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逸之又笑问道:“晨儿喜(3UWW-提供下载)欢吃是不是?”
若晨用力点头。
“妹妹说过喜(3UWW-提供下载)欢吃吗?”
若晨可爱的小脸怔了一下,仰头看向妹妹,迟疑地摇了摇头,他没听妹妹说过。
君逸之便笑道:“那我们一块儿来问问妹妹好不好?”
若晨点了点头,君逸之一把抱起儿子,用银勺舀了一块冰,贴到璃儿的小脸上。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皮肤上忽然贴上冰块,小若璃还是很不舒服,小脑袋用力往后仰,小嘴一扁,差一点就要哭出来。
君逸之道,“啊呀,妹妹不喜(3UWW-提供下载)欢吃冰冰呢。”
小若晨眨了眨眼睛,长而浓密的睫羽扇啊扇的,心里奇(提供下载-3uww)怪极了,冰冰这么好吃的东西,妹妹怎么会不喜(3UWW-提供下载)欢呢?不过妹妹不喜(3UWW-提供下载)欢,若晨就不会逼妹妹吃。
君逸之见儿子不再强求女儿吃冰镇杨梅了,趁机带他出去玩飞飞,哄得儿子咯咯大笑。俞筱晚抱着璃儿站在走廊上看着,君逸之抱着儿子在树丛间跃来掠去,璃儿漂亮的小脸上,写满了羡慕二字,她便学着璃儿的语气道:“爹爹、爹爹,璃儿也想飞飞。”
若晨听见了,立即用小胖手指着妹妹,告诉父王,“妹妹飞飞、妹妹飞飞。”
君逸之便停了下来,用力亲了儿子的嫩脸蛋一口,“晨儿乖,知道让妹妹。”说完跟晚儿换抱了璃儿,带着女儿在树丛间飞来飞去,小璃儿也开心得咯咯直笑,若晨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只小胖手还鼓掌叫好。
芍药在一旁笑道:“小世子真是心疼妹妹呢。”又叹气道:“我家那两个混小子,只会打架,我头疼得不行。”
初雪和初云立即心有戚戚焉地点头,她俩已经梳起了妇人头,当初可是被俞筱晚捉弄了一个来月,才松口指婚的,现如今都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还跟芍药一样,都是生的双胞胎,如今这六个臭小子天天玩在一块儿,天天打打闹闹的,不过他们六个小家伙都特别听若晨的话,打起架来父母喊不住,可是小若晨一哼,就会立即住手,成了忠心的小跟班。
君逸之抱着女儿玩了一会儿,飞奔起来的时候,风还是有些凉,没敢多玩,将女儿交给了|乳娘。俞筱晚也将若晨交给|乳娘,跟在逸之的身后进了屋,笑问道:“你猜今日谁来过?”
君逸之挑了挑眉道:“瞧你这个样子,肯定是妍儿表妹啦,是不是带宝儿来了?”
宝儿是曹中妍与方智女儿,相貌酷似方智,漂亮中带着一股英气,不及她娘亲的柔美了。不过这长相却非(提供下载-3uww)常得贺氏的眼,成天吵着要跟自己的儿子定娃娃亲。不过方智只是一名从八品的光禄寺监事,这门槛爬得太高,可不是好事,因而曹中妍从未松口答应。
“错了,今日来的可不是妍儿,”俞筱晚笑道:“是大舅母来了,想求我帮着说项说项,跟三舅母一家言归于好。我没答应,行拖着。”
这三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曹老太太年纪大了,在两年之前安乐而亡,俞筱晚那会儿生完璃儿,刚出月子,哭了好几天。
武氏果真趁送嫁之机,去了儿子的任地,就不再回京了,直到老太太身故,曹中敏丁忧,才一同回到京城,不过那时韩甜雅已经怀了身孕,故在孝期生下了长子。如今曹中敏还丁忧在家,曹清儒因下人照看不力,摔了一跌,成了跛子,神智仍是不清醒,不过相对于之前身强力壮的情况,倒是比之前好照顾得多了。
曹中雅果然被静家给休了,不过她生得一副好样貌,又不在乎名声,很快就改嫁给了一名富商当填房,一开始富商对她新鲜着的时候还好,过了不到一年,富商就开始将主意打到她陪嫁丫头的身上,现如今最得宠的就是美景,曹中雅反倒要受美景的气了。
张氏一开始还摆丈母娘的架子,要这富商负担她们一家子的生活,只是她胃口大,富商给了两回银子之后,就再不理她了。家中没有别的进项,秦氏也是个厉害的,搬出去容易,再搬进府就难了,张氏只好自掏腰包,从陪嫁中拿银子出来贴补家用。可是家里有个会花钱的江兰,还有一个成天烂醉如泥的曹中睿,张氏的陪嫁很快就不够用了。别以为是张氏大方,她并不想负担江兰的日常开销,只是抵不住江兰的拳头,为少挨对方两拳,只能老老实实地掏了。
后来张氏觉得这样下去不成,便求到了三弟的头上,让三弟帮忙给曹中睿谋个差事。因为曹中慈颇有手段,嫁入北王府之后,很快就哄得王爷王妃的喜爱和世子的疼宠,连带着曹清淮也沾了光。兼之何语芳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对方是一名年近三旬才得中举人的寒门学子,性格忠厚方正、重才不重貌,何语芳生活得十分幸福,听说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何家对曹中睿的怨恨,自然也少了几分。
曹中睿虽没革去举人的功名,可是有被贬的父亲,其实并不好谋差事,曹清淮也算是尽了力,帮他在太仆寺谋了个不入流的录事之职,好歹每月有一笔稳定的收入,若是干得好,也能慢慢升上去。
可惜曹中睿是个“志向远大”的人,之前颓废的时候各种颓废,可是一旦要入职了,就嫌三叔谋的差事不好,居然连品级都没有,实在是对不住他京城四大才子的名声,报了个到之后,就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派给他的事也不理会,上司批评他,他还引经据典地骂人家无德无才,才只能当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自然被人给告到了曹清淮处。
曹清淮好意教导于他,曹中睿倒好,反将三叔给骂了一顿,说曹清淮对不住他,还谋害了父亲,曹清淮气得胡子都快捋光了,声称再不管曹中睿的事情。那会子曹老太太还在世,张氏又上门央求了许久,曹清淮虽是答应了帮曹中睿再找找事,可是却一直拖着,再过得几个月,老太太亡故,一家子都要守孝,自然不可能再谋差事了。
张氏这个人,是你对她好,她觉得是应该的,你对她不好,她就点点滴滴记在心里。后来因为北王出面说情,曹清淮只丁忧了一年,朝廷就下旨夺情,让他官恢原职,如今官道走得比较顺,三年期满还顺利升了职。
瞧在张氏的眼中,就认定曹清淮是刻薄她们呣子,没少去曹府吵闹,最后闹得两家人几乎要断绝关系,还是武氏和曹中敏居中调和,才成了现今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因而对于张氏的登门造访,君逸之满心不耐,告诫道:“你别管她家的事儿,吃力不讨好。”
俞筱晚笑道:“我自然不会管,我只是好奇,怎么好端端的,大舅母又要厚着脸皮求上门了。”
君逸之沉吟了一下,问道:“张氏那儿还有适龄的女孩儿么?陛下要选秀了。”
俞筱晚这才“哦”了一声,都忘了,陛下今年满了十五,虚岁十六,礼部的确早就上表请求挑选皇后了,当然,选秀不仅仅只选皇后,后宫要开始充盈了。
张家的女孩儿,自有张家兄弟送入宫去,轮不到张氏操心,张氏若是为了此事,必然是曹家的女孩儿。可是大舅父只有三个女儿,都成亲了呀,小舅父听说还有一个女儿,也轮不到张氏来举荐吧?
不过,张氏此人,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俞筱晚上了心,让芍药回去找曹府的老仆问一问。后来,芍药过来回话,张氏的确是收了个女儿,称是曹清儒的外室所出,生得极美,想献进宫去。不过芍药看了,说那女孩有股妖气,恐怕不是好人家的女孩。俞筱晚自然将张氏的要求推得一干二净,这是后话。
说完话,俞筱晚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催着逸之换衣裳,“该去给老祖宗和母妃请安了。”
两夫妻先到了春景院,琰之已经在中书省任职,此时还未下衙,世子妃孙氏正陪着楚王妃闲聊,见到晚儿和逸之进来,便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俞筱晚和君逸之先向楚王妃行了礼,跟孙氏问候了一声,才依次坐下。
俞筱晚眼尖地发现屋内还有一名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娇小,一直低着头。孙氏忙介绍道:“这是我的表妹雪儿,雪儿,快来给宝郡王和郡王妃见礼。”
雪儿忙起身,羞答答地行了礼,然后低头不语。俞筱晚看清雪儿的容貌之后,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气,转眸向逸之望去,在他的眼里,也见到了惊讶。
楚王妃便介绍道:“孙氏贤惠,雪儿是她特意替琰之挑的妾室。”说着深深地看了俞筱晚一眼,你好好学学人家!
俞筱晚只当没看懂母妃的眼神,心中只是在想,怎么会……这么象妍儿表妹?连气质都有几分相似。她抬眸看向对面的孙氏,只见孙氏笑得一脸柔和,完全是贤惠妻子的样儿,没有半分勉强似的。
俞筱晚暗捅了捅逸之的腰,君逸之便蹙眉问道:“大嫂,你给大哥纳妾,可问过大哥的意思?”
孙氏脸色略为一僵,楚王妃听着这话不象,就代为答道:“这些事儿当妻子的帮着处置就好,干嘛还要问琰之?况且琰之已经二十六了,膝下连个一儿半女都没有,孙氏自己不能生,为琰之纳妾也是应当的。”
孙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面上却还保持着优雅温顺的微笑,俞筱晚瞧着心酸,还是那只簪子害的,就柔声帮腔,“其实媳妇给大嫂扶过脉,只要好生调养上一年半载的……”
“这话你三年前就说了。”楚王妃毫不客气地打断俞筱晚,“你给摄政王妃治病,倒是两个月就见成效了,给你大嫂就这般不尽心,也不知你是什么意思!”
孙氏忙笑道:“弟妹尽了心的,只是媳妇没福气而已。”
楚王妃原想驳她几句,看在她主动为儿子纳妾的份上,张了张嘴,还是忍了。这几年楚王妃的脾气好了许多,没再那般尖刻地挑剔媳妇了。其实说起来,这两个媳妇楚王妃都不大满意,晚儿太善妒,不过她生了一双可爱的儿女,楚王妃却是疼到心尖尖上的,看晚儿也就顺眼了许多;孙氏温柔孝顺,况且处得时间久了,也自然亲近了几分,只是不能生育,却是楚王妃眼里的大过,好在她知道要为琰之纳妾。
没治好大嫂的病,俞筱晚不好再说什么,君逸之却提醒孙氏道:“有些人不是旁人可以替代的,大哥也不是旁人可以左右的,我劝大嫂还是先问问大哥的意思,别自作主张。”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孙氏听得白了脸,手中的帕子也攥得紧紧的。
楚王妃不好骂儿子,就从|乳娘手中抱过晨儿和璃儿,放在自己坐的罗汉床上,哄着晨儿道:“晨儿,想不想要堂弟弟陪你玩啊。”
晨儿能懂什么,听到一个玩字就高兴地道:“要、要。晨儿要弟弟。”
孙氏羡慕地看着这两个雪娃娃似的宝贝,在罗汉床上又爬又滚的。一同给老祖宗请过安后,俞筱晚寻了个时机,小声地道:“大嫂,你肯定会有孩子的,晨儿还等着带弟弟去玩呢。”
孙氏的眸光淡了淡,“晚儿你的医术是极好的,医了我三年都……我也不指望了。”
俞筱晚叹了口气道:“去我那坐坐吧,好一阵子没给大嫂扶脉了,看看要不要改方子。”
孙氏拒绝道:“算了,白浪费药材。”
“这是什么话?”俞筱晚二话不说,拉着孙氏就走,硬将她拽到了梦海阁,扶了脉后,又开了一张方子,鼓励道:“你这脉象比上回好得多了,坚持下去,一定有效的。你要知道,皇婶可是称我为神医的。上个月,我让文伯去南方寻一味药材,暖宫极有效的,等寻到了,添到这副方子里,我觉得必定能成。”
孙氏展颜笑了笑,眉宇间却仍有挥不去的轻愁,“多谢……若我有了身子,必定好好谢你。”
“咱们妯娌间说这些干什么。”俞筱晚轻嗔了一句。
孙氏真不想谈这个,就转了话题问道:“二弟的府第不是已经赐下了么?你们打算何时修葺?”
倒不怕俞筱晚以为她在赶人走,府第赐下了,就得搬,这是朝廷的规矩。
俞筱晚道:“老祖宗的意思,是磨蹭到过完年之后再说。还有大半年呢,修葺也得一两年。咱们府中人是少了些,老祖宗成天说不热闹。”
孙氏笑了笑,觉得话题似乎又要回去了,忙告辞,“我院子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
俞筱晚就站起身来送客,又劝慰了孙氏几句,要她不要着急。
孙氏只笑不语,匆匆地走了,刚回到沧海楼,君琰之就回府了,孙氏忙迎出去,接了夫君进屋,亲手服侍着更了衣。
君琰之在二门处遇到了特意堵他的逸之,已经知道楼里多了一位小佳人,听说相貌与气质都与妍儿神似,他不禁动了见上一见的念头,只是想见一见,倒没别的多余想法。
更好衣,他便好整以暇地坐到竹榻上,闲适地问及孙氏今日都忙了些什么。
孙氏含着笑与夫君叙话,心底里却一点一点地漫上了酸楚。琰之绝对是一位好丈夫,他几乎没有陋习,下了衙就会回府,也不会象别的男子那般高傲地等待妻子的服侍,他待她很温柔,会关心她的生活、关心她的感受,遇事也多同她商量。虽然她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个人,可是一开始的她,坚定地认为,她总有一天,能将其取代,若是……若是她能为他生下几个可爱的孩子的话。
想到这儿,孙氏便漾起一抹笑来,“今日我家的远房表妹过来见我,我顺便留她多住几日。要么,现在让她来给爷请个安?”
君琰之淡笑道:“既是你的表妹,应该要见的。”
孙氏将帕子攥得紧了几分,扬声让人传雪儿过来。
君琰之略带些期望地看向雪儿,旋即,就有些失望了。逸之说她与妍儿神似……哪里神似了?虽然这相貌是有七八分相似,可是他却能一眼分辨出来,或者,哪怕是生得一模一样,他也能分辨出来。
不是就不是,再相似,也不是。
君琰之忽而就明白了,他的心里,妍儿是谁也替代不了的,就算……就算为了传承香火,他必须得纳妾,他也不想对着一个似是而非的妍儿,因为,那会亵渎了妍儿,也侮辱了他。
面对雪儿的羞涩与局促,君琰之淡淡地笑道:“只管将这当成自己家里,不必拘束,府中的池荷开得最是好,京城闻名,表妹多住几日再回府吧。”
雪儿讶然地抬起头,瞥了君琰之一眼,忙又求助般地看向孙氏,孙氏知她的意思,忙看向夫君,君琰之也神色温和地回望住孙氏,眸光静谧如子夜,令孙氏只想永远沉溺其中。她张了张嘴,可是那句“她是我为爷纳的妾室”,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君琰之淡笑道:“别傻坐着了,用膳吧。”
用过晚膳,雪儿被丫鬟们带了下去,君琰之握着孙氏的手进了内室,轻缓地道:“今儿遇到了逸之和晚儿,她说你的脉象好了许多,那药方让丫鬟们去拣药了没?”见孙氏不回话,他就继续道:“晚儿说了,药不能断。你好好儿地调理身子,别去想些有的没的。有些事情……若是我想做,当初就能做,当初没有做,现今也不必做。”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是喜(3UWW-提供下载)欢真正的嫡子。”
出于男人的自尊,君琰之自不会在妻子的面前剖白什么,就象当初不能确定妍儿的感情之时,他也从未对妍儿表白过一般。不过这样模糊的话,孙氏却是听明白了,当初他若想纳曹姑娘为妾,以曹家的地位,根本就阻止不了,他所说的当初没做,现今也不必做,是让她不必再将特意寻来的雪儿,纳为妾室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令孙氏的心中一暖,他都没有放弃,她为何要自卑自怜?孙氏顿住脚步,君琰之挑眉回望,不明白她怎么不走了。孙氏温柔地笑道:“我让丫鬟煎药去,现在时辰尚早,还来得及服一剂。”
君琰之微微一笑,松开了握着她的手的手,孙氏朝他福了福,旋身出了内室,屋外响起她交待丫鬟的声音,君琰之的唇角勾了勾践,这才是能陪伴他一生的妻子,坚强、自信,而妍儿……只能是印在他心底的一幅画了。
对于孙氏愿意配合治疗,俞筱晚是极为高兴的,仔细地写了几大张纸,要她注意饮食、起居,还教了她一套五禽戏,可以强身健体。
相较于平静的楚王府,京城里却是热闹非凡的,名门世家家主的脖子都等长了,才等到小皇帝终于可以选妃的这一天,礼部的令文早就下发到了各知州处,各省各府的名门世家,都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女儿推举出来,别说问鼎凤位,就是仅被封册为最低等的才人,对整个家族都是巨大的助力。
小皇帝这会子正对着一桌子的画卷叹气,看得太多,已经看花眼了,一开始还有几个可以令他惊艳,现在真的瞧不出什么来了,似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真让换个人来瞧瞧,可偏偏这种事无法假手于人。
吕公公躬着腰,踩着猫儿一样轻微的步子走进御书房,小声禀道:“陛下,韩世昭大人求见。”
小皇帝笑道:“宣。”
吕公公出去,引着韩世昭进来,然后退出书房,反手将门关上。
韩世昭的目光在御案上的画卷上溜了一圈,含笑道:“臣恭喜陛下。”
小皇帝摇了摇头,笑叹道:“只是嫔妃的人选,皇后是从八大世家之中选,朕无法自专。”他揉了揉额角,问道:“兰家那边怎样?皇兄那儿呢?”
小皇帝成了亲,理论上就可以亲政了,摄政王会不会愿意将手中的权交出来,太后会不会趁机将兰家的女儿选为皇后,都是他要防范的事情。
韩世昭轻声地禀报,“兰家那边早就钻入网中了,只等陛下想何时收网,光是私卖御赐物品,就足够将其贬为庶民了;摄政王那儿,倒是一派平静,王府里也同平日一般,并未有过多官员出入。”
难道皇兄对权势真的没有兴趣?小皇帝微微眯了眯眼睛,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御案上轻轻敲了敲,“得让皇兄尽早表明立场了。”说着笑了笑,“有些事情,还是让母后出面比较好。”
提及太后,小皇帝的眸色更沉了些,他的母妃,如今还不知在天涯海角,他身为人子,如何能让太后逍遥法外?
小皇帝交待了韩世昭一些近期的事务之后,便摆驾去了慈宁宫。
太后正在替他看画像,不过太后手中的画像,都是未来的皇后人选。太后含笑道:“皇儿你自己也来瞧一瞧,看谁最入你眼?”
“母后替儿臣挑便是了,儿臣相信母后的眼光。”
太后满意地瞧着小皇帝笑了,却不说她看中了谁,将画卷交给魏公公,问起他今日的起居。小皇帝恭顺地一一作答,然后提到今日来此的目的,“今日皇兄同儿臣议了一回国政,皇兄直言儿臣还是略为稚嫩了,不足以压服群臣。儿臣的确是如此觉得,因此儿臣打算,大婚之后,还是由皇兄主理朝政,待儿臣掌握了御臣之前,再行亲政。”
太后脸上的微笑顿时凝住,沉声问,“这是皇儿你自己的意思,还是摄政王的意思?”
小皇帝迟疑地道:“是皇兄建议的,儿臣也觉得有道理。”
太后的胸口憋了一股气,可是见小皇帝俊朗的脸上还有一团稚气未褪,慒慒懂懂的,忽然觉得,他有这项认知,也是有好处的,只是,摄政王必须除去了,小皇帝已经成年,对方一定会有所行动,她必须先发制人。于是太后便笑道:“皇儿心中有成算便好。”
呣子俩又说了一轮话,小皇帝才摆驾回宫。待小皇帝一离去,太后立即唤来了魏公公,如此这般地叮嘱一番,“切记!必须双管齐下!”魏公公轻声应下,退出去办差。
次日一早,良太妃就将摄政王宣入了她的宫中,颤着声音道:“太后……她手中有了当年母妃对付端妃的证据……皇儿,咱们不能等了,必须……必须将小皇帝拉下龙椅。”
摄政王只是微微地蹙了蹙眉,淡漠地道:“母妃你想得过多了,曹清儒如今心智如同孩童,葛太医早已经不见踪影……”
“葛太医在太后的手中!”良太妃失控地叫了起来,“若是让宗人府给证实了,母妃会怎样,你应当很清楚!”
摄政王这才正色凝神,仔细思索起来。若是当初被先帝发觉了,要如何处置,全凭先帝一句话,可轻可重;但若按着律法来处置,母妃的封册就会被收回,贬为庶人,终身在宫中服苦役,因而他不能不谨慎。但若说到谋位,摄政王还真没想过。以前没有立太子的时候,是有过幻想,听闻立皇弟为太子,他也有过怨气,但他不是一个喜(3UWW-提供下载)欢与天抗命的人,谋反这种事,成功的可能远远小于失败,一个不慎,就会遗臭万年。
况且,谁都不知道,立储圣旨颁下之后,先帝曾找他促膝长谈过一宿,指出他性格上和行事上的几个短处,明确地告诉他,正是这些缺点,使他只能为相,不能为王。他自幼就崇拜父皇,尽管万分不甘,却仍是努力调整情绪,想当一名旷世贤臣,谁知兢兢业业到如今,竟被逼到这个份上。
良太妃见儿子迟迟不表态,急得再三催促,摄政王最后却只给了她一句话,“容孩儿再仔细思量思量。”
摄政王回到府中,就让侍卫将王妃请到了前院书房。前院里的布署是最严密的,摄政王妃知道王爷必定是有极重要的事要与她商量,忙收拾打扮停当了过来,见到王爷一副郁结于心的模样,心中就打了一个突,陪着小心问道:“王爷,宣臣妾来有何事?”
摄政王拉着王妃坐到自己身边,将母妃的话原原本本地告知。摄政王妃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那王爷打算如何呢?”
“我也不知。”摄政王拧着眉头,“这些年我虽也在朝中培植了人脉,只是却没到可以篡位的地步,轻率行事,只会让整个王府一夜颠覆。可是,我又不能置母妃不顾。”当年的事,他最先没有参与,但后来知晓了,却也没有反对和阻止,“况且,母妃若是定了罪,我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摄政王妃也觉得为难,只能笑着安慰道:“时辰不早,不如王爷先回后院用膳,总不急于这一时,陛下纵使明日便亲政了,想将朝政理顺,没个两三年,是不成的。况且,不是说端妃娘娘的脉案都销毁了么?只凭一名潜逃的太医的供词,难道就能将母妃入罪?咱们徐徐图之,想办法将太后手中的证据给毁了,只凭太后的言辞,是不能给母妃定罪的。”
摄政王听闻之后,觉得颇为有理,便与王妃一同回了后院。才进二门,就有丫鬟喜气洋洋地盈上来,发觉王妃也在,小脸上的笑容就是一僵。王妃眉头一挑,向着夫君道:“孔孺人身子有些不爽利,我替她宣了太医。”然后又朝丫鬟淡声道:“太医是如何说的。”小丫鬟只得小声禀道:“太医说,是滑脉,有一个多月了。”
摄政王妃的眼睑就垂了下来,她几年未曾有喜讯,因而前两个月,就将妾室们的避子汤停了,孔孺人就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子,还真是……有福气啊。
摄政王的唇角勾了起来,回身对大管家东方浩道:“赏孔孺人妆花缎十匹、玉如意一对,百婴杯一套。全府下人打赏。”又看向一旁的小丫鬟,淡声问,“此等喜讯,你为何不先报与王妃,而是在此等本王?”
小丫鬟一怔,结巴道:“啊,是、是、是因为……”
摄政王面色一凝,冷声道:“不敬王妃,杖二十,流放北疆。”这等想越过王妃报讯的丫鬟,必然是受了孔孺人的指使,只是摄政王现在不可能去处置孔孺人,但是杖责小丫鬟,而且还是由他亲自处置的,就是侧面告诫整个摄政王府的人,不论谁,不论她立了多大的功劳,也别想越过王妃去。
摄政王吩咐完毕,就背负双手,悠然地往主院而去,摄政王妃跟在他身边半臂远处,唇角不自禁地飞扬起来,听到喜讯却没有去孔孺人处,也是打了孔孺人的脸了。想到王爷如此敬重自己,护着自己,可是自己却不能为他诞下嫡子,摄政王妃的心情顿时又变得沉甸甸的。
……
“那就依卿家所言,选兰慧云为皇后吧。”太后满意地颌首道。
终于让太后满意了,礼部尚书及一众官员这才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了出去,开始准备册封大典。
待宫殿之内静了下来,太后便陷入深思,放出风声之后,原以为摄政王会立即行动,哪知一晃过了两月余,展眼入秋了,摄政王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难道他之前没有一点准备?”
魏公公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垂首听着,太后又自言自语了几句,缓缓地道:“去……”
话未说完,就听得殿外传来焦急地脚步声,魏公公的徒弟匆匆跑进来跪禀道:“太后,兰国公夫人使了送信入宫,言道兰世子和兰七公子被抓了。”
“什么!”太后惊得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怎么会……是哪里派人来抓的?”
“回太后话,是大理寺下的拘票。”
“去,立即到大理寺问清楚,到底是什么罪名,另外,宣定国公及夫人觐见。”
“禀太后,定国公府已被重重包围,不许任何人等出入了。”
太后只得另下指令,“宣李大人、秦大人、赵大人入宫。”
小太监硬着头皮道:“禀太后,这几位大人都、都被抓入大理寺了。”
太后震惊得无以复加,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跪着的心腹太监,好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必定是摄政王!”
魏公公对此却心存疑惑,“若是摄政王爷为何不直接对着陛下来,而要对着您呢?他就不怕惹怒了您么?”
太后睁大眼睛冷笑,“他!他恐怕已经知道,哀家手中的证据都已经被毁了,根本不可能将良太妃如何,才这般斩断哀家的手足,他日后才好对付陛下。”
原本太后是让葛太医保留了端妃所有的脉案,可是没有想到,葛太医竟会毁了脉案,潜逃出京,她一直追杀,却连个人影都瞧不见,好不容易打听到葛太医被押解入京,忙派了暗卫去劫人,到了地儿,暗卫发觉葛太医已经被人杀死了,只得掩埋了葛太医的尸体。她恐吓良太妃,算计着摄政王为了不使当年的事情暴露,必定会对小皇帝不利,极有可能带兵逼宫,她连救援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只等摄政王杀了小皇帝,她就带兵杀了摄政王,扶软弱的康王登基。康王的身子如何,太后是最清楚的,活不过两年了,但是康王妃年初诞下了嫡子,她就能以太皇太后的身份,扶稚儿登基,垂帘听政了。
所有的一切都规划得极为美妙,怎奈摄政王不按牌理出牌,直接找上了兰家!
太后努力沉了沉气,缓缓在榻上坐下,过了一会儿,平静地开口,“先去大理寺问清楚,抓知存和知仪是以什么罪名;二则,让平南侯悄悄调十万,在京郊候命。楚王府和晋王府、越国公府都给我监视进来,一有不妥,就将贺氏和俞氏、姜氏抓入宫来。另外,让她处理了摄政王,一劳永逸。”
魏公公领命退下,太后又将自己的计划仔细捋了一遍,觉得滴水不漏了,这才好整以暇地等待魏公公的回讯。
魏公公办事得力,很快就查清了,擦着汗道:“回太后,两位兰公子是因私卖御赐物品被捕的,在别的府上的御赐物品上,发现了兰家的字样,听说,证据确凿。”
太后惊得从榻上弹了起来,“怎么可能!不是让你们千万谨慎的么?怎么会赏到别的府中去?赏回的物品少了这许多,兰家怎么一点也察觉?”定了定神,太后又逼问道:“还有,是谁收集的证据、怎么收集的?何时有人入宫来问过话,你们竟一点也不知么?”
魏公公背上直冒冷汗:“奴才也不知。”
“废物!”太后暴怒,挥臂将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
尔后,太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才意识到一点,之前一直疏忽的一点,那就是,头一回定国公府卖入宫中的物件,是几十年来的累积,不可能在几年之内就赏还回去,这么一来,宫中的库房里,定然还有不少从定国公府买回的御赐之物,为了区别于别的物件,买回来的时候,她都是让人在器物上做了暗记的,若是被人察觉,光凭这一点,定国公府就别想逃脱,必须将库房里的器物一次毁去!
太后于是抛出一连串的指令,“立即让所有相关的总管到慈宁宫来,另外,让巽通知平南侯,尽量拖延审讯时间,查明是谁告的黑状,再给定国公带句话,若有人问起,一概称不知。还有,让他带话给知仪,若是无法脱罪,就让知仪认下来。另外,将秦国公夫人宣入宫来。”
必须要保住定国公,否则会被禠夺了爵位去,可是兰知存也要保住,他是兰家的象征,也是兰家这一辈里最能干最聪慧的,那么……就只有牺牲掉兰知仪了。
魏公公一路小跑着出去办差,太后坐在凤榻上,前后仔细地想了一想,觉得还是应当去问一问知存和知仪二人,到底是如何被揭穿的,于是又将另一名暗卫,入夜后潜入大理寺的牢中探问。
兰家兄弟被捕的消息,给朝野上下带来了极大的震动,摄政王都惊了一刻,才缓过神来,立即责问主管刑部的内阁大臣秦国公,“此等大事,为何之前从未曾听秦卿谈及过?”
秦国公忙解释道,“此事臣亦是昨夜才得知的,而且证据确凿,为防此等违法之徒销毁证据,故而臣凌晨签发拘票,今日便要禀报给王爷,只是方才下朝之后,王爷一直在商议江南水务,才耽搁了。”
摄政王幽暗不明的目光盯着秦国公半晌,才漫声道:“无妨,请秦卿将证据呈上吧。”
秦国公早就准备好了证据,双手呈给摄政王,摄政王打开来仔细翻阅,几十张单据上,记录了定国公府何时将何种御赐之物返卖给宫中,再由何人重新赏入定国公府,因内侍疏忽,将何物赐入何府,现今宫中库房尚余多少有暗记的器物,经手人都是谁谁等等。
摄政王在心中暗暗震惊,三年多的记录,一件一件清清楚楚,这得布下多大的网,花费多少人力,才能办成?他刚要开口询问,心中一动,此事不对劲,若是有人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要调查清楚,自然是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可这若是一个布好的陷阱的话,那人则只需俯视即可。……且看看,到底是谁要与太后作对。摄政王立时改了主意,将手中的单据交给其他的内阁大臣传阅。
众人逐一阅过之后,皆露出震惊的神色,平南侯已经得了太后的暗示,立即蹙眉问道:“秦国公,这些证据是谁人交予你的,可否让他现身相见?”
秦国公摇了摇头,“这些证据是昨夜忽然呈现在老夫书桌上的,并未有人交予老夫。”
“秦公莫不是老糊涂了?”平南侯抓着这一点开始进攻,“宫中的库房若无陛下或太后的应允,如何能进行调查?此事从未立案,此人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所谓证据?你居然凭着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将堂堂的吏部侍郎和国公嫡子投入天牢!何况,我瞧着这些纸张,似乎都是仿着宫中的单据格式,誊抄的?”
秦国公应道,“的确是誊抄的,真的还在送证据的人手中。”
平南侯听了这话,冷笑几声,“国公,未立案而私下调查皇亲国戚是何等罪行,您应当比我这个莽夫更清楚才是,该怎么做,您也应当清楚才是。”
没经授权就敢查到皇上的家里,这等同于谋反啊,虽然没有明着说,可是逼迫秦国公先放人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秦国公并不心慌,慢吞吞地从怀中又摸出了一块东西,“这是连同证据一同放在老夫书桌上的。”说完双手呈给摄政王。
那是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令牌,乌黑的面板,鎏金祥云纹镶边,中间一个楷书的金色“紫”字。楷书是所有习字之人最早临的帖,要模仿一点也不难,祥云纹也可以以假乱真,但是令牌的材质却无法模仿,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刀剑不伤、水火不侵,故此令牌虽然还在摄政王的手中,旁边的人只一眼,就知道这是紫衣卫的令牌,如假包换。
而紫衣卫,是唯一有权不经任何人授权,调查朝中所有官员的部门,若是涉及到内宫,也可先行调查,而后禀报。
平南侯的心颤了一颤,怨恨地盯住秦国公,明明有这块牌子,为何不早拿出来!他此时方察觉自己刚才过于激动了,似乎在强行替兰家掩饰什么,……别人可都没说话呢,只有他的问题那么多、那么尖锐!
秦国公待令牌象征性地在各人的手中转了一圈之后,才问平南侯道:“不知老夫签拘票,可否?”
他还能说什么呢?平南侯打了个哈哈,“哈哈,秦公,您老就是如此喜(3UWW-提供下载)欢开玩笑,原来是紫衣卫调查的,那自当严加处置。”
此事再无人敢有异议,大理寺卿立即过来内阁请示,何时开始审理此案?如何知道证人是谁,该传召谁?
摄政王看向秦国公,秦国公摇了摇头,表示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联系紫衣卫,更别提证人了。摄政王沉吟了片刻,淡淡地道:“先审问兰家兄弟吧,若是他们俩人愿意如实招供,不传证人亦可,若是他们不愿招认,自有证人出现。”
应当是这样的,紫衣卫一定会暗中监视着审案过程,在该出证据的时候,提供真实的证据,该出证人的时候,提供可靠的证人。摄政王忽地想到,这其实……是不是说,紫衣卫在暗中给太后留体面?若是兰家兄弟二人愿意将此事一力担下,只说是自己收买了宫中的侍人,就能将兰家和太后整个给摘出去。毕竟兰家是太后的娘家,宫中哪个总管敢不给兰家人脸面?况且兰家还给了那几名大内总管不菲的红利;而太后一人掌管着若大的后宫,平日里出宫就是悠长的仪仗,传个令要经过几道人手,被下人蒙蔽了,也是常理。
摄政王微微眯了眯眼,决不能如此!这其实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只要在审案的过程中,暗示挑唆几句,只要这兄弟俩中有一人不愿意承担下来,就能将太后给拖下马。只要太后失了势,当年的事也就……他这两个月也没闲着,暗中调查了许久,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可是他猜测着,太后的手中,亦没有当年的明证,只是,尚有两分不敢笃定而已。
摄政王拿定了主意,便缓缓开口道:“届时,本王和诸位内阁大臣,一同听审。”他看了看四下,淡笑道:“兰家到底是皇亲,需得公平公正才行。”
众人都赞同地道:“王爷所言极是。”
审问的方案和人员定下之后,大理寺卿便去安排。
摄政王瞧着不停晃动的珠帘,心中又是一动,忙传了礼部尚书过来,问及皇后人选一事。礼部尚书如实答了,“已经选定了兰氏慧云,下官正在安排大典事宜。”
摄政王抬手止住礼部尚书的后续报告,淡声道:“兰家如令涉案,还是暂且缓一缓。”
涉案的只是兰家的两位嫡子而已,定国公不是好好的么?礼部尚书心里嘀咕,却恭敬地应了,退下。
摄政王暗吁了一口气,希望他猜对了,是小皇帝对太后选兰家姑娘为后不满,才弄出的这一出戏。选谁为后,大臣们可以商议、太后可以拿主意,偏偏小皇帝使不上半分力气,希望他帮了陛下这个忙后,能略消减母妃的罪过。
今日的大事已经商议完毕,摄政王正要摆驾回府,又被母妃给请进了内宫。
良太妃兴奋得两眼冒光,“皇儿,这是天大的好机会,只要凭着这一点,将太后和兰家全数拉下马,咱们呣子就有出头之日了。有了这样的外祖家,陛下还有什么脸面?你只需发动朝中官员弹劾……”
良太妃的话还未说完,摄政王就冷淡地打断道:“母妃,朝中之事不是您该管的,您在宫中若闲着无事,不如多诵诵佛经,可以静心养气,延年益寿。”
“什、什么?”良太妃激动得站了起来,长而尖锐的指套直指着儿子的鼻尖,“我一片好心全为了你,待陛下亲政之后,你若不被赐死,就是会被流放,有这大好机会,你不利用,等着被人反制么?我知道你现在听不进我说的话,你为了那只不会下蛋的鸡,与我日渐生分,你、你这是大不孝!你给我把那个祸水给休了,我不要这样的儿媳妇!”
怎么就扯到姒儿身上去了?摄政王无奈地叹了口气,愈发懒得跟母妃说话,直接起身告辞。这几年来,两人只要一谈事儿,说不上几句,母妃就会激动起来,对于母妃总是挑剔姒儿,他自然是非(提供下载-3uww)常无奈,虽会护着姒儿,可也不至于为了这个就与母妃生分,真正让他们生分的,是母妃认不清时势,总想着不该奢望的东西。
摄政王刚一离宫,他与良太妃的谈话,就由人原原本本地禀报给了小皇帝,小皇帝怔怔地想了一歇,神色渐渐恢复平静,挥了挥手道,“良太妃那边的暗卫,都撤了吧。”
暗卫领命退下,韩世昭的眸光闪了闪,心道,陛下这是打算放过摄政王了?
而慈宁宫那边,太后刚敲打完秦国公夫人,就收到了平南侯反馈回来的消息,听说是紫衣卫调查的,太后这才真的着了慌,兰家不保了,若是兰家失了势,她的腰杆也会软上七分。她迅速地想了一歇,立时让今夜去天牢的暗卫进来,细细地叮嘱了一通,才略为安了安心,又拿出那块可以调动紫衣卫的令牌,交给魏公公,“务必让他们派一个人来见哀家,哀家倒要问一问,谁给他们的胆子!”
其实,太后最想知道的,是紫衣卫到底掌握了多少证据,否则,她不好反击或是堵漏!想了想,吩咐凤辇,摆驾乾宁宫。
小皇帝刚刚学完政学,吴太师还没来得及离宫,正撞上了太后的凤驾。太后此时没心思问吴太师小皇帝的学业,只敷衍了几句,将他打发出了宫。小皇帝亲自迎了出来,含着笑扶住太后的手臂,“快晚膳了,母后怎么这会子来儿臣宫中?”
太后开门见山地道:“皇儿,知存和知仪都是你的表弟,现在被投入天牢,哀家知道必定有原因,也不求你将他二人放出来,只要你行个方便,让兰家人送些御寒的衣服进去,入了秋,夜间是很凉的。”
小皇帝忙道:“这算什么大事,不过,儿臣还未亲政,此事也得经刑部尚书和秦国公同意才行。”不过他并没有多做推脱,立时让吕公公去前宫传话,请秦国公和刑部尚书网开一面。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审视般地看向皇儿道:“母后给你定了兰慧云为皇后,皇儿可否满意?”
小皇帝仰起俊脸笑道:“慧云表妹么?虽有几年未见了,不过她自小就是美人胚子,兰家家教严谨,想来日后定是极好的皇后。”
太后的眸光微闪了闪,她的疑心极重,除了摄政王,她同时也猜测会不会是小皇帝出手惩治兰家,才特意来试探,可是谈了好一会儿,还是似是而非的感觉,便放弃了。
君逸之一直忙到快子时,才从外面回府,俞筱晚因担心着兰家的事,一直在等他,服侍着他沐浴更衣过后,小夫妻俩相互抱着躺在床上,俞筱晚就忍不住问道:“怎么变成这样了?不是说好由长孙家告到大理寺的么?”已经特特将有暗记的器物赐了几件到长孙府中,由他们来告发,再由大理寺和宗人府一同调查,这是最佳的途径,若是直接将证据交上,怕被太后扣顶谋逆的大帽子。
君逸之附耳解释道:“是陛下的意思。陛下快亲政了,紫衣卫来觐见陛下,交给陛下那枚玉佩,陛下觉得调查总要个几日,怕太后将证据毁去,才决定直接抓人,是借用紫衣卫的名号,没事儿的。”
这几年来,小皇帝的心智愈发成熟、愈发深沉,拿到玉佩之后,就迅速地制定了方案。两个月前故意向太后透露出摄政王的野心,诱太后逼迫摄政王,若是摄政王有二心,太后就会帮忙收拾了,然后陛下坐收渔人之利……可惜没有然后,因摄政王没有举动,陛下才又决定直捣黄龙,太后必定会认为是摄政王使的计,必定会再次逼迫摄政王,这又算是对摄政王的一次试探,摄政王再次通过了试探,陛下才决定全心对付太后。
只是,陛下不想让世人知晓他的身世,毕竟当初册立太子,是以嫡皇子的身份,才让满朝文武无一有异议,若是让世人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恐有变数,毕竟祖训是有嫡立嫡、无嫡立贤,摄政王的贤名早已经传遍大江南北,陛下没有亲政,百姓对这位小皇帝可没一点印象,而且朝中脑子里一根筋的大臣不在少数。因而,陛下就不能直接对上太后,只能通过惩治兰家来逼太后先出手,若是太后没有过激的举动,陛下不介意告诉太后,他知道了亲生母亲是谁。这样的话,太后必定会逼宫。
“我们查到了平南侯当年仰慕太后,对太后极为忠心,若是逼宫,一定是平南侯的兵马,今日,已经有一万多的兵马从津阜往京城赶了。”
俞筱晚惊讶地问道:“太后逼宫?她想当女皇么?”
“不是还有康王吗?太后可以垂帘听政。”君逸之徐徐讲了小皇帝的布置后,又疑惑道:“那块玉佩,我仔细看了花色,是你的,而且还是被你大舅父换走了的,只是不知怎么到了紫衣卫的手中。那名紫衣卫称,那是先帝交给你父亲的,就是怕这几年京城中万一有异动,好让你父亲调动紫衣卫护驾,除了你父亲,谁也不能用,因而,他们才收了回来。”
俞筱晚脑中瞬间就闪出一个人来,“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在我入京没多久,勉堂兄曾经夜探过曹府,该不会……”
该不会,君之勉就是紫衣卫,而那夜他就已经将玉佩给调换了,这些年来,众人争来抢去的,不过是个假货而已吧?
君逸之认真想了一会儿,“极有可能!后来勉堂兄表现出对玉佩有意,或许是太后下令,他故布迷阵而已。……难怪我们一直查不出他到底在为谁办事,一会管闲事,一会又成天成天地唱大戏,什么事都不理会。”
俞筱晚点了点头,心有戚戚焉地道:“总觉得咱们的一言一行,紫衣卫都知道似的。”
“极有可能,至少京城中的动作,难有逃出他们双眼的。”君逸之倒不觉得有何奇(提供下载-3uww)怪的,正事说完了,开始心猿意马,轻声问道:“晚儿,你今日服了药没?”
那语调说不出的暧昧,俞筱晚的小脸瞬间烧了起来,娇啐道:“都后半夜了,一会就天亮了……”因为晚儿孕期之中君逸之太难过了,兼之现在儿女双全,这个欲求不满的男人就撒娇说再不生了,缠着智能大师配了一副不伤身的避子汤,天天一回府就问晚儿熬了药汤没。
君逸之大喜,“那就是服了?反正明日休沐……”
他一面说话,一面就努力行动起来,俞筱晚也不是认真要拒绝,很快在他的抚触之下,迷了心神。
第二日,俞筱晚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还困得不行,君逸之倒是神清气爽,在外厅里逗着儿女玩。俞筱晚梳洗打扮好了,出了起居室,君逸之就笑道:“方才皇婶差了人来请我们过府去玩儿呢,你若是准备好了,我就让人套车。”
俞筱晚讶然道:“不年不节的,怎么约得这般急?”一般办个小聚会,都会提前一两天邀约,这般急切的,必定是有事儿。
君逸之道:“去了不就知道了。”上了马车,小声叮嘱晚儿:“世昭说,陛下昨日亲口说的,只要没有不臣之心,兄弟间没什么说不开的误会。况且当年,皇叔也不过十一二岁,能懂什么,陛下想必会放过皇叔,但一般不会放过良太妃,你一会儿暗中给皇婶提个醒儿,让她劝皇叔别做傻事,也只有皇婶能劝得住皇叔。……皇叔还是挺孝顺的。”
俞筱晚明白逸之的意思,点头应下。
到了摄政王府,摄政王妃身边的许嬷嬷在二门处迎接,路上就暗示道:“这几日王妃总是觉得困乏,特特请宝郡王妃过来扶个脉,这满京城的妇人,哪个不知宝郡王妃您是最有福气的。”
俞筱晚眼睛一亮,快步进了正厅,摄政王妃正与怀孕五个月的惟芳在谈笑,俞筱晚和君逸之忙给二人请安,“给皇婶、小姑姑请安。”又一人拉着一个孩子作揖请安。
摄政王妃笑道:“免礼,晚儿,快带孩子坐到炕上来,天儿越来越冷了。”
一旁的长孙羽调侃道:“喂,你们俩个,怎么只给小姑姑请安,不给我这个姑父请安呐?”
君逸之懒怠理他,俞筱晚却朝着长孙羽笑道:“小姑姑有了身子,陪嫁面首您还够用么?”
长孙羽的脸立即就垮了下来,君逸之噗的一声,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线,边笑边喘道:“可不是么?若是不够用,让小姑姑再给你添几个,小姑姑贤惠着呢。”
话说当年,惟芳长公主还真个买了六位俊俏的小倌儿当陪嫁,一个个的白皙脸、柳条身,比女孩儿还要美,成亲当晚就郑重地“开了脸”,介绍给长孙羽,要他日后少同韩世昭来往,“你仔细瞧瞧,他们可都不比韩二那家伙长得差,你若是嫌少,我日后还会给你添人的。”
这句话成功地将听墙角的众人从横梁上震了下来,一个个笑得手足酸软,被恼羞成怒的长孙羽暴打一顿后,扔出墙外。不过,这句话也成了调侃长孙羽的利器,不然以这厮的脸皮厚度,隔一千年看能不能让他脸红一次。
俞筱晚和君逸之笑得半分不客气,就连完全不知状况的晨儿和璃儿,都跟着他们,将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摄政王妃顾着身份,极力压抑,只双肩抖得太过明显,泄露了天机;惟芳极不好意思地瞥了驸马一眼,千万句抱歉都在眸光中了,长孙羽除了抽搐之外,还能如何?
俞筱晚笑够了,摸着身下的垫子问道:“这才九月初呢,难道王府就开始烧火炕了?”
许嬷嬷又暗示道:“这几日王妃总觉得身上冷,王爷特意交待了将火炕烧起来,宝郡王妃您能先给王妃扶个脉么?”
摄政王妃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急什么?”
俞筱晚却直接扣住了王妃的脉:“反正我都来了。”听了一会儿,笑得真心喜悦,“恭喜皇婶呐,是千真万确的滑脉,这一回一定是世子。”
惟芳惊喜地道:“真的呀?皇嫂你居然还瞒着我,我来了这么久都不说。”
君逸之和长孙羽也忙恭喜,摄政王妃羞涩地道:“这不是才确定么?”月事推迟了几日,她怕是自己空欢喜一场,又给婆婆数落自己的机会,特意先请晚儿过来,不敢请太医,这会子确定了,笑按着晚儿的手道:“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俞筱晚笑道:“是您自己有福气。”
摄政王妃拉过晨儿亲了亲,笑赞道:“日后晨儿必定是京城第一的美男子,我的孩儿能有他一半的风流神采就好了。”
君逸之笑道:“皇婶,您可谦虚得太过了,皇叔可不会饶你。”
晨儿和璃儿坐不住,小手小脚不停扑腾,俞筱晚也怕他们爬到王妃的身上去,就请许嬷嬷将两个宝贝带到一旁的厅里去玩。摄政王妃道:“将小郡主和大小姐、两位少爷带过来一块玩吧。”
许嬷嬷领了命退下,不多时,隔壁的花厅就专来小孩子们咯咯的笑声。大人们在暖阁里闲话了许久,俞筱晚才寻了个一同去净房的机会,将逸之的意思委婉地告诉了摄政王妃。摄政王妃是个极聪慧的女子,王爷也没瞒过她任何事情,一听就明白了,立即隐讳地做了一番保证,毕竟良太妃那个婆婆,可没自己的丈夫重要,摄政王妃没有丝毫心虚。
用过午膳,摄政王妃便有些乏了,回屋歇息,惟芳是孕妇,也在厢房歇下,摄政王一回府就听到这个特大好消息,兴奋地拉着逸之和长孙羽到前院喝酒,到这会子还才酒过三旬。俞筱晚哄着两个小家伙睡下,让|乳娘好生服侍着,闲着无聊,就到后园去转了转,不竟在凉亭里遇到了吴丽绢。
吴丽绢力邀俞筱晚一同坐坐,俞筱晚听说吴丽绢如今大不如之前受宠,因而瞧其神色,有些忧郁,也就没拒绝。才聊了没几句,就见小武氏匆匆地赶了过来,因凉亭旁正有一处假山,小武氏没看到凉亭里多了一个人来,冷不丁瞧见俞筱晚,就是一愣,旋即含笑上前打蹲身行礼,“宝郡王妃安好,今日怎么这么得闲,来王府看吴庶妃?”
吴丽绢忙道:“宝郡王妃是来看望王妃姐姐的。”
小武氏就讪讪地收了口。
俞筱晚知道小武氏如今伴居在摄政王府,论起来,当初王爷肯让小武氏住进王府,对吴丽绢应当是十分疼宠的,大概就更衬得如今的日子凄凉吧。但这也是吴丽绢心生贪念而起的,俞筱晚没心情跟怨妇多作交流,只略坐了一会儿,便回了正院。
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小武氏的身上有油烟味儿,她记得吴丽绢的院子里没有小厨房,今日有客人登门,厨房里忙席面都忙不过来,小武氏这时候去厨房添什么乱?
一会儿提醒王妃一下吧。
到了下晌,前院的酒席收了,摄政王满面红光地进了内院,满眼喜悦地看着摄政王妃,摄政王妃也满足幸福地望回去,客人们都识趣地告辞离去。
晨儿和璃儿撅着小嘴,不大高兴,跟小伙伴还没玩得过瘾呢。俞筱晚只好哄他们:“过几日咱们再去玩好么?”
晨儿这才笑道:“好,拉勾,母妃说话要算数,不然流鼻涕,丑丑。”
俞筱晚黑着脸问,“这是谁告诉你的?”
晨儿咯咯地笑,说出了初云儿子的名字,俞筱晚轻笑着帮他理衣裳,忽地,手中的动作一顿,尖叫道:“快!调头,去晋王府!”
君逸之今日喝高了些,正眯着眼打盹,被妻子这一嗓子给惊醒了,“怎么回事?”
俞筱晚举起晨儿胸前挂的一块小木牌给他看,大半块成了黑色,君逸之也紧张了起来。这块木牌粗犷野性,是贺氏的|乳娘用特殊的药物泡制过的,可以防毒和警示,若是木牌变黑了,就是小晨儿接触过毒物了。她忙又翻看璃儿胸前的那一块,果然也是黑的。
马车飞快地驰入了晋王府,俞筱晚和君逸之一人抱着一个孩子,飞快地奔进贺氏的院落,急声大喊,“堂嫂,快来帮我看看,璃儿中毒了。”
贺氏正要迎出来呢,听了这话,立即扭头对奶娘道:“快去帮忙看看。”
贺氏的奶娘毒术极精,只把了下脉,便笑道:“没事儿,被这木牌给解了,不过我得再制两块了,这毒很霸道,木牌上的药量不足了。”
俞筱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忙问是什么毒,怎么使用。奶娘解释了一番,这毒不是一种,而是两种,一种是香料,散发气味,一种可以下在汤里酒里,最好是酒,难以觉察出气味,两种毒混和之后,会让人看起来象是心动过速而亡,大多数的大夫和仟作验不出来。
“加在酒中?”俞筱晚急了,忙让奶娘帮逸之扶了脉。
奶娘有些严肃地道:“是中了毒了,好在酒里的这种,是慢效的。”说着回自己屋内取了解药,让君逸之服下,过得一盏茶后,又扶了脉,才笑道:“没事了。”
俞筱晚的心里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小武氏身上的油烟味儿,忙请求奶娘跟他们一同去一趟摄政王府。
见到摄政王妃安然无恙,俞筱晚松了一口气,将晨儿璃儿在府上中毒的事儿说了,然后问起摄政王。摄政王妃道:“他喝高了,正歇着呢。”
贺氏的奶娘沉声道:“不能睡,快用冷水泼醒。”
王妃心中一紧,忙让人用冷水去泼,连泼了两壶水,摄政王爷才醒过来。奶娘立即让王爷服下了解药,因王爷中毒已经有了好一阵子,奶娘还运功为他消了毒,才算是完全解了。
摄政王妃听了俞筱晚的话,布署下去,很快就将可疑之人,及小武氏、吴丽绢母女两人抓了过来。
不等吴丽绢开口,俞筱晚就喝问道:“是太后指使你的吧?”
若让吴丽绢开口说话,她必定会说,若想当王妃,她为何不给王妃下毒,王爷是她的天,王爷死了对她没有一点好处。因而俞筱晚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直指靶心。
吴丽绢十分明显地一怔,眸中闪过几丝慌乱,随即又镇定了下来,清亮的嗓音柔声道:“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俞筱晚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继续道,“记得吴姐姐曾说过,你们在来京的路上被欧阳辰软禁,那个下流胚子要你们母女俩一同服侍他对不对?当时他正带着商队入京,商队里多的是押车的镖师,你们两个弱质女流,是如何逃出来的?是不是被太后的救下的?”
来摄政王府的路上,俞筱晚就已经想过了,唯有那个时机,是吴丽绢能接触到太后的机会。太后想必早就开始物色各式美人,往各王府送,吴丽绢丽色倾城,或许恰巧被太后的人瞧见,又见她不情不愿地跟着欧阳辰,于是便救了下来,然后,她就成了太后的爪牙。难怪前世的时候,一贫如洗的吴丽绢也能遇上摄政王,一定也是太后提供的便利吧?
摄政王和王妃两人听了俞筱晚的话,又看到了吴丽绢眼中的慌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丽绢被俞筱晚突如其来的追问给弄得手足无措,不过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字句清晰地道:“宝郡王妃您怎么忘了?明明是你鼓励我入宫参选的,我才有机会服侍王爷的呀。”
俞筱晚微微一笑,面对摄政王和王妃询问的目光,她淡定地道:“姐姐生得如此美貌,又恰逢时机,我当然会鼓励姐姐参选秀女。可是最后选不选上,赐给何人,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摄政王的眼睛一眯,吴丽绢的脸色立即就白了。
再接下来,就是王爷的家事了,俞筱晚一家和贺氏的奶娘告辞后,各回各家。
“我一会儿进宫去见圣。”眯了眯那双极漂亮的凤目,君逸之面露凶狠之色,却仍然风情无限,“要尽早将太后软禁起来。”
连累到了他的儿子,他决不会饶过太后。
他说着就半途下了马车,直到深夜才回来,告诉俞筱晚,陛下答应了他,会尽早行动。
兰家私卖御赐之物的证据充分,可是兰知仪却不愿一力承担,凭什么!明明是父亲的决定,母亲和大哥都有参与,凭什么要他一个人担下来?
兰知仪死抵着不认罪,不按手印,一旁听审的摄政王眸光微闪,唇角甚至带了几丝笑意,不急不缓地问了他几个问题,激动中的兰知仪头脑早就废了,顺着摄政王的话,一股脑地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连带着是经过太后认可的,都言明了。兰知存几次想打断弟弟的话,可是兰知仪却认为大哥是想让自己当这个替死鬼,哪里肯听大哥的?
直到他嘴快地将事情都交待完了,脑中才轰一声炸响,完了完了!他傻,甚至很聪明,只是被嫉妒和权势蒙蔽了双眼,这会儿,已经知道回天无力了,所有的内阁大臣都在听审,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画不画押都不重要了。
兰知存也颓败地瘫坐到地上,他们兰家完了,还连累到了太后,日后连翻身的机会都没了。
君逸之化妆成了小太监,陪着小皇帝在帘后听审,这会子不禁无声地笑了起来,花尽心思让兰知仪与他们的人结交,这么些年的迷魂汤可真没白灌,直接把个聪明人给捧成了傻子。
小皇帝示意吕公公将兰知仪的供词拿过来,他亲自带着去慈宁宫,向太后摊牌。
“简直是一派胡言!”太后不屑地将供词甩到地上,看向小皇帝,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皇儿,你千万别被外人给骗了,你是哀家的儿子,哀家就算想帮衬着娘家,也不可能会做令你蒙羞的事情。你想想,知存和知仪在天牢里关了几日了?若是旁人要威胁恐吓他们,咱们怎么可能知道?”
小皇帝认真地点了点头,看向太后道:“母后所言极是,只是母后并非儿臣的生身之母,对儿臣有戒心,想将儿臣架空成傀儡,也是有可能的。”
太后的脸皮一板,“谁在你面前胡说八道?”
小皇帝淡淡地道:“谁说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儿臣并未打算将此事公布出去,只要母后日后去皇陵附近的庙宇内,为父皇祈福、诵经即可。”
太后冷笑了起来,“皇儿啊,你可能不清楚,一个不孝的皇帝,是不会受百姓爱戴的,除非,你告诉天下,你不是哀家的所生,而且哀家还谋害了你的母妃,否则的话,你送哀家去庙宇里礼佛,是会被天下人唾弃的。”
聪明人之间谈话就是轻省,不必太过较真于证据什么的,太后已经明白,小皇帝知道了真相,可是她赌的就是小皇帝不敢公诸于众。即使端妃现在在这儿,他也不敢,他敢说他是妃子所出吗?敢吗?
小皇帝俊脸一沉,眸中喷出万丈怒火,他还真是小瞧了太后的脸皮,居然厚到如此地步!可是……这的确是他的软肋。而太后身后的势力,也容不得他私下处置太后……
正当此时,吕公公在殿外禀道:“启禀太后、陛下,紫衣卫副统领及属下求见。”
小皇帝和太后都是一脸惊讶,紫衣卫的副统领怎么会突然求见?
小皇帝道:“宣。”
太后却担心紫衣卫是来暗杀自己的,厉声道:“不见!”又回头朝小皇帝道:“这里是慈宁宫,不是陛下的乾宁宫!”
“太后还是见一见微臣比较好。”殿外传来一道浑厚而熟悉的声音,身材高大的紫衣卫副统领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虽然紫衣卫副统领仍上回贺寿之时的装扮,脸上身上捂得严严实实,可是太后仍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同一个人,想到他不将自己放在眼中,太后就恨得咬牙,冷哼道:“包得这么严实,你不敢见人么?”
副统领笑道:“并非不敢,只是习惯使然。”说着就将面罩拿下,露出一张充满威严的英俊面庞。
太后惊得腾一下站起来,指着他道:“你!果然……我一直不放心你,果然……你……”
太后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的直觉是对的,面前这人,正是楚王爷,她用了无数方法,一心要探明虚实、却一直没探明、最后还被贺氏给糊弄过去的楚王爷!
小皇帝也惊得半张了嘴,实在无法想像平日里平庸软弱的楚王会是紫衣卫副统领,仅次于统领的紫衣卫二号人物。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兄,你……今日为何事求见?”
楚王爷淡淡一笑,抱拳拱手道:“其实,八年前先帝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因而特意嘱咐臣几句话,要臣代为转达。”
听说是父皇的遗言,小皇帝激动地问道:“快请讲。”
楚王爷却让开半边身子,笑道:“还是先让虎部的香主蒋大娘来解释一下,当年之事吧。”
楚王爷让开身后,露出了蒋大娘的面容,太后只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随即又眯了起来,略一思量,顿时面如死灰。
蒋大娘将太后的神色瞧得清清楚楚,呵呵笑道:“太后姐姐不必如此,先帝若要处置你,当年就会动手了。”
小皇帝疑惑地看着蒋大娘,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有一种言语无法明述的熟悉感和亲近感。
蒋大娘转了眸,细细看了小皇帝半晌,方温柔地笑道:“见到皇儿如此俊逸英明,娘亲此生足矣。”
小皇帝也惊得站了起来,失去了平日的沉稳,不敢置信地转头问太后,“她……”
太后冷哼一声,“她就是端妃。”又冷笑,“跑出宫这么多年,还成了什么紫衣卫,没少给先帝戴绿帽吧?”说着瞟了楚王一眼。
“姐姐这是何必?想做困兽之斗么?想离间陛下与副统领的信任么?”蒋大娘嘲弄地道:“你恐怕不知道吧?我原本就是紫衣卫!”
蒋大娘这才将当年的事,细细述说。她的确是柳家的私生女,因养在府外,童年之时有一段奇遇,成了紫衣卫中的一员。先帝刚登基时,政局不稳,后宫之中多有旁人的暗桩,因此她才会以秀女的身份入宫,却只是当了一名女官,为的就是方便调查,哪些嫔妃是有异心之人。
后来这些妃子清除完了,她才被调去御书房,几年红袖添香的服侍,与先帝有了一段情,成为了端妃。只是她自小就在训练营中长大,习惯了在屋檐上飞来掠去,拘束的妃嫔生活一点也不适合她。她就向先帝禀明,希望能转作暗卫,这样又能陪伴先帝,又不必受拘束。
先帝本是应允了她的,只是还没找到适合的时机让她假死,她就被诊出有了身孕。太后和良太妃的那些小动作,怎么能瞒得过她去,只是一来她不习惯宫廷,二来,先帝心中最敬重的,其实还是太后,非(提供下载-3uww)常希望太后膝下能有一名嫡子,故而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作为。
小皇帝听完后,惊讶道:“父皇早就知道朕不是太后所出?”
楚王笑道:“是,先帝早就知道,先帝要臣带给陛下的话就是,朕之所以册立你为太子,是因为你有当明君的潜质,而非你是太后嫡出。”顿了顿,楚王又笑道:“先帝还说,他与太后是患难夫妻,希望百年之后,能死而同|茓。”
若要太后与先帝合葬,就必须保留太后的身份,这是先帝在代太后向小皇帝求情。小皇帝看向蒋大娘问道:“母……妃,你不介意么?”
蒋大娘不以为意地道:“这些人跟事,都已经与我无关了,当初我出了宫后,其实一直以暗卫的身份陪在先帝身边。”这话便是说,她若要为自己出气,就早打得太后找不着牙了。
小皇帝沉眸思量了片刻,淡淡地道:“若是太后能主动为父皇祈福,朕自然遵从父皇的遗旨。”
太后冷笑了一声,正要说话,楚王抢着道:“先帝还有一句话要臣带给太后。”说罢,就用传音入密告诉太后一句话,又笑道:“先帝说了,要祈福,在宫中的佛堂就好。”
听了楚王的话后,太后的神色忽然变得激动起来,双手也不住地颤抖。
小皇帝疑惑地看向楚王,可是楚王半点没有要为其释疑的意思,他也只得作罢,寒暄道:“琰之和逸之都十分出色,皇兄生了两个好儿子。……难怪什么事都瞒不过紫衣卫去,原来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
楚王躬身一笑,先表了一番忠心,不论他们做了什么,都是为了陛下,再谦虚几句,犬子当不得陛下的夸赞,不过,显然楚王对陛下夸赞他的儿子,感到十分自豪。
小皇帝又问道:“不知统领是谁?”
楚王极认真地道:“臣也不知,不过,待陛下亲政之时,统领会向您宣誓效忠的。”
他们在这厢述完话,太后的情绪已经慢慢平复了下来,神色却显得十分疲惫,仿佛一瞬间老了十余岁,“哀家……甚是思念先帝,恳请陛下应允哀家……在佛堂为先帝祈福。”
小皇帝换上温和之色,“儿臣自当应允,母后不愧为一国之母,此举可为天下妇人之表率。”
太后板着脸,不发一语地进了内殿,声音冷淡地飘出来,“哀家累了,诸位请吧。”
小皇帝等人的脚步声自殿内消失之后,太后才喃喃自语道:“你明知我心里只有他,却还要与我同|茓,要这样求得来生么?你拿他的命来换我的应允,想让我感动么?不……我不会,到了九泉之下,我定是要大骂你一顿的。”
说着说着,两行浊泪滑下了苍老的脸庞。
过了几日,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定国公兰家被抄了,虽看在太后的体面上,没满门抄斩,但是悉数被贬为庶民,这世上再没有一个姓的百年世家了。平南侯擅自调动军队,虽然是为了练兵,但是仍被御史弹劾,只得交出了兵权,侯爵削为子爵,一家子都成了闲人。
小皇帝的皇后人选,自是重新选定,大婚之后,他接掌了内阁的大权,成了南燕朝最年轻的皇帝。
而这一年的冬天,天气特别寒冷,不少百姓冻死,宫中的良太妃也因一场大病故去,按制埋于皇妃们的寝陵。摄政王坚持守孝,丁忧在家,三年之后,小皇帝几次相请,才又复职内阁。摄政王妃果然诞下了世子,同俞筱晚一样,儿女双全了。而经过吴丽绢的事后,摄政王再没宣过别的姬妾侍寝,只与摄政王妃携手相对。
只有孙氏的求子之路十分艰辛,俞筱晚和智能大师轮番上阵,也收效甚微,好在君琰之一直不离不弃,终于在十年后喜得贵子,取名君若航。
楚王是紫衣卫副统领之事,仍是只限于几人知晓,不过君琰之和君逸之兄弟都发觉,父王越来越精明,越来越能干了。这转变来得不算太突然,可是也足够让诸人惊讶。
以前一直找不到人的蒋大娘,忽然就成了楚王府的常客,老要收晨儿为徒,俞筱晚极是高兴,想一口应下,哪知被楚王知道后,将君逸之叫到书房大骂了一通,还说蒋大娘再敢提这样的要求,就再不许她进王府,这事儿也只好作罢了。
好在琰之和逸之的武功都极高,由他俩来教孩子,也足够了。
君若晨十分聪慧,可惜武功天赋不高,但对用毒却极有兴趣,父亲主动来教他武功,他多半是敷衍过去,反倒是时常往晋王府跑,跟着婶娘贺氏的奶娘学习制毒用毒。
璃儿习武却十分积极,进展也极快,而且好为人师,堂弟若航才刚满周年,扶着墙壁还走得颠颠倒倒,她就开始游说若航拜她为师了。
这一天,天色都黑了,若晨才兴冲冲地从晋王府回来,刚一进二门,就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君逸极其失望地道:“你这武功,怎么配当我的儿子?”
君若晨的鼻子都气歪了,“我本来就是你的儿子,还要配当不配当的干什么?别以为自己有一身蛮力就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过是看你年纪大了,让你几分,若是我将身上的药粉洒在你身上,你今年都别想抱娘亲。”
“呔!你这臭小子,反了天了,居然敢这样对你父王说话!”君逸之气得抖着手指点他的鼻头,“我告诉你,你若敢算计我,我就不让妍儿表姨带茹妹妹过来玩。”
君若晨小脸一红,扭捏地道:“讨厌,父王真讨厌,你答应上门提亲的,怎么还说这种话。”
君逸之的瞧着儿子那情窦初开的样子,抬眸看向远方天空,喃喃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十岁的时候,还只知道吃肉打架,他怎么就想到要成亲了?”
“那是因为你太风流了,所以遗传给了你儿子!”
正赶上惟芳和长孙羽在这里做客,也正赶上他们夫妻要回府了,路过二门听到这话,长孙羽就毫不客气地嘲笑起来。
君逸之立即看向惟芳道:“小姑姑,你多久没给他添陪嫁小倌了?这邪火大得。”
“我呔!”长孙羽气疯了,直接朝君逸之扑了过去,君逸之倒退着飞了出去,两人边打边跑,渐渐成了天边的黑点。
惟芳和君若晨摇了摇头,异口同声道:“两个疯子。”
然后对望一眼,同时笑了。
这小家伙,太早熟了一点,惟芳促狭心起,调侃道:“茹妹妹是谁啊?要是长得漂亮,我让我家颖儿也去提亲去。”
君若晨跑开了,“讨厌、姑奶奶讨厌!”
不行,他得赶紧去求娘亲,将茹妹妹定下来,茹妹妹只能是他的妻子,不能是婶子。
可惜,俞筱晚压根不理他,一句话拍回,“等你长大再说。”
君若晨抗议道:“我已经长大了啊!”
“再过六年,才能叫长大。”
自此之后,君若晨每晚许愿,过路的神仙,让我明年就长到十六岁吧。
纠结的童年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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