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某人拼命想让我们知道有十二宫手表这么个东西存在。我研究着手里铅笔书写的信件。在我作为漫画编辑的《纪事报》报社,每个人都在想十二宫。他的恐怖信件已经无可挽回地把他和报纸联系起来了。我逐渐决心理清有关杀手的线索并揭开他的真实身份。如果不行的话,我打算把能够获得的每一点证据都呈现出来,以确保有人能够认出十二宫,解开这个难解之谜。
我在窗前凝视着宽阔的布道街上被拉长的影子。在第五大道上皮克维克酒店附近辗转的陌生人群,挤在克洛尼克酒店门口转车的人们,衣着光鲜、拎着公事包站在坚不可摧的老制币厂的大理石石阶上的人们……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可能是十二宫。他是一个观察家。他将自己命名为“十二宫”的第一封信的信封上的水印和之前的三封信的信封上的水印都不一样。之前印着一个“伊顿”水印,新的水印则是弗兰克-温菲尔德-伍尔沃思连锁企业的“第五大道”。伍尔沃思大厦就在第五大道、市场街和鲍威尔街交界处的有轨电车转车台旁,距离《纪事报》仅一个街区之遥。在地下室里,伍尔沃思公司出售和十二宫用的一样的蓝色羊毛笔尖的笔和纸张。如果十二宫是在那里买的纸和蓝色羊毛笔尖的笔会如何呢?如果他藏在阴暗的角落里窥视着自己写的信被送到又如何呢?
去年3月,十二宫一直辛勤写作,遍地撒网,向南部广为散播他的文字。自从在炼油厂和斯塔?面谈过以后,这些文字突然停止了。然而,《纪事报》记者保罗-斯图尔特-埃弗里仍然乐观地叮嘱报社,他兴奋地说:“我们很可能在任何时候突然收到十二宫新的来信,按照老规矩,我们应该努力避免任何《纪事报》员工的指纹留在信上。”很多员工接触过这些信件——卡罗尔-费希尔、布兰特-帕克……托斯奇已经取了所有负责复印的人的指纹。
有时候十二宫试图把信件偷偷塞进印刷品里。为减少被控诽谤的风险,编辑卡罗尔-费希尔保留了所有读者来信,这封1970年11月的匿名信也被保留在档案里。
这封信写道:“亲爱的先生,在浏览最近一期的《花花公子》杂志时,我注意到一个‘十二宫’手表的广告。表盘上使用的商标和那臭名昭著的杀手所使用的标志是一样的。我经常在媒体报道中看到有推测说,十二宫的这些犯罪与某种占星术有关,有趣的是这所谓的奇异的占星术标志居然是某种手表的品牌标志。”
是否幸灾乐祸的十二宫在狡黠地让人们注意他的名字和标志是受什么启发而来?在某位瓦列霍警察认为他没有嫌疑之后,斯达可能觉得安全了。他继续佩戴他的十二宫腕表,至少直到托斯奇、阿姆斯特朗和穆拉纳柯斯意外来访之时。我想象着富有戏剧性的一连串事件——斯塔尔从高中以来就痴迷于《最危险的游戏》;于1968年12月18日从他妈妈那里得到了一块“十二宫”牌手表;并且开始佩戴第二份生日礼物,一个带“z”字母的戒指。13天以后,他和切尼进行了一次谈话,和早些时候的讨论很像的是,他提起在枪管上绑一个电筒以便猎杀情侣们,他讲到称自己为“十二宫”,以及射飞校车的轮胎。这一先后顺序明确了十二宫选择名称、标志和动机的时间段——即1968年12月18日到1969年1月1日之间,之后切尼便搬?南加州为一家新的公司工作了。斯塔尔在新年那天泄露了有关自己的一个巨大秘密,但十二宫不也总是选择节假日来进行他的重要犯罪或者披露他的秘密吗?
切尼的来访、手表上的标志、奇特的商标、戒指、斯塔尔年轻时钟爱的故事——所有这些一定在他头脑里炸开了锅。最早的两起谋杀发生在斯塔尔生日两天之后的12月20日。1971年8月4日,也就是凶手第一次签名“十二宫”两年以后,斯塔尔告诉阿姆斯特朗,他“刚好是在两年以前”——即1969年8月4日收到十二宫牌手表这一生日礼物的。两种情形都提供了一连串有趣的时间,并解释了凶手是如何选择?称和标志的。
警察在追捕十二宫的过程中拼命地对首要嫌疑人的真实姓名进行保密。如果他的名字从未被公开过,就可以确保接下来有关他的线索的有效性。就我自己而言,我一直坚持不写斯塔尔的真实姓名,直到现在为止。
他的真实姓名是阿瑟-利-艾伦。
在炼油厂询问大约十年以后,我最终找到了在案件中很早就找艾伦谈过话的“瓦列霍警察”。警官约翰-林奇在位于瓦列霍卡罗来纳街的家中和我进行了谈话。他是一位清瘦、结实的老人,目光很有穿透力,我们刚在他的餐桌前坐下,他就开始说话了。房间里一片阴暗。我刚提起艾伦的名字。他说:“哦,莱-艾伦。”他把利说成了“莱”。我意识到因为拼写不同,林奇以为“利(leigh)”和“李(lee)”是本案中两个不同的嫌疑人。“李(lee)”并非本案中的新名字——在7月4日十二宫于蓝岩泉射杀一对情侣之前,一位叫“李”的不知名者已经是被关注的对象。
林奇说:“我和利长谈过几次,他当时在博德加贝一带(在那儿他有一辆拖车)。他是一个潜水员。1969年7月4日那晚,他说他和其他三四个人在一起。”
“你什么时候和他谈话的——1971年吗?”我问道,林奇可能是在追踪潘查里拉和切尼提供给曼哈顿海滩警察局的线索。
他回答道:“在那之前很久,在那起谋杀发生一两个月之后吧。艾伦那时候受雇于这里某个学校做看门人。我去了那个学校——我不记得是怎么得到他的名字的。你知道那时候的情况,该死,我们需要和许多人谈话,接到许多电话、信件和线索。以至于我看到一个人就会对自己说‘不是他’。当我见到这个利-艾伦时,他是个秃头,而且是个大块头。你见过他吗?”
“是的。”我说。蓝岩泉被害人达琳-菲林的姐姐琳达-德尔-布奥诺为瓦列霍警察局准备了一幅合成画像。“他们把琳达提供的合成画像和另一幅十二宫的合成画像进行了比较,然后告诉我,‘除了下巴以外其他部分都是对的。’琳达提供的合成画像被认为是某个参加过达琳的粉刷聚会的叫‘李’的人素描,也就是当达琳在泰瑞餐厅做服务员时,琳达看到过的骚扰妹妹的同一个人。你曾经跟这个‘李’谈过吗?”
“利-艾伦?”
“我不知道。琳达所知道的全部就是这个名字‘李’。”
他说:“不,无论如何,我确信艾伦不是凶手。我一看到他,就在心里说:‘那不是十二宫。瓦列霍中尉警官吉姆-赫斯特德觉得艾伦最可疑。我觉得艾伦最不可能。我的报告只有五六行字——只是为了把艾伦的名字包括进去。检查了他的车子,他的潜水装置都在后备箱里。真的是又脏又破的车。”
林奇解释说,1969年10月6日,星期一,他就10天前的伯耶萨湖刺杀案找到了艾伦。时年35岁、偶尔做一下学生的艾伦在埃尔默-科伍小学做兼职保安。下午4点5分,林奇在田纳西街上向南转弯去维威斯。到达位于泰戈斯基斯770号的学校后,他一眼看到了操场那边的艾伦。在他的报告里,潦草地记录了如下描述:“241磅,大约6英尺1英寸”。当林奇注意到几个孩子在玩绳球时,有关性骚扰儿童的念头一闪而过。艾伦曾经被怀疑有过类似的犯罪行为,先是林奇,尔后是穆拉纳柯斯,都曾想过是否他们忽略了任何明显的迹象。林奇把注意力从孩子们转回到艾伦身上——单身、未婚,和父母住在一起。他受过良好的教育,时下不仅是科伍的保安,也是位于斯塔尔大道501号的本杰明-富兰克林高中的看门人。
他们聊了聊。按照艾伦的说法,1969年9月26日那天他去了盐点牧场轻装潜水,在那儿过了一夜,于9月27日下午大约2点到4点30分左右回到了瓦列霍。那天接下来的时间他待在家里。他记不清那天他父母是否在家。
“有人认为你可能是那个十二宫杀手,向我们举报了你。”林奇直截了当地如实说道。
“那是事实吗?”艾伦笑了笑说道,好像这样的指控是家常便饭似的。他把手里的扫把往墙边一放。林奇想起了琳达的描述:“好吧,十二宫是卷发,很明显你没有。就这样吧。”
林奇的来访曾是一个关键点吗?
在艾伦与随和的林奇进行了令人安心的面谈5天之后,十二宫驾车到了旧金山,枪杀了出租车司机保罗-斯泰恩,并且逃进了普雷西迪奥,警犬几乎紧随其后。他朝着巨大的莱特曼楼群方向跑去。那儿有一座新的十层楼的军队医疗中心,十二宫未来的受害人唐娜-莱斯那晚就在那里上班。她和她的室友乔-安妮-戈奇正和两个河岸县来的旧金山男人一起练习飞行。在所有的嫌疑人当中,只有艾伦是飞行员。
在林奇进行询问7天以后,十二宫给《纪事报》写了信。他在信封里装了一片出租车司机的带血衬衫,以提供无可辩驳的证据,表明是他杀死了斯泰恩。警察猜测,十二宫换到一个更大的城市是想收获更轰动的头条新闻。但是难道他不是想把自己和风声突然变紧的瓦列霍割裂开来吗?十二宫对于瓦列霍偏僻道路和情侣幽会地点的熟悉使他被视作一个瓦列霍的老居民。感谢那片带血的衣服,十二宫现在永久地被确定为一个旧金山的杀手。
艾伦和林奇谈话18天之后,艾伦73岁的邻居威廉姆-兰登-怀特在刚见了他的医生以后,于晚上9点55分死于心力衰竭。他就住在离艾伦在弗雷斯诺45号的家7座房子远的地方。艾伦曾声称怀特是他不在伯耶萨刺杀案现场的证人。艾伦曾说,“我记得在把车子开到我家车道上后,我与一位邻居说过话,我想我忘记告诉那位瓦列霍警官了……”
威廉姆-怀特可能是艾伦车座上那把带血的刀的目击证人。作为当地?宰工会的资深业务代表,逻辑上讲怀特可能会比较注意刀子。巧合的是,威廉姆-怀特的生日是12月20日,也是赫曼湖路枪杀案发生的日子。威廉姆-怀特和第二个到十二宫在伯耶萨湖刺杀的情侣身边的巡警都叫威廉姆-怀特。整个1969年10月,巡警怀特在有关十二宫的一系列电视访谈中频频露面。
林奇回忆说,“是的,我跟艾伦长谈了几次,某起谋杀发生后一两个月内我跟他聊过。”他现在想起,特别指明他为收件人的一张3×5英寸的卡片曾于1969年8月10日被送到了瓦列霍警察局。那卡片后来又被送到了联邦调查局,但他记不清是否被?了回来。卡片写道:“亲爱的林奇警官,我希望随函所附的线索能帮助破解密码信。签名:一位关注此案的居民。”在那个时候,只有瓦列霍的居民才有可能知晓林奇在处理还处在萌芽阶段的十二宫案件。“关注此案的居民”的卡片包含了十二宫的三段式密码的一个正确线索。联邦调查局报告说:“这条线索指出手写的a、g就是倒着的s、l,这是解密十二宫寄的三段式密码的一条基本正确的线索。”对于密码的破译直到两天以后才在《纪事报》上公开。
在一星期前给《观察家报》的一封信中,十二宫说他并没有“像瓦列霍报纸描述的那样轮胎飞转、发动机?鸣”地逃离作案现场。这一解释再次表明十二宫是阅读发行量有限的当地报纸的瓦列霍居民。十二宫对瓦列霍警察局局长斯蒂尔兹的迅速回应也表明了这一点,局长在8月1日说还需要“更多细节”。在炼油厂询问之后相当长的时间,林奇有关艾伦的110字的报告才被发现——夹在联邦调查局案卷59号和4316号之间,被当成了一条不了了之的本地线索。
“缺乏协作的又一例子,”瓦列霍副巡官罗伊-康威多年以后痛心地说,“被安排长期负责这一案子的林奇警官是我的好朋友,一两年前他去世了。他有个报告记述某天他和阿瑟-利-艾伦进行?面谈,问他伯耶萨湖谋杀案那天他在哪里。他的面谈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但是他完全不记得究竟是自己掌握的什么信息让他决定和阿瑟-利-艾伦进行面谈。
“阿瑟-利-艾伦那时候什么也没有告诉他——就是警察报告里的一小段——没有提及为什么林奇去找艾伦,是什么让他去找他,他得出的结论是什么。上面只写着‘我就伯耶萨湖谋杀案那天他在做什么和他进行了面谈’。碰巧的是,艾伦告诉林奇:‘我那天本来要去伯耶萨湖钓鱼,但改变主意去了海边。’”
探员巴瓦特事后也赞同康威的看法。他说:“本案中有太多的事例发生在一个区域,而另一个区域对其毫无所知,瓦列霍警察局在1969年就伯耶萨湖刺杀案询问了阿瑟-利-艾伦。负责那次面谈的警官很可能就像和其他上百人谈话那样去和艾伦谈了话。问他伯耶萨湖案发那天他在哪里。他说他没有去伯耶萨湖而是去了海边。多年以后我们再回头看整个事情,再去找林奇,这位中尉警官那时已经退休了——‘我不记得为什么我去找这个人谈话了,’他说,“是的,我的确不记得了。’如果我们知道是谁报告了那个名字,那个人一定有理由怀疑阿瑟-利-艾伦和本案有某些关系,应该负责。”
县治安官办公室探员莱斯-朗德布莱德警官也询问了艾伦。有人也给了他线索。瓦列霍警察局显然不知晓这次询问,因为瓦列霍治安官办公室和警察局是分开的独立机关。两个青少年在赫曼湖路上被谋杀之后的第三个星期,朗德布莱德去拜访了艾伦。这个粗壮男人给出的不在场借口和他给林奇的差不多。“我在南方岬附近的尖兵堡?行水肺潜水。”他说。每一次十二宫杀人以后,艾伦都被警察找。他不是什么新的嫌疑人。视线之外的某个人知道些什么。那个人是谁,这同十二宫的真实身份一样是一个谜。
1971年8月4日,星期三
在炼油厂和艾伦谈话以后,托斯奇和穆拉纳柯斯决定立即和特德-基德尔及菲尔-塔克联系——艾伦提及可能曾和他们进行过有关十二宫的谈话。穆拉纳柯斯说:“我认为艾伦一开始认定特德和塔克向警察提供了线索,那就是为何他如此迅速地主动透露了他们的姓名。”
托斯奇说:“是啊,我认为你只是撞上了,再给他点时间,他应该就?想到切尼和潘查里拉。”但是线索毕竟是线索,所以探员们赶往了基德尔和塔克工作的大瓦列霍娱乐区。如果艾伦预见到切尼会想起十二宫,也许他会像提起基德尔或塔克一样提起切尼。穆拉纳柯斯把车停在阿默多街395号前面的一个位置上,他们进去找基德尔。塔克可能是娱乐区的总监,但基德尔是他的老板。
“你认识阿瑟-利-艾伦吗?”托斯奇问基德尔。基德尔的名字曾出现在艾伦于1965年12月23日和1966年6月18日向卡拉瓦拉斯统一学区递交的教师申请里。
“当然。”他说。
“艾伦曾经提起过十二宫的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