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秋萍没有谦让,只是淡淡一笑,把答案呈了上去。
稳操胜券的罗春芬当众卖了个关子,如果张秋萍的计算结果准确,那么你第一,我第二,前两名当选,我无悬念,而且还是我礼让在先,这有目共睹。如果你张秋萍算错了呢,那对不起,我就只好捧起这冠军杯了。罗春芬不知道第三局张秋萍一直没拨算盘,她在忙着运算,眼睛和脑子都无暇他顾,不然,这个关子也许她不会卖的。
第三局的排名很快公布,那就等于整场比赛已有了胜负。张秋萍第一,30分;罗春芬第二,29分。但这个结果让获得了24分的第三名大叫不平。第三名叫刘承谨,算盘打得虽然没有罗春芬那么精彩,运算速度也没有罗春芬快捷,但运算结果却均准确无误。而且,邻桌的选手已悄悄告诉她,第三局张秋萍根本没动算盘。名次将直接决定一个人的职务安排,甚至是终生的命运,第三与倒数第一本质上无异,别人可以保持沉默,紧随在前两名之后的人却不能不说话了。
刘承谨高高举起了右臂,大声说:“报告考官,我有疑问。”
考官说:“请讲。”
刘承谨站起了身,说:“既是比赛打算盘,但据我所知,第三局张秋萍根本没拨算盘,将她排在第一名,我觉得这是违规操作,不公平。”违规操作是在学习班里新学到的词儿,现学现卖,用上了。
张秋萍也举起了一只手,但她没举那么高,胳膊肘还在桌面上,就像小学生在课堂上要求发言。
考官点头示意,张秋萍也站起身,她说:“我会打算盘,但为了更有把握,我就用了心算速算,而且不光是第三题,前两题也是。考试通知里既没说明心算速算的结果不算成绩,那我就没有违规。”
一根棍子捅进了马蜂箱,大礼堂里嗡的一声炸了,一片哄杂。
刘承谨大声说:“我怀疑张秋萍的心算能力,也怀疑是否有人在比赛前泄露了试题。”
有人鼓掌,还有人打起了呼哨。在号召与人奋斗、其乐无穷的年代,这绝对是出令人兴奋的好戏,好比《智取威虎山》里的“智取小炉匠”,又好比《沙家浜》里的“智斗”,有的看了!
考官跳下台,与坐在第一排担任主考官的副厂长低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复又站回台上,将手里的第三局考题交到刘承谨手上,宣布说:“请大家安静。经与主考官研究决定,为了体现本次比赛的公平,决定临时增加一个补试项目,按照第三考题的模式,由刘承谨担任临时考官,具体数目完全由考官自由掌握,当然,这一局只请张秋萍心算。同时,拜托罗春芬再操算盘,参与同步计算结果。张秋萍,你愿意接受复试吗?”
张秋萍起立:“愿意。但我有个建议,再请安排随便哪两位姐妹或师傅执笔,将考官出示的数据即时记录下来。口说无凭,存字为证,以备复核。”
掌声顿起。这个建议了不得,那是精明,也透着自信。
剧场重又变成空寂的山谷,随着刘承谨一串串的抑扬顿挫,一只百灵又开始了婉转的啼唱,那是罗春芬,为她伴奏的是数百人的怦怦心跳。再看张秋萍,双目微阖,气定神闲,仍是宛若参禅。
终于,刘承谨口出“请出示结果”,张秋萍和罗春芬同时执笔,再将纸片同时送到考官的手上。考官看了两人的结果,面无表情,又卖了个关子,对台下说:“为了保证考试的公正公平,现在我请两位师傅到台上来,监督我宣读张秋萍和罗春芬的计算结果,好不好?”两个小伙子应声蹿起,蹦到台上,敏捷得就像猿猴。结果读毕,掌声大作,连刘承谨都怔怔神,然后红着脸,也拍起巴掌来。刘承谨的加入,让掌声如海涛击岸,再起了一个Gao潮。
考官说:“心算、速算,应该是比珠算难度更大,也更高级的一种运算方式。如果质疑心算是不是违背了算盘比赛的规则,那责任也在比赛组织者,是组织者疏忽了这种可能出现的情况。现在我宣布,这次比赛,张秋萍和罗春芬胜出。”
掌声又起。有人突然亮了一嗓:“好,春秋平分!”人们愣愣神,转瞬就是欢畅的大笑。这个发现有意思,张秋萍和罗春芬的名字里,去掉张罗两个姓氏,余下的岂不正是“春秋平分”四字,而且此情此景,恰如其分,亏他想得出!
考官又说:“在这里,我也当着众多工友的面,向厂领导和相关部门的负责同志提请一个建议,刘承谨的算盘水平在本次比赛中,也展示得很为出色,所以我请各位领导记住刘承谨的名字,以后厂财会、统计或相关部门再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是否可以不必再进行考试或比赛,直接考虑到刘承谨?”
担任主考官的副厂长站起身来鼓掌,坐在他身边的几位部门负责人也都起立,一致表示赞同。
大戏落幕,兴奋的人们一边往场外走一边议论,说没想到厂里还来了这样几位高手娘子,个个可比阿庆嫂,又说这可比参加大批判会好玩多了,有那谨慎的便提醒,别顺嘴瞎咧咧,小心抓你个现行。人们便一吐舌头,挤眉弄眼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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