一般武艺高强,他们两人与玄帝酆都结识于草莽之际后结为金兰兄弟。
三人之中又以玄帝最为年长武功亦是最为高强,时常指点兄弟二人上进,后来兄弟两人辅佐玄帝开派立教,新教取玄帝的‘玄’字,罗天法王的‘罗’字并称作玄罗神教。
玄罗四圣使却是玄罗神教成立后,教主酆都亲自从芸芸教徒中选出的四位根骨品行俱佳的青年才俊,这四人由酆都亲自悉心调教荣列日月阴阳玄罗四圣。
他们四人与玄帝酆都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阳圣萧万山一手烈阳掌掌力雄浑无匹。阴圣林菀宜容秀丽年龄最幼最得酆都疼爱。又因林菀遥偏爱于剑,于是玄帝酆都传授她一十六路秋水剑法,剑势轻灵飘渺迅疾秀逸,威力却是不凡。日圣谢惊涛得授金乌化日刀法,月圣许清璇却是凭借一套广寒鞭法武林扬名。
阳圣萧万山刚猛、阴圣林菀遥轻灵、日圣谢惊涛沉稳、月圣许清璇诡异,四人虽说都是酆都一手教出,但是各有所成内功外功皆不相同,自此便可看出酆都的武学一道实已称得上旷古烁今超凡入圣。
近几年萧林谢许四人武功屡有精进总算皆有小成,尤其是阳圣萧万山根骨本就上佳,为人又极为刻苦此时武功已然颇为不俗,酆都深知雄鹰当翱翔穹苍而不是屈于暖巢,有意历练四人,于是便将今年教内采买之事交与了四人。
四人于是兵分两路,谢惊涛和许清璇二人前往吐鲁番国,而萧万山和林菀遥却是星夜赶往鞑靼国。
于是才有了这先前的一幕,萧万山与林菀遥二人自是不会怕了这远恶荒漠的翦道强人,只是采办物事繁多,二人需征集许多民夫车夫组建驼马车队搬运货物,到时候他们二人纵有天大的本领也难得在上千强人的围攻下护得驼马队安然走出大漠。
唯今之际莫过于先诛杀漠北八刀搅散黄沙寨,只是这时的萧万山却还不知道这漠北八刀如今却也只剩下漠北七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莫老三莫淫向来纵欲无度,一个人强讨了十八个婆娘不说,平日里更是流连烟花之地,但凡遇见几分颜色便穷尽心思的行那采花之事,如此荒淫无度早就掏空了身子,萧万山早年跟随酆都时于黄沙寨的名号曾有耳闻,又恨莫淫对林菀遥放肆无礼,他那烈阳掌本就刚猛无匹含恨而击又加上了几分气力,那莫淫外强中干竟然挨不下他一掌之力,萧万山只道打伤了他,却未曾想到这一下终是断送了莫淫的花花性命。
居廷海是位于库不齐沙漠北部的一座大湖,水量丰沛形如盈月,湖面飞鸟翔集,湖畔牛羊成群。再向北去便是塞北无边无际的草原,蓝天绿地生机勃勃。漠北八刀所建的黄沙寨就在这居廷海南面的一处戈壁滩外不远处,所治境下有此等恶瘤盘踞鞑靼国为此也曾多次出兵讨伐,但黄沙寨已成气候,小股的兵士奈何不得,调大军围剿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走漏风声,一旦被莫氏几兄弟探知,往往官兵未至黄沙寨数千响马强贼便会分散潜伏入漫漫沙海,待大军不耐边地贫苦退去后一干人等却又复出来作恶,如此一来二去官府苦无无剿灭良方,再者近些年黄沙寨亦有所收敛,也便无奈由得它的存在。
黄沙寨演武堂,说是演武堂平日却也无甚人来此演练,此时偌大的一间房舍空空荡荡也只得老大莫杀一人在此,陈旧的兵器架上胡乱的Сhā着些兵刃,却哪里有人打理,大多都锈迹斑斑,有的甚至残缺不全。整个黄沙寨说白了也就是一伙响马强贼聚集的地方,一群乌合之众中别说无甚没高手,就是精通些拳脚的也少,大多是些仗着身强力壮的亡命之辈,平日里又过的是刀头舔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有难明日当的日子,但凡得空不是聚众赌博便是去酒肆勾栏厮混,莫氏八兄弟本身更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各有所好,除了莫杀好斗得空了来演练一番,更无其他一个弟兄肯来这武堂,手下喽啰见首领一个个尚且如此,有样学样躲懒的更是顺溜。
大堂中莫杀本是端坐地上,突地跃起身来右手单刀一涨,一时间演武堂内刀光霍霍,只见一口鬼头大刀上下翻飞,雪亮的刀刃仿佛无处不在眼力稍弱的便只见到一片刀光,使刀的莫杀却是隐没在这霍霍的刀光之中。一套刀使完莫杀再度坐下,思躇了片刻从贴身处拿出一本陈旧的刀谱似在揣摩着什么。
想当年他们兄弟八人年龄尚幼双亲便已接连离世,莫大狗九代单传并无什么亲戚,外加上莫杀兄弟八人各个秉性乖戾,邻里街坊人人躲闪不及敬而远之。那时节兄弟几人沿街乞讨为生,莫食年幼又生性嘴馋,一次老二莫盗实在是心疼自己七弟,趁路边店家不备去偷肉馒头,结果却被店家逮住吊起来毒打,莫杀见走失二弟前来街上寻他,刚巧见此情景双眼泛红起了杀性,从一处肉摊上抢将了一把解腕尖刀直将那店主剁成了肉酱,店里的伙计胆小见出了命案四散赶去报官,兄弟八人眼见走投无路一狠心便一道投了一股响马,虽说起初各个只是仗着年轻凶狠做得个小喽啰,兄弟几人却也借此得以活命。后来一次兄弟几个在条小路上剪道“借”银子时,撞到了一个落难的中原豪客,这豪客本是个北方的刀法师傅,却在落单行路时遭遇了仇家埋伏围攻身受重伤百战脱逃,慌不择路竟一路逃到了这荒漠,没想到躲过了仇家却命丧在了这漫漫黄沙之中。
莫贪从这人腰包里搜得了几两散碎金银和一本刀谱,兄弟几人偷偷将金银私藏了一些瞒着头领偷偷的苦练这刀谱,弟兄八人天资不差又肯吃苦没人指点的情况下竟也练出些名堂,逐渐闯出了漠北八刀的名头。这些年建立起了黄沙寨,手下聚拢了上千的亡命之徒,更兼躲避过几次官军的围剿,打家劫舍好不威风,如此在这荒漠里兄弟八人声名日盛武艺却随着富贵逐渐荒嬉了,便是莫杀也不如少年时那般狠命勤勉。
莫杀正愣愣的看着刀谱回想往事,演武堂的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却是老八莫嗔跑将了进来叫了声:“大哥,不好了!”拽起莫杀便往外走,莫杀心知自己这八弟脾气虽暴躁了些,但平日里素来敬畏自己哪敢如此,定是出了大事,当下便随莫嗔赶了过去。
莫嗔拉着自己大哥一路跑到山寨大厅,此时厅外已是围了数百帮众在此张望,莫嗔一脚踢开了一个挡路的喽啰,用力拨开人群拉着莫杀抢将了进去。
只见大堂正中莫淫被放在一张太师椅上,本来苍白蜡黄的面色现今却是潮红异常,眼见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一旁的莫酒正揪着个附近乡镇的土郎中,这郎中平日里给人裹个刀伤医些风寒还行,莫淫中了萧万山烈阳掌全力一击伤及肺腑这等内伤他如何能治。
众兄弟见大哥来了,莫酒赶忙放开了那郎中的衣襟,想说些什么还没待开口豆大的泪珠却流了下来。莫杀看着那郎中淡淡的道:“如何?”那郎中见大寨主来了,连忙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三寨主没得救了……”话音未落眼前白光一闪,一颗大好人头已经滚落在地。莫杀一边擦着钢刀一边冷冷的道:“老二,你带人去近里找寻郎中,无论用什么手段把人都带回,哪个不肯死活不论!”
莫盗闻言不敢怠慢当下便带了几个手下出寨去了。莫氏兄弟八人父母早亡,大哥莫杀对他们来说如父如母便如那天一般。这时莫淫听到大哥的声音突地有了些气力挣扎着道:“大哥,那贼汉子好生厉害……”
莫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保留些元气,一般拉开了莫淫的胸襟,只见当胸一个焦黑的手印,被萧万山打中的部位犹如烈焰灼烧过一般,竟然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这却也是萧万山烈阳掌初成还未练到家,这烈阳掌随着武者功力的精深热量愈强威势越猛,未练成以前发功者双掌如烈火以烈阳掌克敌,敌损七分自伤三分。而后功力加深内劲更烈,运功时双掌却与常人无异,克敌而不伤己,中掌者伤处如烈火焚烧伤及内脏这便算是小成。待得功力更深便会慢慢霸气内敛,中掌者伤处内里五脏具焚而外表丝毫不损,如此才可算得大成。
莫杀这边探查三弟的伤势,莫食那边却在讲莫淫如何受的伤,只是他平日便嘴拙今日又焦急三哥的伤势更是颠三倒四的讲不清楚,还是在与莫淫他们同去的一个山寨小头领帮衬下才说了个大概。一者他们兄弟几人盘踞在这远恶荒漠数十载哪晓得当今武林中的许多风流人物,直道是那贼汉子趁着老三不备使得什么卑鄙物事下流火器方伤得了他,二者莫淫*纵欲这么许多年,外人不知根底莫杀几人却是个个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实在是被掏空了身子,只是众人劝说不得,如此这般瞧来那对狗男女也未见得多么了得,当下众人倒也未十分重视。突地莫淫一口逆血上涌,直喷的莫杀头脸皆是血迹,莫杀却只是抱着自己三弟的身子,任那热血在自己的脸上滴落,原来莫淫伤势太重竟是等不到莫盗去请的大夫就这么去了,兄弟八人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极深,老八莫嗔抄起钢刀就向外抢去报仇。
此时的莫嗔直叫怒火填了腔子,提刀奔走却叫大堂外闯进一人撞了个满怀,他也不等看清来人是谁提刀搂头便砍,旁边的莫妄看的真切及时拽了莫嗔一把,刀势一偏将来人的右臂齐肩砍断,莫嗔见拉自己的人是自己四哥发作不得,再去看那撞向自己的人却是二哥莫盗手下的一个头领,刚才方看到莫盗带了他出门寻医,不知何故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
要说草莽之人最重义气那人被莫嗔一刀砍断一臂直似疼得就要晕厥,却还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禀告大寨主,二寨主带领小的们刚出寨门不久便遭人袭击,兄弟们抵御不住莫盗寨主被一对狗男女掳走了,那贼汉子留了一封信让小的转交寨主。”
莫杀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只见白纸上写道:“明日午时风城,恭候八刀大驾。”
出了居廷海再向南行约几十里地便是风城的所在,名曰风城其实却只是一望无际的乱石*戈壁并无半点城池的景象,只因此地地貌奇特南北恶风交汇肆虐人畜难行,当地人称它做风城意思是只有风才能住在那里。
今日的风城却迎来了新的客人,只见一男一女驻立在如吼的烈风中,这天怒般的狂风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做声却不能摇动他们哪怕半点的身形,这二人却正是萧万山和林菀遥,前番他们二人方打探到了黄沙寨的位置,便见到一彪人马从寨子里星火赶出分作几路,领头的带了一路恰好行经他二人潜伏处,萧万山本想掳掠个小头目打探下黄沙寨的虚实,未曾想一问之下竟然抓到了莫家老二。
林菀遥道:“山哥,你说黄沙寨那些人会来吗?”
萧万山道:“草莽之人最重义气声名,你我二人约战他们兄弟八人,他们若是不敢来,这黄沙寨不‘散’也便算是‘散’了。”
林菀遥又问道:“可是如果他们不守江湖道义倾寨来攻,咱们二人如何能敌?”
萧万山笑道:“遥妹,你且宽心,此地由不得他们不守规矩。你可觉得这风城较别地有何不同?”
林菀遥道:“只觉得风大了些,也未见有何极特殊之处。”
萧万山不禁莞尔道:“遥妹,玄帝大人费心指点你我二人苦练这么多年,咱们内外兼修功力俱深方来得此处,寻常武艺不精的人来了此处别说动手便是连站起身都做不到呢。”林菀遥此时才知道萧万山心中早有计较,可笑自己却还为他担心不禁羞恼,伸手去掐萧万山。
二人正玩闹间,萧万山蓦地神色一正道:“来了。”林菀遥功力远不及他精深,又过了少时才从烈风中辨得模糊的脚步声。
莫杀带着莫妄莫酒等六人巳时刚过便带了人马赶到了风城左近,他们横行大漠这么多年早听闻有处名叫风城的地界极为险恶因此从未涉足直到今日方得到访,未曾想众人才深入未久,手下的喽啰们便似经受不住扑面而来的狂风哭爹喊娘,兄弟六人无奈只得撇下众人下马前行,好在几兄弟武艺尚算精熟只要运力沉腰便能立足,但如此这般行走却也步步惊心倍耗精力,几个人直到午时才行至风城深处。风城外围的大风常人便已难以忍受,这时到了紧深处兄弟六人直觉的恶风肆虐,只待脚下稍有放松便会被狂风拔起吹走。
风卷碎石打的几兄弟手脸生疼,莫杀抬眼望去远处隐约可见三道人影,却是其中两个站着还有一人仿佛趴倒在地上,心中一动知那倒伏的定是自己二弟莫盗,几兄弟又奋力前行了一阵终得来到近前,瞧得清楚了那倒在地上的果然正是莫盗。莫嗔性烈如火,眼见自己二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直道是已经被面前狗男女害了,也不顾风沙扑面便要出口伤人,萧万山见兄弟几人果然如约赴会弯腰在躺倒地上的莫盗背后点了两下,莫嗔眼见刚才还一动不动自个儿认为已经死了的二哥竟然慢慢爬将了起来,一时看呆了一句“直娘贼”已到嘴边却忘了言语。
莫盗爬起身后也不看向萧林二人,径直朝莫杀兄弟几个行来,萧万山也不阻止。莫杀待莫盗走到身边,见二弟并未有何伤损颜色稍霁,再看自己兄弟几人于恶风中东倒西歪直似站立不稳而对面一双男女风淡云轻行动间不见丝毫迟滞,武功之高下盘之稳简直骇人听闻,这才知道自己兄弟几人困居沙壶井观天不知世界之大。眼见此情此景虽未动手却似胜负已分,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盗和莫杀低声谈了几句,莫盗见大哥莫杀只是摇头,情知自己兄弟几人以武艺论毫无胜算,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前日里我那五弟鲁莽冒犯二位虎威,但尊驾既已重手伤了他性命,却不知还与我黄沙寨有何深仇,恃强绑了区区在下,又以言语激我兄弟尽数来此,莫不是要杀我兄弟几人泄愤?”
萧万山闻言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那莫淫竟然已经被自己一掌了结了性命,见这莫盗尚算言语有礼,朗声道:“萧某二人初入贵宝地本与诸位无怨,无奈却因着莫三爷与贵寨结仇,大仇既生挽回不得,须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各位比萧某要更加捻熟。”
莫盗默然无语,他心知自己几人眼下虽受制于人,但得脱困来日定是要想方设法聚众报复,倒是莫食憨直:“兀那汉子,你和你那婆娘偌大的功夫却有何惧。”
萧万山本来便对莫食无甚恶感,听他说林菀遥是自己的妻子,又见林菀遥面色晕红却并未出声反驳,顿时喜上眉梢。须知他二人相识于入教前感情笃深,虽一直守礼相敬,其实早已情丝百结,当下也不恼莫食言语粗鲁朗声道:“也不怕各位见笑,我二人虽无什么惊人艺业,倒也不不敢说手底下惧了诸位,只是听闻黄沙寨数千人马,我二人此行身单影支却是有些妨碍,无奈之下需留得诸位头领性命在此。”
话音未落,却听莫杀道:“如此,黄沙寨连同一应财物与你二人便是。”却是莫杀认为这二人贪图的是黄沙寨十几年的财货积蓄,对莫杀来说黄沙寨也好黑沙寨也罢,却是无论如山如海的财货金银也不及自家几个弟弟的性命分毫紧要。
此言一出不只萧万山二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莫杀,莫盗兄弟几人也是定定的看向自己大哥,他们兄弟几个自是知道自家大哥言出必行,情知此时大哥为了兄弟几人的性命却是要就此舍弃了十几年的基业心血,彼此相视欲待反驳,却被莫杀目光扫过一个个顿时都不敢接话。
萧万山林菀遥二人对视一眼,只见林菀遥微微颔首而萧万山却是摇了摇头,林菀遥毫无机心,只觉得莫杀所说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萧万山却如何肯轻信漠北八刀这等沙盗强梁的空口白话。
莫杀眼见二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心思稍转片刻间已知其故道:“二位可是不信?”
萧万山淡淡的点了点头,却见当下莫杀上前一步道:“如此,可信?”话音未落,右手从腰间拔出钢刀绕颈而过,竟是眼见萧万山不信,为救几位弟弟当下拔刀自刎甘愿以命作保。当下在场诸人俱是一惊,莫盗兄弟几人武艺平平是阻挡不及,林菀遥却是一时呆住不及反应,而萧万山则是冷冷的看着未上前拦阻。
银电一闪血光迸溅,莫盗兄弟几个赶上前来时,也只得抱住了大哥莫杀的尸体。莫嗔和莫酒两人须发皆立,当下不顾立足不稳两人抽刀就待并肩上前死过,却被莫盗、莫贪、莫妄三人死死抱住,只是不住的挣扎悲泣,唾骂合着风城呜呜的狂风说不出的悲凉。
萧万山看着莫杀的尸体缓缓开口道:“如此,可信。”
他江湖阅历虽较林菀遥多些,却也算不得久经事故,何曾能料到自个儿眼中下作的荒漠强梁中竟也有如此义气深重之辈,当下却也深受触动。
莫盗一手拉着莫嗔一手抱住莫杀的尸体失了魂般,冷冷道:“只须依我大哥所言,二位今日便肯作罢么?”
萧万山却是不答反问:“你三弟为我所杀,你大哥也由我而死,萧某今日若放了你们兄弟六人,你们来日可会找我寻仇?”
只见抱着莫酒的莫妄不断的对二哥打眼色,莫盗直若不见冷冷道:“若蒙不死,必有厚报。”八个字斩钉截铁。
萧万山突然仰天长笑,这风城漫天的暴风竟然不能阻得那笑声分毫,当下莫盗听得他发笑脸色变得铁青,直道面前这贼子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却听那笑声倏然而止,萧万山上前昂然道:“好,手足之仇不报枉为兄弟,你此时若说些违心之言倒叫萧某看轻了你们兄弟的骨头,久闻漠北八刀伤天害理多行不义,但萧某人倒敬重诸位手足情义,可惜相遇非时,今日便依你大哥所言,在下玄罗神教萧万山,待你等兄弟艺业有成,萧某随时恭候大驾。”言罢携林菀遥飘然而去。
几日后萧林二人再度前往黄沙寨,只见寨门大开一副破败景象,再不复初见时那般威武,却是莫盗已经依照萧万山的吩咐遣散了寨中人马,又将寨内金银财货古玩宝物装箱一并交予萧林二人,二人也不推拒,他们此行为神教效力,平白多些金银更有利于行事,再者这些不义之财取之倒也无害声名。
二人行返下榻处,再去点事箱中财物不提。要说这黄沙寨危害沙海明鞑商道这么多年着实积累了不少财货,大箱内金银不知凡几,间杂着许多珠宝首饰,却是林菀翌为心细在偌大的宝箱紧深处翻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黝黑铁盒,只见这铁盒严丝合缝,正中一副两仪太极图,用力试了试见打不开,便递给了萧万山道:“山哥,你看这铁盒好生诡异无锁无缝打之不开。”
萧万山接过来掂了掂,只觉得入手分量十足,也学着林菀遥那般用力去掰,他此时烈阳掌有成,发力时手下足有数百斤的气力,一双铁掌下就是块顽铁也能捏的变形,林菀遥见他面色倏地通红,心知萧万山运足了功力,再去看这小铁盒却丝毫不见变化。
萧万山只得收功再仔细看去,发现铁盒正中太极两仪图周围印有一圈一圈的小字,却是辰巳午未甲乙丙丁诸多字样,豁然一惊认得竟然是易经八卦的图样,玄罗神教教主酆都学通天人,萧万山跟他学艺时曾见到他推演八卦五行变化真叫个深奥无比,此刻他虽也识得这是八卦,但其中诸多变化他却解之不开,终究还是不死心道:“遥妹,借你秋水剑一用。”
这秋水剑乃是当世名剑神兵利器,端的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剑本是两口一对,原名‘似水流年’,是上代熔炉堡堡主剑刑天晚年上天赐福呕心沥血之佳作,用的是天外陨铁所铸乃是雌雄双剑交相辉映,剑成当日剑刑天以血衅金,神物降世之时气冲云霄豪光万丈,终引得无数武林豪强泼血相争,熔炉堡孤掌难敌众强最终痛失双剑,堡主剑刑天也因此郁郁而终,大战过后雄剑流年不知所踪,雌剑似水几经辗转落入玄罗神教教主酆都手中,又由酆都赐予阴圣林菀吟为随身佩剑,为配合其剑法更名为秋水。
林菀遥当下依言将秋水剑解下递给了萧万山。
萧万山心知林菀遥对这把秋水剑珍若性命,拿剑后不敢用强硬砍,只是以纯阳内功灌输以剑尖去刺,秋水剑锋锐下铁盒依然无损,这才知是发现了难得的异宝,当下放入怀中藏好只待返教之日交予教主再做定夺。
二人此后在北疆盘桓数日,教主吩咐的教中所需事物大多加倍采办齐全,即便是一些残缺的也大多可以在其他地方购置,又或可采买那功效相似加以替代,只是一样事物令萧林二人颇为头疼,却是临行前教内八部天龙众中的乾达婆部部主纳兰秀特意叮嘱二人代为寻觅的一样奇物——金斑凤蝶。
玄罗神教教众万千,分归八部统御依次是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紧那罗、摩呼罗迦、迦楼罗、阿修罗,取义于佛教护法八部天龙众,其中八部部主更是艺业非凡,乃是玄帝和二王亲自穷心竭力搜罗而来的人才端的是各有所长,共同拱卫神教以求万载千秋。
乾达婆部部主纳兰秀便长于西域奇术,武功诡异绝伦,蹈火踏水扬沸成冰,尤其精善独门火器威力很是惊人。这金斑凤蝶便是她诸多火器秘药中所需的一味材料,只是这金斑凤蝶极为少见,仅见于塞北外域数量稀少,成蝶一年到尾也只交*配一次,纵然交*配成功也只得产下一到两只幼虫,大明朝境内往往难得一见,纳兰秀这才委托萧林二人代为搜罗寻觅。
这面萧万山和林菀遥多方求*购不惜以金易之,却也只收得寥寥数只。此日多方寻觅得遇一山客商人,二人出得高价却也只购得少许,那山客商见萧林二人出手豪爽一个劲儿的兜售自己的其他山货,但萧林二人现今便只差这金斑凤蝶对其他物事却是无甚兴致。山客商眼见豪客金山就在眼前却赚取不得,苦恼叹道:“合着咱家倒霉,往年这金斑凤蝶虽也不多见,但二位出手如此豪爽小的奔走一番供二位所需却也是绰绰有余,谁曾想今年这虫豸却是这般抢手,早些时日一个鬼三咧四的西域番子便来此大肆搜罗了一番,又寻到咱家和另几处山客欲将咱们的金斑凤蝶尽数采购一空,咱家便和那几个山客都卖与了那番子,他却远不如二位出手阔绰敞亮,这番买卖却是大大的折了赚头。”
萧林二人未成想还有其他人也来此处寻那金斑凤蝶,当下与了那山客些散碎银两叫他说的细致些。那山客本就愤恨自己短视被欺少赚了这么许多的银子,当下把那背着个大框的番子何时到的此处,如何到处搜罗金斑凤蝶,如何买了许多尤不知足却来打听那金斑凤蝶繁衍之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万山和林菀遥。
二人这才从这山客口中得知,却是从此市集往东北方向行经约莫半天的脚程有一处险恶山谷当地人称不归谷,金斑凤蝶便栖身谷内繁衍,只是那不归谷地势险峻毒虫丛生白日里更有毒瘴弥漫期间,历代左近总有些不信邪的胆大山民贪图那山谷里生灵繁盛铤而走险,但祖辈这么多年过去,从来只见进谷的人不见出谷的鬼,那些山民便如同走上不归路一般,久而久之当地山客宁可去更远的山林讨生活也不敢轻易踏入那不归谷。这山客又说道自己如何好心劝那番子不得,叹了口气道:“算起来那番子进不归谷也有些时日了,至今也不见出来当是凶多吉少喽。”略一顿接着道:“二位要真亟需那金斑凤蝶,老汉可以引着二位去那不归谷外碰碰运气,只是二位便在谷外找找也就罢了,万不可轻易入谷平白坏了自家的性命。”
萧万山和林菀遥略一计较左右无事,却是去那谷外碰碰运气也好,当下备了干粮饮水一应事物随着那山客商前往不归谷。
三人各骑了代步的骡马赶路,这山客商倒也健谈,一路上不住的指点讲说沿路景致使得二人也不因赶路烦闷,行将半日萧万山极目望去见远处看得一处胜景奇观,只见其间绿树掩映鸟雀纷飞,林中彩色雾气弥漫翻腾犹如仙境一般。
那山客商见萧万山凝视,笑道:“这位大爷您看到的那处山谷便就是不归谷了,别看那山中彩雾弥漫艳丽,却是要人性命的毒瘴,此时正值午后正是毒瘴最恶的时节。”
林菀遥听他这么一说也向山谷望去,心想若不得人提点万万料不到这美轮美奂的物事竟是腐骨杀人的毒物当下感慨不已。
待到行到不归谷近前,三人分散去寻那金斑凤蝶,一番辛苦却也只林菀遥逢见一只用捕网抓了。山客商叹道:“看来今番咱们来的不巧。”跟着低声自语道“却也奇怪,自打那番子进谷这些日子,飞出不归谷的金斑凤蝶倒是真个一日少似一日,难不成那番子命硬未死连日来在谷内抓了许多去?”他虽低声嘀咕,但萧林二人内功具是不凡,当下也自怀疑。
眼见日头西沉,萧万山和林菀壹备在谷外多留些时日寻金斑凤蝶,当下赏了那山客些银钱打发其自离去,那山客倒也热心,离去时犹自反复叮嘱二人不可贸然入谷。
萧万山寻了处岩壁下空旷的地方,让林菀遥稍事休息,自己去拾了些枯枝干柴,抱柴返回途中抬目向不归谷中望去,却见白日里所见的彩雾瘴气已消散的不见了踪影,暗自点头心知此时傍晚林中热力褪去瘴气慢慢消退。
夜幕降临,萧林二人相对而坐,生了堆篝火烤了些干粮分吃了,眼见月色朦胧周围一片宁静,便只听得林间虫鸣鸟叫再无半点尘世纷扰喧嚣。
此次二人相携出门办事一路北上行来,虽说不曾稍有片刻离散,但是一路不是跟着福禄商号的驼队行止,便是二人依时投宿打尖,却也未曾有如眼下这般深山独处静谧相对。
萧万山抬眼向林菀遥看去,只觉得佳人在火光映衬下更添娇媚,一时竟是看的痴了。林菀遥如何不知萧万山在看她,欲待回望却鼓不起勇气,只是两颊生晕娇羞万分,一时无言。
却是蓦地不归谷中传出的一声惨叫打破了二人旖旎的氛围,林菀遥心知这声惨叫大抵是白日里山客商口中那入谷的番人发出的,当下犹豫不决向萧万山看去,只见萧万山点了点头从火堆中取出两只粗大的柴火拾叨一番做了两只火把,与林菀遥一人一支向不归谷中行去。
他二人此行对金斑凤蝶志在必得,须知玄罗神教教内势力林立,教主酆都武艺卓绝雄才大略暂且不提,罗天法王不动冥王二人为神教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哪怕是地位上略逊于他们的八部主也是各个艺业惊人,无不是教主和二王费尽穷心竭虑于江湖上搜罗的声名赫赫之辈,只得他们四人各个武艺初成未展拳脚,艺不足以惊人才不足以服众,然则却位居四圣使高位无时无刻不有千百双眼睛盯着他们,这固然要感谢教主酆都的破格赏识,但又何尝不是酆都对四人德才的考验。
所以四人对教中事物或者教主交代的事情无不兢兢业业,力求不出半点纰漏。眼下难得乾达婆部主纳兰秀有事相求,如能做的妥帖万分,不但乾达婆部关系加深,连带着与乾达婆部关系非凡的紧那罗部也卖得好,于二人未来实是有无穷的好处,因此加倍上心。原本二人早便商议在谷外搜寻若得足数便罢,不然别动身入谷抓捕也是难免。
如今虽未万全准备,但此时夜半瘴气尽消,二人武功皆有根底,思量着普通蛇虫猛兽倒也近身不得。
这两个火把是萧万山仓促制得照不得远,所幸今晚月色如洗却也足以视物,不归谷内里着实宽广,二人行了许久却还未见得那番人的身形,只是惨叫声时不时的响起,虽渐渐微弱在这静匿的深夜倒也指引着方向不致走失,萧万山生怕迷路,边行边用随身匕首在树上做下记号以便原路返回。
再复行了片刻,蓦地又是一声惨叫,此次却是就在近前,萧万山抢上前去看了一眼大吃一惊,连忙将林菀遥护在身后,林菀遥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却见前方林间开阔处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蛛网掩映间只见一只巨大怪蛛人立而起扑在什么上面,这怪蛛却比二人这辈子所要见过的所有蜘蛛都要猛恶,足有磨盘大小,额间密密麻麻的竟生有五对复眼,于夜色中发出赤白金青黄五色幽光,八只蛛爪色彩斑斓粗略数去足有八九种颜色。定睛再去看时瞥见一个番人打扮的汉子正被这怪蛛压在身下,两只手死死地扳住巨蛛的两只前螯,这人面色青中带紫显是中了剧毒。
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萧万山细问,他见那怪蛛浑身刺毛横生不敢赤手相搏,便从腰间取出佩刃抢上前去,那番人垂死之时见有人来,先是一惊却苦于中毒颇深此时运力与怪蛛抗衡竟开口不得,萧万山一剑刺去如电一般直中巨蛛复眼处,那巨蛛吃痛舍了番人来扑萧万山好一番争斗,此等虫豸最是命长,直到要害处被萧万山连刺了数剑才终是抽搐倒地毙命。
那番人稍得脱困赶忙从怀里取出数种药丸服下,此时萧万山眼里只有怪蛛林菀遥眼里便只关心萧万山,再加上夜色朦胧竟是谁也没有发现巨蛛被萧万山刺死时,那番人神色见不到丝毫喜悦倒是流露出一种惋惜和怨毒,这神情稍露即隐,待得萧万山认定巨蛛已死再去看时,番人已是一脸的感激涕零。
当下番人谢过了萧万山二人的救命之恩,各人稍叙前事,萧万山只说自己二人行径此地闻得惨叫进来查探,那番人却是言说,自己是西域商人来塞北采货误入此谷,不想遇到了这种猛恶虫豸要不是萧万山及时相救,便已命丧此时了。萧万山见此人能深入不归谷又与巨蛛相持武艺就算不及自己二人却也大有出处,又听白日里山客商谈及他询问此处此时却只道误入,显然所言未尽保留甚多,但江湖中人各有些秘密也是寻常,也不以为意又闲叙了几句便开始打量起周遭环境。
只见这巨蛛盘踞之处甚是污秽,一旁树下竟有些人的残臂断肢,萧万山当下只道是被巨蛛捕食的山客平民的残骸也不以为意,想到自己此番诛杀巨蛛倒也为此地百姓除了一害。再去看四周的蛛网忽的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蛛网上竟粘附了不少的金斑凤蝶,这巨蛛织网颇巨只要一一收集起来便足矣应对纳兰秀所需。
萧万山林菀遥二人忙碌一番将网上的金斑凤蝶一一尽数取下,那番人却是调息一阵趁二人忙碌不备时去怪蛛尸身处摸索了一阵。
待得萧林二人忙完之时,番人已然能缓慢站立行走,须知道那番人前番中毒颇深是二人有目共见,未曾想此时看去竟似是毒去无痕,当下颇为惊异。
其后三人依萧万山所留记号行出不归谷,方一出谷番人即欲与萧林二人作别,临行前言说倍感于萧万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宝盒,打开后却是一块又似水晶又似玉石的事物,通体翠绿无半分杂质更奇的是细闻之下带有几不可闻的淡淡幽香,萧万山见识非凡却也不识得究竟是何物。只是当下番人甚是坚决,萧万山推脱不得,又见林菀遥神色颇为欢喜,道了声却之不恭收下了转手送与林菀遥。
番人见萧万山终将宝盒收下这才仿佛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就此拜别离去。
萧万山和林菀遥至此已将教主酆都吩咐一应事物采买齐整,雇了一队驼马寻了些民夫挑子就此上路返程,一路往玄罗神教总教叱咤峰所在玄山行去,一路无事不提。
再说萧林二人一路护着货物不敢有片刻丝毫放松,这日眼看着终于行到了玄山脚下,萧万山林菀遥不禁齐齐松了口气,之前日夜提防如今骤然解脱却是加倍的感到身心俱疲。
众人转过一个山凹,只见前方尘土飞扬竟见一彪人马疾驰而来。
玄帝纳徒
眼见一彪人马飞奔而来,萧林二人俱是惊疑,此时已是玄罗神教玄山左近,当下虽说惊疑来人用意,倒也不甚担心货队的安危,直到那路人马行的近了些,萧万山才认出那奔驰在最前方的两位却是日圣谢惊涛和月圣许清璇。
原来先前谢许二人依照约定西行吐鲁番,说起来路途本较之萧林二人稍远,但侥天之幸谢许二人此番西行一路顺畅,加之吐鲁番国不若鞑靼国那般幅员辽阔物产繁杂,二人所需采买事物也要较北上的萧林二人少些,因此一路披星戴月前往吐鲁番,采办周详后又快马加鞭返回,反而比萧万山林菀遥快上了许多的时日。
谢惊涛和林菀遥二人旅途劳顿,连日来都在总坛将养身体,方才突然听得手下教众禀报,得知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北上归返,现下已行至玄山脚下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带了些人马前来迎接。
他们四人名列神教四圣使,又均得酆都调教,这些年来感情自非寻常,此番二人前来迎接一来是数月不见对方甚是想念,二来未必没有炫耀自己二人办事更加迅疾爽利,自觉胜过萧林一些的意思,少年心思攀比之欲总是有的。
待到近前二人才惊觉面前的货队绵延无尽,萧林二人采买的事物超过自己二人不知多少,这才醒得自己二人不但未胜如今看来倒是输了一些,当下收起了炫耀之心。
交接停当,萧万山等四人结伴走在前面,后面帮众已经打发走了一众雇佣的贩夫挑子接管了货队驮马。许清璇一边叽叽喳喳的将自己和谢惊涛一路前往吐鲁番的见闻说了,而后便拉着林菀遥不住的询问他们北上塞外的见闻,林菀遥磨不过她,只得将自己和萧万山二人一路上的事情捡些紧要的说与她听,当林菀遥说到大漠荒原狂沙漫卷陌路尘烟的浩瀚景象,又说道萧万山如何风城赌斗黄沙寨漠北八刀为民除害,再说到二人结伴如何夜入不归谷诛杀斑斓怪蛛救下落难的番人,诸般离奇经历直听得许清璇杏目圆睁,却是既紧张又兴奋直似恨不得自己是跟着萧林二人去的塞北,胜似和谢惊涛一路去那无聊又燥热的吐蕃。
急忙问道:“那瘴气美丽却已这般剧毒,妹妹你说的怪蛛更是瑰丽异常恐怕毒性更猛呢,幸而萧大哥武艺高强护得住你,若是换了某人恐怕就不行了喽…”一边说一边冲旁边的谢惊涛做了个鬼脸,谢惊涛和她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然而却不如萧万山颇远,听她这么说倒也反驳不得,只是一张俊脸苦的直待发青。林菀遥知道谢惊涛心善憨厚,见他窘迫不忍,凑到许清璇耳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把个英姿飒爽的许清璇羞得满面通红瞥了谢惊涛一眼,哼了一声却是扭身去掐打林菀遥。
叱咤峰乃是玄山最高峰,玄罗神教总教就坐落在这峰顶绝颠,当年酆都弱冠之际在这玄山扬名江湖,武林中人也因此称其为玄帝,那时却是酆都以山为号,而如今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玄罗神教在玄帝的领导下直欲雄霸天下,当今的武林人士却反只道这玄山是因玄帝酆都而命名的了。
叱咤峰上的风云堂是玄罗神教的枢纽之所在,高堂正中悬挂一块鎏金匾额,上书叱咤风云四个大字,锋芒毕露气冲云霄锋锐遒劲,令人望而生畏,玄罗神教的教主玄帝酆都便在此间迎接了远道而回的萧万山林菀遥二人。
阳圣萧万山先是将自己二人一路北上所行种种禀告玄帝,酆都听闻他们二人智剿黄沙寨又将所得财物尽皆用于采买教中事物,颇为喜悦当下勉励二人一番。萧万山又将从黄沙寨内得来的古怪铁盒敬献于酆都,并说了这铁盒的诸多古怪和自己二人的猜测。林菀遥也在此时将不归谷那番人送与萧万山的晶石取了出来献上。
酆都仔细端详了那铁盒片刻但见材质特异不由得目光一亮,手下运力果然如同二人所说坚固非凡,他功力何其深厚可谓当世罕有匹敌,竟也知无法空手打开,再去看铁盒正中的图案,果然如萧万山所说正是伏羲八卦,看其形貌竟是有几分肖似古书中所提及的八卦通天锁,心想这八卦通天锁亘古少见锁住的无不是惊世奇物,最是繁琐难破,所幸他博通古今精习天时周易倒也能放手一试,当下将铁盒暂且放置一旁又去看林菀遥拿出的晶石,只见翠绿欲滴明净雅逸真如深山碧湖般透彻通明,浑没半点瑕疵,沉吟片刻道:“这类晶石我年轻时行走江湖曾有耳闻,传说是产于西域的亘古化石,此类化石往往深埋地底无穷岁月集地母灵气当真弥足珍贵,如这般瑰丽者更是极为罕见想来价值连城。”说到此处看到林菀遥不舍的目光话锋一转道“但我等习武之辈于这些外物并不十分看重,遥儿你既然喜欢便留下作个点缀之物也好。”言罢将晶石递还给林菀遥,林菀遥本就爱这晶石瑰丽秀逸,又兼是萧万山所送更是珍惜,当下喜不自禁贴身放好。
随后玄帝酆都考校了萧万山二人此番历练武功的进境,萧林二人依次施展诸般武艺,酆都当下一一指点了不足之处,又说了些他自己对功法口诀的见解。待得萧林二人各有所悟欢天喜地的去了,酆都携了铁盒去静室破解不提。
却说萧万山二人拜别了酆都,回房取了存放金斑凤蝶的锦盒前去交予纳兰秀。纳兰秀当日也只是听闻他们北上捎带央两人代为留意,未曾想二人竟然带回了如此多的宝豸,当下感激不已便欲重金相谢,萧万山林菀遥却连连推拒并不居功,纳兰秀精通奇门杂术心知此物珍贵又见二人谦逊有礼丝毫不求回报颇为喜欢,也不在勉强只将此情记于心中以图后报。
如此这般过了许多时日,玄帝酆都闭关一心推演八卦通天锁的破解之法,萧万山等四人平日里除了各自苦练武艺,便是辅助罗天法王和不动冥王这两位副教主处理些教内杂事,乾达婆纳兰秀也因前事于萧万山二人处经尺动,连带着和她形影不离的紧那罗齐宫羽也与四人亲密了许多。
这日萧万山正在磨炼掌法,塞北一行他颇有获益回山又得玄帝亲自指点,只觉得自己近日烈阳掌的劲力已有内敛之势,欣喜之下更是苦练不辍。突然听闻教主传唤,料想此番教主闭关推演破解铁盒八卦之策,如今出关定是有所获益,他本也对自己二人带回的那古怪铁盒之中的秘密颇为好奇,听得传唤赶忙收功,随使者快步赶往风云堂拜见教主。
风云堂内酆都高坐上首,红光满面喜气洋洋,萧万山入教这些年来从未见到玄帝如此喜形于色。当下立于下首躬身道:“下属萧万山拜见教主。”
酆都见萧万山来了笑道:“万山你来了,此时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萧万山依言起身道:“不知教主传唤属下有何吩咐?”
酆都不答反问道:“万山你可听说过始皇嬴政。”萧万山不知酆都何意,当下道:“回禀玄帝大人,属下略有耳闻。”
酆都自嘲道:“呵呵,玄帝?想那嬴政天妒之才,驾长车破六国一匡天下统御万民,方被尊为秦始皇号称千古一帝,我酆某人只不过一介武夫江湖草莽,好事者戏称一声玄帝罢了。”言下竟似不胜唏嘘,萧万山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不语,少顷又听酆都叹道:“传言秦皇嬴政经天纬地之才吞吐日月之志,不成想中年却一心沉迷于丹道荒于政务妄图成仙不老,我一直认为此乃妄传,却未曾想空茓来风未必无因。”接着问道:“万山,你可知你二人带回的铁盒最初乃何人所造。”
酆都之前的一番话让萧万山已经隐约有了些猜测沉吟道:“莫非……”只是话到口边却又觉得太过荒诞离奇,酆都观他颜色已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待他说出接着道:“不错,那古怪的铁盒正是秦皇嬴政御用之物,八卦通天锁里锁的乃是嬴政穷竭九州寻到的通天之法——九窍不死丹的丹方。”
萧万山浑身一震脱口道:“玄帝大人,难道这世上真有长生之道么?”随即便想到若真有不死灵丹嬴政恐怕也不会中年崩猝。
果然只听酆都叹道:“这世上又有谁人能真个不死,这九窍不死丹虽号称不死,有偷天换日之奇效却也不能逆天改命。想我酆某人虽通医道让我凭空思躇出如此神丹丹方却万无可能,但只是依方推究丹效却还是力之所及。”话锋一转道:“万山,你随我习武日久对武学障一说当有所知。”
萧万山朗声答道:“习武之人往往初练入门时难,而后突飞猛进,之后功力日深却又会迟滞如此往复,节点之处被习武之人称作武学障。”
酆都颔首道:“万山你说的一点不错。”随后朗声道:“习武犹如攀山登天,天高无穷,而人力有竭,攀山之人无论个中天赋如何都会有力尽的时候,此时要想继续攀登便要停下休整积攒元气,人与人的区别只不过在于依个人才智天赋不同休整之时所处山峦有高有低休整时日有长有短罢了。有那天赋绝顶之辈临万丈喘息片刻便可再复前行,也有天赋寥落之人未及百尺便要耗尽一生啊。”酆都说到此处叹道:“由此于我等习武之辈而言,武学障和岁月流转才是一生中最大的阻碍,这九窍不死丹之丹效在于与人延寿增功洗髓破障,虽不能真个逆天改命万寿无疆,但如此神效号称不死亦足称道,哈哈哈。”
萧万山心思稍转激动道:“得此丹方则我教昌隆,在教主的带领下定可战无不胜。”
酆都却叹道:“此言差矣,如此神物岂是儿戏,穷吾一教之力可成一丹已是万幸,岂敢作此吞天痴梦。而且此丹方乃凶吉并立之物,一旦流入武林为江湖宵小所窥探,当比任何神功利刃更加凶险万分。”
萧万山悄眼向丹方看去只见密密麻麻写满了诸般灵药所需,只那为首的第一样便是千年玄参,才知酆都此言非虚,丹方所需实乃万般艰涩,但亦心知即便如此若被武林中人闻知此方,以其洗髓破障延寿增功之效,就说是血漫玄山便在眼前也不为过,当下对玄帝肯将此等大事坦诚相告直觉得感激万分,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酆都说到此处突然不语,双眸如电望向萧万山。萧万山心胸坦荡迎着酆都的灼灼目光。片刻之后只听酆都说道:“万山,你和林菀遥、谢惊涛、许清璇四人俱是我苦心于芸芸教众中挑选出的惊才艳艳之辈,武艺也是由我一般调教,个人所成却全凭自已,四人中你年龄稍长不但天赋绝佳品性亦是勇猛端正,武艺更是远超同济,最合我意,如今我欲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萧万山听此一言大喜过望,他一身武艺多为酆都所传,早视酆都为授业恩师,只是不得酆都允许不敢有丝毫逾矩非分妄想,如今骤然得偿所愿不禁热泪盈眶不及言语纳头便拜,酆都欣然受之。他往日便对萧万山四人倾力相携,待之早如子弟,但碍于心中别有计较,故而不增将四人纳入门墙,只是一般调教观察。说起来玄帝酆都略比吴法吴冥两位兄弟年长一些,此时三人均已步入中年之龄,眼下虽是春秋鼎盛,但创下的赫赫神教终要有人接手,酆都隐隐已有立下传人的心思。萧万山才德兼备深得玄帝酆都的器重,此番北上塞北不但为神教扬威,更是寻到了秦皇秘药九窍不死丹方立下了莫大功劳。酆都再无犹豫之念,现下他虽只是将萧万山收入门下立为弟子,其实心中便是有了认他作为神教下任教主的心思。
萧万山拜匐在地连扣九个响头各个及地乃止,他不以玄功相护额头已然隐见血痕,玄帝见他如此心诚更是欢喜连忙扶他起来。
这时萧万山才猛的想起了林菀遥和谢许等三人,忙下拜恳求道:“师尊在上,弟子斗胆有一事相求。”萧万山入教以来这还是首次开口相求,酆都奇道:“万山你但讲无妨。”
萧万山道:“弟子与林菀遥、谢惊涛、许清璇四人情同手足,皆受恩师再造之恩,如今弟子乞怜得蒙收录,望恩师再开恩典得以共立门墙。”
酆都见他义气深重也是暗暗心喜,但他不肯将四人一并收徒,便是怕四人以后由这教主之位引出祸端,当下如何肯答应,略一沉吟说道:“难得万山你有这份仁义,只是为师有些计较不便应允,这样,以后为师传授给你的武功,你可酌情自传与其他三人知晓,如此却与为师相传无异。”
萧万山见恩师坚决,又思及只要自己将恩师所传尽数传与三人,便如现在这样一般无二也不强求。其实酆都武学修为何等惊人,他亲自传授萧万山和萧万山代为传与另外三人如何能够等同,酆都如此作为却也是防止萧万山日后与其他三人武艺不分伯仲而引发门派之争,更可借此让另外三人对萧万山生起感激之心,以后并肩辅佐萧万山共为神教出力。但是玄帝此中深意却不是此时的萧万山可探知的。
翌日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将要开门收徒的消息不胫而走,广知于武林诸强,此时的玄罗神教如日中天,虽然和紫阳观少林寺等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颇不对付却未真个撕破面皮,所以虽是私下里冲突屡见,这时却是谁也不想第一个站出来真个触怒这等巨*物,因而无论正邪均有人欲借此良机与神教修好,真可谓人人奋勇争先,四方奔走搜罗珍宝,备下的贺礼一个胜似一个的厚重,更有那心思狡狯之辈,从玄帝酆都开门收徒这一消息中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眼下虽说玄帝酆都春秋鼎盛,罗天法王吴法、不动冥王吴冥两位副教主也是叱咤江湖,却已经有人开始私下打听萧万山的种种情貌,一时间流言涌动猜测纷飞。
当下武林群雄忙于准备贺礼,萧万山却是疲于应酬神教内部的诸多人等。此时的玄罗神教势力庞大,明面上因摄于酆都威名而显得众志成城,但私底下却是各结党羽派别林立。接连几日只是接待八部天龙众的八位部主就让萧万山焦头烂额,好在乾达婆纳兰秀以及紧那罗齐宫羽这段时间和萧林二人走动颇多感情较深并不计较许多,只是萧万山却不知自己因何事得罪了阿修罗部部主罗血荷,以致这位美艳著称的蛇蝎美人对他颇有为难之处。剩下的诸如天众部天齐、龙众部龙灭、夜叉部柳莺莺,迦楼罗部欧阳魔劫,摩呼罗迦部苍莽这五位部主中,只得摩呼罗迦苍莽一人性情豪爽直率容易招待些,余下的几人无一不是心思深沉狡狯机敏之辈,言行一个赛一个的繁复难测,这些人中对于萧万山蒙录玄帝门墙之事艳羡恭贺之心固然不少,那妒恨怨毒的念头也未必就在少数,只是一个个畏惧玄帝酆都神威,诸般想法藏而不露深埋心底罢了。
倒是林菀遥、谢惊涛、许清璇三人由衷的帮着萧万山着实打点了不少的杂事,他们四人一处学艺感情极深,加之萧万山最为年长为人又豪爽正直颇得其他三人敬爱,武功更高过他们许多,三人于他此番拜师却是只有心喜毫无芥蒂,私底下只怨自己努力不够未能蒙教主青眼荣录门墙,只道来日加倍努力武功大增,讨得玄帝欢心定能够一一得偿所愿。尤其是从萧万山那里得知,教主玄帝恩准萧万山将所学一一授予三人并无半点私藏,更是个个羞臊只道是自己平日惫懒,武艺不得上进惹得玄帝大人不喜错过了良机,此后三人日夜苦练虽终是不及萧万山那般迅猛精进,却也是各个名扬天下此是后话不提。
举行拜师之礼当日,玄山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叱咤峰更是人满为患招待各路宾客的宴席从峰顶一直蜿蜒到山腰,便这般还有很多小门小派流侠散人未得席位,只得艳羡的看着别人落座畅饮。
风云堂内酆都高坐正中,萧万山拜于堂下三叩九拜正式行了拜师仪式,一旁见证的除了玄罗神教内二王三圣八部部主外,余者皆是当今武林中声名赫赫之辈,眼见礼成无不高声恭贺,萧万山站在酆都身旁谦卑有礼的受了众人道贺,紧跟着便是如流水般送上的各门各派献上的贺礼,直把个帮内负责点收礼物的执事嗓子都喊得哑了,礼品清单足足写了数册。其中数目最多的大都是些金银俗物,上等兵器独门灵药也收到了不少。更是有些门派颇费心思贺礼最为珍贵,萧万山听得执事唱礼记得几样却是:
岐黄门门主轩辕青木送上的九叶灵芝和千年玄参各一支,岐黄门渊源颇久自诩轩辕黄帝后人,当代门主轩辕青木医术通神与玄帝酆都以医论道私交甚好,门下弟子更是杏林扬名各人武艺虽不惊人却颇受江湖中人尊敬。
万寿山庄献上的五十年深山黑熊胆一枚,极品鹿茸一对。万寿山庄原名万兽山庄,后代继任者嫌其名粗鄙,遂将‘万兽‘更名为’万寿‘,门下弟子精通捕兽驯兽,以野兽为师学得一身本领,据传先人以医圣华佗五禽戏为根基创出一套武功威力不俗。黑熊大多寿命在二三十年,四十年的就已少见,五十年的深山黑熊胆举世罕见已是弥足珍贵,何况又另献上一对珍贵鹿茸,只看这对鹿茸皮茸紧贴色正光润便知定是极品。久闻万寿山庄庄主薛战龙外粗内细,如此不计血本却是要借机抱定玄罗神教这棵参天大树。
苗疆腐仙教敬献的乃是独门秘药万仙驻颜丹一瓶,这腐仙教行事乖戾狠辣武林中人多敬而远之,虽说玄罗神教本是声名不佳被人暗地里称为邪教,但这腐仙教却是口碑更差人称毒教,教徒善使巫毒蛊术调配诸般剧毒,这万仙驻颜丹其实也是一种毒药,只不过这万仙驻颜丹服用后会僵凝周身肌肤,而以解药佐服便可起到延缓容颜衰老之奇效。由于万仙驻颜丹炼制艰难调配所需材料珍贵非凡,加之腐仙教教内多是妙龄女子,如此这般流入江湖他人手中的万仙驻颜丹极为罕见,故而被武林中在意容貌之辈尤其是一些妙龄巾帼英雄奉为圣药万金难求一粒。
紧接着熔炉堡呈上的却是一把剑鞘,上著秋水二字。当年熔炉堡雌雄神剑似水流年横空出世,却终无力护佑,双剑齐失只留下了两副先铸成的剑鞘,后来雄剑流年不知所踪,雌剑似水却被酆都所得赐予阴圣林菀遥更名为秋水,此事江湖上早是人尽皆知,这些年不乏有那好事者以此讥笑熔炉堡。然则上代熔炉堡堡主剑刑天因此郁郁而终,此时当代堡主剑凌霄却亲自将剑鞘奉上,并把鞘上似水二字改为秋水,已经是直白的表明熔炉堡屈服于玄罗神教威势。不过武林中向以实力称雄,眼下堂中却也无人敢笑话剑凌霄,说起来他们来此如何不也是忌惮玄罗神教,只是有一人见此般情景却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众人闻声无不惊骇,齐目看去却是一青年侠客约莫二十多岁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在座之中有认得此人的,却知道是灵隐阁阁主灵虚子的首徒玄真,说起来这灵隐阁出世而居地处偏远,门下人丁稀少本来算不上什么大派,然而灵隐阁历代每每英才辈出因此在江湖中颇有些影响力,更是武林传言素有灵隐阁下无庸才的美誉,传闻灵隐阁门规极严,每代只掌门人方可收徒传艺,对门人的品貌根骨要求更是甚高。这一代掌门人灵虚子已年过花甲在江湖上素来德高望重,传闻武功深不可测,便是玄帝酆都对此人也颇为忌惮,心知如若动手未必便有十足的得胜把握。
却说剑凌霄生父上代堡主剑刑天因‘似水流年’双剑被夺郁郁而终,剑凌霄此番亲来玄山恭贺献上剑鞘已是万分羞愧难耐,当下听得眼前这青年男子发出冷哼顿时恼羞成怒喝道:“你是何人门下,竟敢在叱咤峰上放肆。”剑凌霄为人城府极深,虽然发声呵斥,却并无其他行动反而退后一步立于一旁,只是拿眼朝玄罗神教诸人看去,此人只言及青年在叱咤峰放肆,便是将面前少年这份难题抛给了玄罗神教。
那青年貌似极为鄙夷剑凌霄为人,连眼角也不去看他,见众人望向自己径直走上前来朗声道:“在下灵隐阁玄真拜见酆都教主,弟子尊家师之命前来送上本派贺礼。”说着双手将一轴字卷交予了一旁的执事。
剑凌霄见这青年竟只送上一副字,也是冷哼一声却是讥讽玄真灵隐阁的寒酸。
酆都一招手,教内执事将字卷呈上,他打开一看却是上书一副对联,上联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下联却是壁立千尺无欲则刚。十六个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自有一种平和自然的风骨跃然纸上,心知大家风范,这位灵虚子功力暂且不论仅这份淡泊超然的修为却是要略胜于自己。
再看这幅对联上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似是在赞叹玄帝酆都的心胸,玄罗神教摒弃门户之见引天下英才为己用如大海般包容万物才得以有今日鼎盛的局面。下半联壁立千尺无欲则刚却是仿佛在规劝酆都莫为己甚当及时罢手,如高山般摒弃纷杂的凡世私欲功利之心才得以挺立千尺如斯刚强。
酆都沉吟不语未置可否,一旁的不动冥王吴法却是有些急了,他们兄弟二人功利之心远比玄帝酆都要重得多,这些年如此尽心辅佐酆都所图当非屈居于这这玄山一地,此时生怕酆都受了灵虚子的蛊惑,当下在酆都身后悄然冲龙众部主龙灭打了个手势,龙灭轻轻颔首。站出身来抢道:“久闻灵隐阁大名,今日得见少侠风采当真名不虚传,属下不才一时技痒,欲和玄真少侠切磋一番,望教主大人恩准。”
玄帝酆都却是也对灵隐阁的武艺颇有兴趣当下便答允了,看向玄真。
玄真子心知方才自己因不齿剑凌霄为人而发出的冷哼已是大大得罪了玄罗神教,此时推脱不得更不愿此时此地在武林群雄面前弱了灵隐阁的声名亦点头答应。
叱咤峰风云堂乃是神教机要之地占地颇广,足有十数丈方圆故而内部宽绰,见礼的客人各后退几步便在中厅为二人腾出一片开阔地方以便二人施展绝艺。龙灭玄真各向酆都施过礼,二人分南北而立,龙灭外修九龙棍法内修兴云功内外具有非凡火候,只是此时名曰切磋他倒是不方便取出自己那条熟铜盘龙棍。玄真子腰系长剑,剑鞘上玄真二字熠熠生辉当非凡品,见龙灭未取兵刃便也将长剑解下放在一旁。
二人临渊对峙,龙灭也不抢攻微笑着看向玄真,玄真见龙灭并不攻来知道对方自重身份,也不以为意一掌向龙灭打去,龙灭侧身避开使出龙爪手的擒拿功夫去捉玄真手腕,玄真这掌也只是试探并未打实,见龙灭使得擒拿手来抓,立马变招搓掌成锥反先向他脉门点去,如此一眨眼功夫双方已经对拆了十数招。
众人见二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无不骇然。他们此来玄山固然惊于玄罗神教将广兵多,此时眼见只一龙众部部主便已如此了得难以对付更是惊叹,却有更多人是惊于灵隐阁玄真的手段。无不心想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灵隐阁超然于世实非浪得虚名,如今只见这弟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竟已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又复想到所幸这灵隐阁人丁不众无甚野心,转念又开始顾虑自己等人此番如此讨好玄罗神教会不会交恶那些名门大派,眼下虽然玄罗神教势大难敌,但那些真个敢唱反调的大派又有几个不是根深蒂固。
他们围观的这般思量着,场上二人却是另一番景象。若论真实武艺玄真实要逊色于龙灭一筹,八部天龙众部主艺业各有所长,但只功力深浅来论却当首推天众部龙众部二位部主,灵隐阁功法超群威力不俗,但玄真却输在习练日浅功力火候不足,果然玄真再斗片刻已觉不支,他灵隐阁出世而居清风束广袖云光不留心,于胜负一念并不执着,眼下又见龙灭掌力往往含而不吐还道是对方手下留情,便存了认输之念,想那龙灭年过而立比他年长许多又身居玄罗神教要职,二人这般斗了许久,当下便是输了却也无人会因此小觑了他。
玄真此念一生,对面龙灭立时便察觉了面前玄真攻势放缓,如他这等老江湖怎还能不知面前青年的想法。其实平心而论以他的武功胜过这玄真本是不难,只是动手之前不动冥王的手势分明是要让他结果了面前这青年的性命,可玄真毕竟玄门正宗武艺不凡,龙灭生怕过早出手弄巧成拙误了冥王吩咐,故此才虚耗了些时辰用意是消耗玄真功力再寻必杀之机。此时猛觉对手欲退哪里肯放,双掌劲力一涨顿时逼迫过去,玄真只觉得压力豁然倍增,不及开口只得勉力应对。
这时明眼人都瞧得玄真败势已成,却是不动冥王生怕教主酆都此时叫停二人,不动声色的冲着龙灭一挑眉角,龙灭眼下十分心思倒有三分一直留意着冥王,见他扬眉心知这是在催自己快快动手,也顾不得是否有十分的把握,瞅准玄真腹部的一个破绽,运足兴云功一掌印在玄真身上,玄真顿时重伤呕血飞退。才退几步便觉得后背撞到身后一物上暗叫了声不好。
龙灭却没想到面前这青年如此了得,这般不利形势下还能运功护住要害,中了自己这一掌竟得个只伤不死,欲待追击却见萧万山从后面扶住了玄真,而后身形一闪转到了二人之间阻住了龙灭进击之路,这一下虽未真个出手,却是用自个儿护住了受伤的玄真,龙灭在玄帝酆都面前不敢放肆只得无奈止步。
其实说来萧万山与这玄真先前并不相识,今日初次相见无甚好感却也无恶感,只是他心知此时神教已是树大招风之势,那灵隐阁久不Сhā手江湖中事,兼得这玄真此番前来又是为自己拜师祝贺乃是客人,若当下任由龙灭坏了他性命,却是平白树此强敌颇为不智于神教更是有损无益,故而最后时刻挺身护了玄真一命。
玄真此番片刻之间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感激的看了萧万山一眼,勉力起身对龙灭躬身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龙灭打了个哈哈笑道:“果然名师高徒,玄真贤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非我辈能及啊。”
酆都机敏多智,见龙灭最后举动反常又见他总是偷眼向自己身后看去,一转念便知道是身后二王怕自己听得灵虚子的规劝,故而授意龙灭击杀玄真,如此神教与灵隐阁结仇便再无退路。酆都杀伐果断本于玄真是死是活并不看重,但二王此番作为却让他颇为反感。只是两人追随玄帝日久,酆都重情不便呵责,只是淡淡的看了龙灭一眼。这一眼却使个龙灭冷汗激流浑身一颤。
酆都缓缓开口道:“玄真贤侄少年英才,我这部下痴长贤侄几岁才赢得一招半式,下手不知轻重,玄贤侄你且上前来。”
玄真子此时已无所惧,依言上前。酆都伸手去捏玄真手腕,玄真只觉得酆都这下看似十分缓慢但自己就算不伤也无法躲开。思量间被抓住的手腕处已传来一股热力,在自己体内一转,却是酆都帮自己梳理了一遍紊乱的内息,胸口一震一口淤血呕出内伤竟霍然好了大半。这才知道面前玄帝功力之深实不逊于自己师尊分毫。谢过酆都大恩便欲就此告辞离去。
酆都却道:“贤侄慢走,我这里也有一副回礼请代为转交汝师。”当下命一名教众取了一副上好空白卷轴提笔挥毫,片刻将卷轴封好,使人交予玄真。酆都题字时萧万山站的最近瞥见写的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十二个大字,各个锋锐纵横较之灵虚子的飘渺出尘别有一番韵味。
却是酆都有感于灵虚子一番好言,以此作答。穷则独善其身,意为灵虚子自甘蜗居隐世出尘修于己身。达则兼济天下,则叙的是酆都不甘寂寞欲以有用之身扬志天下。他与灵虚子二人均是旷世人杰,‘穷’‘达’本就只在二人一念之间,只是所求之道不同,因而所走之路不同而已。
玄真子收了卷轴仔细放好,又瞧了萧万山一眼转身离去。
打发玄真子离去后先后又有一些帮派献上贺礼,片刻手下来报飘香斋乌轻侯亲自到访做下一席酒宴。这飘香斋在当时可谓是誉满天下,不论是达官贵人、巨贾富商还是武林才俊无不以能够进入飘香斋用膳为荣,乌轻侯本人乃是这飘香斋的主人,江湖人称灶王爷,做出的佳宴据说尚要胜过大内御膳房里的御厨,此番屈尊来此亲自下厨做下一桌席宴,却是酆都难料之喜,当下领了萧万山、罗天法王、不动冥王以及几位交好的门主共同入席,席间觥筹交错自有一番非凡热闹。
这边玄真子离了玄山,取小路疾行赶回灵隐阁,将字轴交予恩师,灵虚子见爱徒负伤又一路颠簸颇为顾念,急忙探查一番却见经脉虽损但已得高人梳理并无大碍。当下玄真子便将自己于玄山叱咤峰上所见所闻一一禀告恩师。灵虚子听得腐仙教、万寿山庄、熔炉堡等门派都有意投靠玄罗神教刻下颇为担忧,展开卷轴看去只见上面所书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十二个大字笔意凌霄而起宏图之志跃然纸上,只怕酆都一意孤行这番作为又将会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莫大的浩劫。
当下取了纸笔挥毫写下几封书信嘱门下童子分别送往紫阳观、少林寺、圆月派、游龙门。这四派均是当今正道魁首,武林的中坚力量,和玄罗神教势不两立,此次玄帝收徒他们四派是万不会使人前去道贺的,如今江湖上狂风欲起当要知会他们一声,怕只怕这场风暴牵连之广连灵隐阁也将被席卷之中难以独善其身啊。
正所谓:玄罗神教酆都力破通天锁,千年流转秦皇丹方现人间。玄帝酆都开门首收徒,武林震动群雄齐恭贺,风云堂灵隐玄真战龙灭,破奸计玄罗阳圣巧救人。
灵丹之密——银龙篇
玄罗神教因教主酆都收徒一事举教欢庆数日,待得庆典结束,前来恭贺的各路人马尽数离去,玄帝酆都召集部众安排了一番近日的教中事宜之后,却将萧万山一人留了下来。
萧万山心知恩师必然有要事吩咐于他,果然待得众人离去只剩师徒二人之时,酆都才开口道:“万山,今日为师将你留下却是有些紧要事需得你去办。”萧万山垂首道:“恩师只管吩咐,万山无不遵从。”
酆都接着叹道:“九窍不死丹不愧为绝世灵丹,丹方上记载的炼丹所需无一不是当世奇物,仅凭我神教这些年的积聚终是捉襟见肘,现下仍有不少所短之物。其中大多为师已加派遣人手前往神州各地高价搜罗,但有几样奇物干系重大颇为难寻,一旦所托非人恐怕非但难以寻到还会走漏了消息,此事首重机密为师可用之人不多,便希望万山你能再辛苦一趟代为师办妥。”
萧万山毅然道:“万山定不负恩师所托。”见萧万山应下,酆都十分欣慰叮嘱道:“你此行首重机密不能多带人手,最好是一人孤身上路,行事之时得手与否尚在其次却万不可令人因此生疑,此丹干系重大需要谨记,好了万山你且附耳过来。”
当下将萧万山叫到近前耳语数句,萧万山只听得依照丹方所载,炼制九窍不死丹眼下尚缺太湖银龙、封喉树果、穿云草、百脉泉等几样天地奇珍,这里面也仅百脉泉萧万山略有耳闻,据说乃是齐鲁之地仙泉门的镇派至宝。
传闻早年江湖中曾有一位奇人,此人不但武艺超群而且遍行四海尝尽天下美酒佳酿,自称酒中仙人。
这酒中仙晚年游历于齐鲁之地,机缘巧合之下竟让他寻到了一眼仙泉。酒中仙一生嗜酒如命,于酿酒之道也是极为精善,便尝试以此仙泉之水佐以精粮鲜果酿酒,不料竟酿制出了不世佳酿一饮而醉,此后非此佳酿便觉难以入喉,结庐于此常饮之下惊觉此酒竟有滋润百骸之奇效,自身武学修为竟颇有增益,遂长居此地纳徒立派建立了仙泉门,那眼仙泉被酒中仙称作百脉泉,以百脉泉水所酿之美酒便唤作百脉酒。
至于太湖银龙、封喉树果、穿云草这三样奇珍,萧万山却是闻所未闻了,更不知该如何去寻找。当下赶忙求教于恩师,所幸玄帝酆都博古通今,又于八卦通天锁中的丹方里寻到了一些线索当下一一指点了萧万山知道,却是:
吴越之地有大湖,古称震泽现名太湖,这太湖内不但水产极为丰富更是生有一种奇鱼,此鱼形似玉簪,色如象牙,周身无鳞无刺,无骨无肠极为珍贵被当地渔夫称作鱼参,历来各朝各代均被选作贡品敬献大内,寻常鱼参只得成人手指般大小便已为珍品,但传闻中却有那鱼参之中的王者,身长逾尺腹生逆鳞,非大机缘大福禄难得一见唤作银龙。
蜀中有奇树,传闻是上古异种,树龄不详乃是毒神之木,根、茎、叶、枝皆含有剧毒腐肌蚀骨见血封喉,相传这毒神之木后来被蜀中唐门偶然寻到自此数代窃据,门人以其汁液制毒喂于兵器对敌,伤者如无唐门秘药绝难活过半个时辰端的是狠辣无比,尤其是此树果实毒性更烈于其根茎汁液,当真是沾者立毙无药可解,只是此树每开花一次均要历时数十载,花落花开数次方可结果少许异常珍贵。这毒神之木因此又被称为见血封喉,封喉树所在乃是唐门绝密仅在唐门历代掌门之间口口相传,除此之外便是子女至亲也不得将其相告,此乃唐门掌门接掌门派之时需立下重誓的铁律。
至于穿云草却是相传生于西陲穿云山云海之上的摩天绝巅,穿云山本地势险要,摩天绝巅更如Сhā天利刃灵猿难攀亘古人迹罕至,故而穿云草的存在鲜见记于书册竹简罕有人知,好在萧万山武艺不俗轻功亦是绝佳,如此算起来反倒是这穿云草在几样之中似乎最易得到的。
萧万山正自思躇几样奇物,却又听得恩师酆都叹道:“本来以我神教当下的声势,百脉泉和封喉果这两样,只需派遣得力之人前去齐鲁蜀中两处讨要,料那仙泉门和唐门也不敢不给我酆某人几分薄面,只是近日来不动冥王派出的手下探知紫阳观、圆月派、游龙门、少林寺突然来往甚密,恐怕这些人是要对我神教有所图谋,这些腐门朽派固步自封食古不化,论实力单打独斗皆非我神教之敌,怕只怕……”
萧万山道:“师尊大人可是担心他们联合起来与我神教为难?属下以为这些门派枉称名门正派,但是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屡见不鲜,又皆忌惮我教神威,如今联手自保有余而图进取则难矣。”
玄帝酆都叹道:“万山你此言不差,若是往日时节这些门派之间恩怨纠结万难团结一心犹如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只是眼下神丹丹方现世,为师命人四处采购灵药奇珍已被一些有心之人瞧在眼中,而你上番北上一行所作所为别人留心之下打探不难,一旦炼制九窍不死丹之事泄露出去我神教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遥想数年前熔炉堡‘似水流年’两把兵器外物尚引得天下无数英雄泼血相争,更何况此等逆天灵丹,消息一旦泄露这些江湖宵小武林伪善必定蚁附蜂拥玄山,倒是不可不防,。”
玄帝酆都紧接着叮嘱道:“万山,你此番出行凶吉未卜,离山前可先往乾达婆纳兰秀处一行,纳兰精通西域奇术所善颇众,为师已经亲自吩咐她为你连夜赶制了一副人皮*面具,你带在身上必要时用以掩人耳目。至于为师传与你的烈阳掌法乃是为师当年闯荡江湖时的傍身绝艺,当年和为师交过手的各门各派高手中恐怕有人识得,故而此行你不可轻易展露,如迫不得已,一旦出手就万不可留情,现下为师再将玄门绝世武学玄霄功的入门心法传授于你,你一路上要好生习练对此番行事多有裨益。”
萧万山拱手恭敬道:“弟子定谨遵恩师教诲。”
萧万山根骨颇佳记心又强,未几便将玄霄功入门总纲记熟,玄帝酆都又助他功行周天体悟一番,这才伸手拍了拍萧万山的肩膀温声道:“万山,为师知你素来性情刚烈勇猛绝决,此番出门行事如见事不可为,便先行回返再做计较切莫勉强,须知世事无常以己为重。”
萧万山如何听不出恩师话中的深厚关切,拜别了恩师,这才径自去了乾达婆纳兰秀处取那人皮*面具。
乾达婆纳兰秀即得了教主酆都的吩咐,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详细的指点了萧万山面具如何佩戴使用的法子。却也不知这人皮*面具是纳兰秀用何物所制,真个薄如蝉翼拿在手中混若无物。
萧万山将其戴在脸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生硬憋闷之感,纳兰秀拿来铜镜给他。萧万山只觉得铜镜中自己原本棱角分明的刚硬面庞带上人皮*面具后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不但显得柔和了许多岁数看上去也要变大了几岁,便是种种表情的展露也丝毫不见生硬。
说起来萧万山林菀遥等神教四使这些年来一直在玄山总教追随玄帝在总教精修武艺,本就少在江湖中走动露面,如今再有这副人皮*面具的帮衬,自躇若非极亲近之人万难认出自己,却是于行事更加便利不禁大喜。
纳兰秀却是对自己的这个作品似乎并不满意,只是无奈道:“萧兄弟,这面具毕竟有些粗糙,我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事出突然太过仓促,即便连夜制作也只是草草完工未及精修,不过想来只是用来遮掩本身面目也堪使用了。”萧万山想不到在他看来如此精妙的面具在纳兰秀眼中也还只是个半成品不禁暗自称奇。
谢过了纳兰秀,收拾停当的萧万山孤身上路星夜赶往吴越之地。
却说这日萧万山终是来到了太湖左近的一处市集,奔波半晌正觉腹中饥渴难耐便就近寻了处看起来颇为干净敞亮的酒家,飞身下马赏了些银钱将坐骑交与店内伙计照看,刚走入店中还未等入座就听得有人正在高声谈论,萧万山心念一动选了处离得较近的空桌落座。
刚刚坐稳就听得邻桌一武者打扮的汉子大声道:“要说这回太湖三妖三兄弟算是发达了,此事但凡办成定能大大的讨了知府安大人的欢心。”同桌的另外一个汉子却不以为然哼道:“那太湖三妖的老大翻江龙只是踩了狗屎运赶对了运道,换了咱家有这运气,定比他们三人风光。”这时节客栈酒肆里往往最是热闹不过,只因五湖四海赶路的人来人往三教九流诸般人等一应齐全,旁人瞧得此二人有些新鲜见闻连忙一窝蜂似地围将了过来。
起先那人见引得众人齐齐看向自己,顿觉颜面生光一时谈性大开,说起来这消息本也是他们二人刚从别处听来的,可如今从这汉子口中讲起来吐沫横飞直似自个儿二人亲眼所见一般,一番编排添油加醋三分实七分虚直说的围观的众人如痴如醉。
原来却是这吴越太湖之上有三个结义兄弟,老大人自称翻江龙、老二诨号食骨鲛、老三外号吞天鳄。这三人早先本是混迹在太湖上讨生活的渔家船夫,只是兄弟三个一般的好逸恶劳心歹人毒,又是各有一番拳脚武艺,于是平日里打渔渡客之暇,也没少干那谋财害命的勾当,不知多少孤身上路的客商游人死在了他们兄弟几人手上。虽是这三兄弟手脚利落下手狠毒从不留下活口,但久而久之终是落下了个太湖三妖的匪号。
刚巧这些日子时值金秋又到了每年上贡的时节,苏州府知府安保国安大人新来此地上任,为讨圣颜垂顾,早早便舍下重赏着人在太湖左近四处大肆围捕采购鱼参,太湖三妖三个兄弟听得了消息挨不过银钱的诱惑,也想来凑凑热闹。
要知道往年鱼参采购都是有人专*供,哪有他们这些人露脸的机会,太湖三妖中老大翻江龙最通水性,也不知哪路神仙垂青,这翻江龙此次不但寻找了为数不少的鱼参,更是意料之外的网住了一条怪形奇鱼。这奇鱼形晶莹剔透貌倒也像极了寻常的鱼参,只是身长却足有尺余,更奇的是不同于寻常鱼参周身无鳞,这奇鱼却是腹部有逆鳞一片,正应了那传说中天龙的祥瑞之相。
这一下可不得了,太湖奇鱼现世祥瑞之兆骤升的消息不胫而走,苏州府知府安保国听闻了此事大喜,先是连夜差人来大肆褒奖一番,护送官军未至之前着翻江龙好生护佑此等祥瑞,待到官军赶到择日进献送往京师必定另有封赏。
眼下太湖三妖几兄弟简直把这怪鱼当做祖宗般供奉了起来。前些时日左右邻里相熟之人三妖还引领着走近瞧个新鲜,可是到了这几天便连三妖的宅院都靠进不得了。
萧万山连日来赶路来此正自苦恼,他虽从恩师酆都处得知了这太湖银龙形貌以及大致所在,但想这偌大的太湖水泊方圆数百里湖水深不可测,那寻常鱼参已是颇为珍奇列为进贡之物,更别提那传闻中的太湖银龙简直便如大海捞针一般非大机缘者别说抓到如何能够寻见都未可知。哪曾想他人刚到这吴越之地,在这太湖左近的酒肆中便听得了这等消息,当真是天佑玄罗神教当兴,当下不动声色的吃喝一番结了饭钱,悄悄向酒保打听了那太湖三妖的住处大步离去。
这太湖三妖在这太湖左近却是薄有名气,三兄弟便就住在这太湖左近的一处院落里,绿树掩映高墙大院俨然一副豪门大宅的模样,不知内情的人哪能想明白臭名昭著的太湖三妖,三个渔夫船家如何得来的这偌大家业。
大院门廊处此时竟然站着几个州府的差人,左近的百姓被官差阻拦不得近前,只能站在一旁边巴巴往宅子里看去,边听身边早先时候有幸见到的朋友小声谈论那被翻江龙抓住的奇鱼形貌,就连一些腰间鼓鼓前来拜访的武林人士也被几名官差拦在了门口。一个身着绿袍只两鬓处生有杂乱毛发的凶恶汉子从宅子里赶将了出来,向这些江湖豪客们一一抱拳施礼,
人群里有那好事的一见这汉子出来便小声议论起来,萧万山耳目通灵从周围人的言语中听出眼前这绿袍大汉正是太湖三妖中的老三吞天鳄。
只见这吞天鳄笑容满面小心谨慎的劝走了几位绿林好汉,这才回返内庭中去。
此时天色渐晚,陆陆续续又有几批携刀带棍的汉子慕名前来拜访,想要一睹祥瑞神物的形貌,但都被门口的衙役一一拦了下来,这些汉子多是些苏州本地太湖左近的绿林草莽,来来往往许多人也没一个真正的武林名宿,青天白日之下不敢和州府官差为难,只得一个个乘兴而来悻悻而去,然而太湖三妖行走江湖多年却是不敢失了礼数得罪了这些武林同道,兄弟三人轮番出来和这些武林人士见礼赔笑。
除了那穿绿袍的老三吞天鳄,太湖三妖中的老二食骨蛟却是个大头圆脸汉子,老大翻江龙则是带一顶斗笠身着蓑衣如同寻常乡间船夫一般的打扮。
又耐心等了半晌,待得月满中天之际,萧万山身形一动翻墙而入,一路蛇形鼠步小心避过了庭院里的州府兵丁和杂役下人,却见偌大的宅子里黑漆漆的仅中厅仍有火光闪烁,隐隐透出人声。于是矮身潜到中厅近前躲在阴影中透过窗子往内一瞧,只见厅内正中摆着一敞口大磁坛,坛中装满了清水一条雪亮奇鱼在坛里正自舒展身躯缓缓游动。定睛看去只见这坛中奇鱼身长逾尺色如象牙,却不正是恩师酆都口中丹方上记载的太湖银龙的形貌,不禁大喜过望,再去细看,此时已是夜半光景,中厅内却还有四人围席夜宴而坐。
灯火摇曳中,萧万山认得其中三个正是白日里见过的太湖三妖,另一个坐在正中上座的汉子却是个陌生面孔,但见生得方面大耳身材魁梧,一身锃亮铁甲护身,看起来却是位将军模样的人物。
只见厅内翻江龙站起身来对着那位正座上军将打扮的汉子举杯道:“此番有劳南将军大驾亲临来这穷乡僻壤,草民兄弟三人招待不周实在是多有得罪,今日特地备下薄酒,还望南将军多多包涵。”
翻江龙说着举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食骨蛟吞天鳄也连忙一般起身满饮杯中之酒。
那南将军却是稳稳坐着也不见起身,右手轻举斟满的酒杯送到唇边,只是微微沾了沾嘴唇就把酒杯放了下来。
翻江龙瞧在眼里,连忙对着中厅大门拍了拍手,一个下人应声推门而入,双手高举过顶恭敬的端上一个装饰华美的锦盒,翻江龙起身将锦盒恭敬的递到南将军面前赔笑道:“我兄弟三人均是山野村夫识不得礼数,这里准备了些小礼物是我兄弟三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南将军务必笑纳。”
南天霸不动声色的接过锦盒只觉得入手颇沉,打开一看只见盒中密密麻麻的堆满了金银珠宝这才颜色稍霁,他本是新上任的苏州知府安保国手下大将,此次被知府安大人派来护送三个山野贱民捕获的怪鱼本就老大不情愿,倒是没料到眼前这三个粗鄙村夫其貌不扬出手却是颇为阔绰,想到这一番护送的任务不至于空手而归一时也是心情大好面露笑容。
太湖三妖见南天霸收了自己等人送上的锦盒,不禁齐齐松了口气,只那老三吞天鳄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须知他们兄弟三人在这太湖水道厮混多年,刀头舔血剪径劫道谋财害命,那锦盒中装的金银珠宝便是大半的身家性命了。
南天霸轻轻将锦盒放在自己身旁,霍然起身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大笑道:“三位的大名南某人在苏州城内也是早有耳闻,只是小将在安知府手下听命,整日忙于军务实难分身,故而一直无缘拜会苏州地界的诸位豪杰,此番有幸得见,三位果然是个个英雄非凡,哈哈哈。”
食骨蛟忙起身亲自给南天霸添酒低声赔笑道:“咱们兄弟三人粗野,蜗居水泊识不得礼数,以后但有不当之处还望南将军在旁多多提点照顾。”
南天霸笑道:“你看看这是说哪里话,三位好汉皆非常人,此番又寻得了奇鱼祥瑞立下偌大功劳,不日州府将祥瑞献于天子驾前但得龙颜一悦,诸位日后必定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到时飞黄腾达贵不可言,那时说不得反倒是小将要多多仰仗三位的提携才是啊。”
太湖三妖听得南霸天此言个个均是颜面生光,仿佛荣华富贵加官进爵近在咫尺,一时间扬眉吐气,便觉得眼前的这位南将军也非如往日那般高不可攀了,相视一笑三兄弟连忙谦虚了几句,一时间厅堂内宾主尽欢,四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一道黑影突地破窗扑将进来,老三吞天鳄离得窗口最近还未来得及发声呵斥,便觉眼前一花银光一闪,却是被来人只一刀就将颗大好的头颅砍落在地,翻江龙和食骨蛟二人眼见三弟被害顿时大怒,却苦于三人在此处陪苏州府偏将南天霸饮宴不能携带兵刃,只得齐齐大喝一声二人各自胡乱抓了桌凳攻来,萧万山跟随玄帝酆都多年哪里将他们这太湖三妖看在眼里,手里钢刀上下翻飞一劈一砍就磕飞了翻江龙手里的椅凳,顺手将钢刀Сhā进了翻江龙的前胸,翻江龙顿时气绝。食骨蛟眼见大哥三弟两个转瞬间尽皆遇难,更是胆寒转身想走,只是没逃几步就被萧万山甩出手中钢刀连人带刀钉在了紧闭的中厅正门之上。
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萧万山举手间连杀太湖三妖,门外执勤的兵丁方听得屋内的响动围拢了上来。萧万山却是眼中寒芒一闪向身披铠甲的南天霸看去。
南天霸被萧万山眼光一扫如坠寒窟,他虽说是个将军早年也算颇有些武艺,但一者这些年跟着知府安保国富贵了荒于军阵生疏了架势,二者此时眼见萧万山大发神威连杀太湖三妖勇猛难敌,而自己左近更无半个兵士护卫早被吓破了胆,一见萧万山看向他,未等萧万山出声便已吓得哆哆嗦嗦,连忙隔着房门将围拢过来的手下军士喝退。
屋外的兵士听得将军号令刚刚退开,南天霸南大将军已是一头跪倒在地,对着萧万山声泪俱下连连叩首道:“大侠高义,这太湖三妖为祸太湖已久,小将早有剿灭之心只是苦无良机,今日幸得大侠出手除去此等恶瘤刁民,此举泽被苍生救万民于水火真乃苏州之幸。但小将素闻侠义之士淡泊名利,来日若有人问及今日之事,小将便只会言明太湖三贼内斗俱亡,并未瞧得大侠半点侠踪仙驾,若违此誓必叫万箭穿心死于阵前。”言罢生怕萧万山还不肯放过自己,一个劲儿的只是磕头。
萧万山也不去管他,径直走到屋内正中的大瓷坛近前,从怀里掏出一块似皮非皮的油亮包面将水中的尺长银龙细细裹好。南天霸偷眼瞧见萧万山似乎无意杀他,方觉得一颗心在腔子里稳了下来,只道萧万山杀此三人乃是激于义愤又或是江湖仇杀。
哪想到萧万山连杀三人似是犹自不足,眼看着竟是要将知府安大人指明的祥瑞奇物一并带走顿时大惊。这一惊倒一时忘了叩头整个人僵在那里,却是想要上前拦阻又自不敢,如此一番犹豫,萧万山身子一晃已从破损的窗户处遁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再难寻觅。
灵丹之密——封喉篇
却说唐门屹立蜀中山城已有数百年光景了,这期间朝代更迭斗转星移,江湖上潮起潮落,就连唐家堡的家主也不知换了多少代,其中有那雄才大略的也曾领袖唐门众弟子一度杀入中原纵横武林闻者丧胆,也有那工于心计阴险毒辣的,操控弟子门人隐于暗处兴风作浪,投毒暗杀搅得江湖天翻地覆,还有那无德无才庸碌无为的,在其手中唐门数百年传承几度险些覆灭。
这时节唐家堡的主人名叫唐鹤松,此人城府极深,无论何时何地脸上总是挂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哪怕盛怒之下重手杀人之时也是如此,故而江湖人称笑面阎罗。
只是这唐鹤松武功虽高,为人却偏激加上心胸狭窄不能容物,以致近年来唐门与中原各大门派少有往来,故而虽然唐门传承了十数代的暗器轻功制毒淬毒之术,依然令每一个江湖中人暗自心悸,但却也只能龟缩于蜀中边陲之地偏安一隅无力图谋中原,偌大的唐家堡于此时武林中的地位显得无足轻重。
然而唐鹤松这几日显然过的并不舒坦,唐家堡所在的蜀中山城,近日里内已有多名唐门弟子离奇失踪生死未卜,甚至就在昨日晚间,门主唐鹤松的胞弟唐鹤竹出门办事也和门内失去了联系。
唐鹤松隐约觉得应是什么势力盯上了唐家堡,倘若只是这样他倒也自不怕,偌大的唐门若没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又怎能历经数百年依然在江湖中纵横不倒。
无论是化血神沙、子午夺命针,又或者是封喉树果,这里面每一样都是仅在历代唐门每代家主中手手相传的绝命凶物。
这些宝物也不知帮助历代唐门掌门度过了多少次灭门之灾覆巢之祸,但江湖上却绝少有人知道这些秘宝的存在,只因数百年来见过这些唐门秘器的人,再难有缘见到第二天的日头。
最让唐鹤松惊疑不定的乃是这么多天过去,自己却连对头是谁,有多少人马,所图几何皆是一无所知,偌大的唐家堡这时好比一个绝世神箭手,却被人关入了一间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火的大屋内,他手中空有射日神箭穿云之弓却找不到对手的方位。
却说萧万山来到蜀中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在山城内一番明察暗访竟然打探不出丝毫有关封喉树果的线索,这些天他便一直潜伏在唐家堡左近,专寻落单的唐门子弟下手拷问封喉树果的下落,然而连日来杀的人越来越多,对封喉树果的消息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昨日萧万山终于不耐,行险伏击了唐门门主唐鹤松的胞弟唐鹤竹。这唐鹤竹的武艺在唐门中已是不弱,萧万山一面唯恐暴露身份坏了恩师大事故而不能放手施为,一面又忌惮唐门暗器毒辣,很是费了一番手脚才将唐鹤竹生擒,没想到拷问之下竟然连唐鹤竹也不知晓封喉树果的存在,萧万山顿时大感棘手便欲杀之灭口之际。
唐鹤竹却是为求保命吐露道:“这位前辈,唐门中有许多秘药秘器只在历代掌门家主间手手流传,其余人等纵是掌门的骨肉至亲也是不得耳闻。前辈所需的封喉树果唐某虽然不知,但家兄贵为当代家主,想必只要是唐门所有之物定然知悉。”
萧万山压低声音冷冷道:“阁下倒是好算计,且不论令兄唐鹤松唐门主武功精绝在下未必能胜,纵然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若是唐门主不肯配合在下又当如何。”
唐鹤竹眼见萧万山眼中凶光毕露,手中雪亮钢刀在自己眼前横来竖去一咬牙狠下心道:“只要大侠肯饶过我的性命,我有办法不怕我那大哥不肯就范。”而后见得萧万山似乎颇为意动便附耳低声对萧万山说了几句私话。
唐鹤竹失踪以来,唐家堡内外风声鹤唳从上到下人人惶惶不安严加防范,众弟子每逢出堡办事必定十数人甚至数十人结伴而行,而且随身便带有联络的信号,萧万山再无下手的良机,又唯恐暴露了行藏也不敢再贸然出手。
这日唐鹤松正坐在书房中苦思对敌之策,连日来他严禁门人弟子单独活动,严令随身携带联络烟火,全派据守唐家堡果然一时平安无事,但如此龟缩防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时候一长恐怕门内人心离散。
正思躇间,忽觉窗外人影一闪,随后‘波’的一声破空之声大作。唐鹤松耳廓一动已知有暗器袭来霍然一惊,他本是弄毒的好手唯恐暗器有毒,眨眼的功夫已翻手将外衣解下抖开包住了来物,打开一看却是一块外面包着白纸的石子。
唐鹤松小心的将纸展开,略看了下内容,沉吟片刻转身来到书房内室,这内室除却一个书架外便一张书桌外别无他物,即便这样唐鹤松还是遍视四周确定无人藏匿在侧,这才以身遮掩搬动了靠墙书架上的一处机关,精钢书架缓缓挪开,露出了地下的一个储物方格,唐鹤松小心扳住几处机关,从方格里取了几样东西放入怀中,这才恢复了机括的位置,重新移回书架摸去地上的痕挤出门来。
山城东郊的一处密林中,两道人影临风而对,萧万山沙哑着先开口道:“晚辈久仰唐门主风采,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唐鹤松面露微笑道:“阁下说的哪里话,唐某人浪得虚名穷居山城哪有什么风采,倒是敢问阁下仙乡何处,为何对我唐家堡苦苦相逼。”
萧万山哈哈笑道:“在下后进末学不值一提,此次前来蜀中,为的便是向唐门主求上一样东西,还望唐门主切莫推辞。”
唐鹤松怒极,冷笑一声:“阁下连日来掳掠我门人弟子数名,几天前本人胞弟唐鹤竹出堡办事至今未还生死未卜,想是也遭了小友的毒手,如阁下这般向人求取东西,老夫倒还是首次得见啊。”
萧万山被唐鹤松讥讽也不恼怒,微笑道:“久闻唐家堡当代堡主笑阎罗唐老爷子手辣心狠杀伐无算,在下想来当不至于为了区区几名堡中弟子的性命便如此动怒,至于令弟唐鹤竹唐二爷嘛,在下却是分毫无范,只是有事相求这才恭请去了一处周密的地方歇脚罢了。”
唐鹤松本就天性凉薄,区区几名弟子的性命他倒也并未放在眼中,便是二弟唐鹤竹的生死,其实他自也并不如何着紧,只是自顾自盘算眼前这人面目陌生来历不明身手不凡,竟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戒备森严的唐家堡,又想到自家二弟唐鹤竹武艺虽远逊于自己,但在唐家堡内亦绝非庸手,竟也被此人悄无声息的擒去折辱,当下唐鹤松自己虽手握唐门秘器,但一者来人未必就孤身一人没有后援,二者他执掌唐门未久根基不牢,此时实不宜多树强敌,思躇片刻反不若听听对方所需,若真是寻常之物不妨做个顺水人情结个善缘便是,当下怒容一敛笑道:“既然阁下如此干脆,我那弟弟又自无恙,唐某若再推拒倒显得不够大度,不知阁下所求何物。”
萧万山双目仔细瞧着唐鹤松一字一顿道:“封~喉~树~果。”
唐鹤松闻言蓦地眼内寒芒一闪,就连脸上招牌式的笑容瞬间也淡了几分。
萧万山察言观色,心知这次定是问对了人。
却见唐鹤松脸上的笑容一收即放再度笑道:“蜀中物产丰富,什么疯猴、马猴、野果、树果倒也不少。”
萧万山淡淡道:“唐门主说笑了,这封喉树果听闻乃是蜀中奇珍,非是门主刚才提到的俗物。”
唐鹤松轻咦一声“哦?这倒是问住了老夫,实在是闻所未闻,恐怕此番却是要让阁下空跑一趟了。”说着一面脸上带着笑容,而拢在袍子里的右手却已经摸向了腰间装着化血神沙的皮囊。
这化血神沙炼制极为不易,乃是唐门数代鼎盛之时穷全门之力才练得的几份绝品,传承至今不止化解了多少次门派大难,如今也仅剩唐鹤松腰间这一袋,当真是绝杀之物,发动时扬手间化血神沙铺天盖地,对头若无绝佳的应对之法,只需稍稍大意皮肤祼露之处沾染分毫,便是蚀骨腐髓化血肉烂的惨淡下场。
唐鹤松却是这时眼见对方竟知道封喉树果这等唐门不传的机密动了必杀之心。
萧万山在一旁将唐鹤松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笑道:“如此倒是晚辈唐突冒昧了,这封喉树果既然连唐老英雄都不曾耳闻,那么偌大的蜀中山城恐怕也只有一人知晓了。”
唐鹤松闻言奇道:“哦?这倒是要请阁下赐教。”
萧万山嘿嘿笑道:“此人却也不是别人,正是令弟唐鹤梅唐三爷,只可惜晚辈听闻唐三爷英年早逝。”
其实萧万山自唐鹤松将手放到腰间那刻便运足了全身功力灌注双腿,只待面前的唐鹤松稍有异动便要先行撤离,但此刻眼见那唐鹤松听到自己提起唐三夜唐鹤梅之名,放在腰间的右手竟然一顿松了下来,才知道前日里那唐鹤竹对他所言非虚,一时心下大定。
只见唐鹤松强颜笑道:“原来阁下倒也听闻过我那苦命三弟的名号,只可惜我那弟弟早年身染重疾不治而亡,当真令我这当哥哥的日夜痛断心肠。”言罢叹了口气,倒似不胜唏嘘。
萧万山奇道:“哦?晚辈倒是听闻了些别的说法,却是说唐鹤梅唐三爷乃是被门内奸人害死的。”
蜀中四面环山,虽已入秋山城一带却依旧十分温暖,温风袭面唐鹤松此时却不觉的打了一个冷颤直似满腔的血液也凉了几分,一边刚放松的右手再度向腰间摸去一边上前一步强颜道:“阁下说笑了。”
萧万山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微笑道:“唐门主说的是,有些个话在下与旁人说来终也只是句玩笑,但若是这些疯言疯语从唐二爷口中说出,便怕旁人就不拿这当玩笑了,哈哈哈。”萧万山话音方落,对面的唐鹤松足下一松整个人便似失去了力气一般。
原来上代唐门门主唐杰共有三个儿子,分别取名唐鹤松、唐鹤竹、唐鹤梅。
三个儿子中数得长子唐鹤松天赋最好武艺最高,只是为人却偏激气量狭窄心胸不阔,次子唐鹤竹平庸无奇毫无建树,只得三子唐鹤梅武艺虽稍逊于大哥唐鹤松,但却胸有锦绣可以成器。
唐杰那时已然老迈,有意将门主之位传于三子唐鹤梅,那日父子二人正于唐家堡密室中交接历代口耳相传的诸般事宜,早偷藏于密室之中的唐鹤松骤然发难,唐杰老迈唐鹤梅武艺本就逊色乃兄,二人身处门内密室皆都疏于防备,唐鹤松有心算无心之下骤施毒手,竟然一举将自己的父亲和三弟一并加害,就此谋篡了唐门门主之位,那时唐鹤松只道此事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当夜他处理唐杰和唐鹤梅父子二人的尸体之时,被路过起夜的二弟唐鹤竹碰巧看到。
唐鹤竹虽然瞧破了大哥的恶事,但为人素来胆小庸碌十分惧怕大哥不敢声张,这几年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表露出丝毫异常举动,生怕招来杀身之祸,直到前些时日唐鹤竹被萧万山擒住命在旦夕,不得已才将此等藏在心中数年的机密告于萧万山以求换得自家活命。
唐鹤松骤然被人揭破弑父杀弟的丑事,一时犹如失魂一般,直到听得萧万山再次说道:“如此,想那封喉树果唐门主倒是当真是一无所知了。”时唐鹤松这才回神,当下连忙赔笑道:“小友莫急,经你这么一提,老夫倒是隐约想起了这封喉树果,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也就是这蜀中随处可见的一种树果罢了,以致先前一时不能记起,刚巧老夫这里恰好随身便带有一枚索性赠与小友无妨,只是骨肉情深,我那不成器的胞弟却要劳烦小友交还于在下。”
萧万山笑道:“那是自然,在下也乐得唐老英雄手足团聚。”唐鹤松无法只得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
萧万山又道:“晚辈对这封喉树果的形貌,倒也曾略有耳闻,还劳烦唐门主打开包裹,让在下看一下是否所需之物。”
唐鹤松便依言将包裹小心展开,只见一层一层的布帛包裹下,一颗浑圆乌黑的果实犹如黑珍珠一般散发着慑人的幽光。
萧万山瞧得果然便是恩师口中的封喉树果的形貌,这才放下心来谨慎道:“唐门主果然信人,区区在下万不敢劳烦唐门主大驾,请将此物置于地上晚辈自取便是。”
唐鹤松依言将小包放于地下退后几步,萧万山上前却见这封喉树果只展露了片刻但小包周围的一些野草已有枯萎之势,知道此物毒性十分猛恶,当下不敢怠慢屏气凝神拿了小包如唐鹤松先前那般原样仔细包好放入怀中。
这才后退几步冲唐鹤松拱手道:“唐二爷刻下正在山城青山客栈中小憩,晚辈为了让唐二爷安心休息不得已点住了他的茓道,不过素问唐门绝学惊人唐二爷功力自是高深,此刻也不知是否冲破了茓道离去,想来唐门主您若马上前往应当还能赶上手足团聚,在下就此告辞。”
唐鹤松虽然对面前的萧万山恨之入骨,但此时眼见他离去倒也没空拦阻。对唐鹤松来说立即赶往青山客栈杀了二弟唐鹤竹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否则唐鹤竹一旦冲破茓道脱逃,留言一起他唐鹤松这门主的位子恐怕就坐不那么牢靠了,只要杀了唐鹤竹即便外面再多的流言蜚语也终动摇不了他门主的位置。
灵丹之密——穿云篇
穿云山地处西陲,乃是神州西部有数的高山之一,向以其山势陡峭直Сhā云霄闻名于世。
坐落于穿云山山腰处的望云亭虽说远离中土,但因其门下弟子众多却是当今武林、江湖正道中不可或缺的一股势力。
此时的望云亭山门外,一众低辈弟子正在大师兄叶云的带领下与一道人打扮的青年交谈。
只听叶云拱手道:“此番劳烦紫阳观应师兄千里迢迢送来岳掌门书信,不如就此在山中稍歇几日,也好容我等师兄弟几人聊尽地主之谊,若是叶某就此任凭应兄登门不入,来日门中师长得知,定会责怪叶云招待不周失了礼数的。”
那道人打扮的男子推辞道:“叶师兄此番盛情斜阳已然心领,小弟久闻穿云山乃是西域胜景亦心向往之,无奈掌教师尊尚有要事吩咐,实是分身不暇难以在此久留,他日叶兄与众位师兄弟若有闲暇,定要前往紫阳观一行,那时斜阳定得出门相迎与众位师兄煮酒论道不醉不休。”
叶云见应斜阳去意甚坚只得道:“既然应师兄门中还有要事,叶某等人也不便强留,素来听闻九阳山紫阳观笑傲中土无边,乃是第一等的仙家胜景,只可惜叶某无缘一睹,他日若遇良机定携众位师弟前去紫阳观拜见岳秋雨师伯,到时应兄可不要闭门不纳嫌吾等叨扰才是。”
应斜阳忙道不敢,这时叶云身边一位师弟突然接口道:“大师哥何愁没有机会,早听闻应师兄与岳师伯之女岳雯岳女侠自幼相好,真可谓郎才女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应师兄侠名远播,与岳女侠成婚之日那是倚马可待,到那时以咱们两派的交情,如何能少得了我等师兄弟的席位哈哈。”
叶云师兄弟几人听得此言均是起哄发笑,这九阳山紫阳观与穿云山望云亭两派却是素来交好,门下弟子一向不限走动往来甚密,两派掌门更是时常互通书信勾通有无,因此门下弟子言谈之间玩笑不忌,比之别派倒是少了几分生疏更多些亲近。
应斜阳听得众人调笑却是不由得神色微微一暗。
叶云等人前呼后拥,直把个应斜阳送至山脚下才肯作罢,众人又复客套了一番,方才依依惜别。
待得叶云等人终于拜别动身回返望云亭,剩下应斜阳一人却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反而孤身在穿云山山脚下停了下来,一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应斜阳身后不远处。
只见这女子雪肌花容眉目如画一袭青衣,罗衫随着拂来的清风微微飘动,真如风中仙子一般,一对剪水双眸顾盼生辉此时却隐隐流露出一抹哀怨,幽幽叹道:“阳哥,方才望云亭那些人说的...说的...你与你师妹之间的亲事...可是当真?”
本来甜软的嗓音说这句话时,却不自禁的混杂了些无力的清冷。
应斜阳连忙转身上前几步,拉起女子的柔胰急道:“落红你听我说,我与岳雯师妹只不过是同门之谊,绝非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儿女私情之好,应斜阳今生所爱只红妹你一人,若违此誓叫我应某人众叛亲离武功尽失筋脉……”
还未等应斜阳说完,卿落红的一只细嫩白皙小手已然按在了应斜阳的嘴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温声道:“阳哥你不必如此,红儿怎么会不信你呢,只是怨你一直没有和红儿说起过你那师妹的事罢了,落红早已将自己交给了你,此生此世都是阳哥你的人了。”
卿落红说到此处,轻轻的依偎着应斜阳,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又复幽幽叹道:“那日红儿于江南行事,不慎失手被人擒获,险遭了恶人们的轻贱,要不是阳哥你及时出现,人家…人家….”说着说着香肩轻颤一双美目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
应斜阳赶忙将佳人拥入怀中,伸手轻轻的拭去卿落红美目上滚落的一颗泪珠,擦完后将手抬到卿落红面前调笑道:“瞧这可人的珠泪,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这般大了还哭鼻子呢。”
卿落红羞恼的剜了应斜阳一眼,顿时破涕为笑,一时顽皮竟然轻启朱唇,粉嫩的香舌将应斜阳食指上那粒晶莹的泪珠轻轻的舔去了。
“嗯,好苦呢~”
被卿落红的香舌这么一舔,应斜阳只觉得手指处苏苏麻麻的,整个人都好像舒服的要飘起来一般,依偎在他胸前的卿落红感觉着爱郎身上无处不在的男子气息,耸了耸小巧的鼻梁咯咯笑道:“呵呵,阳哥你的心儿跳得好快呢。”
话音未落,娇嫩的双唇已被再难忍耐的应斜阳用嘴狠狠的封住不住的舔舐。
倒在爱郎怀中的卿落红也不甘示弱,激烈的回应着爱郎的探索,一番热吻直到二人呼吸不畅时才肯停歇。
血脉喷张的应斜阳轻咬着卿落红圆润的耳珠悄悄说了句什么。怀里的卿落红闻言娇躯轻颤娇声不依道:“讨厌啦,上山之前才弄过的,这才过了没多久又来作践人家,你不腻啊。”
应斜阳深情道:“和红妹你在一起,应某人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听着爱郎深情的话语卿落红顿时觉得浑身发软玉面升霞,不敢抬头看向爱郎那饥渴的目光,只是将秀美的臻首埋在应斜阳的怀中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应斜阳大喜,一伸手横抱起佳人向着一片少有人行的幽谷丛林走去。
清风做被,绿草为床。一对痴男怨女疯狂的索取着,恨不得将对方碾碎了揉进自己的骨头里,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云雨初歇,卿落红满面嫣红,慵懒的依偎在应斜阳宽阔的胸膛上,纤纤玉指不停的在上面画着圈圈,低着头轻声道:“阳哥,当初红儿就那样把自己交给了你,你会不会觉得红儿是个轻浮的女子啊。”
却是此时大明朝男女之防颇重,即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如他二人般婚前苟合的也毕竟于礼不合。
卿落红虽然人送外号玉面飞燕,更是江湖中颇为有名的绝色飞贼,但遇到应斜阳之前却从未有过男女之私,仍是清白无比的完璧之躯,只是声名却被一些仇家以及觊觎她的姿色的猛浪淫徒杜撰的颇为不堪,此时她和应斜阳二人如胶似漆正是情到最浓处,生怕自己的情郎因此前种种有哪怕半分的看轻了自己。
却说卿落红好容易鼓起勇气小声的询问爱郎,但却半天不见应斜阳回应,还当是爱郎真因此而轻贱于她,不禁黯然神伤簌簌落泪。
应斜阳此时软玉满怀志得意满正定定的望着天空却是想着紫阳观内的事情,他此番奉了师命一路西来,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落难的卿落红,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自古爱英雄。二人春*情萌动由此相恋,应斜阳自是爱极了卿落红的娇嫩艳丽,卿落红更是倾慕应斜阳的潇洒恩情,一路相伴很快的自然而然破了男女之防双宿双飞好不快活,情到浓处应斜阳也一时忘却了紫阳观中的种种琐事,直到今日被望云亭的那些师兄弟提及他才如梦方醒。
应斜阳的师父岳秋雨乃是紫阳观当代观主,已是年过半百之龄,然则早年闯荡江湖时留下的谢许暗伤近些年屡屡发作,一身功力眼看就要走上下坡路。
而应斜阳本人正是岳秋雨的开门大弟子,武功人品在紫阳观门内俱是不二之选,岳秋雨更是十分青眼于他,甚至有意将女儿岳雯相许,紫阳观现下领袖正道群伦,于情于理这偌大的基业迟早是要落到他应斜阳手中的。
此时正想到豪情万丈之时的应斜阳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拳,哪曾留意身边的卿落红蚊蜺般轻声说了些什么,过了一阵回过神来,惊觉怀中伊人香肩抽搐簌簌落泪才猛然惊醒,一时不知所措,刚想开口劝慰伊人一番,却见远处山脚密林中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应斜阳心道,虽说此地只是穿云山山脚算不得十分难行,但平日里除却望云亭巡山的子弟外也少有闲人在此游荡,这处丛林更是他为了和卿落红云雨欢好而特意寻觅的极为僻静偏僻之处更是人迹罕至,方才虽然只是匆忙一瞥却也看出这赶路之人身上的装束绝非望云亭弟子的常见打扮,这穿云山除却望云亭所在,便未听闻有什么知名去处,眼前这人在此等荒僻处潜行赶路绝非正派,所谋当与望云亭不利一定大有干系。
应斜阳想到此处心念急转,若是自己能于此人身上有所斩获,却是无论对望云亭还是紫阳观必当均是大功一件,当下顾不得哄慰佳人,已是匆忙翻身跃起说道:“红儿你在这里等我。”
也不等卿落红回声,应斜阳便已运起轻功悄悄从后缀上前人,卿落红正自神伤,但突然见到爱郎奔向远处,似乎追赶什么人,她生怕爱郎有闪失,哪里肯在原地等候,也急忙收拾一番身上的衣装一路追去。
这应斜阳乃是当代紫阳观观主岳秋雨的开门大弟子,一身武功轻功自是不必说,卿落红本是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飞贼,轻身功法最为擅长更是不差。
然而二人使劲全力,却也只能一前一后的远远吊着前面疾驰的身影,拉近不了双方的距离,想来前面潜行疾驰的身影武功定非凡俗,尤其是轻功别出机杼,非但不弱于应斜阳卿落红二人甚至后劲尤有过之。
直到绕过一道山岗,后面的卿落红仗着身轻功巧汇合了应斜阳,两人合到一路却殊无欣喜,只因先前二人一直缀着的那个人影竟消失了。
应斜阳暗叫不妙,正想拉着卿落红退去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蓦地从二人背后一棵大树上响起:“两位一路尾随在下当真辛苦了,却不知有何见教?”
应斜阳久经阵仗当下倒也并不着慌,转过身来瞧见一俊朗青年,只见这青年长身玉立站在大树的粗枝上如出鞘利刃般凛然声威,上前拱手道:“在下紫阳观门徒应斜阳,这位女侠是在下路上结识的一位同道,我二人此次前来是寻望云亭办事,回程路上在山脚望见少侠一路疾行似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应某不才却也通晓‘侠义’之道特地赶上相询,若有能相助少侠之处愿尽绵薄之力,只是还不知少侠高姓大名,这穿云山地处偏远少侠来此所谓何事?”
各位看官所料不差,应斜阳与卿落红二人在穿云山山脚所看到的疾行身影,正是玄罗神教的阳圣萧万山。
却说萧万山于吴越太湖、蜀中山城寻得了恩师酆都炼药所缺的太湖银龙以及封喉树果,随后稍事休整便再度星夜赶往这西陲穿云山,以图早日采取生长在这摩天绝巅的穿云草。
这穿云山远离中土地处偏远,更兼人烟稀少本就十分荒芜,萧万山因此行机密取道又净检些僻静难行的山道赶路。本想着就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得摩天绝巅,摘取穿云草便即离去以防横生枝节,所以倒也未曾将那人皮*面具带在脸上。
谁曾想到应斜阳与卿落红二人在山脚下行那翻云覆雨之事,也是一味选取了那人畜罕至的荒僻处,当时应卿二人事后慵懒齐埋身于草丛之中,萧万山一心忙于赶路竟也未有察觉,反倒是树丛中的应斜阳恰好暼见了一路疾行的萧万山。
只是二人终归武功终是逊色于萧万山不少,又是云雨初歇步履之间难免虚浮不稳,只在萧万山身后尾随了一段路程,便已被萧万山察觉到了异常。
萧万山拱手笑道:“原来道兄便是应斜阳应少侠,紫阳观名满天下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道兄果然是人中龙凤,至于应少侠口中身边的这位‘女侠’,若是在下眼力不差的话,这般明艳美丽风华正茂便有如此轻功的,除却现今武林芳名远播的玉面飞燕卿落红外当不作第二人选,斜阳兄有幸能得落红姑娘青眼垂顾,倒是好艳福,不知要羡煞多少江湖子弟少年风流。”
说到此处眉头微皱,紧跟着道:“只不过斜阳兄贵为名门首徒,卿‘女侠’却是朝廷钦犯,你二人相携相依来这穿云山,这等消息传出去倒是引人遐思啊,哈哈哈。在下来此尚有些私事不便相陪就此告辞,不敢劳烦二位大驾相送,应少侠和卿‘女侠’请自便。”
言罢萧万山闪身入林,应斜阳没想到对方如此了得,竟一眼就认出了卿落红,如此直言点破了身份不由脸色一变。他毕竟是名门正派的青年才俊前途远大,虽爱极了卿落红的娇媚柔情,但对方毕竟声名不佳乃是朝廷通缉的女飞贼,因此十分苦恼不无顾忌。
此时三人所处之地,距离望云亭所在虽说尚有一段距离,但若是双方激烈打斗难免不会引来穿云门巡山弟子的注意。
萧万山固然此行机密不欲节外生枝,应斜阳更不愿让望云亭的诸位师兄弟此时看到他和飞贼卿落红在一起。
可是若不引人来助,凭他和卿落红二人,又实无把握留下面前这不知深浅的青年。
应斜阳眼见萧万山闪身入林暗叹了声罢了,便欲拉了卿落红一同离去,只是一拉之下卿落红却是一动不动两眼失神。
前番应斜阳拜访望云亭,卿落红本想与爱郎同往,只是应斜阳推说乃是门派之密掌教下有严令故不便带她同去,此番对敌之时应斜阳又刻意将她介绍的含糊,始终不肯说出卿落红的身份,可见应斜阳心中对自己飞贼的身份还是颇为顾忌的。
卿落红并非愚鲁之辈,其中关窍自然明白,只是自问身段相貌均不输于旁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来更是洁身自好未曾丝毫有亏名节,她一个姑娘家不顾名节礼法,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应斜阳,却换得个被情郎如此对待心中自有一番委屈。
少女心事,应斜阳不明其故,只得又是一番体贴哄慰此乃后话。
却说摆脱了应斜阳卿落红二人的纠缠,萧万山行事更为谨慎,一路鼠步蛇行小心避过了望云亭山门所在,取那穿云山中偏僻的山路,功运双脚施展轻功不助的向上攀援。
初时山势尚缓,登攀顺畅还不觉怎地,行程过半之后,却发觉越是往上攀爬,可供落足的突岩壁垒便越发难觅。
待得眼见云海在望之际,放眼望去岩壁竟是如刀削一般陡峭,入目之处再无可供立足之地。所幸萧万山此行准备充足,当即从贴身的包袱中取出了一只小铁锤连带着许多专门定做的粗大钢钉。
这些钢钉均是一般的形貌,一头成锥形锐利无比,另一头却是扁平形如锅铲一般。
萧万山将钢钉尖端钉入岩壁扁平端用以踩踏,如此边钉边爬又向上攀援了不小的一段山壁,只是待得铁钉尽数耗尽之时,距离崖顶绝巅竟仍有一段距离。
此时萧万山栖身处距离山顶绝巅可谓是近在咫尺,若是换了其他地方,以萧万山当下的功力纵身而上,这点距离倒也算不得难事,只是他此前一心攀登万仞高山凿壁入钉,到了此处孤立山壁之时已然是精疲力竭,身下便是万丈深渊供以落足的仅有脚下三指粗细的钢钉而已。一旦发力上跃势必要加重脚下钢钉的负累,若是顺利登顶还待罢了,如若差之毫厘而从这云海深处跌落下去,除非他萧万山肋生双翅,否则纵然武艺再强十倍百倍也是必无幸理。
将身子紧紧的贴向岩壁,萧万山略微运功调整了下内息思躇片刻,此时他身处绝壁之上已然势成骑虎,而且他也实在不甘心便这般功败垂成空手而归,却是当下把心一横,足下猛然发力,只听‘哗啦’一声,脚下供以落足的钢钉难以支撑他的大力踩踏,连带着一大块山岩从岩壁上滚落,而萧万山本人却借着提纵之势将身子生生拔起了足足一丈有余。
眼见崖顶在望,无奈上升的势头却已用尽,就在他身子一沉要待下落之时,萧万山惊喜的发现眼前竟有一根从崖顶垂落的藤蔓,却说这藤蔓生得足有手臂粗细色作枯灰与高山岩壁浑然一色,若不是他萧万山离得近了加上功力精深耳目通明还真难以分辨,当下情形危急容不得萧万山细想,下意识的手臂一震,竭力将藤蔓抓入手中。
却说萧万山方将藤蔓握实,一口气还未待松出,猛然惊觉入手的藤条竟似吃力不住在他的拉扯下一阵松动,眼见只是稍微一顿就要被他拉扯的断裂下落,萧万山心中虽惊,但手脚不慢连忙功运双手奋力一拽,手中的藤蔓被他巨力拉扯的连根拔起,但萧万山却也凭借着一拉之力终是翻身跃上了崖顶。
死生一瞬,跃上崖巅的萧万山直觉得此时浑身的气力似乎都被尽数抽空了一般,躺在崖边绝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番萧万山出门,恩师酆都命他寻觅的四样奇珍,萧万山原以为这穿云草乃是最为易得之物,哪料到太湖银龙和封喉树果无惊无险双双顺利入手,反是为了这看似无主易寻的穿云草,不但累的他在山脚被人发现了行迹,更是险些在这摩天绝巅云海深处埋葬了大好*性命,此时想起方才的凶险仍不禁一阵后怕。
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萧万山才捋顺了自身有些散乱沸腾的内息,站起身来从崖边往下望去,目力所及只见一片片浓密云气不住的翻腾舞动,他人身处云海之上犹如在仙境中踏云而行的神仙一般。
此时山下仍是金秋的时节,正是硕果累累温风洗面,而这穿云绝巅却是白茫茫的俨然一副隆冬景象,罡气如刀入体冰寒,大片大片的冰雪缝隙中,间或生长的一株株紫红奇草,犹如妖异的火焰,却是这冰雪仙境里唯一的生灵了。
只见这穿云草整株色作紫红,每株上连茎生有两片叶子,两片叶子并立而生,形如羽翼,在崖巅猎猎的罡风中招展舞动,如同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雄鹰,似是随时便要穿云而去。
这等形貌,萧万山瞧在眼中也自啧啧称奇,小心的采摘了几株穿云草仔细收好,还待仔细打量一番这穿云山绝巅的景致,但方起身便觉得自己一身纯阳内功竟也隐隐有些抵御不住这崖顶的刺骨冰寒,心知此地凶险不敢久留,无奈之下从腰间解下长索,在崖顶上挑选了块千斤巨石,将麻绳的一端牢牢绑住用力拽住试了试牢固与否,这才将另一端系在腰上坠绳而下,待得下到了穿云山半山腰处气温开始回暖入目处恢复了绿树掩映的景象,取出火石将绳索点燃消除了痕迹,若不是胸前装有穿云草的小包尚在,刚才崖顶的一切萧万山倒真觉得如同梦中一般。
灵丹之密——百脉篇
夫子山传闻乃是圣人孔丘早年讲道之处,而当年仙泉门的创派掌门,被誉为酒中仙的石公望便是在此山中发现的百脉仙泉并以此立派。
此时夫子山下一个身着短坎的中年汉子远远的跟在一位白发老者的后面,却说这走在前面的老者,若从身后看去身形佝偻一头银发胡乱的散着似是年过花甲,但是打正面瞧去,这老者虽说看上去邋遢落魄,然而双目有神鹤发童颜,浑身上下却不见丝毫臃肿苍老之态。
这老者走在前面,一身油腻破烂的绿布麻衣,身后背着一个硕大黝黑的酒葫芦,葫芦密闭的封口仍堵不住内中透出的袭人酒香。
坠在后面的中年汉子一边迈着大步努力追赶老者,一边不住的大力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
白发老者看起来醉态龙钟步履蹒跚好似随时便会睡倒在地,但是无论后面的中年汉子怎样的大步追赶却始终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眼见熬过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仙泉门山门在望,前面的老者似乎终于累了,又想是他觉得赶到了地方,毫无形象的一ρi股坐在了一块大石上,伸手取下背后黝黑的酒葫芦拔开封嘴。
一抖手喷香的酒浆倾泻而下,白发老者仰头张口去接。
那从葫芦口涌出的酒泉竟半滴不漏的被白发老者吸入口中,大股大股的酒液入口,也不见老者喉结耸动,流入口中的酒浆便似径直流入腹中,这景象哪里是凡人喝酒,分明便是吊泉入深潭的景象。
直到满满一大葫芦的美酒尽数入腹,老者才意犹未尽的用油腻的衣袖胡乱的抹了抹嘴巴,这时身后的中年汉子早已无力,全凭手足并用这才终是踉跄的赶到了老人所在大石之处。
这中年汉子口干舌燥顾不得形象,捡起白发老者丢在一侧的酒葫芦贴在嘴边,使劲的控了控葫芦里的残酒,直到再无半滴酒液流出时,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葫芦。
白发老者眼见中年汉子终于也到了,扯开破锣嗓子大喊道:“镇守?镇守?你这小兔崽子又死到哪里去了?”
这老者直喊到第三遍,才在仙泉门山门牌楼旁的树丛中不知从哪爬起一个十几岁光景的少年,抱着个大酒坛满面熏红,七扭八歪的迎了上来醉眼朦胧道:“呔!哪里来的老杂毛敢来俺仙泉门撒野。哎呦呦~~疼,原来是酒鬼师父,咯!徒儿想死你老人家,咯~~”
却是白发老者拾起了扔在一边的酒葫芦朝面前醉醺醺的少年身上砸去,正砸中肩膀,大怒道:“小兔崽子,叫师父就是叫师父,什么酒鬼师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师父是个酒鬼啊。你这小畜生,轮值守山的时候也敢喝酒,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少年醉眼朦胧之下嘻嘻一笑,似是全不在意一般笑道:“师父啊,您老人家身后的傻大个是谁啊,刚才捧着个空葫芦使劲嘬,瞧起来恁是傻呼呼的哈哈。”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歪的向中年汉子走去。
那中年汉子跟着白发老者一路奔波不得片刻歇息,早压了一肚皮的火气,此时见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也敢来撩拨自己,顿时大怒。也不顾白发老者就在旁边,一挽袖子抡起沙钵大的拳头就冲着面前的少年当头砸去。
眼看拳头就要砸中少年,白发老者却依然稳坐在大石上,自顾自的解衣扇风全然没有上前拦阻的架势,面前的少年却似吓傻了一般竟然不闪不避,直到拳风逼面之时,醉醺醺的少年却仿佛才意识到危险,突然两腿一软仿佛吓瘫了一般,一个踉跄矮身,这一下倒是刚好让过了中年汉子打过来的拳头,紧跟着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慌忙中求救似地乱抓竟然握住了中年汉子的右拳脚下一转。
中年汉子这一记直拳非但没打着少年,反被少年一抓一扭带了回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上,这一拳势大力沉捶得他自己踉跄后退了几步,终是立足不稳摔倒在了地上。邋遢少年见中年汉子摔倒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老者也在大石上斜躺着看的眉开眼笑。
中年汉子恼羞成怒,抓住身边一块顽石握在手中奋力爬将起来,就要再度朝少年冲过去,可刚起身就觉得手腕处一紧,原来刚才还躺倒在远处大石上眉开眼笑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侧,枯瘦的拇指和食指看似轻飘飘的搭在他的手腕上,中年汉子却是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被人用大铁钳夹住一般动弹不得,手中的石块再也拿捏不住脱手坠地。
白发老者这才哈哈笑道:“镇守,休得顽皮,这人乃是为师此次下山新收的徒弟,名叫莫酒以后就是你的‘大’师弟了。别看你这‘大’师弟武功不济,可是酒量却是没得说,镇守徒儿你莫要真的惹恼了他哈哈。”
原来一路上跟着老者的中年汉子不是别人却正是漠北八刀中的老五莫酒,当年莫淫*色胆包天冒犯阴圣林菀遥,被阳圣萧万山使出烈阳掌一掌击毙,大哥莫杀眼见不敌二圣,为保剩下的兄弟六人性命于大漠风城拔刀自戕。
大哥莫杀死后,老二莫盗随后依着大哥遗命遣散了兄弟几人苦心经营的黄沙寨,剩余的兄弟六人为报手足大仇离开塞北大漠,隐姓埋名来到中原,以期求得高人指点,待六人学好本领之后便去玄山找阳圣萧万山报仇。
当时兄弟六人一道离了大漠,循着大明朝和鞑靼国的商路来到大明疆域,约好了日后相会的时间地点,便各自散去前往中原各地寻名师访高友,其中老五莫酒嗜酒如命,如今背负手足大仇兄弟离散,更是时常流连酒肆,行路之时每每遇到城镇市集便喝的酩酊大醉借酒消愁。
这日眼见盘缠即将用尽,莫酒却还是每日去酒馆饮酒,恰好遇到了仙泉门的老酒鬼。
这老酒鬼生性散漫浪荡不羁经常舍了门派在外游荡,那天路过却正赶上囊中羞涩,眼见莫酒大碗大碗的牛饮很是舒畅痛快,引得老酒鬼肚子里的酒虫也开始闹将起来。
只是老酒鬼身无分文,遂以言语相激邀得莫酒与他斗酒。本以为只是手到擒来的买卖,哪料到两人敞开肚皮足足喝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老酒鬼内力深厚技高一筹胜过了莫酒少许,老酒鬼白白赢得了一顿好酒肉临了还打了一葫芦好酒,莫酒却是这一败把最后的盘缠全用在了酒账上。
要说这齐鲁夫子山仙泉门倒是不同于当时武林中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祖师酒中仙石公望留传下来的鬼谷三十六式剑法固然有神鬼莫测之威,但却还是抵不过石老祖师爷身上传下的嗜酒风气。
现今仙泉门门内已是无人不好杯中之物,门徒弟子个个善饮尤以牛饮海量之徒倍受尊崇。要说这老酒鬼也是酒武双绝,才能在偌大的仙泉门中得以酒鬼的称号,今日一时兴起却在酒肆中偶遇了莫酒,见他酒量天成竟似不逊色于他老酒鬼多少。
这爱才之心顿生,竟然起了收徒的念想,莫酒身负血海深仇,老酒鬼只稍微露了几手武艺,这一老一少便一拍即合,莫酒当即便动身跟随老酒鬼回返仙泉门准备拜师学艺。
这边老酒鬼介绍了徒儿杜镇守与莫酒认识,说起来二人年龄相差了能有十几二十岁,杜镇守人虽年少,但反因入门较早做了莫酒的小师兄,所幸酒国中人洒脱不羁,这大师弟小师兄一大一小皆是好酒之辈,杜镇守将怀里酒坛中的美酒分了些与莫酒,二人边喝边聊不一会儿倒也攀起了交情。
莫酒固然艳羡自己这位小师兄的武艺,杜镇守何尝不羡慕自己这大师弟的酒量。
老酒鬼见二人转瞬前嫌尽释不禁哈哈大笑道:“小兔崽子,说起来为师出门这些时日你的功夫倒也未曾落下,方才假痴不癫与借刀杀人两式倒是使得有模有样。好了,你先代为师好生安顿你莫酒师弟,等为师前去拜见了你掌门师伯之后,回来再点播你二人上进。”说罢一挥手将扔在一边的酒葫芦隔空吸入手中,重新搭在背后只几闪就消失在了仙泉门深处。
老酒鬼当日将收徒一事禀明了掌门师兄司徒醉,自此莫酒得入仙泉门门下,便在这夫子山上整日饮酒练武,他本善饮又为人豪爽粗犷,虽然比起大多同辈弟子年龄大了些,却也相处的十分融洽。
相传当年仙泉门祖师爷酒中仙石公望旷世人杰,年纪轻轻就从一本自己无意中得来的兵书之中自己摸索出了一套剑法,这套剑法被他以兵书命名称作鬼谷剑法,总共三十六式,每一式都精于变化饱含深意。
看似平平无奇的招式,在石公望手中却每每能在关键之时克敌制胜。莫酒得授上乘武功,这才知道自己兄弟八人当年在大漠之时坐井观天是何等的浅薄。
早年他们兄弟八人各个天资不差,只是无人教导盲目摸索因而不得其法,如今得遇名师传授上乘武功,虽说限于年纪难以大成,却也较刚入门之时胜过百倍。如此莫酒埋头苦练,艺业渐长却又开始惦念起自己大哥三哥的血仇。
仙泉门素不Сhā手武林恩怨,老酒鬼虽早早便知晓了莫酒的身世,一者黄沙寨已然烟消云散,二者感念莫酒兄弟八人手足情深,三者莫酒的大仇人玄罗神教阳使萧万山虽说不是杀人盈野的凶徒,却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之辈。由此对于莫酒兄弟六人与萧万山的仇怨,老酒鬼索性躲懒,由得这徒弟自己去办,只是老酒鬼不会因自己徒儿的私仇把门派牵扯其中便是了。
这日莫酒习练剑法完毕,从自己住处抱了坛酒出来。
仙泉门门下在这夫子山中的生活算不上富足,但是却万万不会缺了美酒,除却少数名酒乃是外购得来的,大部分的酒浆却是仙泉门门人自产。对仙泉门众多弟子而言,若是哪个不会酿酒,却是比剑法不精更惹人耻笑的事情。
说起来这酿酒入门倒也不难,但是个人所酿却因每人脾性酿制手法,所用材料不同而变化万端。
这莫酒所酿之酒,他自己取名为‘大刀’,这‘大刀酒’酒性极烈,入口之初如烈火入腹之初如刀搅。
这等极具塞北风情的烈酒除莫酒个人外,其他仙泉门弟子是各个敬谢不敏的,就连同样嗜酒如命的老酒鬼尝了一口‘大刀’,也对这像毒药多过像美酒的‘佳酿’破口大骂。
只有莫酒一人对此酒情有独钟,每饮此酒,他总有种重回兄弟八人驰骋沙海那段日子的错觉。莫酒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大口坛中的‘大刀’酒,心中惦念的却是其他五位兄弟刻下不知身在何处。
正自感慨蓦地眼前一花,一个身形笔挺的面目冷峻的陌生汉子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却说眼前这陌生汉子手中钢刀一摆,本欲架到莫酒的脖子上,但看清了莫酒的面容,却手下蓦地缓了一缓发出一声轻叹:“咦,莫酒?”
莫酒骤逢敌袭,正自使出鬼谷三十六式中的一招金蝉脱壳缩身向后急退,听到面前那人的一声轻咦,却是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般身体巨震,抬起头双眼充血的望向来人一字一顿道:“萧~万~山~”
齐鲁仙泉门素来不问世事,萧万山此来只为寻取百脉泉水,也不欲过多得罪,他潜身夫子山进入这仙泉门中,本想擒下一名仙泉门弟子逼问百脉泉的下落,却未曾想在此处竟然再次遇到了塞北故人,漠北八刀中的老五莫酒,心下一奇手上不自禁的慢了一些。
莫酒直盯盯的看着萧万山,缓缓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萧万山见他不呼救反倒奇道:“此处身处仙泉门深处,萧某刚才失了先机,你此时只要放生呼救,就会有你门中的师兄弟助你围攻与我,纵然杀不了我也能将我逼退,你竟不引人来,莫不是认为我不会杀你?”
莫酒恨声道:“你姓萧的狗头,老子今天要自己拿下祭奠我大哥三哥在天之灵,就算老子敌不过你也就一死罢了,堂堂男儿此等大仇怎可假手他人。”言罢莫酒随即引剑来攻再不答话,一式抛砖引玉分出一道剑光朝着萧万山急射而来。
萧万山一眼便识破了这道剑光的虚实,不与理会反而举刀攻来。莫酒见萧万山长刀闪电攻来不及闪避,一咬牙长剑探前一招围魏救赵向他刺去,这一招攻向萧万山所必救,萧万山砍向莫酒的臂膀而莫酒这剑却是直Сhā对手的胸膛。萧万山微微一笑,刀势一变钢刀轻摆一磕一碰就将莫酒的长剑引偏,而后长刀顺势向莫酒腰间砍去。
莫酒无法长剑不及回援,只得仓皇弃剑,空手使出一招借刀杀人。
当年入门之初莫酒曾被自己的小师兄杜镇守以这招戏弄过,当时杜镇守虽只是弱冠少年却以巧劲引得莫酒自伤,而此时这招由莫酒自己使来,对手却是换上了玄罗神教阳圣萧万山。
这招借刀杀人十分巧妙,莫酒右手一伸虽然搭到了萧万山使刀的手臂上,但只觉得自己用手抓住的乃是一座万丈高山,无论如何使力都无法引得萧万山的攻势变化分毫,对手的钢刀刀势不变势如破竹砍向莫酒他的腰部。
眼看莫酒就要毙命当场之时,萧万山手腕翻转刀锋朝里却是用刀背拍向了莫酒的腰间。莫酒只觉腰眼一痛一阵气滞竟自晕死了过去。
长刀归鞘,萧万山眼下倒并无杀了莫酒的打算。此时莫酒的武功比起塞北之时已有天壤之别,但和萧万山这些时日的领悟比起来还是相差的太远,如此下去他们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但不会缩近反而只会越差越远。再者萧万山心底也是颇为敬佩莫酒兄弟八人的手足深情,塞北一行归来后每每回想当时的情景,也常暗自对自己当年在大漠风城没有出手阻止莫杀自戕而感到遗憾。
眼前这莫老五莫酒虽说算不上什么好人,但却也称得上是条磊落的汉子,其实他玄罗神教阳圣萧万山在别人眼中又何尝算得上一个好人呢,自嘲般笑了笑,萧万山便准备离开此处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然而刚一扭身,萧万山的瞳孔就猛的一阵收缩,一个鹤发童颜的邋遢老者穿着件油腻破烂的短褂,腰间松松垮垮的系着根竹剑,怀里抱着一个黝黑的酒葫芦竟然就这么睡在萧万山身后不远的地方。
这银发老者似乎睡得很沉,粗重的喘息伴着嘴角流淌的涎水,看起来殊无特殊之处。
但这邋遢老者竟能在萧万山和莫酒交手短短几招的时间里,悄无声息的摸到了萧万山的身后,而直到萧万山转身看到老者之前竟然全无察觉。
不敢贸然行动,萧万山站在原地安静的注视着面前老者的动静,果然没过多久银发老者梦呓一般挥手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伸了个懒腰慢慢的爬坐起身来,冲着萧万山咧嘴一笑赞许道:“看不出娃娃你小小的年纪倒也懂得尊重老人,说起来你与我那不成器的莫酒徒儿之间的恩怨老酒鬼我也略有耳闻,当初之事难分对错,却是你和他们兄弟几个的恩怨与我仙泉门无关,所以方才你们二人交手,老酒鬼我袖手旁观没有Сhā手。想我那莫酒徒儿入门之前身染一身杀孽,就算刚才真个被你砍死了,也是命中注定怨不得别人,只是你小子却饶了我那不成器徒儿的性命,如此反倒是我老酒鬼欠下了你玄罗神教萧万山一个人情。老酒鬼最讨厌麻烦,更不愿欠人情债,不如小娃娃你现在求求我老酒鬼,让我老人家大发慈悲放你下山,这样咱们爷俩也就两清了,哈哈哈。”
萧万山恭敬道:“前辈说笑了,如若前辈真觉的欠下了晚辈人情,颇为为难的话,晚辈倒真有一事相求前辈。”
老酒鬼眸子一亮,还当是面前的萧万山开窍了,说起来他本是闲云野鹤,也不愿无端的与玄罗神教结仇,毕竟玄罗神教的一帝二王都不是什么好想与的,当下哈哈笑道:“如此小娃娃你这就下山去吧,老酒鬼绝不阻拦你便是了。”
萧万山道:“前辈恐怕误会了,晚辈是想向前辈讨要夫子山仙泉门内百脉泉泉水一瓶。”
老酒鬼听清了萧万山的要求,醉眼一眯,慢慢收起了脸上散漫的笑容,开口道:“年轻人贵在识时务知大体,要知道‘贪’之一字不知抹杀了多少青年才俊盖世人杰。”
这老酒鬼倒是一番好意,然而面对老酒鬼的规劝萧万山却是不为所动躬身道:“晚辈仅此一愿别无他求,若是前辈为难便就此作罢,不杀莫酒乃是晚辈自己的主张,前辈不必挂怀。”
老酒鬼淡淡道:“老酒鬼我一诺千金,说出去的话便是喝进肚的酒,岂能反口,这百脉泉固然珍贵,老酒鬼倒也还有一些,此物用来折了人情倒也不亏了老酒鬼,只是小娃娃你当真想好了?要知道你玄罗神教眼下虽然霸道,但现在正和紫阳观、圆月派、游龙门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闹得不可开交,你今日无故私闯我仙泉门门派重地,犯了武林大忌,老酒鬼我今天就是真个恃强留下了你,量你玄罗神教也无甚话好讲。”
萧万山躬身答道:“还请前辈成全,晚辈愿意一试。”
老酒鬼怒极反笑道:“哈哈哈好,果然是少年英雄初生牛犊不怕虎,这瓶百脉泉你拿去吧。”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物向萧万山掷去,萧万山连忙接过老酒鬼抛来的小葫芦小心放好。
眼见萧万山收下了百脉泉水,老酒鬼又复变得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萧万山却是丝毫不敢大意,自打他收下那葫芦百脉泉水的一刻,便已经感觉到了对面老者身上开始弥漫的杀气。
将手中的长刀抛下,萧万山屏气凝神功运双掌,既然此时身份已然暴露,面对的又是面前这深不可测的老酒鬼,他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今日稍有闪失,恐怕这夫子山仙泉门就是他萧某人的长眠之地了。
旷世奇丹
老酒鬼眼看着面前萧万山的一双手掌随着功力的集聚慢慢泛红又渐渐变回回常色,微微颔首,感慨道:“这烈阳掌乃是当年酆都那老鬼闯荡江湖之时傍身的得意武功,看不出你小子年纪轻轻竟然练到如此火候已近大成,后生可畏啊,料想那酆都老家伙倒是当真待你不薄啊,哈哈哈。”
萧万山见面前的老酒鬼张口闭口‘酆都老鬼’‘老家伙’的说个不停,心中微怒郑重道:“请前辈言语自重,勿要辱及家师,否则休怪晚辈无礼。”
老酒鬼生性疏狂,之前说的老鬼老家伙本无恶意,见萧万山这么说,乐得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娃娃倒也有趣,就算你无礼又能拿我老酒鬼如何,也罢,玄帝老小子看中了你这娃娃眼光倒是不差,听说你位列什么玄罗四圣之首,就让老酒鬼来领教下你究竟从你师父那里学得了几成的本事。”言下倒也不再张口闭口酆都老鬼长老鬼短的了。
萧万山哪敢怠慢,大敌当前容不得丝毫保留,所以一上来萧万山就用尽了全力,一招十日当空打出,一双铁掌幻化出漫天掌影向面前的老酒鬼全身各处要害罩去。对面的老酒鬼却是似乎不及躲闪一般,萧万山以为突袭得手,不禁暗暗心喜手上却是又加了几分力气,十个火红掌影各个如同当空烈日一般热浪滚滚威势逼人。
待得萧万山双掌终于打在老酒鬼身上之时,却猛然发现掌力所及之处空空荡荡,竟然毫无着力之感。再去看时,原来老酒鬼在萧万山掌力及体的瞬间离开了原地,萧万山刚才所打中的只是老酒鬼脱下的那件破烂油腻的外衣。
萧万山顿时大惊,要说这招鬼谷金蝉脱壳他先前曾见莫酒使过,那时也只觉得未见如何精妙,如今同样的招数由老酒鬼使出却端的是神鬼莫测了无痕迹。
见到萧万山吃瘪老酒鬼哈哈笑道:“我说小鬼你既然看中了我老人家的漂亮衣服,说一声老酒鬼赏你便是了,哪里用得上这么费力的去抢啊,这下弄的破破烂烂的须得赔过,哈哈哈,臭小子也该是叫你瞧瞧你老酒鬼爷爷的手段了。”
言罢手中竹剑霎时间绽放出点点剑花,正是方才莫酒使过的那招抛砖引玉,萧万山连忙变招双掌一震左右开弓,打出烈阳掌中的一式拨云见日,两只铁掌如同两扇铁门迎着漫天剑花拨去。
这抛砖引玉莫酒使出时只能分出一两道惑敌的剑光,不能伤敌旨在扰乱敌人视线,而老酒鬼使来与莫酒又有不同,随着萧万山出掌相迎一些剑花被萧万山双掌一拨即散,但却足有半数的剑光并非虚招而是实打实的锋刃,饶是萧万山一双肉掌早已磨练得犹如铁打铜铸一般,这一下还是被老酒鬼手中灌输内力的竹剑刺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然而老酒鬼却是得势不饶人瞬间上前两步,萧万山方才一招拨云见日受挫,还未及变招却已被老酒鬼用手中竹剑反挑,引得他双掌反攻自己,正是鬼谷三十六式中的借刀杀人。
这一下多亏萧万山烈阳掌已近大成收发随心,这才能及时收力,加之他自身又是同源的纯阳内功,如此双掌被老酒鬼巧力带回打在萧万山胸口之时他只是略感气闷倒无大碍。
几招过后,萧万山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猛然觉察到面前这老者似乎是不忿自己方才举手击败了他的徒儿莫酒,现今和萧万山交手所用的招式竟然尽为方才莫酒所施展过的手段,至于用意似是要证明莫酒不敌他萧万山,只是莫酒自己所习不精,而绝非是他仙泉门的绝学输于了旁人。
眼见面前老者托大,萧万山心念急转已有计较,知道今日能否幸免就在接下来的一招之中了。
当下萧万山抖擞精神,看似运足了功力一招天无二日双掌如出笼猛兽一般猛的向老者打去,这招天无二日乃是烈阳掌中舍我其谁较为霸道的一击,需运集全身功力集于一处毕其功于一击乃是一往无回的舍身之术,然则此时的萧万山却是仅将六成的功力用在出招,剩下足足四成尽数护于自己胸腹,果然不出萧万山所料,眼见老酒鬼明明可以躲闪却是刻意不避,而是反手以竹剑攻向萧万山的心口,正是鬼谷三十六式要义中的围魏救赵。
要说这招围魏救赵的精髓乃是出其不意,对敌之时若是奇兵突起,被攻之人下意识必定顾不上伤敌,而是变招去救被敌人所攻的自己要害,即便怀着与敌俱亡的心思对敌人的攻击不管不顾,往往伤敌之时便也就是自己命丧之刻。
但此番老酒鬼使出这招围魏救赵却是被萧万山提前猜到落了下乘,由此为萧万山自己争得了几分先机。
老酒鬼想不到自己刚打出这式围魏救赵,看似用尽全力的萧万山竟能转瞬间收回左掌护于心口,而另一只手攻势不变闪电袭来。老酒鬼处变不惊,心念急转之下竹剑轻颤,在萧万山不及防护的右胸处带出一道血泉,精纯的内力顺着剑身一吐即收闪身后退,即便这样他本人也还是被萧万山运足功力的右掌擦过脚踝受了些轻伤。
一招得手,萧万山不敢停留,顾不得胸口涌出的鲜血闪身便走,老酒鬼方才大意之下被萧万山算计左脚酸麻,一时反不及追赶。
此番两人短暂的交手下,老酒鬼其实也颇为赏识萧万山的人品武功。
老酒鬼自重身份,既然轻敌之下留不住对手,倒也不拉不下脸面再使人追赶,也就由得萧万山负伤离去,至于那刺于萧万山右胸的一剑成果如何,老酒鬼自然心中有数,以目前萧万山当下的功力,中了他当胸一剑能否活着回返玄罗神教尚未可知。
萧万山好容易逃出了仙泉门之所在,心神一松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先前萧万山行险一搏所受之伤当真不轻,这时快到夫子山山脚才腾出手来一连点了神封、天溪、乳根三处大茓,如此右胸不断涌出的血流方才减弱一些。但是一阵阵晕厥之感还是不断袭来,明知身处险境萧万山不敢多做停留,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尖强提精神,左手从右臂衣袖上撕扯下一片布帛,草草的包扎了一下左胸的伤口又复马不停蹄的向山外逃去。
这番仙泉门凶险,好在萧万山年轻力壮气血充足,加上离教前恩师玄帝酆都传授的玄霄功他从未懈怠日夜习练也算小有成就,这玄霄功乃是玄门正宗无上妙法,在这关键时刻最终护住了他胸腹的一口心气。
即便如此待得萧万山回返玄山总教之时,也已是垂危之际命在旦夕。
玄帝酆都听得门下来报,急忙嘱人将重伤的萧万山抬往叱咤峰玄帝平日所居之处亲自下手救治。
林菀遥闻讯赶到时,只能守在门外,她已是一连数月未见萧万山,之前只是隐约知晓他被教主酆都托以机密重任。哪料到再见之时竟会是当下这般光景,眼见萧万山奄奄一息之态,林菀遥在酆都所居房门外已是生生哭成了泪人一般。
随后的几天里,萧万山浑浑噩噩,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一时梦见自己与心爱的林菀遥拜堂成亲琴瑟和谐子孙满堂,一时又梦到自己从穿云山绝巅处坠落深渊粉身碎骨尸骨不全。时而仿佛亲眼看到了自己追随恩师玄帝东征西讨消泯武林纷争建立了不世功业,时而又仿佛还在夫子山仙泉门内和老酒鬼拼力大战,力尽不敌惨死对方剑下。
即便难得的神智稍有清醒的时候,也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犹如被掏空一般,浑无半分力气,有时明明看到心爱的林菀遥垂泪坐在自己床边默默照顾自己,而他自己却连抬抬手皱皱眉毛的力气都没有。
更多的时候却是恩师酆都坐在榻前不断的诊治萧万山的伤势,并为他灌输内力推宫过血,玄罗神教威震江湖,往日里各处搜罗的诸般灵丹妙药连日来萧万山不知吃了多少。
即便如此这般,也足足过了半个月光景,萧万山才觉得稍稍恢复了些气力,此时眼见恩师又在为他把脉勉力开口道:“师父…”话方出口已被酆都伸手制止,安慰道:“万山你此番仙泉门一行受伤极重已经伤及内附心脉,为师竭力医治此时才方有好转,眼下不要多耗精力,至于你那日从夫子山带回的百脉泉为师已经妥当处置,你且安心养病就是了,一切尽在为师掌握之中。”萧万山这才稍稍心安。
这时距离萧万山重伤返教那天其实也不过才过了短短十几天的时间,然则玄帝酆都看起来却似憔悴了许多,这段时日他一边为救爱徒萧万山夙兴夜寐探伤配药运功推拿,而另一边加紧研究九窍不死丹丹方的奥秘为炼制神丹做准备,着实是消耗了不少的心力,只是玄帝本就神光炯炯的双目却越发的深邃,显然连日来对九窍不死丹丹方的研习使得他的武学境界又有提升。
感觉着手中爱徒萧万山的脉象连日来终于平稳渐渐有力,酆都终于放下心来,片刻之后阴圣林菀遥的倩影怯生生的出现在房门外,玄帝酆都抚须一笑站起身来,将这间房舍让与了萧万山和林菀遥这对璧人。
林菀遥眼见教主这番做派早羞红了脸恨不得转身离去,但终是关心极了萧万山,脚下如生了根一般舍不得离开,反而教主玄帝方起身离开便急急忙忙闪了进来。
几日不见,佳人竟似又自清减了许多更添楚楚风情,看的萧万山万分心疼。
只见阴圣林菀遥莲步轻移走到榻前坐下,爱怜的轻轻帮萧万山拢了拢有些敞开的被褥,白嫩的小手轻抚着萧万山伤痕遍布的双手柔声道:“阳哥,伤口还疼吗?”萧万山微笑着摇摇头,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却努力的作出一副轻松的神情。
看着萧万山苍白的笑脸,林菀遥一双美目顿时泛起了泪光凄然道:“都怪遥儿无用,平日里只是依赖阳哥你和教主的照顾,到了关键时候却不能为教中分忧,累的阳哥你一人四处奔波。”
萧万山摇了摇头,努力的抬起右手想要抚慰一下面前的佳人,但手抬到一半便已没了力气。林菀遥怕他牵动伤口,赶忙抓住萧万山抬到半空中的右手,放在自己白嫩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眼见着病榻之上的萧万山虽然对着她努力的露出欢容,但是眉宇间却已有了些倦色,于是柔声劝道:“阳哥你且宽心,教主他老人家学究天人,定能彻底治好你的伤,你就在此安心休养,遥儿过些时候再来看你。”等到林菀遥悄然离去后,萧万山又自沉沉睡去。
如此这般秋去春来,六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萧万山所在的玄山后山别院似乎一直风平浪静,然而这半年里中原武林却是风起云涌再生波澜,由于玄帝酆都潜心炼丹无暇处理教务,玄罗神教内部失了玄帝的压制,仅靠罗天法王不动冥王兄弟二人仿佛无力操控玄罗神教这等庞然巨*物,八部天龙众因各有统属互不相让,各部之间纷争不断屡有摩擦。
而当初阳圣萧万山被玄帝酆都派去中原各地收集灵药奇珍被人重伤返教的消息不知何时流漏出去,甚至八部天龙众人心不稳是因为玄帝酆都无暇教务潜心闭关炼制绝世灵丹的猜测也开始流传于江湖。
紫阳观观主岳秋雨趁玄罗神教动荡,邀集了明月宫、少林寺、游龙门三派以及一些武林人士向神教骤然发难,接连数日,玄罗神教多地分舵被围攻,各地教众无人统属如同一盘散沙死伤狼藉,就连一些人丁不旺地处偏远的门派也似乎想从这场大乱中分得一杯羹,一刀门、望云亭、蜀中唐门纷纷派遣门下弟子四处奔走煽风造势,一时间仿佛大乱将至中原武林烽烟四起哀鸿遍地。
然而玄帝酆都此时却无暇顾及这些变化,他将九分的心力用在了炼制九窍不死丹之上,剩下的一分也系在爱徒萧万山的伤势上,至于玄罗神教的大小事务,现今已经是完全放权给了罗天法王以及不动冥王这一对兄弟,酆都无论大小全然不问。
虽然眼下各大派来势汹汹,但玄帝酆都坚信由他一手创立的玄罗神教也决非易与之辈,一旦灵丹练成,让玄帝他腾出手来,定会亲自统帅教众让紫阳观为首的那群自诩正派名门的跳梁小丑付出惨重的代价。
而经过这半年的将养,阳圣萧万山的伤势倒是已无大碍,一身功力也恢复的七七八八,这些日子虽说他一直在后山别院养伤,却也从轮值的帮众口里隐约察觉到了当下教内的变化。恩师玄帝自萧万山伤势彻底稳定后,也就很少有闲暇再来此地。
萧万山心知看似短短的半年时间,恩师在他身上消耗了不知多少心力功力,为了替他疗伤,玄帝半年来虽然武学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但是单论功力反倒是因日日为他运功疗伤削弱了不少。
这日林菀遥又来别院探望时,萧万山正在静坐运功调息。见到佳人前来看望,赶忙收功欢喜道:“遥妹你来了。”
林菀遥对着萧万山展颜一笑,薄嗔道:“阳哥你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要妄动内力。”
萧万山呵呵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的,这半年来功夫拉下了许多,该是好好修炼下了。”
突然发现面前佳人眉宇间却似有一股化不开的哀愁,萧万山见此心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当下连忙追问,林菀遥刚开始支支吾吾还想瞒他,但终拗不过他,只得凄然道:“山哥,神教日前凤阳分舵被众派围攻,分舵遣人来玄山总教求援,两位副教主因在此地被紫阳观观主岳秋雨、少林方丈素藏绊住分身不得,又说八部天龙众部主各有司职没有教主玄帝大人的亲发谕令他们二人不能轻易调动,于是不动冥王指派清璇姐姐和谢惊涛两人带领教内几位元老星夜赶往凤阳分舵应援,哪想到清璇姐姐他们大队刚刚抵达凤阳境内就中了对方的无耻埋伏,清璇姐姐和谢惊涛率领众人身陷险地至今死生不明。”
萧万山听到此处大吃一惊,他卧榻养伤的日子里虽然从轮值弟子的口中隐约间猜到近日中原武林再起纷争,却怎么也想不到玄罗神教与几大派的争斗已然凶险至此,本来在他料想中,以玄罗神教今时今日这般的实力雄厚,纵然恩师玄帝闭关潜心炼丹无暇处理教务,玄罗神教麾下仍有数万教众、八部天龙众、除他以外的玄罗三圣使,众人在罗天法王和不动冥王两位副教主的指挥下,纵然被几大派的突袭搞得措手不及暂时处于下风,也断然不会落到如现在般凶险生死存亡般的境地。
此时顾不得恩师玄帝闭关前命他在后山别院继续静养不得轻动的吩咐,萧万山拉着林菀遥舍了后山别院忙向叱咤峰风云堂的方向赶去。
却说萧万山林菀遥二人赶到叱咤峰风云堂阶下,尚未来得及使轮值的教众向内通报,便听到风云堂内传出的玄帝酆都的怒喝,萧万山听到恩师的声音顿时大喜,在这神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玄帝酆都终于出关了。
当下萧万山连忙使堂外轮值的教众替二人通报。
两人在门外等了片刻,就见不动冥王和罗天法王两兄弟一脸颓然丧气的双双从风云堂内退了出来,萧林二人连忙上前躬身见礼,罗天法王面无表情的略微点了点头,反倒是不动冥王强打精神亲切的询问了一番萧万山的伤势微笑着勉励了二人一番。这时轮值的教众传话出来,说是酆都传召阴阳二圣入堂拜见。
风云堂内,玄帝酆都高坐于上位,看到走进来的爱徒萧万山如今几近复原如初很是欣慰,而后点播了林菀遥几句便让她先行退下,将萧万山单独留了下来。
待得林菀遥躬身退去,玄帝酆都面上淡然之色突然一敛,大怒道:“法王冥王这对兄弟真是未老先昏,我神教苦心经营十数年才有今日的局面,却险些尽毁在他们兄弟俩手中。”
萧万山先前一路赶来时,已经听林菀遥讲述了如今神教的形势,当下进言道:“恩师息怒,想来两位圣王只是一时不查才会有此无心之失,弟子愚见当务之急应通诏八部部主带领各部部众分赴赶往各地应援。”
酆都面色稍霁,开口道:“哦?万山你有何良策但讲无妨。”
萧万山忙道:“万山此来曾听菀遥介绍了神教当前形势,弟子认为应分派八部天龙众赶赴南阳分舵、长沙分舵、苏州分舵应援。每路援军各各指挥天龙众两部人马,剩余八部天龙众两部人马居中拱卫玄山以求策应。”
酆都奇道:“凤阳分舵连日来屡有急报,为何万山你反倒不曾提及往援之事?”
萧万山忙解释道:“弟子愚见,凤阳分舵在我神教中实力算不得出众,然则这些时日过去屡有急报言明被几大派围攻,至今却仍未失陷,并且求援的消息每每能够及时顺利传至玄山总教,从未被敌人截断这显然不合常理,弟子认为应是围攻凤阳分舵的明月宫、游龙门等门派刻意为之,此前被派往应援的谢惊涛与许清璇两人中伏陷落于此便是明证,眼下几大派广聚门人弟子各路豪杰于凤阳城却迟迟围而不攻正是希望我神教自乱阵脚。当下紫阳观联合游龙门、明月宫、少林寺等中原武林几大门派其势甚大,锋锐虽一时无两,但各大门派貌合神离,势必难以齐心久战,弟子认为此时虚耗人手应援凤阳分舵颇为不智。”
酆都抚掌赞道:“好一个颇为不智,万山,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其实你和遥儿赶来之前为师已经命副教主吴冥安排八部部主各自带人前往南阳、长沙、苏州三地应援。当日各地分舵屡屡告急,惊涛也曾向吴法吴冥二位副教主进言,请求增派八部天龙众前往应援稳定人心。可笑的是这连涛儿都能看出的局面,法王冥王这两位老兄弟竟然看之不透啊。枉我闭关前以神教万世前程全权相托,他二人却以不得我的谕令不得轻动为名,将八部天龙众闲置于玄山左近。看来他们二人真的是未老先衰,当年跟随为师一匡武林的雄心壮志早已不在,谋略决断不如当年远甚啊。只是却可恨因为他们二人的临老糊涂,反坏了惊涛和清璇两个孩儿的性命,若不是为师闭关前明令菀遥留在教内服侍你养伤,恐怕遥儿也要遭此一难啊。”
萧万山这才知道要不是酆都留有明令,二王此次人老糊涂林菀遥极有可能同谢许二人一道遇难,不禁吓出一身冷汗。
想到谢惊涛许清璇两人生死未卜,玄帝酆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萧万山谢惊涛等四人乃是当初玄帝酆都从芸芸教众中一般选出培养寄予了重望,这些年玄帝和萧万山等四人虽无真个师徒名分待之却早如子女,如今谢许二人死生不知没有人比酆都更为神伤。
强打精神将萧万山叫到近前,酆都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瓷瓶递给了萧万山。萧万山手握瓷瓶心念急转想起恩师先前闭关之事,抬头激动道:“恩师,这难道是?”掏出瓷瓶后玄帝酆都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闻言冲着萧万山点了点头。萧万山大喜忙将白玉瓷瓶上的塞子拔开,方将瓶中丹丸倒入手心便觉一阵异香扑鼻。低头看去只见手中一枚晶莹剔透的丹丸,形如龙眼色作幽蓝,上面遍布几个孔洞周身如琉璃般耀眼。
玄帝酆都看着萧万山手中的丹丸缓缓开口道:“半年前万山你没有辜负为师的重托,将为师所说的四样奇珍一一带回,至此秦皇丹方上所记载的种种药材为师也终于齐备,那日替你彻底稳定了伤势之后,为师便随即闭关潜心开炉炼丹°足炼制了九九八十一日,侥天之幸终于功成,一炉共练得神丹四枚,分别为丹方上所记载的玉色九窍不死丹一枚,紫色七窍延寿丹两枚,蓝色六窍养生丹一枚。那两枚延寿丹为师方才赐与了吴法吴冥两位兄弟,他们二人虽然铸下了大错,但毕竟跟随为师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为师不能忘本。剩下的这枚养生丹虽说及不上不死丹和延寿丹的灵效,但亦是绝世佳品,对你眼下多有裨益,为师现在将这枚养生丹赐给你,你赶快服下为师一旁替你护法。”
萧万山闻言大喜过望,却也稍有犹豫,他目前武功自觉不弱之前听闻恩师所说灵丹奇效,倒是有心将这枚养生丹送与林菀遥服用。
玄帝酆都见他犹豫,转念便知他所想叹道:“你先前所受之伤为师虽然尽力医治,但你那时伤势太重,而后一路劳顿伤及心脉内附,恐怕日后留下隐患自此功力难再精进,这颗养生丹长于养脉疗伤于你有大用处。”
听恩师这么说萧万山再不敢犹豫,随即便在玄帝面前将那粒养生丹吞服,依照恩师指点运功化开灵丹,玄帝在一旁以内力助爱徒温养药性。
灵丹方一入口,萧万山便觉得整个人仿佛浸在炎山沸泉之中,四肢百骸都有热力不住游走,说不出的舒坦痛快。
片刻之后,萧万山一连吐出三口乌黑淤血秽*物,阻滞一出,顿时觉得整个人通明舒畅,却是诸般隐疾尽去,功力似乎尚比受伤前还要高出了许多,心知灵丹奇效,连忙跪下谢过师尊大恩,转念突然想到恩师刚刚出关说不定尚未来得及服用九窍不死丹,遂自荐道:“师尊大恩,万山粉身难以为报。不知恩师不死丹可曾服用,万山斗胆愿助恩师一臂之力。”
玄帝酆都抚须笑道:“难得万山你有这份孝心,只是这不死丹不同于养生丹,养生丹长于疗伤,而不死丹的最大功用却是洗髓破障,为师为炼此丹半年来穷耗心力,功力未复鼎盛之前却不是服丹的良机。”
萧万山却知酆都消耗的功力多半是为了替他疗伤所至,当下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玄帝酆都突然开口道:“凤阳分舵那边为师终是放心不下,欲待亲自前往探查一番,教中诸事为师有意暂交与你和法王冥王三人共同打理。”
眼前玄帝话音方落,便听到一名教众于风云堂外阶下高声禀道:“启禀教主,冥王大人命人送来凤阳急报。”
玄帝酆都连忙将来人召入堂内,原来之前派往凤阳一行的谢惊涛等人虽然中了埋伏,但是并未被几大派尽数伏杀。日圣谢惊涛平素为人沉稳机警,这次凤阳应援一事由他领队终是在中伏之前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于是当下带着许清璇和几名教内元老稍稍坠后。也正是因此敌人大举突袭过后他和许清璇虽然双双受伤却是幸而得以逃出生天并未被明月宫游龙门等几大派擒杀,之后得闻走脱了谢惊涛等人,现今明月宫、游龙门等帮派徒众正忙于四处搜寻谢许二人的下落踪迹,反倒并未对玄罗神教的普通教众赶尽杀绝。几名忠心的教众因此逃得了性命星夜赶回总教报信。
听幸存的几位教众讲明了当时的情况后玄帝酆都命人将他们另行安顿而后叹道:“万山,这趟恐怕是被你料中了,方才这几名活着回来报信的教众武艺均只是寻常,大战中惊涛和清璇两人尚且重伤,若非对方有意放走几个普通教众回来报信,以这几人的武功断然不能生离凤阳。”
萧万山赶忙劝道:“恩师既然已经识破了敌人的诡计,此时神教安危尽数系于恩师一身,切不可以万金之躯蹈险旅危。”
玄帝酆都豪情万丈,朗声道:“这些无胆鼠辈欺我酆某人闭关无暇相顾才敢如此猖獗,如今老夫既然出关便再容不得这些跳梁小丑寻衅放肆,何况惊涛和清璇两位孩儿失陷凤阳情势危急,此事为师心意已决万山你切勿多言。”
萧万山见恩师提及谢许二人安危,知他心意坚决遂不在进言相劝,当下双膝跪地,下拜请道:“如此,但求恩师准许万山同去。”
玄帝酆都思躇片刻叹道:“也罢,这趟为师就带万山你和遥儿同去,如今紫阳观观主岳秋雨、少林方丈素藏被法王冥王两位副教主绊在玄山左近抽身不得,游龙门门主孙奇胜年近老迈,仅明月宫宫主月寒武一人老夫还不放在眼内。万山你现在便带了遥儿去收拾行囊,而后命人通告冥王就说老夫带你和遥儿先行赶往凤阳,让他安排现今仍留在玄山的天龙八部众剩余两部随后赶往接应。”
冥王吴冥兄弟二人得了玄帝酆都的谕令自去安排,玄帝酆都却是已经带着萧万山林菀遥二人先大队一步赶往凤阳分舵,以期能于乱军中保得谢惊涛和许清璇等人的性命。
却说玄帝等三人各选两匹千里良驹一路换骑绝尘而去,不到两日的功夫便已赶到凤阳左近。然而当初赶来救援的玄罗神教人马早被打散,等到三人赶到凤阳城外几大派的伏击谢惊涛许清璇的扬风林内时,荒僻稀疏的树林中早已没有了半个人影,只留下数不清的残肢断臂血迹刀痕,似是在无言的诉说着当日战况的惨烈。
那日围攻玄罗神教赶来救援队伍的几大派门徒弟子的尸身已被各自门派收走另行安葬,此时仍留在扬风林中的尸骸显然都是些玄罗神教教众信徒的尸体,一些神教徒众的尸身遍布剑创刀痕被砍得七零八落,显然死后仍不得安宁,却被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中的某些人拿来分尸泄愤。
玄帝酆都和萧林二人分头探查后,发现死在此处的除了两位神教外门堂主外便是些普通教众,谢惊涛、许清璇以及另外几位跟随他们二人一同应援凤阳分舵的神教元老显然并未在此遇难,三人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玄帝酆都见此地别无其他线索,便准备带着萧万山林菀遥二人赶往凤阳分舵打探消息,抬脚刚走了几步,突然玄帝足下一顿停了下来神情稍有凝重。
萧万山林菀遥二人见玄帝驻足心下俱是一惊,阳圣萧万山连忙附耳于地仔细聆听,却无法察觉到什么异常。
阴圣林菀遥欲出林查看,却被玄帝制止道:“遥儿你和万山功力尚浅,再加上来人无一不是好手,现下离此地尚有五六里的路程是以你二人难以察觉。”
林菀遥进言道:“教主,只怕来者不善,此时我神教八部天龙众大队仍在路上未及赶到和我们会合,不如咱们暂避锋芒。”
玄帝酆都道:“恐怕我们三人的形迹已经暴露,此时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路人马朝此地飞速赶来已成合围之势。”
只三人说话的功夫,敌人已然逼近了许多,这时就连林菀遥都能感觉到地面的震颤,显然对方为了防止三人走脱人人备马而来。
阳圣萧万山急道:“恩师,听对方的马蹄声足有数百骑之众,就算我三人到达凤阳之后便被人瞧破了行迹,但以明月宫游龙门两派之能,也断不可能在这短短几个时辰便能便调集如此多的人手,除非……”
玄帝酆都道:“除非我神教出了叛徒,在老夫和你们二人尚在赶往凤阳的途中之时,便已经被叛徒走漏了风声。看来老夫闭关这段时间教内当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啊,八部天龙众中竟被敌人混入了细作,这等大事法王和冥王二人竟然全然没有察觉,以今日的情况来看,潜伏在教中的细作与几大派恐怕留有信鸽往来,如此也就难怪此番神教被围攻,短短数日便屡屡落入下风,吴冥吴法他们真是老了,也许是是时候找个地方让他们颐养天年才是。”
玄帝酆都这番话看似语气平和,但是萧万山还是从恩师凌厉的眼神中看出这次恩师是动了真怒,一旦三人回返玄山,恐怕二王副教主的位子就算坐到尽头了。
这时从四面围来的敌人已经分批赶到扬风林外,不大的一片树林被数百名各派人士围得水泄不通,这其中数得明月宫和游龙门两派的门徒最多,几乎占了其中的半数,剩下的服装各异显然多是些前来助拳的武林人士。
一个年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排众而出,冲着玄帝酆都一拱手朗声道:“数年不见,酆都兄气色尤胜当年,看来修为又有精进当真是可喜可贺啊。”
这中年人生得白面长须,当真是器宇轩昂,只是左脸自眼下却有一道狭长刀疤直延伸到下颌处,但本来狰狞的刀疤配合上此人独特的气质,非但无损威严反倒是凭增了几分诡异的魅力。
玄帝酆都冷冷道:“我当是谁,月寒武,数年不见你的伤看起来倒是养好了。”
月寒武摸着自己左脸的刀疤,声音转冷咬牙道:“当年月某刀剑初成闯荡江湖不知山高水低,倒是多亏了酆都兄你手下留情才留得了这条性命,今日寒武特来拜谢当年恩典,再来讨教玄帝大人的金乌化日刀法。”
玄帝酆都淡然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月寒武既然到了,孙奇胜那老鬼也不必在躲着藏着了。”
“哈哈,玄帝大人相召,老朽安敢不从,只是年纪大了不堪奔波劳顿,故而走得慢了些,倒是让玄帝大人您见笑了。”话音方落,一个鹤发蓝衣老者从人群中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正是游龙门门主孙奇胜。
看见孙奇胜身后一个年轻人也是一身蓝衣紧跟在后,玄帝酆都认得正是孙奇胜的长子孙克己,不禁笑道:“哦?孙老鬼你倒是识趣,连儿子都带来了,一会儿倒是不愁没人给你收尸送终。”
孙奇胜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多年不见,玄帝大人还是这般风趣,老朽带克己孩儿和这些徒子徒孙来此,只是让他们有机会一睹当年叱咤风云的玄帝大人风采罢了,毕竟过了今日恐怕就再没这等机会了,哈哈哈。”
游龙门门主孙奇胜说到这里,身后的孙克己把手一摆,跟随而来的游龙门弟子门人纷纷拿出兵刃。
稀疏的树林内一时密密麻麻的寒光耀眼,说不尽各种各样的长剑短刀斧钺铜锤。跟着又听得一旁呐喊声大作,明月宫的弟子和一些前来助拳的武林中人,也都手执利刃,远远地将玄帝酆都等三人围在林中。
玄帝酆都当年赤手空拳打下玄罗神教偌大的基业,可谓是身经百战,经历的恩怨仇杀武林血拼不知凡几,但自打成名之后,纵有大战也是率领神教徒众与人对敌,己方总也是人多势众,出道以来这么多年却也未有过这般孤身陷入数百豪杰围攻之中的情形,只是酆都的性子本就豪烈遇强则强,当下见此情景反是豪情万丈睥睨众人道:“诸位倒是瞧得起我酆某人,为我师徒三人便肯如此劳师动众,只不过仅凭这些人恐怕还不够资格将我酆某人留下吧。”
只听玄帝酆都话音方落,围住几人的人群中一个声音突然高声赞道:“哈哈哈,玄帝不愧是玄帝,当年叱咤风云纵横江湖,仅凭眼下的各派弟子以及这些江湖上前来助拳的英雄豪杰便想留住玄帝大驾当然力有不迨,但再加上老夫等人呢。”
话音一落几个声音接连响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好久不见啊,酆都老兄。”
“哼!”
本来一脸从容风淡云轻的玄帝酆都听到这几人的声音确是首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正所谓:百战脱逃萧万山伤重返山几垂死,叱咤峰上玄帝至杏林妙手救爱徒。玄罗神教酆都闭关炼丹天下乱,九九归真灵丹成玄帝破关挽狂澜。扬风林日月二圣双双陷,玄帝怒呵斥二王赴山关。
血战扬风
人群从中间让出一条路,几个人应声缓步走出了人群。
一旁的萧万山眼尖,一眼认出其中坠后的一个青年正是自己那日在穿云山山脚下有过一面之缘的紫阳观大弟子应斜阳,只见他身旁挨着一个年轻女子,二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走在最前面的一个紫袍道人身后神态恭敬,想来这紫袍道人在紫阳观身份绝然不低。
走在紫袍道人身边的却是一位身披袈裟,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而老和尚身后却是一位身着破衣烂衫看起来穷困潦倒邋遢不堪的白发老者,身后背着一个油亮的酒葫芦,正是那日在仙泉门险些要了萧万山性命的老酒鬼。另有一个器宇轩昂的持剑中年人虽然落后紫袍道人半步,看气势也是绝顶高手。
萧万山没想到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绝世高手,今日几乎见了个遍,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紫袍道人和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萧万山隐约识得应该便是紫阳观的当代观主岳秋雨和少林方丈素藏禅师,想到竟然连他们二人也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凤阳不觉心惊肉跳。
这时再联想起几个月来神教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一个可怕的念头正从萧万山的心底不住的往外冒,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恩师酆都的传音:“万山,今日之事恐怕难以善了,一会儿争斗起来,面前的这些老家伙必定竭力围攻于我,你趁机带遥儿从别处突围,他们带来的那些武林豪客和普通弟子当不是你二人的对手,刚才我已将那粒不死丹放在你的身上,你和遥儿突围之后留下联络记号,然后觅地藏匿勿要即刻回返玄山,待为师脱身与你们会合之后再做计较。”
萧万山亦知此时玄帝与这些正派魁首的争斗,早已不是他和林菀遥二人能够伸手的了,留在此处非但于事无益反会拖累恩师,当下悄悄的拉住林菀遥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安排妥当了萧林二人,玄帝酆都看着面前的紫袍道人冷冷道:“岳观主你倒是好深的算计,不但苦心安Сhā了手下在我教中潜伏,今日竟然还能偷天换日,带着素藏老和尚摆脱我手下两位副教主的纠缠,快马加鞭赶到这里来,这等心机手段酆某人着实佩服。”
岳秋雨哈哈笑道:“玄帝大人说笑了,以酆都兄的过人才智,这时应该已经瞧破了岳某等人其实一早便在凤阳恭候大驾,至于你如何反得到了说我和少林素藏大师身处玄山左近的假消息,此刻不用岳某多嘴,酆都兄也该当心中有数,哈哈哈。”
玄帝酆都仰天长笑:“哈哈哈,岳观主所言极是,可笑我酆某人胸怀天下自诩人杰,却始终是看不透人心啊。”
言罢不再理会岳秋雨,反而扭头向老酒鬼看去,问道:“老酒鬼,你仙泉门一向不掺和到武林的是非之中,你不在夫子山躲懒饮酒,反倒千里迢迢来到这凤阳,是当真要来趟我玄罗神教和紫阳观他们之间的这趟浑水么。”
老酒鬼苦笑道:“酆都老小子你也别来挖苦我,老酒鬼我知道自个儿打你不过,本来我老人家也不愿掺和进来,只是前番出手重伤了你身边那徒儿,自知和你玄罗教结下了梁子。我老酒鬼没脸没皮也不怕你笑话,你武功厉害,现今天下除了灵隐阁灵虚子那贼老头外,无人是你的对手,今日我老酒鬼和这几个老家伙联手围攻你,自个儿也觉得没羞没臊手段下作,但是为了齐鲁仙泉门百年传承,此时却也顾不得自己的这张老脸了。”
玄帝酆都仰天笑道:“好好好,你这老酒鬼倒也算的上坦诚∠阳观观主岳秋雨、少林方丈素藏、明月宫宫主月寒武、仙泉门第一高手老酒鬼、游龙门门主孙奇胜、望云亭亭主叶乘风。当今江湖上有头有脸的‘老朋友’这次倒是来了大半,酆某人颜上有光啊。好了闲话勿讲,你们是轮番讨教还是一起上,今天酆某人都接下了。”
玄帝酆都如此豪迈,岳秋雨几人反倒一时踟蹰,说起来他们六人俱是一代宗师,在各地那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玄帝酆都雄才伟略野心勃勃,众人方才下定决心联手除掉这一心腹大患,这时即便是轮番出手已然大失颜面,更不要提一拥而上,日后定会被武林同道耻笑。
可是平心而论,在场诸人自问武功无一及得上玄帝酆都,却是谁也不愿做那第一个上前厮杀的炮底子,平白便宜了别人。
这边玄帝酆都与六大高手临渊对峙,而另一边站在岳秋雨身旁的应斜阳孙克己等人,却是带领着众多武林豪杰及游龙门徒众对上了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
却还是紫阳观大弟子应斜阳先上前一步冲着萧万山开口道:“那日穿云山与兄台偶遇,兄台便连名字师承都吝于相告,未曾想竟是玄罗邪教大名鼎鼎的阳圣萧万山,应某不才今日便再来讨教玄罗阳圣的高招。”
萧万山对着应斜阳不急不缓道:“斜阳兄武艺如何萧某倒是未曾领教,但是仅论风流萧某倒是甘拜下风。那日斜阳兄和玉面飞燕卿落红卿卿我我同上穿云山把臂同游,已是羡煞江湖多少年少,今日再见竟然又另有佳人相陪,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应斜阳身边的女子,正是岳秋雨的女儿岳雯,听到萧万山这么说惊疑的拿眼去看应斜阳,甚至那边和玄帝酆都对峙的紫阳观观主岳秋雨听到玉面飞燕卿落红之名也是眉毛一皱。
应斜阳闻言急忙冲师妹解释道:“师妹你休要听这等邪魔胡言,我那日去穿云山乃是为恩师往望云亭送去书信罢了,这事众位望云亭的师兄弟皆是明证。至于玉面飞燕卿落红,只是下山时碰巧遇到和我并无瓜葛。”
萧万山听他这么说,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奇道:“哦,原来斜阳兄和那卿落红并无瓜葛,那日我上山时取道极为荒僻,难道却是被斜阳兄和卿落红你二人分别‘恰巧’看到,又‘恰巧’一同结伴牵手追来。看来斜阳兄和飞贼卿落红‘恰巧’一同去那穿云山并非私情却是‘恰巧’另有要事,如此倒是萧某‘恰巧’错怪了斜阳兄你这等正人君子,冒犯之处还望斜阳兄多多包涵。”
这一连五个恰巧说完,应斜阳眼见身旁的师妹面色阴晴不定,而那边的恩师岳秋雨已然脸色发青,哪肯再容萧万山多讲,当下抢出身来拔剑喝道:“你这邪教妖人,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坏我正教名声,你玄罗邪教多行不义为祸江湖,玄帝酆都倒行逆施,玄罗四圣罪孽深重,似你们这等为祸武林的妖人说出的话哪有半分可信,邪教恶徒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看剑。”
玄帝酆都冷哼一声道:“岳老儿怎么教出你这等没有规矩的小子,既然你急着投胎老夫就受累送你一程。”说罢隔空一掌向应斜阳劈去。
应斜阳如何没听说过眼前玄帝酆都的大名,只是他方才言语落入下风,为了封住萧万山的嘴,这才不管不顾的拔剑出手,一者是为了打破当时的僵局,更多的却是为了讨自己师父和师妹两人的欢心,故而挺剑去攻玄帝酆都身后的萧万山。哪料到却是捅了马蜂窝,玄帝酆都武功之高当世罕有匹敌,只是看似随意的隔空一掌应斜阳竟然也抵御不住,慌忙后退已然不及正慌乱间,幸得身后紫阳观观主岳秋雨出手相助将应斜阳及时拨开这才捡了条命。
岳秋雨方才瞧见爱徒的反应,就知道那叫萧万山的小子所言未必都是假的,虽然暗恨爱徒行为不检,却也全未料到玄帝酆都为人竟如此桀骜狠辣,对个上前挑衅的小辈也是说出手便出手毫不留情,匆忙之间虽然将爱徒应斜阳护在身后,但他仓促下硬接玄帝酆都凌空一击,也是连退数步气血一阵翻腾。
素藏方丈等人见紫阳观观主岳秋雨一招即伤更是惊惧不已,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的点了点头,游龙门门主孙奇胜高声喝道:“酆都你枉称玄帝,空有好大的名头,今日得见竟是个以大欺小趁势偷袭的无耻之徒,枉为一派之尊,应贤侄所言不差,似这等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还跟他谈什么武林道义。”
话音方落游龙八卦掌展开,脚踏奇步先护住自己而后合身扑上,随后素藏禅师等人也顾不得颜面纵身加入了战团。
玄帝酆都迎敌前一瞬间冲萧万山一摆手,萧万山会意,拉着身旁的林菀遥向另一面突围而去。酆都此时再顾不上看萧万山二人这边的情况,只片刻他已是被六大高手团团围住战成一团。
岳秋雨等六人虽都是一代宗师,但一出手个中高下便可见一斑。素藏禅师和岳秋雨两人在六人中显然功力最为深厚,其中素藏禅师身为少林方丈,武艺精纯一套少林降魔拳法虎虎生风使得滴水不漏,屡次紧要关头帮助众人化解玄帝酆都的攻势,只是素藏禅师本人宅心仁厚,少林功夫又是素来重守不重攻,所以看起来守多攻少不甚出彩。
而紫阳观观主岳秋雨早年亦曾与玄帝酆都结怨,当年岳秋雨年少气盛不服玄帝威名与之约战,最终却因技不如人被玄帝酆都以烈阳掌打成重伤,虽然后被紫阳观上代老观主救回了性命养好了伤势,但却终是留下了不少隐疾,以致正值中年气力却有衰退之相,不得不被迫开始选立下任紫阳观观主。
岳秋雨也因此对玄帝酆都怀恨在心,但在心底当年烈阳掌下重伤垂死的经历也让他对玄帝酆都忌惮颇多,先前救下应斜阳之时只是受了轻伤,他却也不再敢轻易涉险,一柄青云长剑在手中横空飞舞看似攻势惊人,实际上却是虚招重重掩人耳目。
游龙门门主孙奇胜更是老奸巨猾不肯全力,他此时早已人过壮年,修为十几年来却并无多大的进步,反而随着岁数渐长不增反弱,只是他游龙门游龙八卦掌本就凶险诡异游龙步法更是长于多变,如此在旁边围观的众人看来倒是也不弱于身边的另外五位高手。
而仙泉门老酒鬼为人一生光明磊落,此番迫于无奈行此下作之事,终是心中有些妨碍难以释怀。一套鬼谷剑法施展开来,虽然飘逸绝伦,但竹剑在他手中却不复往日那般诡异犀利。
反倒是前来助拳的望云亭亭主叶乘风不遗余力,他望云亭地处西域穿云山这等荒僻之所远离中原沃土,叶乘风不甘寂寞早有进取之心,这才一味交好中土大派紫阳观,此番紫阳观相邀叶乘风前来助阵,事前曾许下重利,言明但能剿灭玄罗邪教,便任由望云亭在玄山腹地选取一处胜景立派歇脚,由此虽然叶乘风在众人中武功并不出众但却是打足了精神。
而明月宫宫主月寒武却是因着陈年旧怨打出了火气,左刀右剑竟似招招搏命连续数十招只攻不守,月寒武这般不顾章法的疯癫打法自然破绽屡现,玄帝酆都本有几次机会下手重伤他,但却苦于每每被素藏禅师、老酒鬼以及叶乘风等人绊住,只得眼见良机屡屡错过。
反观月寒武,却是见玄帝酆都抽手不得,更是入魔一般招招搏命,他明月宫本以刀剑双绝立足武林,当年月寒武少年成名英气勃发,不知迷倒多少风华红颜,只待一展胸中所学万丈日月,却没想到出山未久便遇到了少年酆都,不但被玄帝以金乌化日刀法破了他引以为傲的刀剑双绝,更是被少年酆都一刀将月寒武的左脸连同信念砍得稀烂,当年要不是玄帝酆都一时意动收刀,恐怕他月寒武早就变成明月崖上的一具残尸了。
这十几年来,月寒武日夜苦练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此深仇,但是酆都却似永远走在了他的前面,这让心高气傲的月寒武羞恼万分每每欲狂欲癫。
今日玄帝酆都就在月寒武的面前,甚至在他的刀剑夹攻之下犹如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般苦苦支撑疲于应付,这让月寒武感觉到了一种病态的满足,仿佛又找回了当年初出师门,指点江山吞吐日月的豪气,找回了当年明月崖上被酆都惊艳一刀砍碎的信心。
在六大高手围攻下,玄帝酆都面色青白,这是他将一身的玄霄功运使到了极致才有的表现,眼前这六人虽然都算的上绝世高手,但若单打独斗绝无一人是他的对手,就算以一敌二酆都自问也能从容应对,但此时六人合力却让玄帝他无可奈何,若不是眼下这六人各怀鬼胎不能做到真个齐心协力的话,恐怕酆都的处境要比此时更加凶险十倍。
只是这样僵持下去却对玄帝酆都更加不利,毕竟功力再强也有穷尽的时候,时间已久必被眼前的这六人耗尽他一身的功力,与其那时遭擒受辱倒不如眼下尚有一搏之力时做个了断。
就在酆都主意刚刚拿定之时,月寒武再度攻至,只见他右手的长剑标射刺向酆都,左手的钢刀也从另一个方向直削项颈。
酆都矮身避过,这月寒武一味的强攻之下,早就不再顾忌自身的安危,一身上下的破绽全靠一旁的其他几人帮忙遮掩,他们六人与玄帝酆都激斗了许久之后,却是渐渐生出了些许默契。
此时明月宫宫主月寒武强攻在前,而他招式间的破绽则由素藏禅师和孙奇胜二人负责遮掩。
这次亦是如此,一切看似与先前无异,只见玄帝酆都烈阳掌施展开来,探臂向前方欲攻击月寒武胸腹之处露出的一处破绽。身后的素藏禅师已是一拳攻向酆都的后心处,一旁的孙奇胜也施展了游龙步法,双臂抱圆游龙八卦掌似攻非攻隐隐罩了过来。
若是之前遇到此等情况,酆都必然回身自救,挥掌隔开素藏禅师的降魔拳法,而后孙奇胜也便趁机退去继续游走。
但此次眼见素藏禅师长拳及体,玄帝酆都却并未如前番那样回身格挡,而是稍微侧身以左肩硬接了素藏禅师的这记长拳。
这变化来的突然,素藏禅师未及加力之时,玄帝酆都已经借着这一拳之力增了几分前行出击的势头。
此时游龙门门主孙奇胜也在近前,但他见到素藏禅师一击得手却是不喜反惊。这孙奇胜老奸巨猾心知玄帝酆都的难缠,亦料到玄帝此时还未到山穷水尽的时候,绝不会白白硬抗老和尚这一下,惊疑之下非但没有向前进击夹攻掩护月寒武,反而步法一顿,八卦游龙掌打出一片掌影先是护住了自己全身。
月寒武今日一番狂攻之下已近疯魔,只觉得几十年的怨气当下一扫而空,便觉得面前的玄帝酆都也不过如此,只能无力的在自己的攻势下苦苦挣扎,时间一久定会丧生在自己的刀剑双绝之下,猛见酆都出手反击,仍不回手自救只是一味的剑刺刀砍。
但这次却没人能护得住他,只见玄帝酆都闪身避过刀光剑影,迅速近身刚猛无匹的烈阳掌狂击在月寒武暴露的胸腹之处,烈火骄阳般的掌力顺着双掌疯狂拥入月寒武的内腑,只一瞬间就将月寒武自发护体的内劲搅散,连带着他胸腹处的经脉内脏搅得一片狼藉。
月寒武被酆都含愤一掌打飞了足有丈余,人还在空中便喷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泉,围攻玄帝的另外五人心下皆知,这明月宫当代宫主一代宗师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直到这时,望云亭叶乘风才觉摸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闪身退后一步意味深长的看了其余四人一眼。
岳秋雨心知当下若是自己等人还有所保留不出全力,纵然今日玄帝酆都授首,己方这六人恐怕也难有几个能全身而退。思及此处已有决断,掌中剑势一涨不在留手,四九剑法犹如贯日长虹倾泻而出,说起来这四九剑法才是紫阳观的镇派绝学,四九乃是取自道经:大衍之数五十,缺其一取四十又九。这四九其实便是圆满之意象征着大道。这套剑法乃是紫阳观掌门之密,岳秋雨往日一向不轻易现于人前,只是眼下情形危急却也容不得他顾忌那么许多。
素藏禅师此时眼见月寒武在玄帝掌下被打得死生不知,也颇为自责自觉有亏同道,此行他们六人虽然各个对酆都抱了必杀之心,但念及佛门广大慈悲为怀,素藏禅师终是不希望玄帝酆都死在自己手上沾染杀孽,故而先前施展少林降魔拳法一味守住己方。
此时见到已有伤亡,遂把心一横将一身精纯少林内功鼓催到了极限。弃降魔长拳转而使出更重攻势的达摩掌法。
却说老酒鬼先前同样抱着如素藏方丈一般的想法,只是他心知今日不要面皮和紫阳观岳秋雨等人围攻玄帝酆都,现下已经是和玄罗神教完全撕破了脸彻底决裂,若是不能击杀此人。以玄帝酆都的惊才艳艳盖世神威,仙泉门恐怕就此永无宁日。
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待得老酒鬼再度睁开双眼时,眼中只有精光已再无半分迷惑迟疑,右手劲力一震掌中竹屑纷飞,手中的竹剑把手处被他以内劲震碎,露出一把剑柄上面隐隐刻着两个篆字,老酒鬼手握剑柄轻轻一挥,一柄雪亮的长皆竹剑内破竹而出散发着熠熠光彩。
这边的游龙门门主孙奇胜却是全无愧意,方才他见战况有变生怕玄帝酆都的目标是他,一心只想着退避自保,哪还顾得上旁人死活,当时如若孙奇胜趁势追击和少林方丈素藏左右夹攻酆都,即便救不下月寒武也定能让玄帝伤上加伤,只不过他担心酆都此举乃是诱敌,万不敢自己以身试险就是了。
玄帝酆都击中月寒武的那一下,孙奇胜离得近看的最为清楚,刚猛无匹的烈阳掌力一瞬间便将明月宫宫主月寒武的生机彻底断绝,那一掌若是打在他孙奇胜的身上后果当真不堪设想,恐怕他这身子骨也是万难承受的住,如此想来孙奇胜反倒为自己的临敌退避的‘机敏’感到自傲了。
只是今日众目睽睽之下,他关键时刻退避自保也算间接害死了明月宫宫主月寒武,在场的都是功力深厚的老奸巨猾之辈,即便现在各个嘴上不说,心中如何没有计较,只是眼前大敌当前无人会在此刻指摘他罢了,但若是孙奇胜他还想像先前那般避敌虚战,恐怕玄帝酆都败毙后游龙门不但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会被剩余几派问责。
想到此处虽个心中仍不情愿,孙奇胜也只能鼓催功力,先是抽空向战圈外自己的长子孙克己打了个手势,这才双掌间攻势一涨再度杀上前去。
前番玄帝酆都行险一击搏杀了明月宫宫主月寒武,使得对方先折了一员,但是酆都自己却也中了少林方丈素藏老和尚的一记长拳,少林武功最终根基因而拳法最是沉稳势大力重,素藏禅师的这一记降魔长拳虽说只打在酆都左肩,但酆都也被拳上附带的少林精纯内力微微伤及了筋骨,左臂内劲运转之间难免迟滞了一些。
要不是那时孙奇胜人老多疑退避不前,恐怕酆都他要想杀月寒武付出的代价还要严重几分。
趁着掌毙月寒武,剩余五人攻势一滞的功夫,酆都向着朝另一个方向突围的萧万山林菀遥二人那边匆忙扫了一眼。
此时萧林二人这边的形式,却要比玄帝酆都那边好上很多,玄罗神教势力庞大教徒众多,八部天龙众几位部主连同部众又被派往各地应援,原本有些明朗的战事再度胶着。
游龙门和明月宫两派的大部分实力全留在凤阳当地埋伏玄帝酆都等人,余下的紫阳观少林寺以及望云亭等几派,虽然也都是当世大派,但与玄罗神教这等不拘门第之见徒众万千的庞然大物相比,却是显得极为的人丁单薄,要应付潮水般的神教教众,全凭各门各派中的一些有数高手坐镇牵制才能勉强应付。
如今能够抽调来这凤阳城的,除了五派门主以及仙泉门的老酒鬼外,就要数得上紫阳观的首徒应斜阳以及游龙门门主孙奇胜的长子孙克己了。
老酒鬼的功力在场的诸位自是心知肚命,这贪杯的老鬼虽然说起来只是现任仙泉门门主的师弟,但一身武艺其实却还要高于现在的仙泉门门主司徒醉,乃是齐鲁仙泉门名副其实的第一高手,要不是他酒量逊色于司徒醉些许,为人又惫懒闲散毫无进取之心,恐怕仙泉门门主之位他才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依着老酒鬼先前的描述,那日萧万山偷上夫子山被老酒鬼他以独门内劲伤及内附心脉,双掌外伤极重,纵然被玄帝酆都以大代价救回了一条性命,十有八九也会变成废人一个,哪成想今日一见却似恢复如初,众人再联系上先前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灵丹传闻,恐怕前段时间玄罗邪教受到诸派打压,却不见玄帝酆都出手,十有八九他是真的在闭关炼制逆天灵丹。
玄帝酆都此时被几位门主围得水泄不通,个人难以有什么小动作,但若能从阳圣萧万山和阴圣林菀遥二人身上搜到成品灵丹又或者丹方一类的,这对于在场的许多武林人士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
此番凤阳伏击本以明月宫和游龙门两派在此的实力最为雄厚,更妙的是此时明月宫宫主月寒武毙命,偌大的明月宫群龙无首,若说游龙门的老狐狸孙奇胜没有什么小想法,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
孙克己一直关注着父亲等人那边的战况,方才玄帝酆都和他父亲孙奇胜等人战成一团,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趁机反向突围,他便将游龙门全部的人手调往围困二人,现在除了明月宫的部属尚围在玄帝酆都等六人的战圈四周不知所措外。前来助拳的江湖豪杰绿林好汉和游龙门门徒早就齐齐和萧林二人斗了起来。
阳圣萧万山虽说是重伤初愈,但是风云堂里他在恩师酆都的照料下服用了那枚六窍养生丹,此刻不但伤势尽复,就连以前行走江湖的些许暗伤都一一治愈,一身功力非但不曾有半分减弱,反而较半年前更加精进,烈阳掌于恩师传授的玄霄功配合的相得益彰,萧万山大展神威接连杀了数位围攻他的武林人士。
阴圣林菀遥近年来日夜苦练,武功也自不可小觑,尤其是她掌中的绝世名剑秋水,端的是削铁如泥,玄帝传授的秋水剑法使将开来,幻化成一张剑网护住己身,这秋水剑法虽然走的是轻灵飘逸的路子,但是仗着秋水剑神兵之利,往往敌人格挡之时,兵器稍弱便会被连人带刃砍做两段。
时间一久,阴圣林菀遥身边便净是些断臂残肢,敌人中胆气稍弱的便悄悄退去,转而攻向另一边的萧万山。毕竟萧万山这边无论生死却是好歹能留个全尸。
只见此时萧万山闪身让过一位武林豪客的开山大斧,反手一掌击出,这使斧的大汉也不见如何挣扎便如晕厥般倒地不起,片刻之后细看才会发现倒地的大汉全身潮红,却是已经被烈阳掌炙热的掌力将五脏六腑焚成了焦炭。
当下萧万山双掌齐出,这些前来捡便宜的寻常武林人士哪里是他一合之将,但凡被萧万山双掌触及,功力稍弱的便是烈阳焚身而亡,就有那个别功力深厚的也要跳出战圈打坐调息良久一时间失去战力,由此萧万山虽不像林菀遥那般神兵在手,但死在他双掌下的敌人却是丝毫不少于命丧秋水剑下的亡灵。
只是神丹重利诱惑下,虽然群雄死伤惨重,却依然前赴后继冲上前去,孙克己本来眼见萧万山二人神勇,故而带领着游龙门众弟子只是围而不攻,任凭这些助拳的武林人士轮番上前虚耗萧林二人的气力。
但群雄互不信服只是一味乱斗毫无章法,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直如虎入羊群般在人群里所向披靡,眼看已经接连有数十名好汉豪杰的性命坏在二人手下。
孙克己正暗自心焦,这时突然瞧见父亲孙奇胜的手势,当下不在犹豫,大喝道:“游龙门众徒听令,布游龙卦阵。”说着带着游龙门众人列阵攻上前来。
这游龙门的弟子单论武艺,未必便胜得过在场的许多英豪,只是游龙门门众胜在团结一致又是依阵而攻,人数虽多相互间却并不混乱,此起彼伏宛若惊涛拍岸一般攻来。
萧林二人顿时觉得压力倍增,再不能如先前那般肆意杀戮,每每即将毙敌之时,目标却被对方救走,这样屡屡失策却是白耗功力,敌人每每换得只伤不死。
见到游龙门众人终于出手不在作壁上观,一旁虎视眈眈的紫阳观大弟子应斜阳也不在后方观战。岳秋雨此次带应斜阳前来,未必便没有在自己等人围攻玄帝酆都之际,希望爱徒应斜阳能从萧万山等二人等处捞得些好处的想法。
故而方才岳秋雨在玄帝酆都掌下救回了应斜阳的性命,便小声叮嘱他在一旁相机行动,如今应斜阳见游龙门阵法发动,他若再不出手恐怕就难分得一杯羹了。
眼见孙克己带着游龙门众人用阵法缠住了阳圣萧万山,应斜阳虽然恨极了萧万山在众位师长面前揭穿他和卿落红的关系,但他此时也看出自己一人绝非萧万山的敌手,故而挺剑攻向了另一边的阴圣林菀遥。
岳秋雨围攻玄帝酆都使得四九剑法乃是紫阳观历代观主才能学习的不传绝学,应斜阳当然不会使,他使的却是紫阳观教导门徒的最正统武学冲虚剑法,不同于四九剑法的圆润肃杀,冲虚剑法却是重在雅意灵秀走的恰好是如阴圣林菀遥秋水剑法一般相同的路数。
这边应斜阳迎上阴圣林菀遥,二人棋逢对手捉对厮杀,皆是身法绝伦闪烁迅疾,一时剑气纵横你来我往,旁人功力不及的竟然感觉难以上前Сhā手,应斜阳身为紫阳观首徒所配宝剑虽及不上秋水这般神物却也绝非凡品。
长剑交击之下,只见这柄名曰‘斜阳’的青云长剑被削得铁屑纷飞,却依然挺住了秋水剑潮水般的攻势。
却说应斜阳与林菀遥拂一交手,便发觉面前的女子虽然年纪尚青,但功力已是深厚非常,似乎并不弱于应斜阳自己多少,只是临敌经验则不如他这老江湖远甚,而应斜阳的配刃斜阳剑却是不如对手的神兵秋水剑,无奈之下应斜阳只得连连变招,使斜阳剑尽量不与秋水剑硬碰,招式之间多以缠搅应对静待良机。
如此二人你来我往斗了数十个回合,被众人围困之下林菀遥终是有些急躁,心中又担心另一边萧万山的安危故而略有分神。
应斜阳留心之下,趁机卖了一个破绽,林菀遥一时疏忽果然中计,一式‘望穿秋水’朝应斜阳露出的胸前空门攻去。应斜阳见计谋得售心中大喜,脸上却不动声色,斜阳剑回击缴住秋水剑顺势一带引向一侧◇手剑指就要点向林菀遥的气舍茓。
眼看就要得手,突然背后一声大喝传来“遥妹小心,贼子敢尔!!!”
却是一旁被孙克己率人布阵纠缠的阳圣萧万山眼见林菀遥有难,硬吃对手一击,反掌将身边几位游龙门弟子暂时逼退,跳出重围赶来救援,但此时他和林菀遥二人被敌人远远隔开眼见片刻之间难以援手只得大喝一声。
果然应斜阳被萧万山一喝,心神动荡右手斜阳剑施展的缠字诀不自禁加了几分力气,希望尽快将秋水剑带偏好施手制住林菀遥。
而这边林菀遥听得萧万山的声音也是一急,功力一催手下加力希望赶紧引剑回援。却说斜阳剑与秋水剑先前屡屡碰撞,这番两边齐齐加力,大力交击下斜阳剑终于支撑不住,被秋水剑锋刃断作两截。
刹那间应斜阳只觉的右手一轻顿时大惊,不及多想连忙缩身后退,却终是晚了半步,虽让过了杀身之厄,但秋水剑横扫而过,尖端依然在他胸前划出一道尺长伤口,立时便是血染长衫。
应斜阳这么一退,敌人原有的包围顿时松动,露出一处薄弱,林菀遥不及追击应斜阳,便被赶来的萧万山拉住朝那处松动的地方冲去。
一名赤膊大汉冲上前妄图阻拦二人,被萧万山一掌拍在天灵处,顿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另有一人持剑从后意图偷袭,萧万山头也不回略微侧身用腋下运劲将来人长剑夹住,右腿顺势一招神龙摆尾踢在来人脖颈处,偷袭之人长焦地颈骨尽碎倒地而亡。
剩下的几个防守之人看的心胆俱裂连忙避让,其中一人闪的稍稍慢了些,只见林菀遥手中秋水剑虹光一敛,这人立时便觉腰腹一凉又急忙跑了几步,上下身突然断成两截血流满地。
如此连杀三名挡路的武林人士,萧林二人终于逃出了众人的围攻。应斜阳此时惊魂甫定,岳雯在他身旁帮他包扎胸腹伤口,游龙门孙克己虽然方才带领门徒施展游龙卦阵短时间困住了萧万山,但数十上百人轮番攻击也只是消耗了些萧万山的内力,却始终没能伤及对方分毫,反被萧万山施展烈阳掌打伤了不少弟子,就连他本人也被萧万山扫中一掌,至今腹部依然如火烧般疼痛。
他此行早得父亲孙奇胜密令,首要任务乃是保存游龙门的实力,这时哪里肯和萧万山这等凶人死拼。
眼见紫阳观应斜阳重伤,萧万山林菀遥二人逃离扬风林,父亲孙奇胜连同岳秋雨等人却仍在和玄帝酆都缠斗不休,让他带领门徒弟子独自去追阳圣萧万山林菀遥这等高手,他身为游龙门少主是万万不肯的。
却再说玄帝酆都这边趁机瞧了爱徒萧万山那里的战况一眼,未见难以应付的高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只是眼下玄帝掌毙了明月宫宫主月寒武,压力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激得剩下的五人齐心合力,竟比前番六人时战力更强,一时间纵然玄帝酆都神功盖世却也疲于应付,他这半年来忙于为爱徒萧万山疗伤和闭关炼制灵丹,此番刚刚丹成出关未及休整便动身赶来凤阳。
现下功力却是仍有亏缺不复鼎盛,一番激斗之下,酆都先前被少林方丈素藏打伤的左臂已经是有些劲力减弱的感觉,他不敢恋战只能盘算且战且走。
但这次岳秋雨老酒鬼等人已是铁了心要留下玄帝酆都在此,如何肯再后退半步。
眼看玄帝酆都被五人缠的紧了,无奈之下每每准备故技重施以伤换命,但对面五人却是学得乖了一体同心,但凡玄帝酆都出手攻向一人时其余四人必加力狂攻而至,逼的酆都不得不收手抵御。
猛的叶乘风纵身向前,手中长剑再次闪电袭来,玄帝酆都挥掌相迎。二人劲力相激望云亭亭主叶乘风闷哼一声,显然是略微吃了些亏。
玄帝酆都方欲趁胜追击使粘力吸住对方,以求使重手加力重伤之,然而身后的孙奇胜已经悄然攻上,只得暗叹一声转掌中粘力为震力,一掌震退叶乘风腾出手来应对身后的孙奇胜,如此虽然伤了叶乘风,但这等小伤叶乘风这样的高手只需稍微调息片刻便可尽复,而玄帝的内劲却是被围攻他的五人这般无声无息,如春风融雪般慢慢化去。
待得玄帝酆都回身击退偷袭的孙奇胜之时,一旁的老酒鬼和岳秋雨却又双双持剑杀来,斗过此二人,尚未来得及回气,少林方丈素藏禅师便会跟着出手,如此往复玄帝一人始终被五人逼在战圈正中脱身不得。又斗了盏茶的功夫,六人却是久战之下都受了些伤也都打出了火气,此后交手变得更加凶险。
酆都左臂有伤,运使挥洒之间稍有迟缓一个闪失下,被紫阳观观主岳秋雨看准机会,一式‘大道有缺’以手中长剑在他左臂上划出一道伤口,酆都一惊忙乱间右掌掌心凝聚的功力稍有减退,亦被仙泉门老酒鬼瞅准机会以掌中神兵刺伤,只是万幸两处剑伤都不算甚重。
而岳秋雨则是久战之下一时失手,胸口被玄帝酆都扫中一腿受了些内伤,现在仍是咳血不止。
游龙门门主孙奇胜最为阴险,趁酆都岳秋雨三人乱斗各有所伤之际,施展八卦游龙步偷偷摸到背后,游龙八卦掌重重的拍在玄帝酆都的后背上,要不是酆都一身玄霄神功已臻化境,趁对方掌力未吐之际及时护住了心口,只这孙老鬼这一下狠的恐怕酆都就得失了再战之力。
只是游龙门门主孙奇胜也不是全无代价,他偷袭得手全没料到玄帝中了他游龙八卦掌全力一击仍然没有丧命,反倒是他为了把毕身功力使足步法迟滞,没能避开玄帝紧跟着的反身一击。
玄帝酆都恨极了孙奇胜老儿的阴险,顾不得自身伤势含恨一击正打在孙奇胜的腹部,若不是孙奇胜身后的素藏禅师宅心仁厚,见孙奇胜有难连忙伸手救援,仅凭孙奇胜自己一人,酆都打入他体内的炙热掌力就能要了他的老命。
孙奇胜遭逢大险为求保命,见少林方丈素藏从后伸手助他,竟竭力将玄帝酆都掌上传来的烈阳掌力卸在素藏禅师的身上,如此他虽侥幸得生却累的素藏禅师一同重伤喷血。
玄帝酆都眼见生机稍纵即逝,强压下不住翻腾的气血。运劲从一旁月寒武的尸体上吸起长刀握在手中,硬挺着施展开金乌化日刀法,刷刷几刀逼开了敌方武功最弱的叶乘风,随后头也不回将手中长刀电射而出掷向老酒鬼,阻了一下他上前的步伐。这几下在电光火石间完成,而后酆都勉力运起轻功向西遁走。
这时酆都连番大战内力本就消耗甚巨,重围之下又中了孙奇胜毫无保留的全力一击,外加左臂右手以及左肩三处伤势早就成了强弩之末,当下全凭以秘法逆行玄霄神功封闭痛觉强行压制住伤势片刻才能有力气奔走。
眼看玄帝酆都向西退走,挡在此处的便只有十几个明月宫所属弟子,这些人早被玄帝酆都等七人的巅峰大战震在当场。
玄帝酆都奔来之时,大部分人吓得面无血色忙不迭的丢下手中兵器四下奔逃。
却有两个胆大的明月宫弟子瞧见酆都奔走间连连呕血,欺他身受重伤,妄图立此不世降魔之功,竟然颤巍巍的挺刀想要上前阻拦。
只见二人刚刚近身,便被酆都左右手各一挥分别捏住咽喉,玄霄神功逆行间双手如电击出,以‘爆’字诀将掌力逼入二人气海向身后追兵抛去。
正当此时紫阳观岳秋雨、少林方丈素藏禅师、游龙门门主孙奇胜均遭重创,仙泉门老酒鬼和望云亭亭主叶乘风虽然没什么要紧的伤势,但老酒鬼却一生执于剑道,内功修为虽算不上羸弱却远不如岳秋雨素藏等人深厚。先前一场旷世激战又不敢稍有懈怠,如今只觉得丹田内息空虚,奔走间不如先前轻灵远甚。
望云亭亭主叶乘风在此行的六人中,武功本是最弱,但大战中因和玄帝酆都并无深仇,反倒无惊无险未曾过于消耗,此时俨然成了剩余五人中的生力军,发足疾行之下反而领先了老酒鬼几步。
叶乘风眼见前方两名明月宫帮众,被玄帝酆都擒住未及杀害便被推了过来,心下暗喜还道酆都伤重已然力竭至此,便要随手拨开这两个被推过来的明月宫门徒。
却还是走在后面的老酒鬼机警高声提醒道:“叶亭主当心!”
叶乘风得老酒鬼提醒心下一惊,顾不得是否会伤及面前两人,袖袍一摆掌风顿生,将被抛来的二人逼开。
明月宫的这两名帮众被叶乘风凌厉的掌风一逼,竟突然双双炸成两团血沫。
叶乘风和老酒鬼两人也被血气逼的脚下一滞,再去看玄帝酆都时,眼见已经又向西面遁走了一段距离。
二人虽然心知玄帝酆都已是油尽灯枯之势,只要他们此时向西继续追赶迟早定能赶上。但不知为何却是齐齐向更远的西面出神望去,而后对视一眼齐齐停步收手,回到林中查看岳秋雨等人的伤势。
正所谓:扬风林内六大门派齐上阵,单枪匹马玄帝苦战显神威。
神教剧变
前文说到玄帝酆都为求脱离险境,甘冒奇险逆行玄霄神功,暂时摒弃知觉强压一身伤势,随后为了阻住老酒鬼和叶乘风二人片刻,又再次妄动真力强行调集内劲以‘爆’字诀打入上前阻拦的两名明月宫弟子体内。此刻酆都全身上下经脉便犹如刀搅斧凿一般,内息紊乱四处冲撞委实是到了极为凶险的境地。
若是酆都就此能和爱徒萧万山会和,觅地潜心疗伤服下那粒九窍不死丹,以灵丹之奇效便无大碍一身功力依然可以保全。
只是酆都刻下虽然暂脱险境却顾忌身后的老酒鬼和叶乘风,生怕二人沿途一路追来,若是在坠重围,任凭酆都功力通玄今日也是凶多吉少,一旦内腑经脉承受不住玄霄神功逆行的冲击,便再压制不住糜烂的伤势,到时内忧外患筋脉尽碎就只能坐以待毙。
又强奔了一段路程,未见身后的叶乘风和老酒鬼二人衔尾追来,酆都这才心下稍安,心神一松顿觉四肢百骸疼痛难忍,却是伤势更加沉重,不得已只得席地而坐稍事休息,准备运功梳理下体内暴走的真力。
玄帝酆都盘膝坐下气运丹田,方行功片刻就远远看到两道人影自西边向东朝他现下所在之处飞奔而至。
此时酆都内外俱伤,一身功力十去其九,感知早不复先前那般敏锐,以致于直到此刻他才发现对方的形迹,当此之时再想躲避已然不及。
正思躇间,那二人却已飞奔来到玄帝酆都身前五丈外,双双止步躬身齐声道:“属下吴冥参见教主。”“属下吴法参见教主。”
玄帝酆都暗叹一声,脸上却是不曾流露出丝毫异色,他此时伤势沉重又正在运功开口不得,只得微微颔首。
罗天法王和不动冥王两兄弟见酆都端坐地上并不答话,双双惊疑不定,便在玄帝酆都身前五丈之外止步既不走近也不后退。
不动冥王吴冥心念急转,先开口道:“属下日前已经按照玄帝大人您的吩咐,安排了仍在玄山留守的龙众部和迦楼罗部两部部众前来凤阳分舵应援,只因临行前属下得到手下急报,言及紫阳观观主岳秋雨以及少林方丈素藏禅师两人竟然在玄山左近不见了踪迹,我兄弟二人担心玄帝大人凤阳一行的安危,特地亲率两部部众赶来凤阳,以求助教主一臂之力。”
玄帝酆都听到这里,却是一颗心沉底的沉了下去,八部天龙众中,龙众部、迦楼罗部一向乃是由罗天法王以及不动冥王两人的亲信把持。
酆都身居总教大权在握之时,并未着意此等小事,但这半年来潜心闭关炼丹,将玄罗神教大小事务一应全权下放,此次出关未久便动身赶来凤阳分舵,对教务的掌控当真是微弱到了极
偏偏大罗法王和不动冥王两兄弟将衷心于玄帝酆都的其余几部天龙众派往别地,此次东来却带了龙众部和迦楼罗部这两部亲信随行,恐怕便当真另有所图。
这时不动冥王吴冥本正躬身向玄帝酆都汇报,突然大叫一声抬头向酆都身后看去惊道:“万山、菀遥你二人怎么伤得这么重。”酆都大惊,还道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竟在此时赶来与他汇合不禁略一分神。
然而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站在玄帝酆都面前,前一秒还在毕恭毕敬行礼的吴法吴冥两兄弟双双骤然暴起,各向着面前盘膝而坐的酆都拍出一掌,也不待看清掌下成果如何,一击即退齐齐飘身退后。
玄帝酆都此时明知中计,却苦于伤势过重又在运功的紧要关头偏偏动弹不得。
两道雄浑无匹的掌力一左一右打在玄帝酆都宽阔的胸膛上,直震得他一口逆血喷出,却是好不容易凝聚梳理的一些内力再度失控暴走。
吴法吴冥两兄弟远远的瞧见酆都别说起身反击,竟连他们兄弟二人的试探一击都无力避开,心知扬风林一役酆都虽然没死但是伤势绝对不轻,两人这才放下心来对视一眼,眼中含笑情知大事可成。
只见不动冥王吴冥上前一步,笑道:“酆都义兄果然神功盖世,当世六大高手不顾颜面围攻于你都不能取你性命,竟然还被你杀出了重围,放眼天下义兄你的这份功力却也足以自傲了。”
罗天法王吴法冷冷道:“老家伙你倒是真个奸猾命硬,要不是在这里看不到与你同行的萧万山和林菀遥那两个小贼,我兄弟二人今日险些被你这老贼瞒了过去,现在看来连大名鼎鼎的玄帝都伤重垂死,恐怕那一对小狗男女此时早就赶在黄泉路上投胎了吧,哈哈哈。”
玄帝酆都用两手强撑着身子,抬头看着面前这兄弟二人,冷冷道:“我酆某人自问这些年来与你兄弟二人同生共死一向视如手足兄弟,我闭关炼丹便将神教教务毫无保留的交予你们兄弟,纵然这半年来神教战事糜烂内部动荡被你们二人如此败坏,我却也从未怀疑过你们兄弟的忠心,你们兄弟今日为何叛我!!!”
吴冥嘿嘿笑道:“义兄你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兄弟二人素来敬重义兄神威,只是这些年来眼见义兄你夙兴夜寐为神教操劳,作兄弟的于心不忍,故而这才想要为义兄你分忧解难。奈何义兄你一意孤行非但全不领情,反而自顾自的转头培养起萧万山谢惊涛这几个毫无用处的毛头小子,还封了他们什么玄罗四圣的名号,这四个小鬼一步登天,地位尽然仅次于跟随你东奔西走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我们兄弟二人。义兄你行事如此昏聩,别说我们兄弟俩难以心服,就连当年咱们三人四处奔走苦心搜罗拉拢的八部天龙众中也是有不少人含恨在心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再者说,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人如何能抗的起振兴神教这等重任,而义兄你先前通告江湖大操大办的收徒之举,却分明就是准备抬举那姓萧的小贼接任下任教主的意思。我兄弟二人赤胆忠心,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咱们这些老伙计苦心创立的神教毁在这几个宵小不肖之人手中,为了神教百年大计,我兄弟二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义兄你多多体谅海涵才是。”
玄帝酆都心下清楚自己伤势之重已然无可挽回,哪怕仙人下凡也未必能救,倒是放开了胸怀,不在运功压制体内肆虐的内息,反将全身还可以调集的真力暗暗聚在右掌,冷哼一声道:“老夫不去培养万山惊涛他们,难道还要指望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畜生,也不瞧瞧这半年来神教在你二人手中糜烂到了何等地步。”
罗天法王吴法冷笑一声,打断酆都道:“老家伙,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这几年来我兄弟二人处心积虑,就是为了激你入局,才故作昏聩无能好叫老贼你不加防备,否则以我神教十数年的苦心积聚,如何能轮到那些个闲门野派四处猖狂。实话告诉你,谢惊涛和许清璇两个狗东西不知死活,仗着老贼你平日里的宠信半年来*经常在我们兄弟面前碍手碍脚,也是我们兄弟设计,把他们二人和教内那些食古不化的死忠派到这凤阳送给明月宫那些人杀害的。好了二弟,和这将死之人多说无益咱们送他上路吧。”
吴冥早在一旁偷眼瞧到了酆都抬掌蓄力的动作,不动声色的劝道:“大哥且慢动手,这老东西手中尚有那古怪丹方,甚至那唯一一枚九窍不死丹料他刚刚炼制成功也未必就立时服用了,这老东西给咱们的延寿丹只是炼那不死丹附带的次品,但我兄弟二人依法服用后却尚能精进如斯,想那九窍不死丹穷极天下百般灵物奇珍必定更具奇效,咱们万万不可轻忽大意。眼下反正这老东西一条腿早就迈进了棺材,十成的性命已经去了九成九倒是不足为惧,那不死丹和丹方的下落才是当务之急,请大哥早做决断。”
罗天法王吴法听弟弟这么说点了点头,为图谨慎又是一掌隔空向酆都打去,眼见酆都只是瘫坐在地呕血不止毫无招架之力这才放下心来,抬脚走到酆都身前将手伸入其怀中摸索了起来,吴冥落后一步紧紧跟在吴法的身后。
酆都眼见吴法一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眼中神光一闪,右掌急电一般朝着吴法打出,这一掌乃是烈阳掌中最后一式‘烈阳坠’,是将出招者自己毕生修炼的烈阳掌力尽数融入其中的必杀一击,若是未伤之时使用此招,苦修的烈阳掌力便随着出掌尽数化去数年苦功付诸流水,此后需重新修炼掌力才可慢慢恢复,而酆都此时重伤之下却是等同将自身的生机一同融入掌内打了出去。
眼见变生肘腋,罗天法王吴法吓得魂飞魄散,他平日里对玄帝酆都当真是嫉到了极点同时却也是惧到了极点,这时哪敢抵抗,慌忙间抽手错步疾退。
酆都这一式‘烈阳坠’终因他垂死之躯而显得后力不足,却最终要不了吴法的性命,长叹一口气,一代天骄就此含恨而终。
酆都一死,打出的‘烈阳坠’顿时失了后力,吴法错步急退之下,眼见便脱离了这一掌的笼罩,刚刚心下一松,突然觉得后心处一凉,然后就是一阵钻心剧痛,浑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尽数抽去一般。
只见一柄雪亮的精钢匕首从吴法后心处Сhā入直贯前胸,匕首的锋尖刺破吴法厚实的胸膛正闪烁着幽红的光芒。
吴法艰难的扭过头,看着自己亲生弟弟吴冥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笑脸,挣扎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吴冥幽幽笑道:“大哥,从小到大论武功你固然及不上我,论才智更是逊色于我百倍。这半年来酆都老贼闭关,你总揽教中大权行事张狂无忌,兄弟我百般隐忍事事不与你争,想来这么些日子你也该当过足了当教主的瘾了吧。嘿嘿,如今这教主的宝座,于情于理都该轮到兄弟我来享受享受了,想来义兄他一个人上路必然寂寞,大哥你就去下面给他做个伴儿吧,你且放心,咱们三人一手创立的神教在我吴冥手中,定会比在大哥你和义兄手中更加昌盛百倍就是了。”
这番话说完,吴冥将精钢匕首猛然抽出,罗天法王吴法失了支撑,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就不在动弹。
吴冥眉毛微皱,厌嫌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雪白方巾,细细的擦拭掉身上沾染到的些许血迹,收拾停当之后突然一声长啸,惨叫道:“教主大人!属下吴冥为你报仇了。”
声音悲凉凄厉犹如杜鹃泣血百里可闻,正在不远处奉二王之命休整的龙众部和迦楼罗部众人俱都听得一清二楚。
却说扬风林一役过后没几日,玄罗神教广撒武林英雄帖通告江湖:玄罗神教前任副教主罗天法王吴法、阳圣萧万山、阴圣林菀遥通敌叛教,英雄贴中简要记述了三人如何联同紫阳观、少林寺、游龙门、明月宫、望云亭五派掌门外加仙泉门第一高手老酒鬼共六名当世一流高手,率领数百名武林人士各派帮众,于凤阳城外扬风林内围攻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的事。
凤阳扬风林一役,玄帝酆都以一己之力独战数百名各路高手,掌毙明月宫宫主月寒武,重伤少林方丈素藏禅师、紫阳观观主岳秋雨以及游龙门门主孙奇胜三人,击杀各派参与围攻的门人数以百计,最终却因寡不敌众力竭身亡。
此帖一出武林动荡,有感叹玄帝酆都神威盖世一代人杰却枉死于宵小之手;也有嘲讽紫阳观、少林寺等五大派枉称名门正派却做下此等以多欺少的无耻行径当为天下英雄所不齿;更有一些小门小派暗自庆幸,此番大战各大门派皆有损伤,反而对于他们这些往日生存在夹缝中的小帮派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尤其是近些年玄帝酆都带领下的玄罗神教咄咄逼人,实在是令很多人惶恐不得安宁,如今酆都归天玄罗神教元气大伤,料想应该有些太平日子了。
中原武林正陷入对凤阳扬风林巅峰一战的热潮之中,各种猜测传言铺天盖地的时候。玄罗神教却是未隔几日再次光撒武林帖,向江湖通告:玄罗神教前副教主罗天法王吴法叛教事败,被玄罗神教另外一副教主不动冥王吴冥擒获,大义当前吴冥无暇顾念手足之情毅然大义灭亲,亲手将神教叛逆罗天法王吴法诛除,用以告慰玄帝酆都在天英灵。
不动冥王吴冥也因此被麾下教众拥立为玄罗神教新任教主,自称冥帝并昭告武林同道:玄罗神教将不惜一切代价缉拿在逃的神教前阳圣萧万山与前阴圣林菀遥二位神教叛逆,有敢包庇二人者视为神教死敌。
同一时间,原武林大派正道魁首之一的明月宫,因上任宫主月寒武在扬风林一役中盛年丧命,月寒武的两位嫡传弟子嬴月明和凌一城于明月宫宫主之位争执不下各不相让,引得明月宫内部同室操戈纷争不断。
这些年月寒武醉心报仇无暇悉心调教徒弟,也从未公开表露出究竟更属意其中哪一人,而嬴月明凌一城两人资质均非上佳,不能像月寒武那般同时学得明月宫‘圆剑’‘残刀’两种绝世武功顺利融为一体。
月寒武于是突发奇想之下,将本门绝学一分为二分别传授两人,大弟子嬴月明专心研习剑术,而二弟子凌一城则苦练刀法,当时宫主月寒武的本意是希望他们二人各自对所学领悟深刻后相互辅助再去通悟全篇,哪成想扬风林一役月寒武骤然身亡,大弟子嬴月明和二弟子凌一城则因脾性不合彼此对立在宫中各有支持者,两边为争明月宫正统之名屡屡大打出手,最终累的明月宫一分为二。
以大弟子嬴月明为首的一派自称圆月剑派远迁开封。而以二弟子凌一城为首的一派则自立残月刀派移居成都,两派虽然原本均是明月宫所属,眼下却是势成水火各不相容。
此时既知玄帝酆都果然身亡,少林寺和仙泉门即各自罢手。
明月宫内斗正急,却是名存实亡无暇相顾。
眼看紫阳观联合几大派围剿玄罗神教的联盟已在溃散的边缘,突然蜀中传来唐门门主唐鹤松宣布举派并入玄罗神教的消息,成为了压垮联盟的最后一根稻草。
游龙门弟子在少主孙克己的带领下全面回缩,望云亭亭主叶乘风辞别岳秋雨,带着门下弟子西回穿云山守山不出,紫阳观无奈之下也只得撤回了派往各地的门人弟子退回九阳山。
玄山叱咤峰风云堂内,冥帝吴冥坐在那张象征着神教教主身份的华贵紫檀木椅上,右手轻轻的摩挲着座椅的龙头把手,仿佛轻抚着自己的爱人。
这时一名堂外轮值的帮众突然神色慌张的跑入堂内拜倒在地颤声道:“启禀冥王大人,八部天龙众天众部部主天齐,紧那罗部部主齐宫羽,乾达婆部部主纳兰秀,阿修罗部部主罗血荷等四人不尊冥王大人您的喻诏,其中齐宫羽纳兰秀二人支身出逃,天齐和罗血荷则率众叛教。”
高坐在上的吴冥眼中寒光大盛森然道:“天齐、罗血荷你们这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好大的狗胆。”
掌下坚硬的紫檀木把手,在吴冥大力的抓握下吱吱作响几近碎裂,听到把手的响声吴冥才仿佛突然回过了神来,神色转为柔和,轻轻的抚摸着宝座上自己刚才抓握的地方,好像生怕弄伤了自己的宝贝。
而后转过头来向着那名跪倒在地的帮众,轻声道:“这事本教主知道了,你可还有何要事禀告。”
那名帮众生怕被冥王盛怒之下牵怒,战战兢兢道:“另外前唐门门主唐鹤松刻下正在风云堂外求见冥王大人。”
吴冥起身笑道:“哦,鹤松来了?你出去后传他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慢慢踱到拜倒在地的那名教众身前,伸出左手轻轻地拍了拍那人的左肩,温声道:“好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哦,对了,记住以后不要再叫冥王,要称教主或者——冥帝!”言罢面色转冷,掌中一道内劲迸出。
只听啪嗒一声,那名跪倒在地的教众整只左臂立时如同没了骨头般软了下来。
那教众心知自己这条左臂算是废了,苦苦忍住钻心的剧痛不敢有丝毫表露,恭敬道:“谢教主恩典,属下定会谨记教主圣谕。”言罢躬身退出风云堂去。
前唐门门主唐鹤松刚刚迈入风云堂,坐于上首的吴冥便赶忙起身相迎,欢声道:“鹤松啊,你一路旅途劳顿如今到了玄山总教理应先多歇息几日啊。”
唐鹤松如何不知自己连日来的辛苦,自几个月前那日玄罗神教阳圣萧万山蜀中山城一行,偶然掀出了他弑父杀弟篡谋家主的事情,他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赶往唐家堡所在山城的青山客栈却扑了个空,终是晚了一步未曾寻到二弟唐鹤竹的下落,而后接连几日唐鹤松惶惶不可终日寝食难安,随后竟然听到江湖传言,那日来蜀中唐门索取封喉树果的青年竟是被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派来的阳圣萧万山,自此更是心焦如焚如坐针毡。
当今武林之中玄罗神教势大难敌,远不是唐门可以比拟的,若是被这等庞然巨*物记在心上,实非是唐家堡之幸,更何况这门主的位子现下已然松动。
未几中原武林传出紫阳观联合少林寺、明月宫等门派讨伐玄罗神教连战皆胜的消息,唐鹤松一时脑热,竟把自己连同整个唐门也搅进了这锅沸水之中,起初唐门也确实从中获得了一些小利,但好日子没过多久,他唐鹤松便接到了一封由玄罗神教不动冥王署名的密信。
看完信后唐鹤松整个人如坠深渊,原来那日他赶去青山客栈寻二弟唐鹤竹灭口终是晚了一步,被困在客栈客房中的唐鹤竹心知自己的大哥心狠手辣绝对不容自己这个变数活命,只待萧万山所封的茓道方一松动,就赶忙取山间小道连夜逃离了蜀中山城。
阳圣萧万山回返玄山后将此事禀告恩师玄帝之时,不动冥王恰好亦在当场,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冥王心下一动便秘密派遣手下前往蜀中山城左近的各个城镇探访唐鹤竹的下落,却说唐鹤竹仓皇逃离蜀中山城并未携带足够的盘缠财货,因缺了花差行迹暴露,竟被冥王手下抢先抓住,在冥王的威逼利诱之下,唐鹤竹索性投靠了不动冥王麾下听命,将自己的兄长唐鹤松当年的不义行径又原原本本的兜售了一次。
冥王吴冥眼见唐鹤竹奇货可居,当然他真正看中的却还是现任唐门门主唐鹤松的价值,于是命人将唐鹤竹秘密幽禁以他挟持唐门,唐鹤松见到随信所附二弟唐鹤竹的信物心知信中所言多半非虚,正计较进退的当口便惊闻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扬风林一役陨落,玄罗神教由不动冥王吴冥接手,而后不久又听闻明月宫内乱决裂,各大派在神教疯狂反扑下各有死伤不顾盟约纷纷收缩自保。
知道这时自己若不妥协恐怕奇祸就在眼前,一咬牙举门并入玄罗神教听候玄罗神教新任教主冥帝吴冥的差遣,只不过他也有些条件:一个就是唐门虽名为玄罗神教下院供神教差遣,但是却依旧要归他唐鹤松统属;这第二点嘛就是冥王需答应他,唐鹤竹要交由他亲自处理,他绝不允许自己的这个二弟再活在世上。
冥帝吴冥轻轻的品着手中属下送上的香茗,微笑道:“鹤松啊,别那么拘束,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了,唐门嘛当然由你继续统领。不但如此,本教主还会派遣得力的手下辅助你振兴唐门,至于唐鹤竹嘛,老夫已经替你料理了,想来鹤松你这般明白事理当不会责怪本教主多事吧,哈哈。”
唐鹤松心知冥王这番作为摆明了想用唐鹤竹来牵制他怎肯轻易放手,说什么派人辅助更不过是变相的监视而已,只是事到如今他人在矮檐下由不得他不低头,努力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连连恭敬道:“冥帝大人这般体谅属下,鹤松怎会不知好歹。”
却说另一边,当日萧万山林菀遥暂时逼退了围攻他们二人的武林人士终于逃出生天,萧万山由当日紫阳观观主岳秋雨所说,联系上半年来玄罗神教的许多匪夷所思的变化,对两位副教主已有见疑,就算那时恩师酆都不提,他也不敢轻易回返玄山总教冒险,因而逃出了扬风林后,和林菀遥只是一路上偷偷留下先前与恩师酆都约定的联络记号,之后觅地藏匿静待恩师酆都前来和他们汇合再做计较。
然而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萧林二人此前在扬风林一役中所受的伤势早已痊愈,却仍未见到教主酆都前来和他们汇合。
萧万山隐隐感觉不妙,于是带着林菀遥乔装打扮一番四处打探消息。
这一日两人正路经城中一间酒楼,便听闻店内有几人高声议论凤阳城外扬风林惊天一战,萧林二人对视一眼相携步入酒楼,取了一处离得近的空桌坐下,胡乱点了些酒菜,暗中注意那桌高声交谈的武林人士的动向。
却说那一桌上围坐了四五个江湖豪客打扮的人士,正中一个麻脸汉子正手舞足蹈的讲道:“要说那玄帝酆都当真是好生了得,那一手剑法真个是出神入化,当日他老人家一个人独战数百名绝世高手,一剑挥出就能劈倒几十条好汉。”
旁边一人闻言不屑道:“我说王老五,我怎么听说玄帝酆都最拿手的武功分明是烈阳掌啊,再说江湖上总共才有多少绝世高手,你这一下就整出数百名,你当是菜市口的大白菜啊,哈哈。”
众人听得他这么说都哈哈大笑,麻脸汉子强辩道:“孙老六,你少在这里放屁,老子快刀王五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那天的情况分明就是这样,老子在扬风林里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那叫孙老六的听他叫嚣也不甘示弱,调侃道:“哦?我怎么听说前段时间开封府三山镖局方当家一时短了人手,使钱欲雇几个懂拳脚的练家子做趟子手,咱们这儿有个使刀的王麻子贪图那二两银子屁颠颠的赶去护镖,这两天侥幸留了条命才回来啊。”
快刀王五恼羞成拍桌,怒喝道:“孙老六,我看你今天是专门来给老子找不痛快的是吧。”
说着眼看就要拔刀,那孙老六也不是省油的灯,当下也抽出兵器,其余几人见势不妙连忙将两人拉开,快刀王五这番大大失了颜面,索性不在开腔一个人闷头喝起酒来。
一个葛衣老者见冷了场打了个哈哈道:“若说那场大战没能亲眼得见却是大大的憾事啊。”
那孙老六闻言却是叹道:“也许看不到才是福啊。”
众人见他似是话中有话连忙追问,孙老六这推辞不过才肯开口道:“据说扬风林那场大战,前去助拳的各路武林豪杰活着走出林子的十不存一,且不说那玄帝酆都武艺何等惊人,就是他那徒弟玄罗神教阳圣萧万山,就不知有多少豪杰的性命坏在他的双掌之下啊。”
邻座的一个年轻人听他这么说奇道:“不是最近有传闻阳圣萧万山和阴圣林菀遥二人伙同副教主罗天法王吴法投敌叛教么,为何那时他还会和那些围攻玄帝酆都的江湖豪杰动手啊?”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听到此处均是大吃一惊。
只听那孙老六叹道:“这我就说不好了,听闻往日里玄帝酆都对阳圣萧万山极为看重不但破例收之为徒,甚至传言玄帝早有立他做传教之人的打算,这样的人怎么还会叛教,唉,江湖传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难以分辨啊。”
那年轻人却是不服道:“阳圣萧万山叛教这等消息乃是玄罗教新任教主冥帝吴冥亲自命人光撒武林贴散布的怎会做假,再说冥帝吴冥亲手杀了叛教的胞兄罗天法王为玄帝酆都报仇,又派出人马四处追杀阴阳二圣两位叛逆这件事是许多武林门派都得了知会的。”那叫孙老六的似是不胜唏嘘不在接话。
萧林二人仿佛失了魂魄般走出了这家酒馆,林菀遥不死心的又前往另外几处酒肆茶舍打听了一番,但得到的消息都是大同小异大体上并无出入,却是: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于凤阳扬风林一役力战而亡,罗天法王投敌叛教被其弟不动冥王所杀,而萧林二人竟然被冥帝吴冥亲自下令记为叛逆通令全教追杀。
回到藏身的客栈,林菀遥无助的看着萧万山问道:“山哥,依你之见咱们今日听闻的传言有几分可信。”
萧万山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叹道:“依我看恩师大人恐怕当真遭遇了不测,否则若是恩师尚在,吴冥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谋篡教主之位的。”
林菀遥紧接着道:“山哥,玄帝大人不在了,你我二人又被冥王派人追杀,你说咱们还回玄山总教吗?这神教下任教主的位子大家都知道玄帝大人属意的明明是山哥你才对,冥王此次私立教主又追杀咱们二人,他才是真正的神教叛逆。”
萧万山突然感觉到说不出的疲惫,靠在椅子上双手覆额叹道:“遥妹,其实神教教主之位我并非十分看重,你我二人当年投身神教皆是出自对玄帝大人人品胸怀的敬仰,为的便是跟随玄帝大人一统江湖消泯门派纷争,眼下恩师已然遇难,冥王虽然口口声声称法王叛教并且被他诛杀,但我只怕其中另有隐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如今的神教恐怕已经不是以前的神教了,眼下你我势单力孤,此时回山无异自寻死路,反而只会辜负了恩师的一片苦心。”
林菀遥焦急道:“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看着玄帝大人死的不明不白,任由他老人家亲手创立的神教被宵小之辈败坏。”
萧万山恨恨道:“遥妹你说的是,玄帝大人对你我恩重如山,他的大仇如何能够不报。但是咱们此时回去和冥王死战,纵然教中有仍有衷心恩师的部属支持你我,也只会白白累的恩师一手建立的神教四分五裂,如今之际咱们只能先觅地隐居潜心练武静候良机以图后报。”
此后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隐姓埋,名逃往河南开封府一带隐居,一面勤修武艺,一面暗中打听玄罗神教的动向。
至于玄帝酆都未及服用那枚的九窍不死丹,萧万山多次有意让林菀遥吞服增强她的修为,但是林菀遥却是执意不肯答应,凤阳扬风林一战后,她便从萧万山口中得知了这九窍不死丹的珍贵,心知萧万山无论天赋还是武功都要高过于她甚多,此等灵丹若是萧万山肯服用功效定要胜过她。
只是二人在此节上均是心系对方不肯想让,再加上两人天赋本就均是上佳,又是潜心隐居心无杂念,如此勤加练习之下二人武艺与日俱增,倒也不曾十分惦念灵丹之助。
萧万山与林菀遥两人情丝百结早生爱意,此番共苦之下最终水到渠成修成了正果,不久便共结连理白首之约。
婚后两人更不轻易涉足武林,静心在开封府经营一家布庄平淡度日,只等有朝一日二人武艺自问能胜过冥王之时再去寻他报仇雪恨。
这期间无数的武林豪客江湖新秀,受玄罗神教冥帝吴冥许下的重利诱惑,四处搜寻二人的下落,但任谁都难以想象曾经跟随玄帝酆都叱咤一方的玄罗二圣,竟然好似人间蒸发彻底的从江湖纷争中消失的无影无踪没留下半点痕迹。
萧万山林菀遥两人婚后翌年琴瑟和谐,阴圣林菀遥顺利诞下一子。
阳圣萧万山自然喜不胜收,当下取夫妻二人名中各一字为麟儿取名——萧遥。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混迹于市井贩夫之间,看起来倒如同寻常百姓一般无异。
萧遥一岁那年的某一天,萧万山夫妇在天色未暗之时便早早的关了布庄的生意。
阳圣萧万山小心仔细的巡视了左近并未发现异状,这才将布店的门板放好走上楼去。二楼卧室里林菀遥抱着熟睡之中的萧遥轻轻的靠在丈夫萧万山身上低声道:“山哥,咱们真的要这么做吗?”
正所谓:神功绝顶终有尽,最难看透是人心。玄帝陨乱武林谁人能料身后事,冥帝起隐双圣开封城内逆乾坤。
序言
公元前221年,秦将王贲从燕国南下攻齐,俘虏齐王建,灭齐建二郡。
至此,齐楚燕赵韩魏等六国相继臣服于强秦的铁骑之下,天下一统。同年,秦王嬴政于咸阳称帝,自号始皇帝。
绵延两千余年,由贵族王侯专政的王国时代终于走到了尽头,而君主专制下的帝国时代宏图画卷徐徐展开。
公元前214年,始皇嬴政下令修建阿房宫,又汇天下奇人异士于咸阳炼制不死仙丹。
翌年春,蓬莱方士‘曦’以九州奇珍配同万载灵药,以大禹神鼎为炉,耗时九九之期,终于侥天之幸得以功成。
哪想丹成之日,天生异象,方士‘曦’立于高台之上,为九色玄雷击为齑粉,一时狂雷蔽世血光漫卷一副末日之象,直至始皇嬴政登台以血祭天玄雷乃止。
此时嬴政本已衰迈,然尝服以大禹神鼎之中的异丹,但觉生气复还,遂得以延寿数载。
然曦即殁,仅遗丹方天下竟无方士可继,嬴政闻此大怒将尽斩之,遂封丹方于伏羲八卦通天玄锁之中,将玄锁赐予长子扶苏保管。
公元前210年,始皇嬴政大巡崩于沙丘,赵高李斯二人暗通嬴政次子胡亥,伪造始皇诏书,矫罪于公子扶苏、大将蒙恬。
扶苏乃至孝之人,接诏含恨自戕,大将蒙恬亦于军中服毒,秦皇所赐八卦通天玄锁至此逸失不知所踪……
无名铁盒
绵延不绝起起伏伏的山峦如同不住翻腾的怒浪,长城便似搏击于这惊涛骇浪中的万世狂龙,以他纵横万里的血肉身躯世世代代守护着华夏儿女——龙的传人。
从长城再往北去便是一望无际的瀚海大漠,这等苦寒之地世称塞北,在这滚滚黄沙深处有座亦不剌荒山,绵延数十里。
其时正值明朝后期,这亦不剌荒山地处鞑靼国与大明朝交界之处,由于明世宗朱厚璁年迈荒淫政务腐败,大明朝暗流涌动,鞑靼国趁势欲起,妄图重振‘成祖’功业,再度染指中原沃土。
两国边界处因此征战连年,边民无一为生不堪战乱之苦,纵是那些祖辈生存在亦不剌山的山民,也渐渐不堪兵火荼毒举家外迁另谋出路,更多的当地百姓,却是被征做那从军的民夫,日日惨遭奴役,当真生不如死。
渐渐的,亦不剌山再不见往日的炊烟渺渺,徒留下被黄沙掩埋的皑皑骨骸,白日里真个是沙尘滚滚人畜难行,入夜后散发着幽蒙奇光的嶙峋怪石,在塞北狂风的肆虐下,发出呜呜的鸣响,远远听去如同千百老妪泣血低吟一般,幽冥鬼蜮一般的地界,便是凶匪恶鬼都不愿驻留。
这日大漠风卷,狂沙蔽天,一只土豺窜到了这片岩山中来,这土豺真便如那枯柴一般,瘦骨嶙峋便似连半片肥膘也欠缺,只是一双眼珠却是幽绿透亮,白呲呲的牙齿露在嘴外。
这荒漠之中的豺狼,因着食物的短缺,却是比别处的更为凶狠,嗅觉也要灵敏过之。
只见这畜生半伏于地,一路边嗅边行的来到一块褐色的大岩旁边,尖利的爪子不断地在石块上抓挠。
这大岩外表看起来并无奇特之处,却是这片荒山中随处可见之物,但却也足有数百斤的重量,便是来头大虫也莫可奈何,更莫说眼前这干瘦的豺狗了。
但这土豺却也似真个腹中饥渴的极了,仿佛认准了这块土岩一般,只见它鼻头不停的耸动,用两只前爪只是抓挠,正眼见又扑扯了几下未见效果,却猛地向后一蹿,如同受到什么惊吓似地。
这是这徒豺跃开后竟也不跑走,只是站在远处的碎石滩上,一双幽绿的眼珠定定的看住这块土岩。
蓦地不知是不是幻觉,土岩竟然好似微微晃动了一下,继而竟然向一旁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茓,一旁的土豺见状蓦地低吼一声,四肢发力干瘦的身子箭一样的窜进洞里,片刻只听洞中传出一声喝骂:“好个杂毛畜生,敢抢爷爷的吃食!”
那土豺便被抛将了出来,一头砸在碎石滩上,挣扎了几下却终是没了力气,渐渐没了声响,空中几只盘旋的秃鹰,赶忙敛翅落下,你争我夺了起来。
这时土岩移走洞茓大开,只见一个虬髯大汉,两手各抓一只焦黄的烤羊腿,从洞中走了出来,看到洞外秃鹰争食豺狼尸体的景象,呸了一口,扭头道:“二哥,这劳什子鬼地方,俺是再待不下去了,百十里地的荒漠戈壁,真是把人淡出个鸟来。”
这虬髯大汉一侧身,才露出身后一个紧跟着也从洞中转出来的粗布短褂汉子。
这汉子却不同于先前虬髯大汉那般怨声载道,先是自顾自的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似是要将先前在洞中吸入的秽气尽数吐出一般。
虬髯大汉见自己二哥不睬自己,焦急道:“二哥你倒是说句话啊,这天杀的鸟不屙屎鸡不卵蛋的地界闷煞个人。”
短褂汉子这时又将一口浊气吐出,顿时觉得浑身舒坦了几分,这才不温不火道:“七弟,咱们原来不也是在这大漠中来来去去做那无本的营生,一样的一样的。”
虬髯大汉却似急了:“那如何一样,想咱们兄弟,漠北八刀的名头在这大漠边地也是叫的响当当的,居廷海胜景更不是这天杀的亦不剌荒山能比的,此处可有手把肉、合子、蒸饺、血肠、烤肉。”
虬髯汉子还待要说下去,却被那短褂汉子挥手打断,不禁郁郁,只听短褂汉子笑道:“说到底,老七你还不是为了肚子里的馋虫,真白亏了爹娘给你取的名字。”
原来眼前这兄弟二人,正是在塞外沙岗横行一时的漠北八刀中的老二和老七,说起来这八人并非是结拜的弟兄,乃是真真的同父同母一奶同胞的亲弟兄。
话说他们老莫家九代单传,传到他们父亲莫大狗这一代,莫大狗生出来时便先天未足,乡下人迷信,觉得取个赖名阎王爷判生死簿的时候便会厌弃,这孩子也就不容易早早被无常鬼勾了魂去,于是取了个大狗的名字。
竟然真的未见凶险平平安安的长大,只是莫大狗眼看人到中年,膝下却无半个子嗣,眼瞅着老莫家九代单传,竟是由自己这儿绝了后,不禁悲从中来。
难过了好些时日,偶然听闻邻里有人谈及,佛门送子观音十分灵验,大狗心下一动,当下便使钱请了一尊送子观音像回家,夫妇二人日夜供奉,未成想来年竟当真便生了个儿子出来,如此便似那江河决了口子,停不住了般一连八年竟连得八子。
打这以后,夫妻二人对送子观音自是感激涕零,神佛之事更是笃信不移,兄弟八人的名字正是当年老八出生未久,莫大狗在村口求住了一位游方僧人,再三相求讨来的。
那游方僧人腹中墨水不多,见推辞不得,索性送了莫大狗八个名字,依次便是莫杀、莫盗、莫淫、莫妄、莫酒、莫贪、莫食、莫嗔。取得其实便是佛门的意思。
未过几年莫大狗夫妇相继离世,兄弟八人年纪尚幼便短了教养和照顾,竟结伙从了那剪径的强人。
老大莫杀杀性深重罪孽缠身,老二莫盗偷鸡摸狗挖坟掘墓,老三莫淫淫邪无度贪花好色,老四莫妄满嘴胡言坑蒙拐骗,老五莫酒嗜酒如命逢酒必醉,老六莫贪贪婪成性索求无度,老七莫食口腹欲重贪吃异常,老八莫嗔脾气暴躁性烈如火。
这兄弟八人真当是杀、盗、淫、妄、酒、贪、食、嗔具破,后来八个兄弟机缘巧合之下自立家门,收拢了些流民地痞,打家劫舍危害一方,各个使得一手好鬼头钢刀,竟也在这远恶荒漠之中闯荡出了些名头,人称漠北八刀。
只是八兄弟行恶太甚,凡商旅过往必去劫杀,且老弱妇孺无一放过,如此手段凶残犯事太重,大明朝境内早早下了海捕的文书,便是鞑靼国内也无几人容身之处,这才只能时常隐没在居廷海南面大明朝和鞑靼国交接的荒漠之中劫掠过往行商。
此时却不知这八兄弟因何来到了这亦不剌荒山开凿山洞。
这莫老二却不提兄弟几个的名姓倒也还罢了,此时提将起来,却是点醒了老七,莫食猛然醒悟道:“二哥你若不提咱家的名姓,俺倒忘了。咱们许久前劫得了这劳什子秘藏宝图,要说莫杀大哥一心便只晓得杀人快活,却对着掘墓挖坟的勾当半点兴致也无,倒是二哥你和六哥见到这宝图,直似眼珠子都绿了,撺掇着大哥净说些宝藏中有的没的神兵利刃杀人宝器,大哥被你们说动才带着弟兄几个舍了居廷海来到这亦不剌山挖什么劳什子鸟洞,只是却苦了俺们兄弟几个,俺却也不与你分说,这便去找三哥和五哥去,需知道你们在这鸟洞里挖的出金银利器却掘不出娘们和酒浆。”
言罢这莫食便待要转回洞中去寻其他几位哥哥,却不想莫盗将他一把拉住道:“七弟且别着慌,咱们今日在这洞中挖了许久,你可曾见到你三哥了?”
莫食性直挠头道:“却也不曾见到,但便在这洞里左右总能寻到。”
莫盗笑道:“你这厮直似吃食坏了脑仁,这丈许大的洞茓哪里还用去寻,我且偷告与你知,你那三哥昨日便偷偷舍了洞采花寻香去了。”
莫食闻言一愣急道:“那五哥总是在的。”
莫盗又道:“你那五哥自到了此处,便似被人抽了浑身的骨头架子,整日没精打采泡在了酒缸里,这不方才又灌了一坛子大白,此时便是见了大哥恐怕也认不得了。”
莫食听二哥这么一说顿时没了计较,只得愤愤道:“哥哥们个个躲懒,欺负俺便不会躲闪么?”
莫盗劝道:“咱兄弟八人中,只得七弟你吃的多气力最大,老三老五这般作为已经气得莫杀大哥整日磨刀霍霍,你此时便想去试试大哥的手段么。”
一番话便说的莫食打了个冷颤。
只听莫盗接着悠然道:“七弟你也莫觉得在此挖洞屈了你,来日寻到了那秘藏,咱们兄弟几个都少不了得些好处,你在这穷乡荒漠里窝了这么久,识得什么美味,南面大明朝汉家的珍馐玉食哪里是这苦寒之地可比的,但使咱兄弟几个寻得了偌大的金银,作哥哥的能不与你些银钱享乐么?”
接着便听莫盗连珠似的连接着叙说了许多南朝知名的吃食,直把个贪吃的莫食说的涎水直流眼冒金光,且不提他此后挖起洞来端的是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
也合着漠北八刀该当就此发迹,他们得的这秘藏宝图却也不是假的,这处荒山埋藏的原是前朝大元败退之时,一路军马不及携带的些许财物,似这等去处每逢改朝换代均有不少,那被他们兄弟八人劫了的冤鬼行商原是大明朝内陆的一个富商,他机缘巧合得了这宝图,按捺不住便沿途一路寻来,未曾想宝藏未曾寻到,反被横行大漠的歹人害了性命。
漠北八刀混迹荒漠这么多年,做的又是那呼啸来去的无本买卖,勘察地形的本领哪里是个锦衣玉食不便南北的富商可比的。
这不得手宝图未久,兄弟八人便按图索骥一路寻到了这亦不剌荒山挖将了起来,说起来此时已有月余的光景。
却说这一日八兄弟终将宝洞外填塞的土石全部挖净露出了地洞的门户,兄弟八人各个喜形于色,纷纷点起了火把油灯抢将进来,这个地洞却不是个天然的石洞,乃是当年败退的那股元兵慌忙挖掘的,只见不大的洞窟里散落着一些字画古玩,真正的金银财物珠玉珍宝却只得了一箱。
兄弟几人又细细的寻摸了许久,莫盗又寻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怪异盒子,只觉的入手阴寒坚硬异常,却不知是何种材质。
老大莫杀寻摸了一圈未见得半件杀人利器好不失望,接过怪异小盒看将过去,昏暗的火光下只见黑黝黝一团严丝合缝犹如一体,只盒子中心处嵌有圆盘,上面多刻有蝇头小字,却是字认得他莫杀,他莫杀却认不得字。
老八莫嗔最是性急,抢过盒子用力去扳,却哪里打得开,这莽汉子一时性起,把铁盒扔到一边,抽出腰间的鬼头大刀便照盒子上砍去,剩下的几兄弟再想阻拦已是不及,只听咔嚓一声响,十多斤的上好钢刀竟然就这么折了,几个人再去看那盒子,上面却连个划痕都不曾留下,兄弟几个这才知道是寻到了异宝。
前朝大元烽烟天下之时兵士狠猛凶残,每打下一处城甸,领兵的将领往往便纵兵劫掠,但凡有用的没用的,只要有半点瞧得上眼便抢将回去,因此各路元兵从四处颇得了些不知来历用途的事物,这盒子的材质坚固无匹,但凡有眼珠的便知是宝,然而不知用处最终被元军埋在这里倒也不曾随手遗弃。
莫氏八兄弟凶狠狡猾固然是不缺的,但是兄弟几个早早便投身了草莽,却是个个的与风雅无缘,那些个价值连城的字画古玩只捡了那些金子打的玉琢的拿了,剩下的便都弃了,八人抬着那箱珠宝金银,挟着那黝黑的铁盒径直折返回了居廷海,此后舍了些许银两聚拢了千百强人建立起了黄沙寨,兄弟八人正做那八个头领,一时间大小响马纷纷来投声势更壮。就连当地的官府都不愿轻易招惹,如此劫掠过往客商肆无忌惮为恶更甚。
漠北往事
自打漠北八刀挖到了元军的宝藏,倒是在这片荒漠里平静的逍遥了十数载时光,眼见着黄沙寨日渐繁盛,莫家八兄弟也都一个个人近中年,虽说每个都抢得了几房姬妾,却无哪个真生下过一儿半女,就如老三莫淫那等贪花好色处处坏人名节的淫徒也是这般颗粒无收。
兄弟几个这时才想起爷娘临终前说与弟兄几个多做善事的嘱托,思躇着难道真是自己弟兄八人为恶太甚冥冥中却要落个断子绝孙么,此时民间最重孝道,兄弟几个想到此节虽说终是各人秉性难除,但终也不似了过去那般逢人便抢抢完便杀了。
黄沙寨里也渐渐的立起了些许规矩,过往商客凡打此处过路的,依那财货的轻重直须纳个买路钱财,如此黄沙寨便不相犯≥是遇到那不懂规矩的客商,被手下擒住往往也只取了财货财物,捡那不知好歹卖力反抗的杀了便罢,其余的伙计挑夫却也并不留难。
今儿个却是恰巧该着莫食和莫淫弟兄俩带着寨中的弟兄出来讨生活“借”银子,只见两人点齐了喽啰家伙儿,一彪人马出了寨子寻了处客商常行的高坡,取那坡后的乱石滩藏身,不多时收拾停当便只等肥羊入瓮。
老七莫食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从怀里掏摸出一样事物,只见老厚的黄油纸严实的裹着,解开了却是一块喷香的酱牛腱子。
莫淫却是从腰囊里掏了本泛黄的佛经出来,眯缝着眼细细的瞧着,这佛经却是莫淫在居廷海市集好容易掏换来的宝物,倒也真是佛只是却是那无上欢喜佛,要说这欢喜佛经里面除却记载了些历朝历代的房中*之术,更勾人的是还绘有诸般图样Сhā图。
莫食手里举将着牛腱子犹豫了片刻,朝三个莫淫递过去,开口道:“三哥,你吃牛肉么?”莫淫生怕这憨呆牛腱子上的汁水秽*物弄脏了自己的宝书,急忙喝道:“老七,你且自个去吃,休来扰你三哥。”
八兄弟里面却是属得莫食性子最直,本心却是良善憨厚,此时有吃食虽是先问于兄长,却也真怕自己的三哥当真抢自己的吃,这会儿听莫淫这么说也不在客气,赶忙坐到一旁欢天喜地的啃食了起来。
这荒漠戈壁的日头很是毒辣,便就躲在大石下的阴处还是燥热难耐。
今儿个的运气显然不佳,一伙人等了整日却也不见什么客商行过,眼看着天色转暗。忽的远远传来了一串驼铃声,莫食抬眼望去只见一路驼队蜿蜒而至,精神一振,推了莫淫一把,欢喜道:“三哥~三哥,买卖来了。”
莫淫一本欢喜佛经正看到紧要处哪里肯理会,只叫道:“七弟你自去打发便是,三哥正紧要处,便遇到争执了再来唤我。”
眼看着商队走近,莫食欢天喜地的带着众喽啰迎将了上去,却道是莫氏兄弟八人之中数得老七莫食最喜当值,只因他劫掠的事物与几个哥哥不同,自己能从中得些好处。
当先手底下的喽啰们一字燕别翅排开。莫食自个儿右手提着鬼头刀,左手却依旧握着那啃得只剩少许的牛腱子,大喝一声,道:“此山是俺开,此树是俺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胆敢说不字一棍一个不管埋。”
其实此处乃是荒石滩,哪里寻得路和树,这漠北八刀在远恶荒漠端的是无恶不作,却也偏就这老七莫食刀头没见过血手上没沾过人命,却是他们兄弟八人一体同心,但凡有要杀之人一向都是紧着给大哥莫杀杀来过瘾。
老七莫食人本憨厚只是贪食嘴馋了些,兄弟几人中便就是那脾气暴躁的莫老八莫嗔也要凶狠过他这七哥,更别提他使得一口鬼头钢刀如何一棍一个不管埋。
这山歌词却是莫食在饭馆里听说书的翻来覆去的念得的,他听得耳熟了觉得气势真个了得,暗暗用心记下了,日后只待是劫道便喊上一喊,混没思及合用也不合用。
被拦住的驼队里急忙让出一位老者赶上前拱手作揖,道:“前面的可是黄沙寨的大王们,老汉是福禄商号驼队的首领,却也醒得贵寨的规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大王们笑纳。”
这老头说着便指挥了一名福禄商号的伙计送上一盒财物。
黄沙寨的喽啰里走出个机灵的收了盒子,莫食却不着紧盒中有多少金银反问道:“你们既是福禄商号,那领头的张家汉子又哪里去了,此趟怎是不见,呔!兀那老头你既是头领可有何好吃食与俺。”
却是这福禄商号在鞑靼国和明朝间往来行商多年,一向是一名姓张的汉子负责,今趟却是害了病才不得不换成了这位老者,张家汉子沉稳精干却也将一路的规矩都说与了这老者,只是却偏有一项恰好漏了说。
原来是这张家汉子久行荒漠为人伶俐,自打知晓了黄沙寨八个头领各有所好后便留了心,往日行商时但凡遇得这莫食当值总会奉上些南朝美味,这新换来的老者如何醒得这种杂事,因此也就未曾准备下,如今听莫食一问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莫食不见老者答话,以为这趟没了吃食却似有些急了,怒道:“兀那老头,俺家问你话为何不答,却与俺说可曾带有吃食与我。”
这福禄商号的老者哪成想这荒漠的强人脾性如斯怪异,远不同于中原神州的那些山大王,拿了金银竟又来索食,行商之人没得讲究,他这次一路只带得些干面饼用来充饥,此时却如何敢拿将出来丢丑,端的是惹恼了面前这五大三粗的凶恶汉子反要遭罪,正没得主意,驼队后里又转出一人,驱驼上前挥手将手中一个小包袱往莫食扔去。
说起来那驼队驻步在远远的后面和莫食之间十丈的距离总是有的,转出来这人又在驼队紧的后面,那处走的都是些使了银子与福禄商号求得搭伙同行的客旅,并非是福禄商号的人手,也未见这人如何作势,甩出的包袱便直直落入了莫食的怀里。
只听那人道:“你这莽汉子却也当真有趣,中原便不曾有你这样的浑人,包袱里有些糕点若不嫌弃便送与你了。”这声音远隔了十来丈的距离,但每个在场的人听来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竟如出谷黄莺一般清脆悦耳,这人却是个花一样的姑娘。
莫食打开包袱却见里面包的是一盒看起来极为精致的糕点,急忙捡了一块放到嘴里,直觉得酥软香甜入口即化,便差点将自个儿得舌头都咽下去,这会儿哪里还舍得再吃,赶忙藏在怀里紧贴身的地方收好。
这才顾得上去看那扔点心礼盒给自己的人,却见对方俨然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一身翠绿衣衫眉目如画端的是个大美人。
莫食憨呆却也未曾着意女子的容貌如何,心下只道‘这妇人送俺的吃食甚好,端的是个好人’,便开口高喊道:“兀那妇人,你却是个好人物,胜过着这不知羞的老贼汉百十倍,小的们让路回寨。”那女子见这浑人说的粗鲁却是语气透着真诚,微微一笑也不见怪。
黄沙寨的小喽啰们得了七寨主的招呼正待让开道路,土丘后却猛的窜出一人怪叫道:“七弟且慢,旁人莫管,休得走脱了那娇滴滴的小娘子。”
原来却是坡后的莫淫看得欢喜佛经正自入神,骤然听闻年轻女子姣好的声音,忍不住探头一看,眼见竟是个从未见过的犹如仙女一般的人物,当下哪肯放过,连忙抢将过来就要掳掠回寨慢慢享用。
莫食见三哥窜了出来,暗叫了声苦也,心下琢磨瞧这妇人长得个端正模样,方才又送这罕见的好吃食与俺,需得护上一护,当下把手里的钢刀抛了,张开臂膀正迎上自家三哥莫淫,边高声叫道:“兀那妇人,快些走,休落到俺三哥手里受那活罪。”
莫淫见自己的七弟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嘴里又喊得难听顿时怒从心头起,一脚便蹬翻了莫食,抢将了出来。
莫食本来武艺就不及他三哥精熟,又自万不敢还手,哪里阻得住自己这淫*念蒙了心的三哥片刻。
只见这莫淫五短的身材,穿着一袭暗黄袍子头上带顶小帽却别着一只草花,两眼邪光霍霍,形貌说不出的不堪。
莫淫眼看着自个儿这就赶到,却见那仙女一般的小娘子并未急着躲闪逃避,当下还当是这小娘子被自己吓得呆住了,心下琢磨这倒是也省去了自家一番力气,足下发力眼见就到近前。
便此时驼队里忽的一个昂藏汉子飞也似地闪了出来,伸出右掌只在莫淫胸前一按,莫淫便觉面前人影一晃,胸口的气血猛的阻滞便缓缓栽倒再没了念想,那昂藏汉子抬起头又朝莫食看了一眼,却见先前那仙女儿似地女子玉手轻摆这才作罢。
而后两人也不理会在场的其他人,一前一后各骑了匹骆驼离开了这支福禄商号的驼队。
再说莫食看到自己三哥刚走到那妇人面前,还没动手便见个高大的汉子闪身出来,一晃莫淫便栽倒了,紧跟着那汉子携那妇人离去,就试己的三哥倒在地上,莫食未见争斗不明其就一时没了主意,赶忙招呼小喽啰抱了莫淫赶回了自家寨子里不提。
先前那一男一女舍了驼队自个儿寻路前行,行未几时男的忽然勒停了骆驼却似衡量些事物。
那美貌女子见他停下也自止步低头道:“山哥你可是心里怪我,咱们此行本是奉了教主的谕令去筹划那教中的紧要事物,我却多瞧了闲事,害的咱们如今只得舍了驼队自己慢慢寻去,想来终是要为此误了些时日的。”
男子正思躇间,猛的听得女子这么说知她误会,连忙解释道:“遥妹,你说哪里话,咱们自离了玄山便星夜兼程赶早了这么许多日子,如今眼见到了地方,迟几天早几天倒也不妨事,只是先前那汉子却是居廷海一带黄沙寨的头领倒是有些计较。”
女子道:“黄沙寨?方才倒是听那驼队的老者提起过,只是之前未曾耳闻,却是些了不起的人物么?”
男子洒然一笑,道“却也未见得如何了得。”
接着道:“遥妹你久居中原,我却曾蒙教主隆恩同来这鞑靼国办事,所以对着黄沙寨略有耳闻。”
当下便把自己所知的黄沙寨的事项说与女子听了,“这黄沙寨在这塞北远恶荒漠倒也是有几分名气,此番得见却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罢了,今日众人前讨食的想来便是那漠北八刀中的老七莫食,意欲冒犯遥妹的恶徒,应是那漠北八刀的老三莫淫,方才我和他一番交手,这人的功力当真不值一提。只是听闻这黄沙寨聚拢了几千号人马,既然成仇若是放纵恐怕对咱们此番行事有些妨害。”
女子道:“那不如趁势挑了这黄沙寨,反正依山哥你所说也只是伙无良的强贼,只是那老七倒也憨直前番对小妹亦有相护之意,咱们便留的他的性命吧。”
男子笑道:“那莫老七莫食我却也未曾真听闻做下过极大的恶事,既然遥妹你开口,咱们便放他一个又有何难。”
这男女二人谈吐之间自有一股气势,言笑晏晏间直似黄沙寨数千的强梁恶汉便如待宰的羔羊一般。
此时却已是明朝万历年间,皇帝朱翊钧昏庸无道贪图享乐不思朝政屡增税负,致使朝纲荒废奸臣当道,宦官专权统领东厂锦衣卫两部,欺上瞒下诛杀忠良鱼肉百姓,百姓生活困苦可谓民不聊生。
一时间西南夷族暴*动丛生,东北女真磨刀霍霍,便连小小的东瀛都开始蠢蠢欲动,中原局势不明暗流涌动群雄并起,许多豪门权贵一边私修兵器训练私兵,一边拉拢武林人士集聚羽翼,纷纷效仿元末太祖朱元璋以教派聚众起事,一时间中原武林大乱,掀起了阵阵血雨腥风。
要说当今中原武林却是以一个兴起未久的神秘教派实力最为强横名曰——玄罗神教,其教主酆都江湖人称玄帝,不但武功高绝更是雄才大略,其人不拘陈法大开门户广聚天下英才收为己用。
只短短十几年时间,玄罗神教的势力便隐隐超过了许多所谓的传承大派名门世家,教内自教主酆都之下又有二王四圣八部天龙众各个武艺超群,教徒里也是每多奇人异士武功驳杂诡异。
只因教主酆都为人亦正亦邪随心所欲,玄罗神教教众亦多如此不羁桀骜,因而不容于那些所谓的武林正道。玄罗神教也因此被正道武林称为‘邪教’立教之后未久便屡遭围攻,然则酆都文治武功旷世人杰胸有经世之才,竟带领一教之众力抗整个正道武林数年之久。
眼前这一双男女却正是那玄罗神教中的两位紧要人物,男的名曰萧万山却是神教四圣使中的阳圣,女的唤作林菀遥时任神教四圣使中的阴圣,二人相识于入教之前,偕同入教之后双双蒙玄帝酆都青眼荣列阴阳二圣高位,此后日夕相对更是感情每增互生情窦。
二人此番前往塞外却是因为玄罗神教教众芜杂遍及天南海北,教中日常所需不乏一些中原罕见却盛产于塞北西疆的事物。是以每隔数年便要差人前往西疆和塞北两地大量采购。
神教初创之际这些事向是由教主酆都亲历亲为,其后渐渐交由手下二王中的冥王打
这玄罗二王本是一对亲兄弟,哥哥吴法江湖人称罗天法王,弟弟吴冥人送外号不动冥王,兄弟二人皆是一般武艺高强,他们两人与玄帝酆都结识于草莽之际后结为金兰兄弟。
三人之中又以玄帝最为年长武功亦是最为高强,时常指点兄弟二人上进,后来兄弟两人辅佐玄帝开派立教,新教取玄帝的‘玄’字,罗天法王的‘罗’字并称作玄罗神教。
玄罗四圣使却是玄罗神教成立后,教主酆都亲自从芸芸教徒中选出的四位根骨品行俱佳的青年才俊,这四人由酆都亲自悉心调教荣列日月阴阳玄罗四圣。
他们四人与玄帝酆都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阳圣萧万山一手烈阳掌掌力雄浑无匹。阴圣林菀宜容秀丽年龄最幼最得酆都疼爱。又因林菀遥偏爱于剑,于是玄帝酆都传授她一十六路秋水剑法,剑势轻灵飘渺迅疾秀逸,威力却是不凡。日圣谢惊涛得授金乌化日刀法,月圣许清璇却是凭借一套广寒鞭法武林扬名。
阳圣萧万山刚猛、阴圣林菀遥轻灵、日圣谢惊涛沉稳、月圣许清璇诡异,四人虽说都是酆都一手教出,但是各有所成内功外功皆不相同,自此便可看出酆都的武学一道实已称得上旷古烁今超凡入圣。
近几年萧林谢许四人武功屡有精进总算皆有小成,尤其是阳圣萧万山根骨本就上佳,为人又极为刻苦此时武功已然颇为不俗,酆都深知雄鹰当翱翔穹苍而不是屈于暖巢,有意历练四人,于是便将今年教内采买之事交与了四人。
四人于是兵分两路,谢惊涛和许清璇二人前往吐鲁番国,而萧万山和林菀遥却是星夜赶往鞑靼国。
于是才有了这先前的一幕,萧万山与林菀遥二人自是不会怕了这远恶荒漠的翦道强人,只是采办物事繁多,二人需征集许多民夫车夫组建驼马车队搬运货物,到时候他们二人纵有天大的本领也难得在上千强人的围攻下护得驼马队安然走出大漠。
唯今之际莫过于先诛杀漠北八刀搅散黄沙寨,只是这时的萧万山却还不知道这漠北八刀如今却也只剩下漠北七刀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那莫老三莫淫向来纵欲无度,一个人强讨了十八个婆娘不说,平日里更是流连烟花之地,但凡遇见几分颜色便穷尽心思的行那采花之事,如此荒淫无度早就掏空了身子,萧万山早年跟随酆都时于黄沙寨的名号曾有耳闻,又恨莫淫对林菀遥放肆无礼,他那烈阳掌本就刚猛无匹含恨而击又加上了几分气力,那莫淫外强中干竟然挨不下他一掌之力,萧万山只道打伤了他,却未曾想到这一下终是断送了莫淫的花花性命。
居廷海是位于库不齐沙漠北部的一座大湖,水量丰沛形如盈月,湖面飞鸟翔集,湖畔牛羊成群。再向北去便是塞北无边无际的草原,蓝天绿地生机勃勃。漠北八刀所建的黄沙寨就在这居廷海南面的一处戈壁滩外不远处,所治境下有此等恶瘤盘踞鞑靼国为此也曾多次出兵讨伐,但黄沙寨已成气候,小股的兵士奈何不得,调大军围剿却总是不可避免的走漏风声,一旦被莫氏几兄弟探知,往往官兵未至黄沙寨数千响马强贼便会分散潜伏入漫漫沙海,待大军不耐边地贫苦退去后一干人等却又复出来作恶,如此一来二去官府苦无无剿灭良方,再者近些年黄沙寨亦有所收敛,也便无奈由得它的存在。
黄沙寨演武堂,说是演武堂平日却也无甚人来此演练,此时偌大的一间房舍空空荡荡也只得老大莫杀一人在此,陈旧的兵器架上胡乱的Сhā着些兵刃,却哪里有人打理,大多都锈迹斑斑,有的甚至残缺不全。整个黄沙寨说白了也就是一伙响马强贼聚集的地方,一群乌合之众中别说无甚没高手,就是精通些拳脚的也少,大多是些仗着身强力壮的亡命之辈,平日里又过的是刀头舔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有难明日当的日子,但凡得空不是聚众赌博便是去酒肆勾栏厮混,莫氏八兄弟本身更是吃喝嫖赌坑蒙拐骗各有所好,除了莫杀好斗得空了来演练一番,更无其他一个弟兄肯来这武堂,手下喽啰见首领一个个尚且如此,有样学样躲懒的更是顺溜。
大堂中莫杀本是端坐地上,突地跃起身来右手单刀一涨,一时间演武堂内刀光霍霍,只见一口鬼头大刀上下翻飞,雪亮的刀刃仿佛无处不在眼力稍弱的便只见到一片刀光,使刀的莫杀却是隐没在这霍霍的刀光之中。一套刀使完莫杀再度坐下,思躇了片刻从贴身处拿出一本陈旧的刀谱似在揣摩着什么。
想当年他们兄弟八人年龄尚幼双亲便已接连离世,莫大狗九代单传并无什么亲戚,外加上莫杀兄弟八人各个秉性乖戾,邻里街坊人人躲闪不及敬而远之。那时节兄弟几人沿街乞讨为生,莫食年幼又生性嘴馋,一次老二莫盗实在是心疼自己七弟,趁路边店家不备去偷肉馒头,结果却被店家逮住吊起来毒打,莫杀见走失二弟前来街上寻他,刚巧见此情景双眼泛红起了杀性,从一处肉摊上抢将了一把解腕尖刀直将那店主剁成了肉酱,店里的伙计胆小见出了命案四散赶去报官,兄弟八人眼见走投无路一狠心便一道投了一股响马,虽说起初各个只是仗着年轻凶狠做得个小喽啰,兄弟几人却也借此得以活命。后来一次兄弟几个在条小路上剪道“借”银子时,撞到了一个落难的中原豪客,这豪客本是个北方的刀法师傅,却在落单行路时遭遇了仇家埋伏围攻身受重伤百战脱逃,慌不择路竟一路逃到了这荒漠,没想到躲过了仇家却命丧在了这漫漫黄沙之中。
莫贪从这人腰包里搜得了几两散碎金银和一本刀谱,兄弟几人偷偷将金银私藏了一些瞒着头领偷偷的苦练这刀谱,弟兄八人天资不差又肯吃苦没人指点的情况下竟也练出些名堂,逐渐闯出了漠北八刀的名头。这些年建立起了黄沙寨,手下聚拢了上千的亡命之徒,更兼躲避过几次官军的围剿,打家劫舍好不威风,如此在这荒漠里兄弟八人声名日盛武艺却随着富贵逐渐荒嬉了,便是莫杀也不如少年时那般狠命勤勉。
莫杀正愣愣的看着刀谱回想往事,演武堂的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撞开,却是老八莫嗔跑将了进来叫了声:“大哥,不好了!”拽起莫杀便往外走,莫杀心知自己这八弟脾气虽暴躁了些,但平日里素来敬畏自己哪敢如此,定是出了大事,当下便随莫嗔赶了过去。
莫嗔拉着自己大哥一路跑到山寨大厅,此时厅外已是围了数百帮众在此张望,莫嗔一脚踢开了一个挡路的喽啰,用力拨开人群拉着莫杀抢将了进去。
只见大堂正中莫淫被放在一张太师椅上,本来苍白蜡黄的面色现今却是潮红异常,眼见此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一旁的莫酒正揪着个附近乡镇的土郎中,这郎中平日里给人裹个刀伤医些风寒还行,莫淫中了萧万山烈阳掌全力一击伤及肺腑这等内伤他如何能治。
众兄弟见大哥来了,莫酒赶忙放开了那郎中的衣襟,想说些什么还没待开口豆大的泪珠却流了下来。莫杀看着那郎中淡淡的道:“如何?”那郎中见大寨主来了,连忙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三寨主没得救了……”话音未落眼前白光一闪,一颗大好人头已经滚落在地。莫杀一边擦着钢刀一边冷冷的道:“老二,你带人去近里找寻郎中,无论用什么手段把人都带回,哪个不肯死活不论!”
莫盗闻言不敢怠慢当下便带了几个手下出寨去了。莫氏兄弟八人父母早亡,大哥莫杀对他们来说如父如母便如那天一般。这时莫淫听到大哥的声音突地有了些气力挣扎着道:“大哥,那贼汉子好生厉害……”
莫杀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保留些元气,一般拉开了莫淫的胸襟,只见当胸一个焦黑的手印,被萧万山打中的部位犹如烈焰灼烧过一般,竟然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这却也是萧万山烈阳掌初成还未练到家,这烈阳掌随着武者功力的精深热量愈强威势越猛,未练成以前发功者双掌如烈火以烈阳掌克敌,敌损七分自伤三分。而后功力加深内劲更烈,运功时双掌却与常人无异,克敌而不伤己,中掌者伤处如烈火焚烧伤及内脏这便算是小成。待得功力更深便会慢慢霸气内敛,中掌者伤处内里五脏具焚而外表丝毫不损,如此才可算得大成。
莫杀这边探查三弟的伤势,莫食那边却在讲莫淫如何受的伤,只是他平日便嘴拙今日又焦急三哥的伤势更是颠三倒四的讲不清楚,还是在与莫淫他们同去的一个山寨小头领帮衬下才说了个大概。一者他们兄弟几人盘踞在这远恶荒漠数十载哪晓得当今武林中的许多风流人物,直道是那贼汉子趁着老三不备使得什么卑鄙物事下流火器方伤得了他,二者莫淫*纵欲这么许多年,外人不知根底莫杀几人却是个个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实在是被掏空了身子,只是众人劝说不得,如此这般瞧来那对狗男女也未见得多么了得,当下众人倒也未十分重视。突地莫淫一口逆血上涌,直喷的莫杀头脸皆是血迹,莫杀却只是抱着自己三弟的身子,任那热血在自己的脸上滴落,原来莫淫伤势太重竟是等不到莫盗去请的大夫就这么去了,兄弟八人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极深,老八莫嗔抄起钢刀就向外抢去报仇。
此时的莫嗔直叫怒火填了腔子,提刀奔走却叫大堂外闯进一人撞了个满怀,他也不等看清来人是谁提刀搂头便砍,旁边的莫妄看的真切及时拽了莫嗔一把,刀势一偏将来人的右臂齐肩砍断,莫嗔见拉自己的人是自己四哥发作不得,再去看那撞向自己的人却是二哥莫盗手下的一个头领,刚才方看到莫盗带了他出门寻医,不知何故神色慌张的跑了回来。
要说草莽之人最重义气那人被莫嗔一刀砍断一臂直似疼得就要晕厥,却还咬着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道:“禀告大寨主,二寨主带领小的们刚出寨门不久便遭人袭击,兄弟们抵御不住莫盗寨主被一对狗男女掳走了,那贼汉子留了一封信让小的转交寨主。”
莫杀接过书信展开一看只见白纸上写道:“明日午时风城,恭候八刀大驾。”
出了居廷海再向南行约几十里地便是风城的所在,名曰风城其实却只是一望无际的乱石*戈壁并无半点城池的景象,只因此地地貌奇特南北恶风交汇肆虐人畜难行,当地人称它做风城意思是只有风才能住在那里。
今日的风城却迎来了新的客人,只见一男一女驻立在如吼的烈风中,这天怒般的狂风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做声却不能摇动他们哪怕半点的身形,这二人却正是萧万山和林菀遥,前番他们二人方打探到了黄沙寨的位置,便见到一彪人马从寨子里星火赶出分作几路,领头的带了一路恰好行经他二人潜伏处,萧万山本想掳掠个小头目打探下黄沙寨的虚实,未曾想一问之下竟然抓到了莫家老二。
林菀遥道:“山哥,你说黄沙寨那些人会来吗?”
萧万山道:“草莽之人最重义气声名,你我二人约战他们兄弟八人,他们若是不敢来,这黄沙寨不‘散’也便算是‘散’了。”
林菀遥又问道:“可是如果他们不守江湖道义倾寨来攻,咱们二人如何能敌?”
萧万山笑道:“遥妹,你且宽心,此地由不得他们不守规矩。你可觉得这风城较别地有何不同?”
林菀遥道:“只觉得风大了些,也未见有何极特殊之处。”
萧万山不禁莞尔道:“遥妹,玄帝大人费心指点你我二人苦练这么多年,咱们内外兼修功力俱深方来得此处,寻常武艺不精的人来了此处别说动手便是连站起身都做不到呢。”林菀遥此时才知道萧万山心中早有计较,可笑自己却还为他担心不禁羞恼,伸手去掐萧万山。
二人正玩闹间,萧万山蓦地神色一正道:“来了。”林菀遥功力远不及他精深,又过了少时才从烈风中辨得模糊的脚步声。
莫杀带着莫妄莫酒等六人巳时刚过便带了人马赶到了风城左近,他们横行大漠这么多年早听闻有处名叫风城的地界极为险恶因此从未涉足直到今日方得到访,未曾想众人才深入未久,手下的喽啰们便似经受不住扑面而来的狂风哭爹喊娘,兄弟六人无奈只得撇下众人下马前行,好在几兄弟武艺尚算精熟只要运力沉腰便能立足,但如此这般行走却也步步惊心倍耗精力,几个人直到午时才行至风城深处。风城外围的大风常人便已难以忍受,这时到了紧深处兄弟六人直觉的恶风肆虐,只待脚下稍有放松便会被狂风拔起吹走。
风卷碎石打的几兄弟手脸生疼,莫杀抬眼望去远处隐约可见三道人影,却是其中两个站着还有一人仿佛趴倒在地上,心中一动知那倒伏的定是自己二弟莫盗,几兄弟又奋力前行了一阵终得来到近前,瞧得清楚了那倒在地上的果然正是莫盗。莫嗔性烈如火,眼见自己二哥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直道是已经被面前狗男女害了,也不顾风沙扑面便要出口伤人,萧万山见兄弟几人果然如约赴会弯腰在躺倒地上的莫盗背后点了两下,莫嗔眼见刚才还一动不动自个儿认为已经死了的二哥竟然慢慢爬将了起来,一时看呆了一句“直娘贼”已到嘴边却忘了言语。
莫盗爬起身后也不看向萧林二人,径直朝莫杀兄弟几个行来,萧万山也不阻止。莫杀待莫盗走到身边,见二弟并未有何伤损颜色稍霁,再看自己兄弟几人于恶风中东倒西歪直似站立不稳而对面一双男女风淡云轻行动间不见丝毫迟滞,武功之高下盘之稳简直骇人听闻,这才知道自己兄弟几人困居沙壶井观天不知世界之大。眼见此情此景虽未动手却似胜负已分,当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莫盗和莫杀低声谈了几句,莫盗见大哥莫杀只是摇头,情知自己兄弟几人以武艺论毫无胜算,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前日里我那五弟鲁莽冒犯二位虎威,但尊驾既已重手伤了他性命,却不知还与我黄沙寨有何深仇,恃强绑了区区在下,又以言语激我兄弟尽数来此,莫不是要杀我兄弟几人泄愤?”
萧万山闻言微微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那莫淫竟然已经被自己一掌了结了性命,见这莫盗尚算言语有礼,朗声道:“萧某二人初入贵宝地本与诸位无怨,无奈却因着莫三爷与贵寨结仇,大仇既生挽回不得,须知斩草除根的道理各位比萧某要更加捻熟。”
莫盗默然无语,他心知自己几人眼下虽受制于人,但得脱困来日定是要想方设法聚众报复,倒是莫食憨直:“兀那汉子,你和你那婆娘偌大的功夫却有何惧。”
萧万山本来便对莫食无甚恶感,听他说林菀遥是自己的妻子,又见林菀遥面色晕红却并未出声反驳,顿时喜上眉梢。须知他二人相识于入教前感情笃深,虽一直守礼相敬,其实早已情丝百结,当下也不恼莫食言语粗鲁朗声道:“也不怕各位见笑,我二人虽无什么惊人艺业,倒也不不敢说手底下惧了诸位,只是听闻黄沙寨数千人马,我二人此行身单影支却是有些妨碍,无奈之下需留得诸位头领性命在此。”
话音未落,却听莫杀道:“如此,黄沙寨连同一应财物与你二人便是。”却是莫杀认为这二人贪图的是黄沙寨十几年的财货积蓄,对莫杀来说黄沙寨也好黑沙寨也罢,却是无论如山如海的财货金银也不及自家几个弟弟的性命分毫紧要。
此言一出不只萧万山二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莫杀,莫盗兄弟几人也是定定的看向自己大哥,他们兄弟几个自是知道自家大哥言出必行,情知此时大哥为了兄弟几人的性命却是要就此舍弃了十几年的基业心血,彼此相视欲待反驳,却被莫杀目光扫过一个个顿时都不敢接话。
萧万山林菀遥二人对视一眼,只见林菀遥微微颔首而萧万山却是摇了摇头,林菀遥毫无机心,只觉得莫杀所说倒不失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是萧万山却如何肯轻信漠北八刀这等沙盗强梁的空口白话。
莫杀眼见二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心思稍转片刻间已知其故道:“二位可是不信?”
萧万山淡淡的点了点头,却见当下莫杀上前一步道:“如此,可信?”话音未落,右手从腰间拔出钢刀绕颈而过,竟是眼见萧万山不信,为救几位弟弟当下拔刀自刎甘愿以命作保。当下在场诸人俱是一惊,莫盗兄弟几人武艺平平是阻挡不及,林菀遥却是一时呆住不及反应,而萧万山则是冷冷的看着未上前拦阻。
银电一闪血光迸溅,莫盗兄弟几个赶上前来时,也只得抱住了大哥莫杀的尸体。莫嗔和莫酒两人须发皆立,当下不顾立足不稳两人抽刀就待并肩上前死过,却被莫盗、莫贪、莫妄三人死死抱住,只是不住的挣扎悲泣,唾骂合着风城呜呜的狂风说不出的悲凉。
萧万山看着莫杀的尸体缓缓开口道:“如此,可信。”
他江湖阅历虽较林菀遥多些,却也算不得久经事故,何曾能料到自个儿眼中下作的荒漠强梁中竟也有如此义气深重之辈,当下却也深受触动。
莫盗一手拉着莫嗔一手抱住莫杀的尸体失了魂般,冷冷道:“只须依我大哥所言,二位今日便肯作罢么?”
萧万山却是不答反问:“你三弟为我所杀,你大哥也由我而死,萧某今日若放了你们兄弟六人,你们来日可会找我寻仇?”
只见抱着莫酒的莫妄不断的对二哥打眼色,莫盗直若不见冷冷道:“若蒙不死,必有厚报。”八个字斩钉截铁。
萧万山突然仰天长笑,这风城漫天的暴风竟然不能阻得那笑声分毫,当下莫盗听得他发笑脸色变得铁青,直道面前这贼子言而无信食言而肥,却听那笑声倏然而止,萧万山上前昂然道:“好,手足之仇不报枉为兄弟,你此时若说些违心之言倒叫萧某看轻了你们兄弟的骨头,久闻漠北八刀伤天害理多行不义,但萧某人倒敬重诸位手足情义,可惜相遇非时,今日便依你大哥所言,在下玄罗神教萧万山,待你等兄弟艺业有成,萧某随时恭候大驾。”言罢携林菀遥飘然而去。
几日后萧林二人再度前往黄沙寨,只见寨门大开一副破败景象,再不复初见时那般威武,却是莫盗已经依照萧万山的吩咐遣散了寨中人马,又将寨内金银财货古玩宝物装箱一并交予萧林二人,二人也不推拒,他们此行为神教效力,平白多些金银更有利于行事,再者这些不义之财取之倒也无害声名。
二人行返下榻处,再去点事箱中财物不提。要说这黄沙寨危害沙海明鞑商道这么多年着实积累了不少财货,大箱内金银不知凡几,间杂着许多珠宝首饰,却是林菀翌为心细在偌大的宝箱紧深处翻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黝黑铁盒,只见这铁盒严丝合缝,正中一副两仪太极图,用力试了试见打不开,便递给了萧万山道:“山哥,你看这铁盒好生诡异无锁无缝打之不开。”
萧万山接过来掂了掂,只觉得入手分量十足,也学着林菀遥那般用力去掰,他此时烈阳掌有成,发力时手下足有数百斤的气力,一双铁掌下就是块顽铁也能捏的变形,林菀遥见他面色倏地通红,心知萧万山运足了功力,再去看这小铁盒却丝毫不见变化。
萧万山只得收功再仔细看去,发现铁盒正中太极两仪图周围印有一圈一圈的小字,却是辰巳午未甲乙丙丁诸多字样,豁然一惊认得竟然是易经八卦的图样,玄罗神教教主酆都学通天人,萧万山跟他学艺时曾见到他推演八卦五行变化真叫个深奥无比,此刻他虽也识得这是八卦,但其中诸多变化他却解之不开,终究还是不死心道:“遥妹,借你秋水剑一用。”
这秋水剑乃是当世名剑神兵利器,端的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这剑本是两口一对,原名‘似水流年’,是上代熔炉堡堡主剑刑天晚年上天赐福呕心沥血之佳作,用的是天外陨铁所铸乃是雌雄双剑交相辉映,剑成当日剑刑天以血衅金,神物降世之时气冲云霄豪光万丈,终引得无数武林豪强泼血相争,熔炉堡孤掌难敌众强最终痛失双剑,堡主剑刑天也因此郁郁而终,大战过后雄剑流年不知所踪,雌剑似水几经辗转落入玄罗神教教主酆都手中,又由酆都赐予阴圣林菀吟为随身佩剑,为配合其剑法更名为秋水。
林菀遥当下依言将秋水剑解下递给了萧万山。
萧万山心知林菀遥对这把秋水剑珍若性命,拿剑后不敢用强硬砍,只是以纯阳内功灌输以剑尖去刺,秋水剑锋锐下铁盒依然无损,这才知是发现了难得的异宝,当下放入怀中藏好只待返教之日交予教主再做定夺。
二人此后在北疆盘桓数日,教主吩咐的教中所需事物大多加倍采办齐全,即便是一些残缺的也大多可以在其他地方购置,又或可采买那功效相似加以替代,只是一样事物令萧林二人颇为头疼,却是临行前教内八部天龙众中的乾达婆部部主纳兰秀特意叮嘱二人代为寻觅的一样奇物——金斑凤蝶。
玄罗神教教众万千,分归八部统御依次是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紧那罗、摩呼罗迦、迦楼罗、阿修罗,取义于佛教护法八部天龙众,其中八部部主更是艺业非凡,乃是玄帝和二王亲自穷心竭力搜罗而来的人才端的是各有所长,共同拱卫神教以求万载千秋。
乾达婆部部主纳兰秀便长于西域奇术,武功诡异绝伦,蹈火踏水扬沸成冰,尤其精善独门火器威力很是惊人。这金斑凤蝶便是她诸多火器秘药中所需的一味材料,只是这金斑凤蝶极为少见,仅见于塞北外域数量稀少,成蝶一年到尾也只交*配一次,纵然交*配成功也只得产下一到两只幼虫,大明朝境内往往难得一见,纳兰秀这才委托萧林二人代为搜罗寻觅。
这面萧万山和林菀遥多方求*购不惜以金易之,却也只收得寥寥数只。此日多方寻觅得遇一山客商人,二人出得高价却也只购得少许,那山客商见萧林二人出手豪爽一个劲儿的兜售自己的其他山货,但萧林二人现今便只差这金斑凤蝶对其他物事却是无甚兴致。山客商眼见豪客金山就在眼前却赚取不得,苦恼叹道:“合着咱家倒霉,往年这金斑凤蝶虽也不多见,但二位出手如此豪爽小的奔走一番供二位所需却也是绰绰有余,谁曾想今年这虫豸却是这般抢手,早些时日一个鬼三咧四的西域番子便来此大肆搜罗了一番,又寻到咱家和另几处山客欲将咱们的金斑凤蝶尽数采购一空,咱家便和那几个山客都卖与了那番子,他却远不如二位出手阔绰敞亮,这番买卖却是大大的折了赚头。”
萧林二人未成想还有其他人也来此处寻那金斑凤蝶,当下与了那山客些散碎银两叫他说的细致些。那山客本就愤恨自己短视被欺少赚了这么许多的银子,当下把那背着个大框的番子何时到的此处,如何到处搜罗金斑凤蝶,如何买了许多尤不知足却来打听那金斑凤蝶繁衍之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万山和林菀遥。
二人这才从这山客口中得知,却是从此市集往东北方向行经约莫半天的脚程有一处险恶山谷当地人称不归谷,金斑凤蝶便栖身谷内繁衍,只是那不归谷地势险峻毒虫丛生白日里更有毒瘴弥漫期间,历代左近总有些不信邪的胆大山民贪图那山谷里生灵繁盛铤而走险,但祖辈这么多年过去,从来只见进谷的人不见出谷的鬼,那些山民便如同走上不归路一般,久而久之当地山客宁可去更远的山林讨生活也不敢轻易踏入那不归谷。这山客又说道自己如何好心劝那番子不得,叹了口气道:“算起来那番子进不归谷也有些时日了,至今也不见出来当是凶多吉少喽。”略一顿接着道:“二位要真亟需那金斑凤蝶,老汉可以引着二位去那不归谷外碰碰运气,只是二位便在谷外找找也就罢了,万不可轻易入谷平白坏了自家的性命。”
萧万山和林菀遥略一计较左右无事,却是去那谷外碰碰运气也好,当下备了干粮饮水一应事物随着那山客商前往不归谷。
三人各骑了代步的骡马赶路,这山客商倒也健谈,一路上不住的指点讲说沿路景致使得二人也不因赶路烦闷,行将半日萧万山极目望去见远处看得一处胜景奇观,只见其间绿树掩映鸟雀纷飞,林中彩色雾气弥漫翻腾犹如仙境一般。
那山客商见萧万山凝视,笑道:“这位大爷您看到的那处山谷便就是不归谷了,别看那山中彩雾弥漫艳丽,却是要人性命的毒瘴,此时正值午后正是毒瘴最恶的时节。”
林菀遥听他这么一说也向山谷望去,心想若不得人提点万万料不到这美轮美奂的物事竟是腐骨杀人的毒物当下感慨不已。
待到行到不归谷近前,三人分散去寻那金斑凤蝶,一番辛苦却也只林菀遥逢见一只用捕网抓了。山客商叹道:“看来今番咱们来的不巧。”跟着低声自语道“却也奇怪,自打那番子进谷这些日子,飞出不归谷的金斑凤蝶倒是真个一日少似一日,难不成那番子命硬未死连日来在谷内抓了许多去?”他虽低声嘀咕,但萧林二人内功具是不凡,当下也自怀疑。
眼见日头西沉,萧万山和林菀壹备在谷外多留些时日寻金斑凤蝶,当下赏了那山客些银钱打发其自离去,那山客倒也热心,离去时犹自反复叮嘱二人不可贸然入谷。
萧万山寻了处岩壁下空旷的地方,让林菀遥稍事休息,自己去拾了些枯枝干柴,抱柴返回途中抬目向不归谷中望去,却见白日里所见的彩雾瘴气已消散的不见了踪影,暗自点头心知此时傍晚林中热力褪去瘴气慢慢消退。
夜幕降临,萧林二人相对而坐,生了堆篝火烤了些干粮分吃了,眼见月色朦胧周围一片宁静,便只听得林间虫鸣鸟叫再无半点尘世纷扰喧嚣。
此次二人相携出门办事一路北上行来,虽说不曾稍有片刻离散,但是一路不是跟着福禄商号的驼队行止,便是二人依时投宿打尖,却也未曾有如眼下这般深山独处静谧相对。
萧万山抬眼向林菀遥看去,只觉得佳人在火光映衬下更添娇媚,一时竟是看的痴了。林菀遥如何不知萧万山在看她,欲待回望却鼓不起勇气,只是两颊生晕娇羞万分,一时无言。
却是蓦地不归谷中传出的一声惨叫打破了二人旖旎的氛围,林菀遥心知这声惨叫大抵是白日里山客商口中那入谷的番人发出的,当下犹豫不决向萧万山看去,只见萧万山点了点头从火堆中取出两只粗大的柴火拾叨一番做了两只火把,与林菀遥一人一支向不归谷中行去。
他二人此行对金斑凤蝶志在必得,须知玄罗神教教内势力林立,教主酆都武艺卓绝雄才大略暂且不提,罗天法王不动冥王二人为神教立下汗马功劳战功赫赫,哪怕是地位上略逊于他们的八部主也是各个艺业惊人,无不是教主和二王费尽穷心竭虑于江湖上搜罗的声名赫赫之辈,只得他们四人各个武艺初成未展拳脚,艺不足以惊人才不足以服众,然则却位居四圣使高位无时无刻不有千百双眼睛盯着他们,这固然要感谢教主酆都的破格赏识,但又何尝不是酆都对四人德才的考验。
所以四人对教中事物或者教主交代的事情无不兢兢业业,力求不出半点纰漏。眼下难得乾达婆部主纳兰秀有事相求,如能做的妥帖万分,不但乾达婆部关系加深,连带着与乾达婆部关系非凡的紧那罗部也卖得好,于二人未来实是有无穷的好处,因此加倍上心。原本二人早便商议在谷外搜寻若得足数便罢,不然别动身入谷抓捕也是难免。
如今虽未万全准备,但此时夜半瘴气尽消,二人武功皆有根底,思量着普通蛇虫猛兽倒也近身不得。
这两个火把是萧万山仓促制得照不得远,所幸今晚月色如洗却也足以视物,不归谷内里着实宽广,二人行了许久却还未见得那番人的身形,只是惨叫声时不时的响起,虽渐渐微弱在这静匿的深夜倒也指引着方向不致走失,萧万山生怕迷路,边行边用随身匕首在树上做下记号以便原路返回。
再复行了片刻,蓦地又是一声惨叫,此次却是就在近前,萧万山抢上前去看了一眼大吃一惊,连忙将林菀遥护在身后,林菀遥从他身后探出头去看,却见前方林间开阔处布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蛛网掩映间只见一只巨大怪蛛人立而起扑在什么上面,这怪蛛却比二人这辈子所要见过的所有蜘蛛都要猛恶,足有磨盘大小,额间密密麻麻的竟生有五对复眼,于夜色中发出赤白金青黄五色幽光,八只蛛爪色彩斑斓粗略数去足有八九种颜色。定睛再去看时瞥见一个番人打扮的汉子正被这怪蛛压在身下,两只手死死地扳住巨蛛的两只前螯,这人面色青中带紫显是中了剧毒。
千钧一发之际容不得萧万山细问,他见那怪蛛浑身刺毛横生不敢赤手相搏,便从腰间取出佩刃抢上前去,那番人垂死之时见有人来,先是一惊却苦于中毒颇深此时运力与怪蛛抗衡竟开口不得,萧万山一剑刺去如电一般直中巨蛛复眼处,那巨蛛吃痛舍了番人来扑萧万山好一番争斗,此等虫豸最是命长,直到要害处被萧万山连刺了数剑才终是抽搐倒地毙命。
那番人稍得脱困赶忙从怀里取出数种药丸服下,此时萧万山眼里只有怪蛛林菀遥眼里便只关心萧万山,再加上夜色朦胧竟是谁也没有发现巨蛛被萧万山刺死时,那番人神色见不到丝毫喜悦倒是流露出一种惋惜和怨毒,这神情稍露即隐,待得萧万山认定巨蛛已死再去看时,番人已是一脸的感激涕零。
当下番人谢过了萧万山二人的救命之恩,各人稍叙前事,萧万山只说自己二人行径此地闻得惨叫进来查探,那番人却是言说,自己是西域商人来塞北采货误入此谷,不想遇到了这种猛恶虫豸要不是萧万山及时相救,便已命丧此时了。萧万山见此人能深入不归谷又与巨蛛相持武艺就算不及自己二人却也大有出处,又听白日里山客商谈及他询问此处此时却只道误入,显然所言未尽保留甚多,但江湖中人各有些秘密也是寻常,也不以为意又闲叙了几句便开始打量起周遭环境。
只见这巨蛛盘踞之处甚是污秽,一旁树下竟有些人的残臂断肢,萧万山当下只道是被巨蛛捕食的山客平民的残骸也不以为意,想到自己此番诛杀巨蛛倒也为此地百姓除了一害。再去看四周的蛛网忽的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蛛网上竟粘附了不少的金斑凤蝶,这巨蛛织网颇巨只要一一收集起来便足矣应对纳兰秀所需。
萧万山林菀遥二人忙碌一番将网上的金斑凤蝶一一尽数取下,那番人却是调息一阵趁二人忙碌不备时去怪蛛尸身处摸索了一阵。
待得萧林二人忙完之时,番人已然能缓慢站立行走,须知道那番人前番中毒颇深是二人有目共见,未曾想此时看去竟似是毒去无痕,当下颇为惊异。
其后三人依萧万山所留记号行出不归谷,方一出谷番人即欲与萧林二人作别,临行前言说倍感于萧万山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宝盒,打开后却是一块又似水晶又似玉石的事物,通体翠绿无半分杂质更奇的是细闻之下带有几不可闻的淡淡幽香,萧万山见识非凡却也不识得究竟是何物。只是当下番人甚是坚决,萧万山推脱不得,又见林菀遥神色颇为欢喜,道了声却之不恭收下了转手送与林菀遥。
番人见萧万山终将宝盒收下这才仿佛松了口气放下心来,就此拜别离去。
萧万山和林菀遥至此已将教主酆都吩咐一应事物采买齐整,雇了一队驼马寻了些民夫挑子就此上路返程,一路往玄罗神教总教叱咤峰所在玄山行去,一路无事不提。
再说萧林二人一路护着货物不敢有片刻丝毫放松,这日眼看着终于行到了玄山脚下,萧万山林菀遥不禁齐齐松了口气,之前日夜提防如今骤然解脱却是加倍的感到身心俱疲。
众人转过一个山凹,只见前方尘土飞扬竟见一彪人马疾驰而来。
玄帝纳徒
眼见一彪人马飞奔而来,萧林二人俱是惊疑,此时已是玄罗神教玄山左近,当下虽说惊疑来人用意,倒也不甚担心货队的安危,直到那路人马行的近了些,萧万山才认出那奔驰在最前方的两位却是日圣谢惊涛和月圣许清璇。
原来先前谢许二人依照约定西行吐鲁番,说起来路途本较之萧林二人稍远,但侥天之幸谢许二人此番西行一路顺畅,加之吐鲁番国不若鞑靼国那般幅员辽阔物产繁杂,二人所需采买事物也要较北上的萧林二人少些,因此一路披星戴月前往吐鲁番,采办周详后又快马加鞭返回,反而比萧万山林菀遥快上了许多的时日。
谢惊涛和林菀遥二人旅途劳顿,连日来都在总坛将养身体,方才突然听得手下教众禀报,得知萧万山和林菀遥二人北上归返,现下已行至玄山脚下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带了些人马前来迎接。
他们四人名列神教四圣使,又均得酆都调教,这些年来感情自非寻常,此番二人前来迎接一来是数月不见对方甚是想念,二来未必没有炫耀自己二人办事更加迅疾爽利,自觉胜过萧林一些的意思,少年心思攀比之欲总是有的。
待到近前二人才惊觉面前的货队绵延无尽,萧林二人采买的事物超过自己二人不知多少,这才醒得自己二人不但未胜如今看来倒是输了一些,当下收起了炫耀之心。
交接停当,萧万山等四人结伴走在前面,后面帮众已经打发走了一众雇佣的贩夫挑子接管了货队驮马。许清璇一边叽叽喳喳的将自己和谢惊涛一路前往吐鲁番的见闻说了,而后便拉着林菀遥不住的询问他们北上塞外的见闻,林菀遥磨不过她,只得将自己和萧万山二人一路上的事情捡些紧要的说与她听,当林菀遥说到大漠荒原狂沙漫卷陌路尘烟的浩瀚景象,又说道萧万山如何风城赌斗黄沙寨漠北八刀为民除害,再说到二人结伴如何夜入不归谷诛杀斑斓怪蛛救下落难的番人,诸般离奇经历直听得许清璇杏目圆睁,却是既紧张又兴奋直似恨不得自己是跟着萧林二人去的塞北,胜似和谢惊涛一路去那无聊又燥热的吐蕃。
急忙问道:“那瘴气美丽却已这般剧毒,妹妹你说的怪蛛更是瑰丽异常恐怕毒性更猛呢,幸而萧大哥武艺高强护得住你,若是换了某人恐怕就不行了喽…”一边说一边冲旁边的谢惊涛做了个鬼脸,谢惊涛和她武艺本就在伯仲之间,然而却不如萧万山颇远,听她这么说倒也反驳不得,只是一张俊脸苦的直待发青。林菀遥知道谢惊涛心善憨厚,见他窘迫不忍,凑到许清璇耳根,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悄悄话,把个英姿飒爽的许清璇羞得满面通红瞥了谢惊涛一眼,哼了一声却是扭身去掐打林菀遥。
叱咤峰乃是玄山最高峰,玄罗神教总教就坐落在这峰顶绝颠,当年酆都弱冠之际在这玄山扬名江湖,武林中人也因此称其为玄帝,那时却是酆都以山为号,而如今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玄罗神教在玄帝的领导下直欲雄霸天下,当今的武林人士却反只道这玄山是因玄帝酆都而命名的了。
叱咤峰上的风云堂是玄罗神教的枢纽之所在,高堂正中悬挂一块鎏金匾额,上书叱咤风云四个大字,锋芒毕露气冲云霄锋锐遒劲,令人望而生畏,玄罗神教的教主玄帝酆都便在此间迎接了远道而回的萧万山林菀遥二人。
阳圣萧万山先是将自己二人一路北上所行种种禀告玄帝,酆都听闻他们二人智剿黄沙寨又将所得财物尽皆用于采买教中事物,颇为喜悦当下勉励二人一番。萧万山又将从黄沙寨内得来的古怪铁盒敬献于酆都,并说了这铁盒的诸多古怪和自己二人的猜测。林菀遥也在此时将不归谷那番人送与萧万山的晶石取了出来献上。
酆都仔细端详了那铁盒片刻但见材质特异不由得目光一亮,手下运力果然如同二人所说坚固非凡,他功力何其深厚可谓当世罕有匹敌,竟也知无法空手打开,再去看铁盒正中的图案,果然如萧万山所说正是伏羲八卦,看其形貌竟是有几分肖似古书中所提及的八卦通天锁,心想这八卦通天锁亘古少见锁住的无不是惊世奇物,最是繁琐难破,所幸他博通古今精习天时周易倒也能放手一试,当下将铁盒暂且放置一旁又去看林菀遥拿出的晶石,只见翠绿欲滴明净雅逸真如深山碧湖般透彻通明,浑没半点瑕疵,沉吟片刻道:“这类晶石我年轻时行走江湖曾有耳闻,传说是产于西域的亘古化石,此类化石往往深埋地底无穷岁月集地母灵气当真弥足珍贵,如这般瑰丽者更是极为罕见想来价值连城。”说到此处看到林菀遥不舍的目光话锋一转道“但我等习武之辈于这些外物并不十分看重,遥儿你既然喜欢便留下作个点缀之物也好。”言罢将晶石递还给林菀遥,林菀遥本就爱这晶石瑰丽秀逸,又兼是萧万山所送更是珍惜,当下喜不自禁贴身放好。
随后玄帝酆都考校了萧万山二人此番历练武功的进境,萧林二人依次施展诸般武艺,酆都当下一一指点了不足之处,又说了些他自己对功法口诀的见解。待得萧林二人各有所悟欢天喜地的去了,酆都携了铁盒去静室破解不提。
却说萧万山二人拜别了酆都,回房取了存放金斑凤蝶的锦盒前去交予纳兰秀。纳兰秀当日也只是听闻他们北上捎带央两人代为留意,未曾想二人竟然带回了如此多的宝豸,当下感激不已便欲重金相谢,萧万山林菀遥却连连推拒并不居功,纳兰秀精通奇门杂术心知此物珍贵又见二人谦逊有礼丝毫不求回报颇为喜欢,也不在勉强只将此情记于心中以图后报。
如此这般过了许多时日,玄帝酆都闭关一心推演八卦通天锁的破解之法,萧万山等四人平日里除了各自苦练武艺,便是辅助罗天法王和不动冥王这两位副教主处理些教内杂事,乾达婆纳兰秀也因前事于萧万山二人处经尺动,连带着和她形影不离的紧那罗齐宫羽也与四人亲密了许多。
这日萧万山正在磨炼掌法,塞北一行他颇有获益回山又得玄帝亲自指点,只觉得自己近日烈阳掌的劲力已有内敛之势,欣喜之下更是苦练不辍。突然听闻教主传唤,料想此番教主闭关推演破解铁盒八卦之策,如今出关定是有所获益,他本也对自己二人带回的那古怪铁盒之中的秘密颇为好奇,听得传唤赶忙收功,随使者快步赶往风云堂拜见教主。
风云堂内酆都高坐上首,红光满面喜气洋洋,萧万山入教这些年来从未见到玄帝如此喜形于色。当下立于下首躬身道:“下属萧万山拜见教主。”
酆都见萧万山来了笑道:“万山你来了,此时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萧万山依言起身道:“不知教主传唤属下有何吩咐?”
酆都不答反问道:“万山你可听说过始皇嬴政。”萧万山不知酆都何意,当下道:“回禀玄帝大人,属下略有耳闻。”
酆都自嘲道:“呵呵,玄帝?想那嬴政天妒之才,驾长车破六国一匡天下统御万民,方被尊为秦始皇号称千古一帝,我酆某人只不过一介武夫江湖草莽,好事者戏称一声玄帝罢了。”言下竟似不胜唏嘘,萧万山不知如何作答只得不语,少顷又听酆都叹道:“传言秦皇嬴政经天纬地之才吞吐日月之志,不成想中年却一心沉迷于丹道荒于政务妄图成仙不老,我一直认为此乃妄传,却未曾想空茓来风未必无因。”接着问道:“万山,你可知你二人带回的铁盒最初乃何人所造。”
酆都之前的一番话让萧万山已经隐约有了些猜测沉吟道:“莫非……”只是话到口边却又觉得太过荒诞离奇,酆都观他颜色已知他心中所想,也不待他说出接着道:“不错,那古怪的铁盒正是秦皇嬴政御用之物,八卦通天锁里锁的乃是嬴政穷竭九州寻到的通天之法——九窍不死丹的丹方。”
萧万山浑身一震脱口道:“玄帝大人,难道这世上真有长生之道么?”随即便想到若真有不死灵丹嬴政恐怕也不会中年崩猝。
果然只听酆都叹道:“这世上又有谁人能真个不死,这九窍不死丹虽号称不死,有偷天换日之奇效却也不能逆天改命。想我酆某人虽通医道让我凭空思躇出如此神丹丹方却万无可能,但只是依方推究丹效却还是力之所及。”话锋一转道:“万山,你随我习武日久对武学障一说当有所知。”
萧万山朗声答道:“习武之人往往初练入门时难,而后突飞猛进,之后功力日深却又会迟滞如此往复,节点之处被习武之人称作武学障。”
酆都颔首道:“万山你说的一点不错。”随后朗声道:“习武犹如攀山登天,天高无穷,而人力有竭,攀山之人无论个中天赋如何都会有力尽的时候,此时要想继续攀登便要停下休整积攒元气,人与人的区别只不过在于依个人才智天赋不同休整之时所处山峦有高有低休整时日有长有短罢了。有那天赋绝顶之辈临万丈喘息片刻便可再复前行,也有天赋寥落之人未及百尺便要耗尽一生啊。”酆都说到此处叹道:“由此于我等习武之辈而言,武学障和岁月流转才是一生中最大的阻碍,这九窍不死丹之丹效在于与人延寿增功洗髓破障,虽不能真个逆天改命万寿无疆,但如此神效号称不死亦足称道,哈哈哈。”
萧万山心思稍转激动道:“得此丹方则我教昌隆,在教主的带领下定可战无不胜。”
酆都却叹道:“此言差矣,如此神物岂是儿戏,穷吾一教之力可成一丹已是万幸,岂敢作此吞天痴梦。而且此丹方乃凶吉并立之物,一旦流入武林为江湖宵小所窥探,当比任何神功利刃更加凶险万分。”
萧万山悄眼向丹方看去只见密密麻麻写满了诸般灵药所需,只那为首的第一样便是千年玄参,才知酆都此言非虚,丹方所需实乃万般艰涩,但亦心知即便如此若被武林中人闻知此方,以其洗髓破障延寿增功之效,就说是血漫玄山便在眼前也不为过,当下对玄帝肯将此等大事坦诚相告直觉得感激万分,粉身碎骨无以为报。
酆都说到此处突然不语,双眸如电望向萧万山。萧万山心胸坦荡迎着酆都的灼灼目光。片刻之后只听酆都说道:“万山,你和林菀遥、谢惊涛、许清璇四人俱是我苦心于芸芸教众中挑选出的惊才艳艳之辈,武艺也是由我一般调教,个人所成却全凭自已,四人中你年龄稍长不但天赋绝佳品性亦是勇猛端正,武艺更是远超同济,最合我意,如今我欲收你为徒你意下如何。”
萧万山听此一言大喜过望,他一身武艺多为酆都所传,早视酆都为授业恩师,只是不得酆都允许不敢有丝毫逾矩非分妄想,如今骤然得偿所愿不禁热泪盈眶不及言语纳头便拜,酆都欣然受之。他往日便对萧万山四人倾力相携,待之早如子弟,但碍于心中别有计较,故而不增将四人纳入门墙,只是一般调教观察。说起来玄帝酆都略比吴法吴冥两位兄弟年长一些,此时三人均已步入中年之龄,眼下虽是春秋鼎盛,但创下的赫赫神教终要有人接手,酆都隐隐已有立下传人的心思。萧万山才德兼备深得玄帝酆都的器重,此番北上塞北不但为神教扬威,更是寻到了秦皇秘药九窍不死丹方立下了莫大功劳。酆都再无犹豫之念,现下他虽只是将萧万山收入门下立为弟子,其实心中便是有了认他作为神教下任教主的心思。
萧万山拜匐在地连扣九个响头各个及地乃止,他不以玄功相护额头已然隐见血痕,玄帝见他如此心诚更是欢喜连忙扶他起来。
这时萧万山才猛的想起了林菀遥和谢许等三人,忙下拜恳求道:“师尊在上,弟子斗胆有一事相求。”萧万山入教以来这还是首次开口相求,酆都奇道:“万山你但讲无妨。”
萧万山道:“弟子与林菀遥、谢惊涛、许清璇四人情同手足,皆受恩师再造之恩,如今弟子乞怜得蒙收录,望恩师再开恩典得以共立门墙。”
酆都见他义气深重也是暗暗心喜,但他不肯将四人一并收徒,便是怕四人以后由这教主之位引出祸端,当下如何肯答应,略一沉吟说道:“难得万山你有这份仁义,只是为师有些计较不便应允,这样,以后为师传授给你的武功,你可酌情自传与其他三人知晓,如此却与为师相传无异。”
萧万山见恩师坚决,又思及只要自己将恩师所传尽数传与三人,便如现在这样一般无二也不强求。其实酆都武学修为何等惊人,他亲自传授萧万山和萧万山代为传与另外三人如何能够等同,酆都如此作为却也是防止萧万山日后与其他三人武艺不分伯仲而引发门派之争,更可借此让另外三人对萧万山生起感激之心,以后并肩辅佐萧万山共为神教出力。但是玄帝此中深意却不是此时的萧万山可探知的。
翌日玄罗神教教主玄帝酆都将要开门收徒的消息不胫而走,广知于武林诸强,此时的玄罗神教如日中天,虽然和紫阳观少林寺等一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颇不对付却未真个撕破面皮,所以虽是私下里冲突屡见,这时却是谁也不想第一个站出来真个触怒这等巨*物,因而无论正邪均有人欲借此良机与神教修好,真可谓人人奋勇争先,四方奔走搜罗珍宝,备下的贺礼一个胜似一个的厚重,更有那心思狡狯之辈,从玄帝酆都开门收徒这一消息中嗅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眼下虽说玄帝酆都春秋鼎盛,罗天法王吴法、不动冥王吴冥两位副教主也是叱咤江湖,却已经有人开始私下打听萧万山的种种情貌,一时间流言涌动猜测纷飞。
当下武林群雄忙于准备贺礼,萧万山却是疲于应酬神教内部的诸多人等。此时的玄罗神教势力庞大,明面上因摄于酆都威名而显得众志成城,但私底下却是各结党羽派别林立。接连几日只是接待八部天龙众的八位部主就让萧万山焦头烂额,好在乾达婆纳兰秀以及紧那罗齐宫羽这段时间和萧林二人走动颇多感情较深并不计较许多,只是萧万山却不知自己因何事得罪了阿修罗部部主罗血荷,以致这位美艳著称的蛇蝎美人对他颇有为难之处。剩下的诸如天众部天齐、龙众部龙灭、夜叉部柳莺莺,迦楼罗部欧阳魔劫,摩呼罗迦部苍莽这五位部主中,只得摩呼罗迦苍莽一人性情豪爽直率容易招待些,余下的几人无一不是心思深沉狡狯机敏之辈,言行一个赛一个的繁复难测,这些人中对于萧万山蒙录玄帝门墙之事艳羡恭贺之心固然不少,那妒恨怨毒的念头也未必就在少数,只是一个个畏惧玄帝酆都神威,诸般想法藏而不露深埋心底罢了。
倒是林菀遥、谢惊涛、许清璇三人由衷的帮着萧万山着实打点了不少的杂事,他们四人一处学艺感情极深,加之萧万山最为年长为人又豪爽正直颇得其他三人敬爱,武功更高过他们许多,三人于他此番拜师却是只有心喜毫无芥蒂,私底下只怨自己努力不够未能蒙教主青眼荣录门墙,只道来日加倍努力武功大增,讨得玄帝欢心定能够一一得偿所愿。尤其是从萧万山那里得知,教主玄帝恩准萧万山将所学一一授予三人并无半点私藏,更是个个羞臊只道是自己平日惫懒,武艺不得上进惹得玄帝大人不喜错过了良机,此后三人日夜苦练虽终是不及萧万山那般迅猛精进,却也是各个名扬天下此是后话不提。
举行拜师之礼当日,玄山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叱咤峰更是人满为患招待各路宾客的宴席从峰顶一直蜿蜒到山腰,便这般还有很多小门小派流侠散人未得席位,只得艳羡的看着别人落座畅饮。
风云堂内酆都高坐正中,萧万山拜于堂下三叩九拜正式行了拜师仪式,一旁见证的除了玄罗神教内二王三圣八部部主外,余者皆是当今武林中声名赫赫之辈,眼见礼成无不高声恭贺,萧万山站在酆都身旁谦卑有礼的受了众人道贺,紧跟着便是如流水般送上的各门各派献上的贺礼,直把个帮内负责点收礼物的执事嗓子都喊得哑了,礼品清单足足写了数册。其中数目最多的大都是些金银俗物,上等兵器独门灵药也收到了不少。更是有些门派颇费心思贺礼最为珍贵,萧万山听得执事唱礼记得几样却是:
岐黄门门主轩辕青木送上的九叶灵芝和千年玄参各一支,岐黄门渊源颇久自诩轩辕黄帝后人,当代门主轩辕青木医术通神与玄帝酆都以医论道私交甚好,门下弟子更是杏林扬名各人武艺虽不惊人却颇受江湖中人尊敬。
万寿山庄献上的五十年深山黑熊胆一枚,极品鹿茸一对。万寿山庄原名万兽山庄,后代继任者嫌其名粗鄙,遂将‘万兽‘更名为’万寿‘,门下弟子精通捕兽驯兽,以野兽为师学得一身本领,据传先人以医圣华佗五禽戏为根基创出一套武功威力不俗。黑熊大多寿命在二三十年,四十年的就已少见,五十年的深山黑熊胆举世罕见已是弥足珍贵,何况又另献上一对珍贵鹿茸,只看这对鹿茸皮茸紧贴色正光润便知定是极品。久闻万寿山庄庄主薛战龙外粗内细,如此不计血本却是要借机抱定玄罗神教这棵参天大树。
苗疆腐仙教敬献的乃是独门秘药万仙驻颜丹一瓶,这腐仙教行事乖戾狠辣武林中人多敬而远之,虽说玄罗神教本是声名不佳被人暗地里称为邪教,但这腐仙教却是口碑更差人称毒教,教徒善使巫毒蛊术调配诸般剧毒,这万仙驻颜丹其实也是一种毒药,只不过这万仙驻颜丹服用后会僵凝周身肌肤,而以解药佐服便可起到延缓容颜衰老之奇效。由于万仙驻颜丹炼制艰难调配所需材料珍贵非凡,加之腐仙教教内多是妙龄女子,如此这般流入江湖他人手中的万仙驻颜丹极为罕见,故而被武林中在意容貌之辈尤其是一些妙龄巾帼英雄奉为圣药万金难求一粒。
紧接着熔炉堡呈上的却是一把剑鞘,上著秋水二字。当年熔炉堡雌雄神剑似水流年横空出世,却终无力护佑,双剑齐失只留下了两副先铸成的剑鞘,后来雄剑流年不知所踪,雌剑似水却被酆都所得赐予阴圣林菀遥更名为秋水,此事江湖上早是人尽皆知,这些年不乏有那好事者以此讥笑熔炉堡。然则上代熔炉堡堡主剑刑天因此郁郁而终,此时当代堡主剑凌霄却亲自将剑鞘奉上,并把鞘上似水二字改为秋水,已经是直白的表明熔炉堡屈服于玄罗神教威势。不过武林中向以实力称雄,眼下堂中却也无人敢笑话剑凌霄,说起来他们来此如何不也是忌惮玄罗神教,只是有一人见此般情景却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众人闻声无不惊骇,齐目看去却是一青年侠客约莫二十多岁剑眉星目英气逼人。在座之中有认得此人的,却知道是灵隐阁阁主灵虚子的首徒玄真,说起来这灵隐阁出世而居地处偏远,门下人丁稀少本来算不上什么大派,然而灵隐阁历代每每英才辈出因此在江湖中颇有些影响力,更是武林传言素有灵隐阁下无庸才的美誉,传闻灵隐阁门规极严,每代只掌门人方可收徒传艺,对门人的品貌根骨要求更是甚高。这一代掌门人灵虚子已年过花甲在江湖上素来德高望重,传闻武功深不可测,便是玄帝酆都对此人也颇为忌惮,心知如若动手未必便有十足的得胜把握。
却说剑凌霄生父上代堡主剑刑天因‘似水流年’双剑被夺郁郁而终,剑凌霄此番亲来玄山恭贺献上剑鞘已是万分羞愧难耐,当下听得眼前这青年男子发出冷哼顿时恼羞成怒喝道:“你是何人门下,竟敢在叱咤峰上放肆。”剑凌霄为人城府极深,虽然发声呵斥,却并无其他行动反而退后一步立于一旁,只是拿眼朝玄罗神教诸人看去,此人只言及青年在叱咤峰放肆,便是将面前少年这份难题抛给了玄罗神教。
那青年貌似极为鄙夷剑凌霄为人,连眼角也不去看他,见众人望向自己径直走上前来朗声道:“在下灵隐阁玄真拜见酆都教主,弟子尊家师之命前来送上本派贺礼。”说着双手将一轴字卷交予了一旁的执事。
剑凌霄见这青年竟只送上一副字,也是冷哼一声却是讥讽玄真灵隐阁的寒酸。
酆都一招手,教内执事将字卷呈上,他打开一看却是上书一副对联,上联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下联却是壁立千尺无欲则刚。十六个字飘若浮云矫若惊龙,自有一种平和自然的风骨跃然纸上,心知大家风范,这位灵虚子功力暂且不论仅这份淡泊超然的修为却是要略胜于自己。
再看这幅对联上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似是在赞叹玄帝酆都的心胸,玄罗神教摒弃门户之见引天下英才为己用如大海般包容万物才得以有今日鼎盛的局面。下半联壁立千尺无欲则刚却是仿佛在规劝酆都莫为己甚当及时罢手,如高山般摒弃纷杂的凡世私欲功利之心才得以挺立千尺如斯刚强。
酆都沉吟不语未置可否,一旁的不动冥王吴法却是有些急了,他们兄弟二人功利之心远比玄帝酆都要重得多,这些年如此尽心辅佐酆都所图当非屈居于这这玄山一地,此时生怕酆都受了灵虚子的蛊惑,当下在酆都身后悄然冲龙众部主龙灭打了个手势,龙灭轻轻颔首。站出身来抢道:“久闻灵隐阁大名,今日得见少侠风采当真名不虚传,属下不才一时技痒,欲和玄真少侠切磋一番,望教主大人恩准。”
玄帝酆都却是也对灵隐阁的武艺颇有兴趣当下便答允了,看向玄真。
玄真子心知方才自己因不齿剑凌霄为人而发出的冷哼已是大大得罪了玄罗神教,此时推脱不得更不愿此时此地在武林群雄面前弱了灵隐阁的声名亦点头答应。
叱咤峰风云堂乃是神教机要之地占地颇广,足有十数丈方圆故而内部宽绰,见礼的客人各后退几步便在中厅为二人腾出一片开阔地方以便二人施展绝艺。龙灭玄真各向酆都施过礼,二人分南北而立,龙灭外修九龙棍法内修兴云功内外具有非凡火候,只是此时名曰切磋他倒是不方便取出自己那条熟铜盘龙棍。玄真子腰系长剑,剑鞘上玄真二字熠熠生辉当非凡品,见龙灭未取兵刃便也将长剑解下放在一旁。
二人临渊对峙,龙灭也不抢攻微笑着看向玄真,玄真见龙灭并不攻来知道对方自重身份,也不以为意一掌向龙灭打去,龙灭侧身避开使出龙爪手的擒拿功夫去捉玄真手腕,玄真这掌也只是试探并未打实,见龙灭使得擒拿手来抓,立马变招搓掌成锥反先向他脉门点去,如此一眨眼功夫双方已经对拆了十数招。
众人见二人你来我往战成一团无不骇然。他们此来玄山固然惊于玄罗神教将广兵多,此时眼见只一龙众部部主便已如此了得难以对付更是惊叹,却有更多人是惊于灵隐阁玄真的手段。无不心想盛名之下果无虚士,灵隐阁超然于世实非浪得虚名,如今只见这弟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竟已有如此了得的身手,又复想到所幸这灵隐阁人丁不众无甚野心,转念又开始顾虑自己等人此番如此讨好玄罗神教会不会交恶那些名门大派,眼下虽然玄罗神教势大难敌,但那些真个敢唱反调的大派又有几个不是根深蒂固。
他们围观的这般思量着,场上二人却是另一番景象。若论真实武艺玄真实要逊色于龙灭一筹,八部天龙众部主艺业各有所长,但只功力深浅来论却当首推天众部龙众部二位部主,灵隐阁功法超群威力不俗,但玄真却输在习练日浅功力火候不足,果然玄真再斗片刻已觉不支,他灵隐阁出世而居清风束广袖云光不留心,于胜负一念并不执着,眼下又见龙灭掌力往往含而不吐还道是对方手下留情,便存了认输之念,想那龙灭年过而立比他年长许多又身居玄罗神教要职,二人这般斗了许久,当下便是输了却也无人会因此小觑了他。
玄真此念一生,对面龙灭立时便察觉了面前玄真攻势放缓,如他这等老江湖怎还能不知面前青年的想法。其实平心而论以他的武功胜过这玄真本是不难,只是动手之前不动冥王的手势分明是要让他结果了面前这青年的性命,可玄真毕竟玄门正宗武艺不凡,龙灭生怕过早出手弄巧成拙误了冥王吩咐,故此才虚耗了些时辰用意是消耗玄真功力再寻必杀之机。此时猛觉对手欲退哪里肯放,双掌劲力一涨顿时逼迫过去,玄真只觉得压力豁然倍增,不及开口只得勉力应对。
这时明眼人都瞧得玄真败势已成,却是不动冥王生怕教主酆都此时叫停二人,不动声色的冲着龙灭一挑眉角,龙灭眼下十分心思倒有三分一直留意着冥王,见他扬眉心知这是在催自己快快动手,也顾不得是否有十分的把握,瞅准玄真腹部的一个破绽,运足兴云功一掌印在玄真身上,玄真顿时重伤呕血飞退。才退几步便觉得后背撞到身后一物上暗叫了声不好。
龙灭却没想到面前这青年如此了得,这般不利形势下还能运功护住要害,中了自己这一掌竟得个只伤不死,欲待追击却见萧万山从后面扶住了玄真,而后身形一闪转到了二人之间阻住了龙灭进击之路,这一下虽未真个出手,却是用自个儿护住了受伤的玄真,龙灭在玄帝酆都面前不敢放肆只得无奈止步。
其实说来萧万山与这玄真先前并不相识,今日初次相见无甚好感却也无恶感,只是他心知此时神教已是树大招风之势,那灵隐阁久不Сhā手江湖中事,兼得这玄真此番前来又是为自己拜师祝贺乃是客人,若当下任由龙灭坏了他性命,却是平白树此强敌颇为不智于神教更是有损无益,故而最后时刻挺身护了玄真一命。
玄真此番片刻之间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感激的看了萧万山一眼,勉力起身对龙灭躬身道:“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龙灭打了个哈哈笑道:“果然名师高徒,玄真贤弟日后前途不可限量,非我辈能及啊。”
酆都机敏多智,见龙灭最后举动反常又见他总是偷眼向自己身后看去,一转念便知道是身后二王怕自己听得灵虚子的规劝,故而授意龙灭击杀玄真,如此神教与灵隐阁结仇便再无退路。酆都杀伐果断本于玄真是死是活并不看重,但二王此番作为却让他颇为反感。只是两人追随玄帝日久,酆都重情不便呵责,只是淡淡的看了龙灭一眼。这一眼却使个龙灭冷汗激流浑身一颤。
酆都缓缓开口道:“玄真贤侄少年英才,我这部下痴长贤侄几岁才赢得一招半式,下手不知轻重,玄贤侄你且上前来。”
玄真子此时已无所惧,依言上前。酆都伸手去捏玄真手腕,玄真只觉得酆都这下看似十分缓慢但自己就算不伤也无法躲开。思量间被抓住的手腕处已传来一股热力,在自己体内一转,却是酆都帮自己梳理了一遍紊乱的内息,胸口一震一口淤血呕出内伤竟霍然好了大半。这才知道面前玄帝功力之深实不逊于自己师尊分毫。谢过酆都大恩便欲就此告辞离去。
酆都却道:“贤侄慢走,我这里也有一副回礼请代为转交汝师。”当下命一名教众取了一副上好空白卷轴提笔挥毫,片刻将卷轴封好,使人交予玄真。酆都题字时萧万山站的最近瞥见写的是: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十二个大字,各个锋锐纵横较之灵虚子的飘渺出尘别有一番韵味。
却是酆都有感于灵虚子一番好言,以此作答。穷则独善其身,意为灵虚子自甘蜗居隐世出尘修于己身。达则兼济天下,则叙的是酆都不甘寂寞欲以有用之身扬志天下。他与灵虚子二人均是旷世人杰,‘穷’‘达’本就只在二人一念之间,只是所求之道不同,因而所走之路不同而已。
玄真子收了卷轴仔细放好,又瞧了萧万山一眼转身离去。
打发玄真子离去后先后又有一些帮派献上贺礼,片刻手下来报飘香斋乌轻侯亲自到访做下一席酒宴。这飘香斋在当时可谓是誉满天下,不论是达官贵人、巨贾富商还是武林才俊无不以能够进入飘香斋用膳为荣,乌轻侯本人乃是这飘香斋的主人,江湖人称灶王爷,做出的佳宴据说尚要胜过大内御膳房里的御厨,此番屈尊来此亲自下厨做下一桌席宴,却是酆都难料之喜,当下领了萧万山、罗天法王、不动冥王以及几位交好的门主共同入席,席间觥筹交错自有一番非凡热闹。
这边玄真子离了玄山,取小路疾行赶回灵隐阁,将字轴交予恩师,灵虚子见爱徒负伤又一路颠簸颇为顾念,急忙探查一番却见经脉虽损但已得高人梳理并无大碍。当下玄真子便将自己于玄山叱咤峰上所见所闻一一禀告恩师。灵虚子听得腐仙教、万寿山庄、熔炉堡等门派都有意投靠玄罗神教刻下颇为担忧,展开卷轴看去只见上面所书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十二个大字笔意凌霄而起宏图之志跃然纸上,只怕酆都一意孤行这番作为又将会在江湖上掀起一番莫大的浩劫。
当下取了纸笔挥毫写下几封书信嘱门下童子分别送往紫阳观、少林寺、圆月派、游龙门。这四派均是当今正道魁首,武林的中坚力量,和玄罗神教势不两立,此次玄帝收徒他们四派是万不会使人前去道贺的,如今江湖上狂风欲起当要知会他们一声,怕只怕这场风暴牵连之广连灵隐阁也将被席卷之中难以独善其身啊。
正所谓:玄罗神教酆都力破通天锁,千年流转秦皇丹方现人间。玄帝酆都开门首收徒,武林震动群雄齐恭贺,风云堂灵隐玄真战龙灭,破奸计玄罗阳圣巧救人。
灵丹之密——银龙篇
玄罗神教因教主酆都收徒一事举教欢庆数日,待得庆典结束,前来恭贺的各路人马尽数离去,玄帝酆都召集部众安排了一番近日的教中事宜之后,却将萧万山一人留了下来。
萧万山心知恩师必然有要事吩咐于他,果然待得众人离去只剩师徒二人之时,酆都才开口道:“万山,今日为师将你留下却是有些紧要事需得你去办。”萧万山垂首道:“恩师只管吩咐,万山无不遵从。”
酆都接着叹道:“九窍不死丹不愧为绝世灵丹,丹方上记载的炼丹所需无一不是当世奇物,仅凭我神教这些年的积聚终是捉襟见肘,现下仍有不少所短之物。其中大多为师已加派遣人手前往神州各地高价搜罗,但有几样奇物干系重大颇为难寻,一旦所托非人恐怕非但难以寻到还会走漏了消息,此事首重机密为师可用之人不多,便希望万山你能再辛苦一趟代为师办妥。”
萧万山毅然道:“万山定不负恩师所托。”见萧万山应下,酆都十分欣慰叮嘱道:“你此行首重机密不能多带人手,最好是一人孤身上路,行事之时得手与否尚在其次却万不可令人因此生疑,此丹干系重大需要谨记,好了万山你且附耳过来。”
当下将萧万山叫到近前耳语数句,萧万山只听得依照丹方所载,炼制九窍不死丹眼下尚缺太湖银龙、封喉树果、穿云草、百脉泉等几样天地奇珍,这里面也仅百脉泉萧万山略有耳闻,据说乃是齐鲁之地仙泉门的镇派至宝。
传闻早年江湖中曾有一位奇人,此人不但武艺超群而且遍行四海尝尽天下美酒佳酿,自称酒中仙人。
这酒中仙晚年游历于齐鲁之地,机缘巧合之下竟让他寻到了一眼仙泉。酒中仙一生嗜酒如命,于酿酒之道也是极为精善,便尝试以此仙泉之水佐以精粮鲜果酿酒,不料竟酿制出了不世佳酿一饮而醉,此后非此佳酿便觉难以入喉,结庐于此常饮之下惊觉此酒竟有滋润百骸之奇效,自身武学修为竟颇有增益,遂长居此地纳徒立派建立了仙泉门,那眼仙泉被酒中仙称作百脉泉,以百脉泉水所酿之美酒便唤作百脉酒。
至于太湖银龙、封喉树果、穿云草这三样奇珍,萧万山却是闻所未闻了,更不知该如何去寻找。当下赶忙求教于恩师,所幸玄帝酆都博古通今,又于八卦通天锁中的丹方里寻到了一些线索当下一一指点了萧万山知道,却是:
吴越之地有大湖,古称震泽现名太湖,这太湖内不但水产极为丰富更是生有一种奇鱼,此鱼形似玉簪,色如象牙,周身无鳞无刺,无骨无肠极为珍贵被当地渔夫称作鱼参,历来各朝各代均被选作贡品敬献大内,寻常鱼参只得成人手指般大小便已为珍品,但传闻中却有那鱼参之中的王者,身长逾尺腹生逆鳞,非大机缘大福禄难得一见唤作银龙。
蜀中有奇树,传闻是上古异种,树龄不详乃是毒神之木,根、茎、叶、枝皆含有剧毒腐肌蚀骨见血封喉,相传这毒神之木后来被蜀中唐门偶然寻到自此数代窃据,门人以其汁液制毒喂于兵器对敌,伤者如无唐门秘药绝难活过半个时辰端的是狠辣无比,尤其是此树果实毒性更烈于其根茎汁液,当真是沾者立毙无药可解,只是此树每开花一次均要历时数十载,花落花开数次方可结果少许异常珍贵。这毒神之木因此又被称为见血封喉,封喉树所在乃是唐门绝密仅在唐门历代掌门之间口口相传,除此之外便是子女至亲也不得将其相告,此乃唐门掌门接掌门派之时需立下重誓的铁律。
至于穿云草却是相传生于西陲穿云山云海之上的摩天绝巅,穿云山本地势险要,摩天绝巅更如Сhā天利刃灵猿难攀亘古人迹罕至,故而穿云草的存在鲜见记于书册竹简罕有人知,好在萧万山武艺不俗轻功亦是绝佳,如此算起来反倒是这穿云草在几样之中似乎最易得到的。
萧万山正自思躇几样奇物,却又听得恩师酆都叹道:“本来以我神教当下的声势,百脉泉和封喉果这两样,只需派遣得力之人前去齐鲁蜀中两处讨要,料那仙泉门和唐门也不敢不给我酆某人几分薄面,只是近日来不动冥王派出的手下探知紫阳观、圆月派、游龙门、少林寺突然来往甚密,恐怕这些人是要对我神教有所图谋,这些腐门朽派固步自封食古不化,论实力单打独斗皆非我神教之敌,怕只怕……”
萧万山道:“师尊大人可是担心他们联合起来与我神教为难?属下以为这些门派枉称名门正派,但是互相之间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事屡见不鲜,又皆忌惮我教神威,如今联手自保有余而图进取则难矣。”
玄帝酆都叹道:“万山你此言不差,若是往日时节这些门派之间恩怨纠结万难团结一心犹如一盘散沙不足为虑,只是眼下神丹丹方现世,为师命人四处采购灵药奇珍已被一些有心之人瞧在眼中,而你上番北上一行所作所为别人留心之下打探不难,一旦炼制九窍不死丹之事泄露出去我神教定会成为众矢之的,遥想数年前熔炉堡‘似水流年’两把兵器外物尚引得天下无数英雄泼血相争,更何况此等逆天灵丹,消息一旦泄露这些江湖宵小武林伪善必定蚁附蜂拥玄山,倒是不可不防,。”
玄帝酆都紧接着叮嘱道:“万山,你此番出行凶吉未卜,离山前可先往乾达婆纳兰秀处一行,纳兰精通西域奇术所善颇众,为师已经亲自吩咐她为你连夜赶制了一副人皮*面具,你带在身上必要时用以掩人耳目。至于为师传与你的烈阳掌法乃是为师当年闯荡江湖时的傍身绝艺,当年和为师交过手的各门各派高手中恐怕有人识得,故而此行你不可轻易展露,如迫不得已,一旦出手就万不可留情,现下为师再将玄门绝世武学玄霄功的入门心法传授于你,你一路上要好生习练对此番行事多有裨益。”
萧万山拱手恭敬道:“弟子定谨遵恩师教诲。”
萧万山根骨颇佳记心又强,未几便将玄霄功入门总纲记熟,玄帝酆都又助他功行周天体悟一番,这才伸手拍了拍萧万山的肩膀温声道:“万山,为师知你素来性情刚烈勇猛绝决,此番出门行事如见事不可为,便先行回返再做计较切莫勉强,须知世事无常以己为重。”
萧万山如何听不出恩师话中的深厚关切,拜别了恩师,这才径自去了乾达婆纳兰秀处取那人皮*面具。
乾达婆纳兰秀即得了教主酆都的吩咐,当下不敢怠慢急忙详细的指点了萧万山面具如何佩戴使用的法子。却也不知这人皮*面具是纳兰秀用何物所制,真个薄如蝉翼拿在手中混若无物。
萧万山将其戴在脸上,也感觉不到任何生硬憋闷之感,纳兰秀拿来铜镜给他。萧万山只觉得铜镜中自己原本棱角分明的刚硬面庞带上人皮*面具后完全变成了另一副模样,不但显得柔和了许多岁数看上去也要变大了几岁,便是种种表情的展露也丝毫不见生硬。
说起来萧万山林菀遥等神教四使这些年来一直在玄山总教追随玄帝在总教精修武艺,本就少在江湖中走动露面,如今再有这副人皮*面具的帮衬,自躇若非极亲近之人万难认出自己,却是于行事更加便利不禁大喜。
纳兰秀却是对自己的这个作品似乎并不满意,只是无奈道:“萧兄弟,这面具毕竟有些粗糙,我也是昨日才得到消息,事出突然太过仓促,即便连夜制作也只是草草完工未及精修,不过想来只是用来遮掩本身面目也堪使用了。”萧万山想不到在他看来如此精妙的面具在纳兰秀眼中也还只是个半成品不禁暗自称奇。
谢过了纳兰秀,收拾停当的萧万山孤身上路星夜赶往吴越之地。
却说这日萧万山终是来到了太湖左近的一处市集,奔波半晌正觉腹中饥渴难耐便就近寻了处看起来颇为干净敞亮的酒家,飞身下马赏了些银钱将坐骑交与店内伙计照看,刚走入店中还未等入座就听得有人正在高声谈论,萧万山心念一动选了处离得较近的空桌落座。
刚刚坐稳就听得邻桌一武者打扮的汉子大声道:“要说这回太湖三妖三兄弟算是发达了,此事但凡办成定能大大的讨了知府安大人的欢心。”同桌的另外一个汉子却不以为然哼道:“那太湖三妖的老大翻江龙只是踩了狗屎运赶对了运道,换了咱家有这运气,定比他们三人风光。”这时节客栈酒肆里往往最是热闹不过,只因五湖四海赶路的人来人往三教九流诸般人等一应齐全,旁人瞧得此二人有些新鲜见闻连忙一窝蜂似地围将了过来。
起先那人见引得众人齐齐看向自己,顿觉颜面生光一时谈性大开,说起来这消息本也是他们二人刚从别处听来的,可如今从这汉子口中讲起来吐沫横飞直似自个儿二人亲眼所见一般,一番编排添油加醋三分实七分虚直说的围观的众人如痴如醉。
原来却是这吴越太湖之上有三个结义兄弟,老大人自称翻江龙、老二诨号食骨鲛、老三外号吞天鳄。这三人早先本是混迹在太湖上讨生活的渔家船夫,只是兄弟三个一般的好逸恶劳心歹人毒,又是各有一番拳脚武艺,于是平日里打渔渡客之暇,也没少干那谋财害命的勾当,不知多少孤身上路的客商游人死在了他们兄弟几人手上。虽是这三兄弟手脚利落下手狠毒从不留下活口,但久而久之终是落下了个太湖三妖的匪号。
刚巧这些日子时值金秋又到了每年上贡的时节,苏州府知府安保国安大人新来此地上任,为讨圣颜垂顾,早早便舍下重赏着人在太湖左近四处大肆围捕采购鱼参,太湖三妖三个兄弟听得了消息挨不过银钱的诱惑,也想来凑凑热闹。
要知道往年鱼参采购都是有人专*供,哪有他们这些人露脸的机会,太湖三妖中老大翻江龙最通水性,也不知哪路神仙垂青,这翻江龙此次不但寻找了为数不少的鱼参,更是意料之外的网住了一条怪形奇鱼。这奇鱼形晶莹剔透貌倒也像极了寻常的鱼参,只是身长却足有尺余,更奇的是不同于寻常鱼参周身无鳞,这奇鱼却是腹部有逆鳞一片,正应了那传说中天龙的祥瑞之相。
这一下可不得了,太湖奇鱼现世祥瑞之兆骤升的消息不胫而走,苏州府知府安保国听闻了此事大喜,先是连夜差人来大肆褒奖一番,护送官军未至之前着翻江龙好生护佑此等祥瑞,待到官军赶到择日进献送往京师必定另有封赏。
眼下太湖三妖几兄弟简直把这怪鱼当做祖宗般供奉了起来。前些时日左右邻里相熟之人三妖还引领着走近瞧个新鲜,可是到了这几天便连三妖的宅院都靠进不得了。
萧万山连日来赶路来此正自苦恼,他虽从恩师酆都处得知了这太湖银龙形貌以及大致所在,但想这偌大的太湖水泊方圆数百里湖水深不可测,那寻常鱼参已是颇为珍奇列为进贡之物,更别提那传闻中的太湖银龙简直便如大海捞针一般非大机缘者别说抓到如何能够寻见都未可知。哪曾想他人刚到这吴越之地,在这太湖左近的酒肆中便听得了这等消息,当真是天佑玄罗神教当兴,当下不动声色的吃喝一番结了饭钱,悄悄向酒保打听了那太湖三妖的住处大步离去。
这太湖三妖在这太湖左近却是薄有名气,三兄弟便就住在这太湖左近的一处院落里,绿树掩映高墙大院俨然一副豪门大宅的模样,不知内情的人哪能想明白臭名昭著的太湖三妖,三个渔夫船家如何得来的这偌大家业。
大院门廊处此时竟然站着几个州府的差人,左近的百姓被官差阻拦不得近前,只能站在一旁边巴巴往宅子里看去,边听身边早先时候有幸见到的朋友小声谈论那被翻江龙抓住的奇鱼形貌,就连一些腰间鼓鼓前来拜访的武林人士也被几名官差拦在了门口。一个身着绿袍只两鬓处生有杂乱毛发的凶恶汉子从宅子里赶将了出来,向这些江湖豪客们一一抱拳施礼,
人群里有那好事的一见这汉子出来便小声议论起来,萧万山耳目通灵从周围人的言语中听出眼前这绿袍大汉正是太湖三妖中的老三吞天鳄。
只见这吞天鳄笑容满面小心谨慎的劝走了几位绿林好汉,这才回返内庭中去。
此时天色渐晚,陆陆续续又有几批携刀带棍的汉子慕名前来拜访,想要一睹祥瑞神物的形貌,但都被门口的衙役一一拦了下来,这些汉子多是些苏州本地太湖左近的绿林草莽,来来往往许多人也没一个真正的武林名宿,青天白日之下不敢和州府官差为难,只得一个个乘兴而来悻悻而去,然而太湖三妖行走江湖多年却是不敢失了礼数得罪了这些武林同道,兄弟三人轮番出来和这些武林人士见礼赔笑。
除了那穿绿袍的老三吞天鳄,太湖三妖中的老二食骨蛟却是个大头圆脸汉子,老大翻江龙则是带一顶斗笠身着蓑衣如同寻常乡间船夫一般的打扮。
又耐心等了半晌,待得月满中天之际,萧万山身形一动翻墙而入,一路蛇形鼠步小心避过了庭院里的州府兵丁和杂役下人,却见偌大的宅子里黑漆漆的仅中厅仍有火光闪烁,隐隐透出人声。于是矮身潜到中厅近前躲在阴影中透过窗子往内一瞧,只见厅内正中摆着一敞口大磁坛,坛中装满了清水一条雪亮奇鱼在坛里正自舒展身躯缓缓游动。定睛看去只见这坛中奇鱼身长逾尺色如象牙,却不正是恩师酆都口中丹方上记载的太湖银龙的形貌,不禁大喜过望,再去细看,此时已是夜半光景,中厅内却还有四人围席夜宴而坐。
灯火摇曳中,萧万山认得其中三个正是白日里见过的太湖三妖,另一个坐在正中上座的汉子却是个陌生面孔,但见生得方面大耳身材魁梧,一身锃亮铁甲护身,看起来却是位将军模样的人物。
只见厅内翻江龙站起身来对着那位正座上军将打扮的汉子举杯道:“此番有劳南将军大驾亲临来这穷乡僻壤,草民兄弟三人招待不周实在是多有得罪,今日特地备下薄酒,还望南将军多多包涵。”
翻江龙说着举杯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食骨蛟吞天鳄也连忙一般起身满饮杯中之酒。
那南将军却是稳稳坐着也不见起身,右手轻举斟满的酒杯送到唇边,只是微微沾了沾嘴唇就把酒杯放了下来。
翻江龙瞧在眼里,连忙对着中厅大门拍了拍手,一个下人应声推门而入,双手高举过顶恭敬的端上一个装饰华美的锦盒,翻江龙起身将锦盒恭敬的递到南将军面前赔笑道:“我兄弟三人均是山野村夫识不得礼数,这里准备了些小礼物是我兄弟三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南将军务必笑纳。”
南天霸不动声色的接过锦盒只觉得入手颇沉,打开一看只见盒中密密麻麻的堆满了金银珠宝这才颜色稍霁,他本是新上任的苏州知府安保国手下大将,此次被知府安大人派来护送三个山野贱民捕获的怪鱼本就老大不情愿,倒是没料到眼前这三个粗鄙村夫其貌不扬出手却是颇为阔绰,想到这一番护送的任务不至于空手而归一时也是心情大好面露笑容。
太湖三妖见南天霸收了自己等人送上的锦盒,不禁齐齐松了口气,只那老三吞天鳄眼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须知他们兄弟三人在这太湖水道厮混多年,刀头舔血剪径劫道谋财害命,那锦盒中装的金银珠宝便是大半的身家性命了。
南天霸轻轻将锦盒放在自己身旁,霍然起身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大笑道:“三位的大名南某人在苏州城内也是早有耳闻,只是小将在安知府手下听命,整日忙于军务实难分身,故而一直无缘拜会苏州地界的诸位豪杰,此番有幸得见,三位果然是个个英雄非凡,哈哈哈。”
食骨蛟忙起身亲自给南天霸添酒低声赔笑道:“咱们兄弟三人粗野,蜗居水泊识不得礼数,以后但有不当之处还望南将军在旁多多提点照顾。”
南天霸笑道:“你看看这是说哪里话,三位好汉皆非常人,此番又寻得了奇鱼祥瑞立下偌大功劳,不日州府将祥瑞献于天子驾前但得龙颜一悦,诸位日后必定前程似锦不可限量,到时飞黄腾达贵不可言,那时说不得反倒是小将要多多仰仗三位的提携才是啊。”
太湖三妖听得南霸天此言个个均是颜面生光,仿佛荣华富贵加官进爵近在咫尺,一时间扬眉吐气,便觉得眼前的这位南将军也非如往日那般高不可攀了,相视一笑三兄弟连忙谦虚了几句,一时间厅堂内宾主尽欢,四人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就在这时,只听‘咔嚓’一声,一道黑影突地破窗扑将进来,老三吞天鳄离得窗口最近还未来得及发声呵斥,便觉眼前一花银光一闪,却是被来人只一刀就将颗大好的头颅砍落在地,翻江龙和食骨蛟二人眼见三弟被害顿时大怒,却苦于三人在此处陪苏州府偏将南天霸饮宴不能携带兵刃,只得齐齐大喝一声二人各自胡乱抓了桌凳攻来,萧万山跟随玄帝酆都多年哪里将他们这太湖三妖看在眼里,手里钢刀上下翻飞一劈一砍就磕飞了翻江龙手里的椅凳,顺手将钢刀Сhā进了翻江龙的前胸,翻江龙顿时气绝。食骨蛟眼见大哥三弟两个转瞬间尽皆遇难,更是胆寒转身想走,只是没逃几步就被萧万山甩出手中钢刀连人带刀钉在了紧闭的中厅正门之上。
这几下交手兔起鹘落,萧万山举手间连杀太湖三妖,门外执勤的兵丁方听得屋内的响动围拢了上来。萧万山却是眼中寒芒一闪向身披铠甲的南天霸看去。
南天霸被萧万山眼光一扫如坠寒窟,他虽说是个将军早年也算颇有些武艺,但一者这些年跟着知府安保国富贵了荒于军阵生疏了架势,二者此时眼见萧万山大发神威连杀太湖三妖勇猛难敌,而自己左近更无半个兵士护卫早被吓破了胆,一见萧万山看向他,未等萧万山出声便已吓得哆哆嗦嗦,连忙隔着房门将围拢过来的手下军士喝退。
屋外的兵士听得将军号令刚刚退开,南天霸南大将军已是一头跪倒在地,对着萧万山声泪俱下连连叩首道:“大侠高义,这太湖三妖为祸太湖已久,小将早有剿灭之心只是苦无良机,今日幸得大侠出手除去此等恶瘤刁民,此举泽被苍生救万民于水火真乃苏州之幸。但小将素闻侠义之士淡泊名利,来日若有人问及今日之事,小将便只会言明太湖三贼内斗俱亡,并未瞧得大侠半点侠踪仙驾,若违此誓必叫万箭穿心死于阵前。”言罢生怕萧万山还不肯放过自己,一个劲儿的只是磕头。
萧万山也不去管他,径直走到屋内正中的大瓷坛近前,从怀里掏出一块似皮非皮的油亮包面将水中的尺长银龙细细裹好。南天霸偷眼瞧见萧万山似乎无意杀他,方觉得一颗心在腔子里稳了下来,只道萧万山杀此三人乃是激于义愤又或是江湖仇杀。
哪想到萧万山连杀三人似是犹自不足,眼看着竟是要将知府安大人指明的祥瑞奇物一并带走顿时大惊。这一惊倒一时忘了叩头整个人僵在那里,却是想要上前拦阻又自不敢,如此一番犹豫,萧万山身子一晃已从破损的窗户处遁走,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再难寻觅。
灵丹之密——封喉篇
却说唐门屹立蜀中山城已有数百年光景了,这期间朝代更迭斗转星移,江湖上潮起潮落,就连唐家堡的家主也不知换了多少代,其中有那雄才大略的也曾领袖唐门众弟子一度杀入中原纵横武林闻者丧胆,也有那工于心计阴险毒辣的,操控弟子门人隐于暗处兴风作浪,投毒暗杀搅得江湖天翻地覆,还有那无德无才庸碌无为的,在其手中唐门数百年传承几度险些覆灭。
这时节唐家堡的主人名叫唐鹤松,此人城府极深,无论何时何地脸上总是挂着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哪怕盛怒之下重手杀人之时也是如此,故而江湖人称笑面阎罗。
只是这唐鹤松武功虽高,为人却偏激加上心胸狭窄不能容物,以致近年来唐门与中原各大门派少有往来,故而虽然唐门传承了十数代的暗器轻功制毒淬毒之术,依然令每一个江湖中人暗自心悸,但却也只能龟缩于蜀中边陲之地偏安一隅无力图谋中原,偌大的唐家堡于此时武林中的地位显得无足轻重。
然而唐鹤松这几日显然过的并不舒坦,唐家堡所在的蜀中山城,近日里内已有多名唐门弟子离奇失踪生死未卜,甚至就在昨日晚间,门主唐鹤松的胞弟唐鹤竹出门办事也和门内失去了联系。
唐鹤松隐约觉得应是什么势力盯上了唐家堡,倘若只是这样他倒也自不怕,偌大的唐门若没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又怎能历经数百年依然在江湖中纵横不倒。
无论是化血神沙、子午夺命针,又或者是封喉树果,这里面每一样都是仅在历代唐门每代家主中手手相传的绝命凶物。
这些宝物也不知帮助历代唐门掌门度过了多少次灭门之灾覆巢之祸,但江湖上却绝少有人知道这些秘宝的存在,只因数百年来见过这些唐门秘器的人,再难有缘见到第二天的日头。
最让唐鹤松惊疑不定的乃是这么多天过去,自己却连对头是谁,有多少人马,所图几何皆是一无所知,偌大的唐家堡这时好比一个绝世神箭手,却被人关入了一间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火的大屋内,他手中空有射日神箭穿云之弓却找不到对手的方位。
却说萧万山来到蜀中已经有段时间了,只是在山城内一番明察暗访竟然打探不出丝毫有关封喉树果的线索,这些天他便一直潜伏在唐家堡左近,专寻落单的唐门子弟下手拷问封喉树果的下落,然而连日来杀的人越来越多,对封喉树果的消息却始终是一无所获。
昨日萧万山终于不耐,行险伏击了唐门门主唐鹤松的胞弟唐鹤竹。这唐鹤竹的武艺在唐门中已是不弱,萧万山一面唯恐暴露身份坏了恩师大事故而不能放手施为,一面又忌惮唐门暗器毒辣,很是费了一番手脚才将唐鹤竹生擒,没想到拷问之下竟然连唐鹤竹也不知晓封喉树果的存在,萧万山顿时大感棘手便欲杀之灭口之际。
唐鹤竹却是为求保命吐露道:“这位前辈,唐门中有许多秘药秘器只在历代掌门家主间手手流传,其余人等纵是掌门的骨肉至亲也是不得耳闻。前辈所需的封喉树果唐某虽然不知,但家兄贵为当代家主,想必只要是唐门所有之物定然知悉。”
萧万山压低声音冷冷道:“阁下倒是好算计,且不论令兄唐鹤松唐门主武功精绝在下未必能胜,纵然侥幸赢得一招半式若是唐门主不肯配合在下又当如何。”
唐鹤竹眼见萧万山眼中凶光毕露,手中雪亮钢刀在自己眼前横来竖去一咬牙狠下心道:“只要大侠肯饶过我的性命,我有办法不怕我那大哥不肯就范。”而后见得萧万山似乎颇为意动便附耳低声对萧万山说了几句私话。
唐鹤竹失踪以来,唐家堡内外风声鹤唳从上到下人人惶惶不安严加防范,众弟子每逢出堡办事必定十数人甚至数十人结伴而行,而且随身便带有联络的信号,萧万山再无下手的良机,又唯恐暴露了行藏也不敢再贸然出手。
这日唐鹤松正坐在书房中苦思对敌之策,连日来他严禁门人弟子单独活动,严令随身携带联络烟火,全派据守唐家堡果然一时平安无事,但如此龟缩防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时候一长恐怕门内人心离散。
正思躇间,忽觉窗外人影一闪,随后‘波’的一声破空之声大作。唐鹤松耳廓一动已知有暗器袭来霍然一惊,他本是弄毒的好手唯恐暗器有毒,眨眼的功夫已翻手将外衣解下抖开包住了来物,打开一看却是一块外面包着白纸的石子。
唐鹤松小心的将纸展开,略看了下内容,沉吟片刻转身来到书房内室,这内室除却一个书架外便一张书桌外别无他物,即便这样唐鹤松还是遍视四周确定无人藏匿在侧,这才以身遮掩搬动了靠墙书架上的一处机关,精钢书架缓缓挪开,露出了地下的一个储物方格,唐鹤松小心扳住几处机关,从方格里取了几样东西放入怀中,这才恢复了机括的位置,重新移回书架摸去地上的痕挤出门来。
山城东郊的一处密林中,两道人影临风而对,萧万山沙哑着先开口道:“晚辈久仰唐门主风采,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唐鹤松面露微笑道:“阁下说的哪里话,唐某人浪得虚名穷居山城哪有什么风采,倒是敢问阁下仙乡何处,为何对我唐家堡苦苦相逼。”
萧万山哈哈笑道:“在下后进末学不值一提,此次前来蜀中,为的便是向唐门主求上一样东西,还望唐门主切莫推辞。”
唐鹤松怒极,冷笑一声:“阁下连日来掳掠我门人弟子数名,几天前本人胞弟唐鹤竹出堡办事至今未还生死未卜,想是也遭了小友的毒手,如阁下这般向人求取东西,老夫倒还是首次得见啊。”
萧万山被唐鹤松讥讽也不恼怒,微笑道:“久闻唐家堡当代堡主笑阎罗唐老爷子手辣心狠杀伐无算,在下想来当不至于为了区区几名堡中弟子的性命便如此动怒,至于令弟唐鹤竹唐二爷嘛,在下却是分毫无范,只是有事相求这才恭请去了一处周密的地方歇脚罢了。”
唐鹤松本就天性凉薄,区区几名弟子的性命他倒也并未放在眼中,便是二弟唐鹤竹的生死,其实他自也并不如何着紧,只是自顾自盘算眼前这人面目陌生来历不明身手不凡,竟能悄无声息的潜入戒备森严的唐家堡,又想到自家二弟唐鹤竹武艺虽远逊于自己,但在唐家堡内亦绝非庸手,竟也被此人悄无声息的擒去折辱,当下唐鹤松自己虽手握唐门秘器,但一者来人未必就孤身一人没有后援,二者他执掌唐门未久根基不牢,此时实不宜多树强敌,思躇片刻反不若听听对方所需,若真是寻常之物不妨做个顺水人情结个善缘便是,当下怒容一敛笑道:“既然阁下如此干脆,我那弟弟又自无恙,唐某若再推拒倒显得不够大度,不知阁下所求何物。”
萧万山双目仔细瞧着唐鹤松一字一顿道:“封~喉~树~果。”
唐鹤松闻言蓦地眼内寒芒一闪,就连脸上招牌式的笑容瞬间也淡了几分。
萧万山察言观色,心知这次定是问对了人。
却见唐鹤松脸上的笑容一收即放再度笑道:“蜀中物产丰富,什么疯猴、马猴、野果、树果倒也不少。”
萧万山淡淡道:“唐门主说笑了,这封喉树果听闻乃是蜀中奇珍,非是门主刚才提到的俗物。”
唐鹤松轻咦一声“哦?这倒是问住了老夫,实在是闻所未闻,恐怕此番却是要让阁下空跑一趟了。”说着一面脸上带着笑容,而拢在袍子里的右手却已经摸向了腰间装着化血神沙的皮囊。
这化血神沙炼制极为不易,乃是唐门数代鼎盛之时穷全门之力才练得的几份绝品,传承至今不止化解了多少次门派大难,如今也仅剩唐鹤松腰间这一袋,当真是绝杀之物,发动时扬手间化血神沙铺天盖地,对头若无绝佳的应对之法,只需稍稍大意皮肤祼露之处沾染分毫,便是蚀骨腐髓化血肉烂的惨淡下场。
唐鹤松却是这时眼见对方竟知道封喉树果这等唐门不传的机密动了必杀之心。
萧万山在一旁将唐鹤松的举动看的一清二楚,笑道:“如此倒是晚辈唐突冒昧了,这封喉树果既然连唐老英雄都不曾耳闻,那么偌大的蜀中山城恐怕也只有一人知晓了。”
唐鹤松闻言奇道:“哦?这倒是要请阁下赐教。”
萧万山嘿嘿笑道:“此人却也不是别人,正是令弟唐鹤梅唐三爷,只可惜晚辈听闻唐三爷英年早逝。”
其实萧万山自唐鹤松将手放到腰间那刻便运足了全身功力灌注双腿,只待面前的唐鹤松稍有异动便要先行撤离,但此刻眼见那唐鹤松听到自己提起唐三夜唐鹤梅之名,放在腰间的右手竟然一顿松了下来,才知道前日里那唐鹤竹对他所言非虚,一时心下大定。
只见唐鹤松强颜笑道:“原来阁下倒也听闻过我那苦命三弟的名号,只可惜我那弟弟早年身染重疾不治而亡,当真令我这当哥哥的日夜痛断心肠。”言罢叹了口气,倒似不胜唏嘘。
萧万山奇道:“哦?晚辈倒是听闻了些别的说法,却是说唐鹤梅唐三爷乃是被门内奸人害死的。”
蜀中四面环山,虽已入秋山城一带却依旧十分温暖,温风袭面唐鹤松此时却不觉的打了一个冷颤直似满腔的血液也凉了几分,一边刚放松的右手再度向腰间摸去一边上前一步强颜道:“阁下说笑了。”
萧万山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微笑道:“唐门主说的是,有些个话在下与旁人说来终也只是句玩笑,但若是这些疯言疯语从唐二爷口中说出,便怕旁人就不拿这当玩笑了,哈哈哈。”萧万山话音方落,对面的唐鹤松足下一松整个人便似失去了力气一般。
原来上代唐门门主唐杰共有三个儿子,分别取名唐鹤松、唐鹤竹、唐鹤梅。
三个儿子中数得长子唐鹤松天赋最好武艺最高,只是为人却偏激气量狭窄心胸不阔,次子唐鹤竹平庸无奇毫无建树,只得三子唐鹤梅武艺虽稍逊于大哥唐鹤松,但却胸有锦绣可以成器。
唐杰那时已然老迈,有意将门主之位传于三子唐鹤梅,那日父子二人正于唐家堡密室中交接历代口耳相传的诸般事宜,早偷藏于密室之中的唐鹤松骤然发难,唐杰老迈唐鹤梅武艺本就逊色乃兄,二人身处门内密室皆都疏于防备,唐鹤松有心算无心之下骤施毒手,竟然一举将自己的父亲和三弟一并加害,就此谋篡了唐门门主之位,那时唐鹤松只道此事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当夜他处理唐杰和唐鹤梅父子二人的尸体之时,被路过起夜的二弟唐鹤竹碰巧看到。
唐鹤竹虽然瞧破了大哥的恶事,但为人素来胆小庸碌十分惧怕大哥不敢声张,这几年更是战战兢兢不敢表露出丝毫异常举动,生怕招来杀身之祸,直到前些时日唐鹤竹被萧万山擒住命在旦夕,不得已才将此等藏在心中数年的机密告于萧万山以求换得自家活命。
唐鹤松骤然被人揭破弑父杀弟的丑事,一时犹如失魂一般,直到听得萧万山再次说道:“如此,想那封喉树果唐门主倒是当真是一无所知了。”时唐鹤松这才回神,当下连忙赔笑道:“小友莫急,经你这么一提,老夫倒是隐约想起了这封喉树果,说起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事,也就是这蜀中随处可见的一种树果罢了,以致先前一时不能记起,刚巧老夫这里恰好随身便带有一枚索性赠与小友无妨,只是骨肉情深,我那不成器的胞弟却要劳烦小友交还于在下。”
萧万山笑道:“那是自然,在下也乐得唐老英雄手足团聚。”唐鹤松无法只得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包。
萧万山又道:“晚辈对这封喉树果的形貌,倒也曾略有耳闻,还劳烦唐门主打开包裹,让在下看一下是否所需之物。”
唐鹤松便依言将包裹小心展开,只见一层一层的布帛包裹下,一颗浑圆乌黑的果实犹如黑珍珠一般散发着慑人的幽光。
萧万山瞧得果然便是恩师口中的封喉树果的形貌,这才放下心来谨慎道:“唐门主果然信人,区区在下万不敢劳烦唐门主大驾,请将此物置于地上晚辈自取便是。”
唐鹤松依言将小包放于地下退后几步,萧万山上前却见这封喉树果只展露了片刻但小包周围的一些野草已有枯萎之势,知道此物毒性十分猛恶,当下不敢怠慢屏气凝神拿了小包如唐鹤松先前那般原样仔细包好放入怀中。
这才后退几步冲唐鹤松拱手道:“唐二爷刻下正在山城青山客栈中小憩,晚辈为了让唐二爷安心休息不得已点住了他的茓道,不过素问唐门绝学惊人唐二爷功力自是高深,此刻也不知是否冲破了茓道离去,想来唐门主您若马上前往应当还能赶上手足团聚,在下就此告辞。”
唐鹤松虽然对面前的萧万山恨之入骨,但此时眼见他离去倒也没空拦阻。对唐鹤松来说立即赶往青山客栈杀了二弟唐鹤竹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情,否则唐鹤竹一旦冲破茓道脱逃,留言一起他唐鹤松这门主的位子恐怕就坐不那么牢靠了,只要杀了唐鹤竹即便外面再多的流言蜚语也终动摇不了他门主的位置。
灵丹之密——穿云篇
穿云山地处西陲,乃是神州西部有数的高山之一,向以其山势陡峭直Сhā云霄闻名于世。
坐落于穿云山山腰处的望云亭虽说远离中土,但因其门下弟子众多却是当今武林、江湖正道中不可或缺的一股势力。
此时的望云亭山门外,一众低辈弟子正在大师兄叶云的带领下与一道人打扮的青年交谈。
只听叶云拱手道:“此番劳烦紫阳观应师兄千里迢迢送来岳掌门书信,不如就此在山中稍歇几日,也好容我等师兄弟几人聊尽地主之谊,若是叶某就此任凭应兄登门不入,来日门中师长得知,定会责怪叶云招待不周失了礼数的。”
那道人打扮的男子推辞道:“叶师兄此番盛情斜阳已然心领,小弟久闻穿云山乃是西域胜景亦心向往之,无奈掌教师尊尚有要事吩咐,实是分身不暇难以在此久留,他日叶兄与众位师兄弟若有闲暇,定要前往紫阳观一行,那时斜阳定得出门相迎与众位师兄煮酒论道不醉不休。”
叶云见应斜阳去意甚坚只得道:“既然应师兄门中还有要事,叶某等人也不便强留,素来听闻九阳山紫阳观笑傲中土无边,乃是第一等的仙家胜景,只可惜叶某无缘一睹,他日若遇良机定携众位师弟前去紫阳观拜见岳秋雨师伯,到时应兄可不要闭门不纳嫌吾等叨扰才是。”
应斜阳忙道不敢,这时叶云身边一位师弟突然接口道:“大师哥何愁没有机会,早听闻应师兄与岳师伯之女岳雯岳女侠自幼相好,真可谓郎才女貌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应师兄侠名远播,与岳女侠成婚之日那是倚马可待,到那时以咱们两派的交情,如何能少得了我等师兄弟的席位哈哈。”
叶云师兄弟几人听得此言均是起哄发笑,这九阳山紫阳观与穿云山望云亭两派却是素来交好,门下弟子一向不限走动往来甚密,两派掌门更是时常互通书信勾通有无,因此门下弟子言谈之间玩笑不忌,比之别派倒是少了几分生疏更多些亲近。
应斜阳听得众人调笑却是不由得神色微微一暗。
叶云等人前呼后拥,直把个应斜阳送至山脚下才肯作罢,众人又复客套了一番,方才依依惜别。
待得叶云等人终于拜别动身回返望云亭,剩下应斜阳一人却似乎并不急着赶路,反而孤身在穿云山山脚下停了下来,一名身姿婀娜的妙龄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应斜阳身后不远处。
只见这女子雪肌花容眉目如画一袭青衣,罗衫随着拂来的清风微微飘动,真如风中仙子一般,一对剪水双眸顾盼生辉此时却隐隐流露出一抹哀怨,幽幽叹道:“阳哥,方才望云亭那些人说的...说的...你与你师妹之间的亲事...可是当真?”
本来甜软的嗓音说这句话时,却不自禁的混杂了些无力的清冷。
应斜阳连忙转身上前几步,拉起女子的柔胰急道:“落红你听我说,我与岳雯师妹只不过是同门之谊,绝非那些人口中所说的儿女私情之好,应斜阳今生所爱只红妹你一人,若违此誓叫我应某人众叛亲离武功尽失筋脉……”
还未等应斜阳说完,卿落红的一只细嫩白皙小手已然按在了应斜阳的嘴上,不让他继续说下去,温声道:“阳哥你不必如此,红儿怎么会不信你呢,只是怨你一直没有和红儿说起过你那师妹的事罢了,落红早已将自己交给了你,此生此世都是阳哥你的人了。”
卿落红说到此处,轻轻的依偎着应斜阳,深情的看了他一眼,又复幽幽叹道:“那日红儿于江南行事,不慎失手被人擒获,险遭了恶人们的轻贱,要不是阳哥你及时出现,人家…人家….”说着说着香肩轻颤一双美目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不住的打转。
应斜阳赶忙将佳人拥入怀中,伸手轻轻的拭去卿落红美目上滚落的一颗泪珠,擦完后将手抬到卿落红面前调笑道:“瞧这可人的珠泪,也不知哪家的姑娘这般大了还哭鼻子呢。”
卿落红羞恼的剜了应斜阳一眼,顿时破涕为笑,一时顽皮竟然轻启朱唇,粉嫩的香舌将应斜阳食指上那粒晶莹的泪珠轻轻的舔去了。
“嗯,好苦呢~”
被卿落红的香舌这么一舔,应斜阳只觉得手指处苏苏麻麻的,整个人都好像舒服的要飘起来一般,依偎在他胸前的卿落红感觉着爱郎身上无处不在的男子气息,耸了耸小巧的鼻梁咯咯笑道:“呵呵,阳哥你的心儿跳得好快呢。”
话音未落,娇嫩的双唇已被再难忍耐的应斜阳用嘴狠狠的封住不住的舔舐。
倒在爱郎怀中的卿落红也不甘示弱,激烈的回应着爱郎的探索,一番热吻直到二人呼吸不畅时才肯停歇。
血脉喷张的应斜阳轻咬着卿落红圆润的耳珠悄悄说了句什么。怀里的卿落红闻言娇躯轻颤娇声不依道:“讨厌啦,上山之前才弄过的,这才过了没多久又来作践人家,你不腻啊。”
应斜阳深情道:“和红妹你在一起,应某人一辈子都不会腻的。”
听着爱郎深情的话语卿落红顿时觉得浑身发软玉面升霞,不敢抬头看向爱郎那饥渴的目光,只是将秀美的臻首埋在应斜阳的怀中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应斜阳大喜,一伸手横抱起佳人向着一片少有人行的幽谷丛林走去。
清风做被,绿草为床。一对痴男怨女疯狂的索取着,恨不得将对方碾碎了揉进自己的骨头里,融为一体再不分离。
云雨初歇,卿落红满面嫣红,慵懒的依偎在应斜阳宽阔的胸膛上,纤纤玉指不停的在上面画着圈圈,低着头轻声道:“阳哥,当初红儿就那样把自己交给了你,你会不会觉得红儿是个轻浮的女子啊。”
却是此时大明朝男女之防颇重,即便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如他二人般婚前苟合的也毕竟于礼不合。
卿落红虽然人送外号玉面飞燕,更是江湖中颇为有名的绝色飞贼,但遇到应斜阳之前却从未有过男女之私,仍是清白无比的完璧之躯,只是声名却被一些仇家以及觊觎她的姿色的猛浪淫徒杜撰的颇为不堪,此时她和应斜阳二人如胶似漆正是情到最浓处,生怕自己的情郎因此前种种有哪怕半分的看轻了自己。
却说卿落红好容易鼓起勇气小声的询问爱郎,但却半天不见应斜阳回应,还当是爱郎真因此而轻贱于她,不禁黯然神伤簌簌落泪。
应斜阳此时软玉满怀志得意满正定定的望着天空却是想着紫阳观内的事情,他此番奉了师命一路西来,机缘巧合之下救下了落难的卿落红,正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自古爱英雄。二人春*情萌动由此相恋,应斜阳自是爱极了卿落红的娇嫩艳丽,卿落红更是倾慕应斜阳的潇洒恩情,一路相伴很快的自然而然破了男女之防双宿双飞好不快活,情到浓处应斜阳也一时忘却了紫阳观中的种种琐事,直到今日被望云亭的那些师兄弟提及他才如梦方醒。
应斜阳的师父岳秋雨乃是紫阳观当代观主,已是年过半百之龄,然则早年闯荡江湖时留下的谢许暗伤近些年屡屡发作,一身功力眼看就要走上下坡路。
而应斜阳本人正是岳秋雨的开门大弟子,武功人品在紫阳观门内俱是不二之选,岳秋雨更是十分青眼于他,甚至有意将女儿岳雯相许,紫阳观现下领袖正道群伦,于情于理这偌大的基业迟早是要落到他应斜阳手中的。
此时正想到豪情万丈之时的应斜阳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拳,哪曾留意身边的卿落红蚊蜺般轻声说了些什么,过了一阵回过神来,惊觉怀中伊人香肩抽搐簌簌落泪才猛然惊醒,一时不知所措,刚想开口劝慰伊人一番,却见远处山脚密林中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应斜阳心道,虽说此地只是穿云山山脚算不得十分难行,但平日里除却望云亭巡山的子弟外也少有闲人在此游荡,这处丛林更是他为了和卿落红云雨欢好而特意寻觅的极为僻静偏僻之处更是人迹罕至,方才虽然只是匆忙一瞥却也看出这赶路之人身上的装束绝非望云亭弟子的常见打扮,这穿云山除却望云亭所在,便未听闻有什么知名去处,眼前这人在此等荒僻处潜行赶路绝非正派,所谋当与望云亭不利一定大有干系。
应斜阳想到此处心念急转,若是自己能于此人身上有所斩获,却是无论对望云亭还是紫阳观必当均是大功一件,当下顾不得哄慰佳人,已是匆忙翻身跃起说道:“红儿你在这里等我。”
也不等卿落红回声,应斜阳便已运起轻功悄悄从后缀上前人,卿落红正自神伤,但突然见到爱郎奔向远处,似乎追赶什么人,她生怕爱郎有闪失,哪里肯在原地等候,也急忙收拾一番身上的衣装一路追去。
这应斜阳乃是当代紫阳观观主岳秋雨的开门大弟子,一身武功轻功自是不必说,卿落红本是江湖上声名鹊起的飞贼,轻身功法最为擅长更是不差。
然而二人使劲全力,却也只能一前一后的远远吊着前面疾驰的身影,拉近不了双方的距离,想来前面潜行疾驰的身影武功定非凡俗,尤其是轻功别出机杼,非但不弱于应斜阳卿落红二人甚至后劲尤有过之。
直到绕过一道山岗,后面的卿落红仗着身轻功巧汇合了应斜阳,两人合到一路却殊无欣喜,只因先前二人一直缀着的那个人影竟消失了。
应斜阳暗叫不妙,正想拉着卿落红退去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蓦地从二人背后一棵大树上响起:“两位一路尾随在下当真辛苦了,却不知有何见教?”
应斜阳久经阵仗当下倒也并不着慌,转过身来瞧见一俊朗青年,只见这青年长身玉立站在大树的粗枝上如出鞘利刃般凛然声威,上前拱手道:“在下紫阳观门徒应斜阳,这位女侠是在下路上结识的一位同道,我二人此次前来是寻望云亭办事,回程路上在山脚望见少侠一路疾行似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应某不才却也通晓‘侠义’之道特地赶上相询,若有能相助少侠之处愿尽绵薄之力,只是还不知少侠高姓大名,这穿云山地处偏远少侠来此所谓何事?”
各位看官所料不差,应斜阳与卿落红二人在穿云山山脚所看到的疾行身影,正是玄罗神教的阳圣萧万山。
却说萧万山于吴越太湖、蜀中山城寻得了恩师酆都炼药所缺的太湖银龙以及封喉树果,随后稍事休整便再度星夜赶往这西陲穿云山,以图早日采取生长在这摩天绝巅的穿云草。
这穿云山远离中土地处偏远,更兼人烟稀少本就十分荒芜,萧万山因此行机密取道又净检些僻静难行的山道赶路。本想着就此神不知鬼不觉的上得摩天绝巅,摘取穿云草便即离去以防横生枝节,所以倒也未曾将那人皮*面具带在脸上。
谁曾想到应斜阳与卿落红二人在山脚下行那翻云覆雨之事,也是一味选取了那人畜罕至的荒僻处,当时应卿二人事后慵懒齐埋身于草丛之中,萧万山一心忙于赶路竟也未有察觉,反倒是树丛中的应斜阳恰好暼见了一路疾行的萧万山。
只是二人终归武功终是逊色于萧万山不少,又是云雨初歇步履之间难免虚浮不稳,只在萧万山身后尾随了一段路程,便已被萧万山察觉到了异常。
萧万山拱手笑道:“原来道兄便是应斜阳应少侠,紫阳观名满天下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得见道兄果然是人中龙凤,至于应少侠口中身边的这位‘女侠’,若是在下眼力不差的话,这般明艳美丽风华正茂便有如此轻功的,除却现今武林芳名远播的玉面飞燕卿落红外当不作第二人选,斜阳兄有幸能得落红姑娘青眼垂顾,倒是好艳福,不知要羡煞多少江湖子弟少年风流。”
说到此处眉头微皱,紧跟着道:“只不过斜阳兄贵为名门首徒,卿‘女侠’却是朝廷钦犯,你二人相携相依来这穿云山,这等消息传出去倒是引人遐思啊,哈哈哈。在下来此尚有些私事不便相陪就此告辞,不敢劳烦二位大驾相送,应少侠和卿‘女侠’请自便。”
言罢萧万山闪身入林,应斜阳没想到对方如此了得,竟一眼就认出了卿落红,如此直言点破了身份不由脸色一变。他毕竟是名门正派的青年才俊前途远大,虽爱极了卿落红的娇媚柔情,但对方毕竟声名不佳乃是朝廷通缉的女飞贼,因此十分苦恼不无顾忌。
此时三人所处之地,距离望云亭所在虽说尚有一段距离,但若是双方激烈打斗难免不会引来穿云门巡山弟子的注意。
萧万山固然此行机密不欲节外生枝,应斜阳更不愿让望云亭的诸位师兄弟此时看到他和飞贼卿落红在一起。
可是若不引人来助,凭他和卿落红二人,又实无把握留下面前这不知深浅的青年。
应斜阳眼见萧万山闪身入林暗叹了声罢了,便欲拉了卿落红一同离去,只是一拉之下卿落红却是一动不动两眼失神。
前番应斜阳拜访望云亭,卿落红本想与爱郎同往,只是应斜阳推说乃是门派之密掌教下有严令故不便带她同去,此番对敌之时应斜阳又刻意将她介绍的含糊,始终不肯说出卿落红的身份,可见应斜阳心中对自己飞贼的身份还是颇为顾忌的。
卿落红并非愚鲁之辈,其中关窍自然明白,只是自问身段相貌均不输于旁人,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来更是洁身自好未曾丝毫有亏名节,她一个姑娘家不顾名节礼法,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应斜阳,却换得个被情郎如此对待心中自有一番委屈。
少女心事,应斜阳不明其故,只得又是一番体贴哄慰此乃后话。
却说摆脱了应斜阳卿落红二人的纠缠,萧万山行事更为谨慎,一路鼠步蛇行小心避过了望云亭山门所在,取那穿云山中偏僻的山路,功运双脚施展轻功不助的向上攀援。
初时山势尚缓,登攀顺畅还不觉怎地,行程过半之后,却发觉越是往上攀爬,可供落足的突岩壁垒便越发难觅。
待得眼见云海在望之际,放眼望去岩壁竟是如刀削一般陡峭,入目之处再无可供立足之地。所幸萧万山此行准备充足,当即从贴身的包袱中取出了一只小铁锤连带着许多专门定做的粗大钢钉。
这些钢钉均是一般的形貌,一头成锥形锐利无比,另一头却是扁平形如锅铲一般。
萧万山将钢钉尖端钉入岩壁扁平端用以踩踏,如此边钉边爬又向上攀援了不小的一段山壁,只是待得铁钉尽数耗尽之时,距离崖顶绝巅竟仍有一段距离。
此时萧万山栖身处距离山顶绝巅可谓是近在咫尺,若是换了其他地方,以萧万山当下的功力纵身而上,这点距离倒也算不得难事,只是他此前一心攀登万仞高山凿壁入钉,到了此处孤立山壁之时已然是精疲力竭,身下便是万丈深渊供以落足的仅有脚下三指粗细的钢钉而已。一旦发力上跃势必要加重脚下钢钉的负累,若是顺利登顶还待罢了,如若差之毫厘而从这云海深处跌落下去,除非他萧万山肋生双翅,否则纵然武艺再强十倍百倍也是必无幸理。
将身子紧紧的贴向岩壁,萧万山略微运功调整了下内息思躇片刻,此时他身处绝壁之上已然势成骑虎,而且他也实在不甘心便这般功败垂成空手而归,却是当下把心一横,足下猛然发力,只听‘哗啦’一声,脚下供以落足的钢钉难以支撑他的大力踩踏,连带着一大块山岩从岩壁上滚落,而萧万山本人却借着提纵之势将身子生生拔起了足足一丈有余。
眼见崖顶在望,无奈上升的势头却已用尽,就在他身子一沉要待下落之时,萧万山惊喜的发现眼前竟有一根从崖顶垂落的藤蔓,却说这藤蔓生得足有手臂粗细色作枯灰与高山岩壁浑然一色,若不是他萧万山离得近了加上功力精深耳目通明还真难以分辨,当下情形危急容不得萧万山细想,下意识的手臂一震,竭力将藤蔓抓入手中。
却说萧万山方将藤蔓握实,一口气还未待松出,猛然惊觉入手的藤条竟似吃力不住在他的拉扯下一阵松动,眼见只是稍微一顿就要被他拉扯的断裂下落,萧万山心中虽惊,但手脚不慢连忙功运双手奋力一拽,手中的藤蔓被他巨力拉扯的连根拔起,但萧万山却也凭借着一拉之力终是翻身跃上了崖顶。
死生一瞬,跃上崖巅的萧万山直觉得此时浑身的气力似乎都被尽数抽空了一般,躺在崖边绝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番萧万山出门,恩师酆都命他寻觅的四样奇珍,萧万山原以为这穿云草乃是最为易得之物,哪料到太湖银龙和封喉树果无惊无险双双顺利入手,反是为了这看似无主易寻的穿云草,不但累的他在山脚被人发现了行迹,更是险些在这摩天绝巅云海深处埋葬了大好*性命,此时想起方才的凶险仍不禁一阵后怕。
足足用了一盏茶的功夫,萧万山才捋顺了自身有些散乱沸腾的内息,站起身来从崖边往下望去,目力所及只见一片片浓密云气不住的翻腾舞动,他人身处云海之上犹如在仙境中踏云而行的神仙一般。
此时山下仍是金秋的时节,正是硕果累累温风洗面,而这穿云绝巅却是白茫茫的俨然一副隆冬景象,罡气如刀入体冰寒,大片大片的冰雪缝隙中,间或生长的一株株紫红奇草,犹如妖异的火焰,却是这冰雪仙境里唯一的生灵了。
只见这穿云草整株色作紫红,每株上连茎生有两片叶子,两片叶子并立而生,形如羽翼,在崖巅猎猎的罡风中招展舞动,如同一只只振翅欲飞的雄鹰,似是随时便要穿云而去。
这等形貌,萧万山瞧在眼中也自啧啧称奇,小心的采摘了几株穿云草仔细收好,还待仔细打量一番这穿云山绝巅的景致,但方起身便觉得自己一身纯阳内功竟也隐隐有些抵御不住这崖顶的刺骨冰寒,心知此地凶险不敢久留,无奈之下从腰间解下长索,在崖顶上挑选了块千斤巨石,将麻绳的一端牢牢绑住用力拽住试了试牢固与否,这才将另一端系在腰上坠绳而下,待得下到了穿云山半山腰处气温开始回暖入目处恢复了绿树掩映的景象,取出火石将绳索点燃消除了痕迹,若不是胸前装有穿云草的小包尚在,刚才崖顶的一切萧万山倒真觉得如同梦中一般。
灵丹之密——百脉篇
夫子山传闻乃是圣人孔丘早年讲道之处,而当年仙泉门的创派掌门,被誉为酒中仙的石公望便是在此山中发现的百脉仙泉并以此立派。
此时夫子山下一个身着短坎的中年汉子远远的跟在一位白发老者的后面,却说这走在前面的老者,若从身后看去身形佝偻一头银发胡乱的散着似是年过花甲,但是打正面瞧去,这老者虽说看上去邋遢落魄,然而双目有神鹤发童颜,浑身上下却不见丝毫臃肿苍老之态。
这老者走在前面,一身油腻破烂的绿布麻衣,身后背着一个硕大黝黑的酒葫芦,葫芦密闭的封口仍堵不住内中透出的袭人酒香。
坠在后面的中年汉子一边迈着大步努力追赶老者,一边不住的大力嗅着空气中弥漫的酒香。
白发老者看起来醉态龙钟步履蹒跚好似随时便会睡倒在地,但是无论后面的中年汉子怎样的大步追赶却始终无法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眼见熬过了一段崎岖不平的山路,仙泉门山门在望,前面的老者似乎终于累了,又想是他觉得赶到了地方,毫无形象的一ρi股坐在了一块大石上,伸手取下背后黝黑的酒葫芦拔开封嘴。
一抖手喷香的酒浆倾泻而下,白发老者仰头张口去接。
那从葫芦口涌出的酒泉竟半滴不漏的被白发老者吸入口中,大股大股的酒液入口,也不见老者喉结耸动,流入口中的酒浆便似径直流入腹中,这景象哪里是凡人喝酒,分明便是吊泉入深潭的景象。
直到满满一大葫芦的美酒尽数入腹,老者才意犹未尽的用油腻的衣袖胡乱的抹了抹嘴巴,这时身后的中年汉子早已无力,全凭手足并用这才终是踉跄的赶到了老人所在大石之处。
这中年汉子口干舌燥顾不得形象,捡起白发老者丢在一侧的酒葫芦贴在嘴边,使劲的控了控葫芦里的残酒,直到再无半滴酒液流出时,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葫芦。
白发老者眼见中年汉子终于也到了,扯开破锣嗓子大喊道:“镇守?镇守?你这小兔崽子又死到哪里去了?”
这老者直喊到第三遍,才在仙泉门山门牌楼旁的树丛中不知从哪爬起一个十几岁光景的少年,抱着个大酒坛满面熏红,七扭八歪的迎了上来醉眼朦胧道:“呔!哪里来的老杂毛敢来俺仙泉门撒野。哎呦呦~~疼,原来是酒鬼师父,咯!徒儿想死你老人家,咯~~”
却是白发老者拾起了扔在一边的酒葫芦朝面前醉醺醺的少年身上砸去,正砸中肩膀,大怒道:“小兔崽子,叫师父就是叫师父,什么酒鬼师父,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师父是个酒鬼啊。你这小畜生,轮值守山的时候也敢喝酒,回头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少年醉眼朦胧之下嘻嘻一笑,似是全不在意一般笑道:“师父啊,您老人家身后的傻大个是谁啊,刚才捧着个空葫芦使劲嘬,瞧起来恁是傻呼呼的哈哈。”一边说着一边一步一歪的向中年汉子走去。
那中年汉子跟着白发老者一路奔波不得片刻歇息,早压了一肚皮的火气,此时见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也敢来撩拨自己,顿时大怒。也不顾白发老者就在旁边,一挽袖子抡起沙钵大的拳头就冲着面前的少年当头砸去。
眼看拳头就要砸中少年,白发老者却依然稳坐在大石上,自顾自的解衣扇风全然没有上前拦阻的架势,面前的少年却似吓傻了一般竟然不闪不避,直到拳风逼面之时,醉醺醺的少年却仿佛才意识到危险,突然两腿一软仿佛吓瘫了一般,一个踉跄矮身,这一下倒是刚好让过了中年汉子打过来的拳头,紧跟着两只脏兮兮的小手慌忙中求救似地乱抓竟然握住了中年汉子的右拳脚下一转。
中年汉子这一记直拳非但没打着少年,反被少年一抓一扭带了回来,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自己的胸膛上,这一拳势大力沉捶得他自己踉跄后退了几步,终是立足不稳摔倒在了地上。邋遢少年见中年汉子摔倒乐得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老者也在大石上斜躺着看的眉开眼笑。
中年汉子恼羞成怒,抓住身边一块顽石握在手中奋力爬将起来,就要再度朝少年冲过去,可刚起身就觉得手腕处一紧,原来刚才还躺倒在远处大石上眉开眼笑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侧,枯瘦的拇指和食指看似轻飘飘的搭在他的手腕上,中年汉子却是觉得自己整个手臂都被人用大铁钳夹住一般动弹不得,手中的石块再也拿捏不住脱手坠地。
白发老者这才哈哈笑道:“镇守,休得顽皮,这人乃是为师此次下山新收的徒弟,名叫莫酒以后就是你的‘大’师弟了。别看你这‘大’师弟武功不济,可是酒量却是没得说,镇守徒儿你莫要真的惹恼了他哈哈。”
原来一路上跟着老者的中年汉子不是别人却正是漠北八刀中的老五莫酒,当年莫淫*色胆包天冒犯阴圣林菀遥,被阳圣萧万山使出烈阳掌一掌击毙,大哥莫杀眼见不敌二圣,为保剩下的兄弟六人性命于大漠风城拔刀自戕。
大哥莫杀死后,老二莫盗随后依着大哥遗命遣散了兄弟几人苦心经营的黄沙寨,剩余的兄弟六人为报手足大仇离开塞北大漠,隐姓埋名来到中原,以期求得高人指点,待六人学好本领之后便去玄山找阳圣萧万山报仇。
当时兄弟六人一道离了大漠,循着大明朝和鞑靼国的商路来到大明疆域,约好了日后相会的时间地点,便各自散去前往中原各地寻名师访高友,其中老五莫酒嗜酒如命,如今背负手足大仇兄弟离散,更是时常流连酒肆,行路之时每每遇到城镇市集便喝的酩酊大醉借酒消愁。
这日眼见盘缠即将用尽,莫酒却还是每日去酒馆饮酒,恰好遇到了仙泉门的老酒鬼。
这老酒鬼生性散漫浪荡不羁经常舍了门派在外游荡,那天路过却正赶上囊中羞涩,眼见莫酒大碗大碗的牛饮很是舒畅痛快,引得老酒鬼肚子里的酒虫也开始闹将起来。
只是老酒鬼身无分文,遂以言语相激邀得莫酒与他斗酒。本以为只是手到擒来的买卖,哪料到两人敞开肚皮足足喝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老酒鬼内力深厚技高一筹胜过了莫酒少许,老酒鬼白白赢得了一顿好酒肉临了还打了一葫芦好酒,莫酒却是这一败把最后的盘缠全用在了酒账上。
要说这齐鲁夫子山仙泉门倒是不同于当时武林中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祖师酒中仙石公望留传下来的鬼谷三十六式剑法固然有神鬼莫测之威,但却还是抵不过石老祖师爷身上传下的嗜酒风气。
现今仙泉门门内已是无人不好杯中之物,门徒弟子个个善饮尤以牛饮海量之徒倍受尊崇。要说这老酒鬼也是酒武双绝,才能在偌大的仙泉门中得以酒鬼的称号,今日一时兴起却在酒肆中偶遇了莫酒,见他酒量天成竟似不逊色于他老酒鬼多少。
这爱才之心顿生,竟然起了收徒的念想,莫酒身负血海深仇,老酒鬼只稍微露了几手武艺,这一老一少便一拍即合,莫酒当即便动身跟随老酒鬼回返仙泉门准备拜师学艺。
这边老酒鬼介绍了徒儿杜镇守与莫酒认识,说起来二人年龄相差了能有十几二十岁,杜镇守人虽年少,但反因入门较早做了莫酒的小师兄,所幸酒国中人洒脱不羁,这大师弟小师兄一大一小皆是好酒之辈,杜镇守将怀里酒坛中的美酒分了些与莫酒,二人边喝边聊不一会儿倒也攀起了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