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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血心剑 > 第一百章 喜忧参半

第一百章 喜忧参半

林凤生心中好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道:“我的恩师是鬼谷子老先生,乃是一位千古奇人,他老人家的名头想必你也应该听过。”

陈凤仪道:“我知道啊,听说他有通天彻地之能,兵法、星象、出世之道无所不包,可谓是学究天人。”

林凤生点点头,将自己从他的遗世奇书中习得玄功之事说了,又道:“郭仙儿的长鞭长达丈许,乃是取武学中‘一寸长,一寸强’的要旨,鞭法又十分狠辣,极难近身,若是不能近身那便只有挨打的分,要胜她只有一个办法。”

陈凤仪急切的道:“什么办法?”

林凤生道:“她的内功修为和你当在伯仲之间,是以你的音波功伤她不得,而她的长鞭却可及你之身。这便需要运用另一个要诀,‘一寸短,一寸险’。她用惯了长兵刃,贴身短打的功夫必不擅长,你只需抢近身去将她的鞭子搁在外门,那么她的鞭法自然就算破了。但这中间又有一个难题,那便是以你当下的轻身腾挪功夫而论实难抢进她的鞭网。”

陈凤仪忽喜忽忧,焦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林凤生望了一眼数丈开外的竹丛,脸上一丝神秘之sè一现即隐,接着便笑道:“这个我也没有办法,我的步法虽可破她,但学起来很耗时rì,一时三刻是学不会的。此事实无必胜之道,不如还是别比了吧。”

陈凤仪嗔道:“好啊,原来你是消遣人来着,你就是不肯帮我打败那个妖女是不是?”

林凤生道:“我只是想你们二人言归于好,既然双方都已同意和解,又何必多此一举重伤和气呢?”

原来他转弯抹角的说了半天,实则是在劝自己罢手,陈凤仪气得直跺脚,背过身子不理他。

只听不远处哗啦一声竹丛分开,跃出一名女子来,体态婀娜,长发垂肩,正是郭仙儿。只听她笑道:“二位真是还兴致啊,今夜夜sè不错,如此良辰美景又怎少得了我呢。”口中说话袅袅娜娜的走了过来。

陈凤仪没好气的道:“你怎么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也不害臊。”

郭仙儿笑而不答,向林凤生道:“林公子,你不教她功夫打我,那很好,多谢你啦。”

林凤生道:“武学jīng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一时间实是无力教会凤仪师姐破你的鞭法,倒不是有意护着你。”

原来他本打算教陈凤仪几步踏雪寻梅步法,用于和郭仙儿明rì比武过招,即便不能大胜也可保她立于不败之地。他耳目灵敏异常,忽然察觉竹丛中藏得有人,一阵若有若无的幽香随风传来,鼻端闻到顿觉有种似曾相识之感,略一回想便想起昨rì与郭仙儿动手之时曾无意中闻到过这种香味,那么此人必是郭仙儿无疑了。是以当即改口乐得卖了个顺水人情给她,但嘴上却不露半点口风。

陈凤仪听得心下暗喜,说道:“听见了没有,师弟这是谁也没帮,别以为他这是在帮着你。有道是择rì不如撞rì,我看也不必等到明天了,正好公证人也在,你我不如就在这里比过吧。”说着右掌斜引摆了个架势。

郭仙儿退后两步道:“慢来,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

陈凤仪道:“那你是­干­什么来的?”

郭仙儿道:“我是来投奔林公子麾下的。我想过了,我们一直以来都忙于一己仇恨,竟将国家的安危置之不问,实在是太也自私无义了,因此决定投奔义军,共襄抗敌盛举。”

林凤生听得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惊喜交集,说道:“姑娘如此本领肯入我义军,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在下欢迎之至。”

陈凤仪白了两人一眼,心中老大不是滋味,颇有些不屑道:“不就是会用些毒蛇臭虫害人么?也不见得就高明的很。”

郭仙儿微微一笑也不生气,说道:“凤仪妹子,我知道你心中恨我,但好歹我们以前也是同门师姐妹啊,你就别再跟我为难了,好么?明rì你我也不用比了,我认输了还不行吗。”

陈凤仪听得也觉诧异,凤眼圆睁道:“你不是高傲得紧么,怎么轻易便认输啦?”

郭仙儿认真的道:“我接到你的帖子我便在想,我到底能不能打得过你?思来想去终于明白了,我万万不是你的敌手,因此特意来向你认输来啦。”

陈凤仪道:“又没打呢,你怎知打不过?”

郭仙儿道:“你的音波功独步武林,只怕只有林公子这样的绝顶高手才能抵挡,我自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俗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她给陈凤仪大戴高帽,陈凤仪得意之余自然不会再紧逼不放。

果不其然,陈凤仪听在耳中如沐chūn风,笑道:“好吧,既然你认输便不用再比了,不过你须在我师父灵前长跪认错。这是咱们约定的赌注,你答不答应?”

郭仙儿道:“这个自然,你师父是我的师伯,我又接二连三的对你们不起,向她老人家磕头谢罪那也是应该的。”

陈凤仪得意洋洋之余心中也在想:“她此举多半是看在林师弟的面子上,林师弟居然能让这妖女改邪归正,真不知道他有什么魔力。”

她深知郭仙儿xìng子高傲,从不轻易服输,说怕了自己的音波功云云多半也是言不由衷,就连自也是颇不以为然,因此才联想到林凤生身上。

明rì的比武之约就此取消,郭仙儿又自主投奔义军,三人心中都是各自高兴。陈凤仪此前一直想要打败郭仙儿,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如今比武突然取消,自己不战而胜,心中却反而茫然若失,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空虚之感。

此时山道上脚步声声,两条身影疾趋而来。其中一人宽袍大袖,步履稳健,另一人身背长剑,颌下长须飘飘。林凤生乍见之下又惊又喜,正是佛塔寺空源大师和点苍派掌门龚明孝到了。忙携二女迎上去厮见,俱是欢喜不已。三言两语间问起此去玉龙剑派的遭遇,两人俱都黯然摇头甚觉懊丧。林凤生心知定是出了什么岔子,生怕二人脸上挂不住,当下也就不多问,笑逐颜开的将二人引进院中。

素心门众人对空源和龚明孝两位前辈殷勤相待,礼数十分周到,对郭仙儿却冷言冷语不理不睬,经过林凤生一番劝导,才渐渐消了敌意。俞三白和空源、龚明孝三人相见之下也是十分欢喜,知道素心门有自己的门户之事需要处理,三人虽是尊长却是不便参与,径自相携到大厅之中喝茶叙话。

林凤生便将郭仙儿投奔义军之事相告,洪彩英听得也觉欣慰,郭仙儿弃恶从善入了义军那是再也不会与素心门为敌的了,而且她用毒十分厉害实是抗敌之时莫大的强助。

洪彩英、陈凤仪和林凤生三人作为素心门的长辈,当即陪同郭仙儿一起进入内堂,陈凤仪便让她在韩秋雁灵前跪拜忏悔。郭仙儿一脸诚挚,长跪磕头,说这些年不断来师门寻衅滋事,可谓是非不明糊涂之极,如今决意洗心革面脱离仙毒教,望求师伯不计前嫌重新收列门墙。

韩秋雁已逝世多年自然不会显灵回答,便由洪彩英、陈凤仪和林凤生三人商议表决。三人见她悔改之心甚诚,便也一致同意郭仙儿重回素心门,并让她务必约束仙毒教旧部遵循侠义之道,不可以毒物妄害无辜。

青莲红莲姐妹将被擒获的十余名仙毒教众带了进来,郭仙儿对几人千叮万嘱了一番,她身在仙毒教二十余载,心知该教历来便是亦正亦邪的门派,于侠义二子并不如何看重,是以只说要众人安分守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是叫她得知有人在江湖中为非作歹决不轻饶。

几人神sè肃然诺诺连声,当即拜谢辞去。仙毒教所在之地属大宋所辖,抗敌守土之事便也与之无关,是以林凤生亦未有收容之意。

原本同辈之中除了洪彩英,便数郭仙儿入门最早,但如今重回师门却反而排在最末,尚在新入门的林凤生之后。郭仙儿生xìng开朗,自然也不在意这些,一口一个“林师兄”“凤仪师姐”叫的好不亲切。素心门一rì之间消去宿仇,更新添两名高手,自掌门洪彩英以下人人欢欣雀跃。

壹佰零一章 宴无好宴

林凤生回入大厅问起玉龙山之行的详情,空源道:“我和明孝师弟去迟了一步,玉龙剑派已被吐蕃人以重金收买,并且恶言中伤我二人。我二人不忿之下便与他们动了手,打伤了他们不少门人。唉,如今再要想让他们回头,更是难上加难了。这都怪老衲办事不力,还请盟主见责。”

林凤生心知空源若非万不得已,是断然不会和玉龙剑派动武的,既是动上了手那么所受屈辱便也可想而知,温颜说道:“大师言重了,世俗之人良知为贪yù所泯,那也并不鲜见,并非两位的过错。玉龙剑派变节投敌,不明大义,正该好好教训一番才是。”

龚明孝愤然道:“这都是那个阿宗阿歹从中作梗,听说此人是麽些部酋长的儿子,在玉龙剑派中极有势力。我们原本也不必跟他们动手,但此人杀了他一个力主加盟的师弟,我和空源师兄实在气愤不过,这才和他们打了起来。”说完吹胡子瞪眼,兀自意犹未平。

林凤生心想北方一带的门派几乎都已归顺,只要义军各派万众一心提高jǐng惕,玉龙剑派孤家寡人也不致造成大的祸害,便也没有追问具体情形,至于那个“阿宗阿歹”是何许人也自然更加不放在心上。

又好言安慰了两人一番,掐指一算时rì,说道:“也罢,十rì之期将至,我们不便再多做耽搁,玉龙剑派之事rì后再作计较。明rì我等便启程赶回太和城。大师和龚伯伯此番辛苦,就早些下去歇着吧。”

俞三白道:“小泥鳅掀不起什么大浪,他们玉龙剑派独木难支,也不见得会有什么作为。让各门派走动时多加留意便是。我听说跟善巨郡还有一个东巴巫教,深受麽些人信奉,这些人行事诡异,我们须得多加提防。”他心中所想跟林凤生大同小异,唯一不同的是他江湖见闻更加广博,知道此外还有一个诡异的巫教存在。

当下林凤生叫人叫请来洪彩英、陈凤仪、郭仙儿三人,将明rì的行程说了,并将义军不rì便要前往威楚府平定匪患之事告知。几人听得大是振奋,豪气勃发争相前往,洪彩英更有率领素心门倾巢而出之意。

林凤生沉吟了片刻道:“洪师姐身为本派掌门便留下坐镇北方一带,其间与老君山红石道长多通声气。此去与玉龙雪山相距不远,务必密切监视玉龙剑派的一举一动。”洪彩英虽有心杀贼,盟主师弟的决定却不便违拗,也只得肃然领命。

林凤生又道:“凤仪师姐和郭师妹带领五十名本门弟子随我同去。其余弟子便由洪师姐多加教导,勤练武艺,他rì定有重用。”

陈凤仪和郭仙儿大喜,看着洪彩英闷闷不乐,一起笑道:“师姐,你也不必抱憾,我们替你多杀他几个土匪就是啦。”随即各自回去收拾行囊。

次r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下了碧罗雪山,临行前林凤生将捕获的小熊托付给洪彩英留在山上饲养,并让她暗中查访师叔“无边公子”其人是否尚在人世。

一行人一路南归,沿途传下号令,命义军所属各大门派帮会调拨人手,于三天之后齐聚太和城。此行人数众多,一时间无法筹措那么多马匹代步,林凤生等人索xìng将来时所乘的四匹马卖了,与众人一起步行赶路。

这一rì来到谋统府的鹤川,rì近黄昏一行人投了客店,由于人数众多,林凤生便将整家客店包下。不一会儿妙家马帮分舵和丐帮云南分舵负责在这一带经营的弟兄相继前来拜见。

众人得知盟主和几位前辈此行颇有功劳,北方一带门派大都顺利归附,无不欢呼雀跃,称道林凤生福泽深厚、人心所向,几位前辈鞍前马后、辅助得力。

龚明孝满心欢喜之下道:“这玉龙山一行可将我坑苦啦,没办成事且不说,其间的遭遇只怕和诸位丐帮的兄弟平rì差不了多少。那真是起得比­鸡­早,吃的比猪差,比拉磨的驴还累。今晚由我做东,大家好好吃上一顿。”众人听他说的滑稽,一起哈哈大笑。

龚明孝此行盘缠丰厚,叫客店送上酒席来。众人痛饮了一场便即各自散去,并派人前往各地传递盟主召集的号令。

林凤生等人围坐大堂正自喝茶闲谈,忽闻院中人声嘈杂,进来十余人,店中伙计点头哈腰,似是对他们十分忌惮。几人往门口一站,抱手叉腰,神态间很是傲慢,其中一人大剌剌的道:“你们哪一个是义军盟主林公子?”

林凤生心下颇为诧异,这些人素不相识却知道自己的身份姓氏,突然来访不知是何用意,起身拱手道:“在下便是,敢问这位兄台有何指教?”

来人道:“我们是白鹤派的,本派掌门人请公子到府上一叙。我师父只请林公子一个人,敢来便来,若是没胆子便罢了。”说着将一张大红名帖扔在桌上,摆了摆手,几人转身便走,竟将空源、俞三白和龚明孝等人视若无物。

龚明孝见几人如此没规矩,心中恼怒便要发作,众人连忙劝住,空源道:“白鹤派乃是近年来新兴的门派,掌门杨炳彪据说曾是个独脚大盗,手底下还算硬朗,但该派不是正道,与我等也素无往来,因此此次武林大会我们并没有发帖相邀。”

林凤生打开名帖,见上面写着“白鹤派杨炳彪”六个大字,字迹十分拙劣,其余再无半句谦辞,隐隐觉得此人派人前来相邀实非好意,笑道:“这位杨大掌门倒也自负得紧,还道我义军中尽是无能之辈呢。”

俞三白道:“自古宴无好宴,最为令人熟知的便是那鸿门宴了,今rì情形只怕也差不多。这几个小子目中无人,实在叫人气愤,理当好好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林凤生点头道:“大师和两位伯伯有什么计较?”

空源道:“白鹤派此举是何用意我等不得而知,但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意,你肩负平定匪患的重任,还是不要甘冒其险的好。”

龚明孝道:“管他白鹤派乌鸦派的,盟主贤侄如此武功,难道还怕了他不成?我看这个约还非赴不可,给他们点颜sè瞧瞧,让他们也知道知道目中无人的下场。我们三个也一并同去。”

林凤生道:“我们与白鹤派素无往来,便也谈不上有什么得罪之处,他们倘若硬要与我们为难那便是无理取闹。便由我独自前往即可,莫要让这些人将我等看得轻了,总要摸清他们的用意才是,众位在此相候便了。”

他经过一段时间的历练,处事应变能力已今非昔比,况且身为盟主也理应有自己的主见,几人也就不便再作劝阻。当下商定,几人一起同往在暗中护持,若是遇到什么凶险,林凤生即以啸声作为讯号,几人便立时冲入接应。当下又吩咐陈凤仪、郭仙儿等一众女子提高jǐng惕,以防白鹤派的人前来客店侵扰。

一切商议妥当过后林凤生便出了客店,料想附近必有白鹤派的耳目,于是让俞三白等人只能于暗中跟随。走过一条街道一路果然见暗处有人探头探脑,当下也不向旁人打听前往白鹤派的路径,径自进了一条穷巷,飞身跃上墙头。过了片刻便见两名汉子跟了进来,服sè与到客店下帖的几人一模一样,伸着脖子东张西望。

林凤生无声无息的跃落,双手疾探,登时扣住了两人的脉门。两人手臂酸麻动弹不得,口中哎呦哎呦的乱叫,林凤生笑道:“你们掌门人不是请我到府上赴宴么,还不快带路。”

两人连声称是,都道是怕尊客不识道路特意前来接引。林凤生暗笑,忖道:“你们这哪里是前来迎接,分明是来探查我是否果然只是一个人前来,这便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有空源、俞三白和龚明孝三位前辈暗中相随,那么似乎这后一句便也说不上,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此举原也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两人当先带路,又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一座大宅子前,门口一对石狮甚是威猛,一人道:“到了,公子自己进去吧。”说罢两人一起退开,一左一右站立门口。林凤生点了点头不再理会两人,手摇折扇昂然进了大门。

壹佰零二章 自命不凡

只见院中有数十人手提单刀来回走动,墙头和屋顶上也站了不少人,戒备十分森严,如临大敌一般。一赤膊大汉伸手一栏,问道:“你是­干­什么的?”林凤生道:“在下乃是应贵派杨掌门之邀而来,烦请通报一声。”那大汉撇了撇嘴,进了内堂,不一会儿出来道:“进去吧!”

林凤生进了大堂,只见堂内灯烛辉煌,布置极是豪奢,正中悬着一块书有“义薄云天”的匾额,两旁各摆着两张案几,上面摆满酒水­肉­食,每张案前坐着一人,正自张口牛饮大嚼。

正中的案几后一人见了林凤生,朗声道:“啊哈,义军的盟主到了,看不出小小年纪果然有些胆识,兄弟几个还不快起身迎接。”几人懒懒的瞥了林凤生一眼,仍是坐着不动,神态间极是倨傲。

林凤生微微一笑,细细打量说话之人,只见他满脸虬须,身着锦袍,单看相貌倒也威风凛凛,抱拳道:“敢问阁下可是白鹤派杨掌门?”

那人道:“正是,小盟主大驾光临鹤川,怎的也不知会兄弟一声,也好让兄弟我一尽地主之谊啊。”

林凤生道:“路经贵地,未曾上门拜会,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杨掌门多多担待。”

杨炳彪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请坐!”他口中招呼却并未叫人设座。林凤生也不计较,摇着折扇环顾周遭。

左首一短小jīng悍的老者道:“我道义军盟主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呢,原来却是个黄口小儿,可笑啊可笑。我看这口气哥几个也不必赌了。”

杨炳彪道:“我给小盟主引见一下,这位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鬼点­茓­’陆青陆大侠,家传点­茓­手法鬼神难避,可谓是手到擒来、万无一失。”

林凤生淡淡的道了声“久仰大名”。那个叫陆青的老者也歪着头微微拱了拱手。

杨炳彪又将另外三人一一介绍,无一不是自卖自夸、吹捧有加,看来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其中还有一个玉龙剑派的人在内。

他抬出这些人的名头,其用意无非是想给林凤生一个下马威,但林凤生行走江湖的时rì既短,更未听说过这些人有过什么惊人的事迹,自然也就不会被几人的“鼎鼎大名”所震慑。

林凤生神sè自若一一见过,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几人却懒洋洋的的不理不睬,神sè间暗暗含有几分敌意。见此情形心知必有风波,打起jīng神暗自戒备。

杨炳彪嘿嘿道:“听说小盟主这几rì正四处招募江湖义士,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真可谓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不知可否顺利?”

林凤生听他口出污蔑之言,不禁有些气往上冲,说道:“许多深明大义的门派受到吐蕃人的百般阻挠,在下这才同几位武林前辈前来一探究竟。好在吐蕃人心机枉费,各大门派忠义当头,已然前赴后继的加入义军。威逼利诱云云,多半是别有用心之辈挑拨离间,这等口实在下是万万不敢当的。”

目光转向玉龙剑派那人接着道:“但却又听说仍是有个别门派财迷心窍,被吐蕃人以重金收买了去,在下闻之实感痛心,但愿这一切也是谣传才好。”

玉龙剑派那人听得满脸通红,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头来怒目而视。

林凤生折扇摇了几摇,装作不见,又道:“此事原也强求不得,正所谓人各有志,荣华富贵自然是好过了浴血沙场,只是如此不知廉耻之举未免也太让人瞧不起。在下无德无才,人心不附,就不在诸位面前丢人现眼啦,告辞告辞。”说着团团一揖,转身便往门口走去。

玉龙剑派那人名叫孟chūn早,拍案叫道:“且莫忙走!”

林凤生回头道:“这位兄台还有什么指教?”

孟chūn早道:“我们又不是素心门的那些花痴娘们,谁稀罕瞧你这副油头粉面的尊容了。我问你,空源老和尚和龚老儿来我玉龙剑派撒野逞凶,可是受了你的指使?”

林凤生心道:“这些人的消息倒也灵通,原来这人是请姓杨的为他们玉龙剑派出头来了。”

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在下请两位前辈上山招纳英贤那是有的,但听说有些人自甘堕落不听奉劝,还胆敢对两位前辈无礼,不知这又是受了谁的指使?不过孟兄也不必担心,两位前辈德高望重心地宽厚,如此小事也未必会放在心上,我回去再替贵派说几句好话便是。”

孟chūn早一脸恼羞之sè,喝道:“你少胡说八道,是那两个老家伙先动的手的,是他们多管闲事在先,自然就怪不得我们无礼了。你们若是心存不服,尽管上玉龙雪山找我等便是!”

林凤生笑道:“原来如此,那两位前辈就更加不会计较了,此事就此揭过便了。嗯,你们既在两位前辈到来之前便已和吐蕃人做了好朋友,贵派的事义军上下的确是不便再管了。”

嘴上说笑,心中却想:“杨炳彪等人多行不义,名声在外,空源大师和俞伯伯等人不屑邀请,那也在情理之中,又怪得谁来?玉龙剑派不识抬举,做出如此劣行,就更不消说了。今rì约集在此与我为难,说来说去还是你们自己不服。”

孟chūn早再也按捺不住,唰的拔出长剑便要动手,那个叫陆青的拉住,yīn阳怪气的道:“孟兄弟,何必心急,这位公子那可是万人敬仰的盟主,你居然敢跟他动手,你不想活啦?”

孟chūn早忍着怒气复又坐下,右手仍是抓着剑柄不放。

陆青又道:“我等虽称不上什么名门正派,却也不是全无血气的孬种,只是那些前辈高人瞧我们不起,我们也就不便厚着脸皮来叨扰了。既是如此,我们要投靠吐蕃也好相助蒙古也罢,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便也管不着了。”

原来几人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佳,但人人都自视极高,此次武林大会未曾收到英雄帖,心中暗暗不忿怀恨在心。玉龙剑派此次在空源和龚明孝手底下吃了亏,心中很是不服,便赶来与几人撺掇一气,想要借题发挥,好好报复义军一番,而首当其冲的正是身为盟主的林凤生。

杨炳彪也道:“我姓杨的虽然说不上是侠义之辈,但自命也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这份闲气实在是无法忍受。今rì索xìng就一不做二不休,擒了他们的盟主,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如何英雄了得。”

另外一个身形瘦长的人道:“不错,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过这小子,现在倒好,居然成了义军的盟主。空源老和尚等人瞧不起我们,却将一个无名小辈大捧而特捧,这真是岂有此理!兄弟我也咽不下去这口气去。”

杨炳彪道:“那兄弟几个是什么意思?咱们是不是讨教讨教这位盟主大人的高招?”

几人齐声称是,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林凤生心知几人此番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刁难自己,一番争斗已是在所难免,当下笑道:“在下乃末学后进武艺低微,又怎接得住几位前辈的高招。几位前辈若有兴致,相互之间切磋几招,让在下开开眼界倒也使得。”

杨炳彪打个哈哈道:“小盟主就不要谦虚了,你在点苍山武林大会上连败数十名豪杰的事我们都听说了,我们哥几个十分佩服,一心想要讨教几招,值此机会正好了了这个心愿。”

其实当rì在武林大会上林凤生只与十余人过过招,当了盟主之后,各派人士心中钦佩,大加吹捧之下便难免有些言过其实,神乎其神。

林凤生不知几人武功底细,若是一起联手齐上,只怕有些难以应付,于是说道:“承蒙诸位前辈不弃,那么在下便分别向几位讨教几招吧。”言明了只能单打独斗。

几人都道林凤生之所以能夺得盟主,乃是因为有俞三白和空源等人撑腰的缘故,可谓是十分侥幸,未必有什么真实的本领,便也没怎么将他放在心上。当下一起点头答应。

杨炳彪叫道:“来人啊,将大堂中的东西都撤了!”几名大汉应声进来,七手八脚的腾出一片空地。

陆青道:“便由我姓陆的先来讨教几招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对判官笔来,双笔互相敲击铮铮有声。

林凤生手腕一抖合拢折扇,抱拳道:“请陆前辈赐教。”

陆青哼了一声道:“你是后辈,我让你三招,你先进招吧!”

壹佰零三章 大巧若拙

林凤生也不推让,抱拳道:“那前辈可留神了。”话音未落,身形倏然急进,扇柄疾点陆青气户­茓­。

陆青只觉眼前人影一晃,暗呼不妙,想要闪避却已迟了一步,只觉胸前一痛气为之塞,接着半身酸麻动弹不得,竟是已被点中了­茓­道。他自己号称鬼点­茓­,擅长点­茓­打­茓­功夫,只一招之间便反被点中­茓­道,那是从所未有之事,心中登时惊骇万分。

林凤生笑道:“承让了!”身形飘然后退,已回到了原地。

只因他出手太快,进退打­茓­一气呵成,杨炳彪等几人兀自有些不明所以,见陆青呆立不动神sè古怪,叫道:“喂,陆兄弟,你傻啦,还不动手?”

陆青没好气的道:“这小子会妖法,我动不了啦。”他身不能动,一对小眼睛骨碌碌乱转。

余人听得无不震骇,一脸难以置信的神sè,接头接耳的小声议论,却也不敢贸然上前替陆青解­茓­。陆青叫道:“小子,你快将我­茓­道解开。咱俩光明正大的较量较量,这回我可不会再让着你了。”

林凤生笑道:“原来前辈站着不动是有意相让,我还道是有铁布衫之类的神功护体,不怕旁人点­茓­呢。”说着缓步走近,扇柄一探将他­茓­道解了。

陆青恼羞成怒,­茓­道一解便即使动双笔向林凤生攻去,笔影点点,虚实相生,将对方周身大­茓­尽数笼罩,出手又快又狠。

林凤生恼几人串通一气,言行十分无理,便想好好戏耍他们一番。当下故作狼狈之状,脚步踉踉跄跄,身子东倒西歪,口中大呼小叫,双手乱抓乱舞,在一片笔影中穿梭进退,往往在笔尖即将触及自身­茓­道之时滑了开去。顷刻之间已避开陆青判官双笔十余下疾点。

杨炳彪、孟chūn早等人见状哈哈大笑,在旁指指点点肆意评论:“这小子如此脓包,就知道东躲xī zàng,不出片刻必被陆兄制住。”

“他能支持得这些时刻也算是奇迹了,原来义军喜欢一味逃避的人做盟主,早知如此我等也就不练什么劳什子的拳掌刀剑了,专练这逃跑的本事也就够了。”

“看来此人适才点中陆兄的­茓­道也是凑巧,他的功夫平常得紧,我们大可不必担心,此番可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几人说了一阵又齐声大笑,陆青却是越来越是惊异。每一招自诩鬼神难避的绝招都一一落空,一时间猜不透这小子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戏弄,手上加劲将双笔使得更加急剧,起起落落,呼呼风响。

斗了一盏茶时分,林凤生身形微微一缓,故意将扇子落在地上,口中叫道:“啊哟,莫要踏坏了我的宝扇。”慌忙弯腰去拾。

陆青见他后背露出大片空当,心中大喜,右手判官笔嗤的一声向他背上的大椎­茓­上点去。左手的笔也随之点出,直奔后腰长强­茓­。

林凤生拾起扇子,叫道:“顾此失彼,这下可糟糕透了!”身形一缩一滑,从陆青的右臂地下钻了过去。

陆青双笔竟又一起落空,不禁有些难以置信,原以为这两下他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了,岂知又让他溜了开去。嘿的一声右臂斜挥,笔尖又向林凤生肩井­茓­点到,变招神速迅猛之极。林凤生不禁暗暗佩服他认­茓­之准。一个转身胸口对准笔尖直撞过去。

陆青欣喜若狂,暗道:“你自己撞上来那是再好不过,省得我到处追你。我不会铁布衫,你难道便会不成?”一笔点实只觉触笔坚硬,并不像是点上了皮­肉­。

林凤生哎呦一声,跌跌撞撞的退了几步,摸着胸口叫道:“好痛好痛!”原来他算准了笔尖的落点,暗暗将妙乐所赠的玉佩凑了上去。玉佩抵消了笔端的劲力,自然无法闭住他的­茓­道。

他这一招大巧若拙,不露痕迹,原本算得上十分高明,但一经使出心中忽然又有些后悔起来,唯恐玉佩受到损坏,那可就太也对不住妙乐的一番情意了。忙伸手入怀假装按摩痛处,一摸之下玉佩好端端的并无破损,这才放下心来。

陆青不知其中关窍,更是惊骇莫名,暗呼:“奇怪奇怪!”竟有些疑心他当真有神功护体。碍于面子,挥动双笔又追了上去。

林凤生双手乱摇,叫道:“我不来了,我不来了,你的铁笔戳得我胸口好痛!”边喊边逃,胸腹之间到处露出破绽。

陆青双手连扬,两支判官笔先后脱手电shè而出,疾奔林凤生胸前rǔ根和小腹关元二­茓­。这一招有个名目叫做“风雷交加”,乃是他家传打­茓­功夫中最为凌厉的绝招,端的是笔带劲风,疾逾奔雷。

林凤生侧身避开shè向胸口的判官笔,折扇在笔尾一拨,铁笔登时一个转折嗖的向孟chūn早shè去。与此同时暗凝真气布于小腹,另外一支铁笔撞上小腹便即当的一声滑落在地。

孟chūn早正看的兴起,只道这一下非将林凤生制住不可,心中正自幸灾乐祸,哪里想得到判官笔竟会突然转向直奔自己而来。铁笔来势十分迅疾,他慌乱之下却又哪里躲得过去?铁笔穿透他的衣袖,余势不衰带动他的身子,直退了三四步方才站定,登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林凤生微微一笑,拾起跌落在地的判官笔道:“陆前辈,这笔徒有其形,又不能用来写字,我可不要,还是还给你吧。”手一送,判官笔挟着一股劲风向陆青shè了回去。

陆青见判官笔明明点中了林凤生的小腹,但他却仍是谈笑风生毫无异状,可见这一招飞笔点­茓­并未起到半点效用,兵刃既失不觉有些茫然无措。

心中正自惊疑不定,忽觉眼前风生,判官笔已到面门,连忙侧身抓住,只觉虎口剧震,力道大的出奇。向后急退数步方始将笔捏稳,鲜血顺着笔尾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虎口已然被震裂。

杨炳彪等人齐声惊呼,直至此时方才知道林凤生实是身怀绝技,单是内力之强便已至己方众人望而生畏的地步。方才的种种狼狈情状不过是存心戏耍陆青罢了。

陆青兵黔驴技穷不敢再斗,拱了拱手,道了声:“佩服!”铁青着脸退了开去。拾起另外一支判官笔,木然呆立一旁。

孟chūn早惊魂未定,颤声叫道:“好啊,原来你小子是装疯卖傻来着!”手提长剑踏上两步,又道:“我来领教领教盟主阁下的剑法!”

林凤生出来时未曾将血心宝剑带在身上,说道:“在下此来乃是赴杨帮主之约,不敢携带兵刃,便空手接孟兄几招吧。”

孟chūn早只道是他心存轻视,直气得咬牙切齿,喝道:“小子,你简直欺人太甚!孟某剑下不伤手无寸铁之人,杨大哥,请你叫人取几把剑来。”

杨炳彪高声道:“取剑来!”不一会儿院中那名赤膊大汉抱了一捆刀剑进来,一字排开放在桌上,长短不一,新旧有别,共有十余把之多。

孟chūn早道:“挑选称手的兵刃吧!”

林凤生走到桌前,右手逐一摸了过去,最终停在一把锈蚀啷当的短剑上。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似是十分合意。右掌暗凝真气在桌面一拍,那口锈剑便跳了起来,顺手一抄抓住了剑柄,剑尖朝下做了个请手。

这一下桌上的十余件兵刃皆受到掌力震荡,却只有他选中的那口锈剑跳起,其余的竟是纹丝未动,而且接剑、行礼顺势而为毫无滞涩之感,内力运用固然巧妙绝伦,一应动作也是潇洒之极。

孟chūn早见他选了一把又锈又钝的剑来与自己对敌,显然是没将自己放在心上,加之对方才的“一笔之仇”耿耿于怀,登时直如怒火中烧,喝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休怪孟大爷手下无情!”长剑一抖嗡嗡有声,唰的一剑向林凤生右肋刺来。

林凤生见他先声夺人,剑法严谨,登时收起了轻视之心,使开拈花剑法迎了上去。每一招都是意到即收,手中短剑一下也不与孟chūn早的长剑相交,顷刻间已换了十余招剑法。

孟chūn早逐一化解,一时还可抵挡得住,但心中已是颇有几分骇异。只觉对方剑法中正平和,气度雍容,实非自己所能及,十余招下来已自有些相形见绌。但开弓岂有回头箭,只得硬着头皮凝神接招。

壹佰零四章 见风使舵

拈花剑法源出佛门,秉承佛家慈悲为怀的宗旨,是以极少有极厉害的杀招。林凤生深谙要诀,出剑并不如何凌厉,但每一招都指向孟chūn早要害,未等招式用老便已撤回。

如此拆了三十余招,孟chūn早已有些左右支绌,若单是切磋剑法他已是输了,暗忖道:“这小子剑法忒也了得,但似乎慈悲之心甚重,否则只怕我早已伤在他的剑下。为今之计只有看准他这个弱点,杀他个出其不意。”当下力敌数招,卖个破绽假装败走。虽然身后露出大片空隙,但料想对方绝不会果真伤到自己,倒也有恃无恐。

林凤生一看便知他要耍诈,当下并不紧逼,手中短剑一指刺其后颈,孟chūn早若是回身反刺便是将咽喉要害自行送到剑尖上,对方自知厉害自行收手那是最好,若仍是一意孤行也会有所顾忌。

果见孟chūn早趁自己招式使老之际突然回身反刺,疾向自己前胸刺来,左手一拨将指向咽喉处的锈剑拨开。锈剑既钝便也不必顾忌伤到自己,因此才敢这般视若无睹。

林凤生手中的短剑比他的长剑短了尺许,平伸开来无法及对方之身,但对方的长剑却可伤到自己。连忙短剑横移用力上挑,将孟chūn早的手臂连同长剑高高挑起。上前一步剑尖随之递进半尺,停在离孟chūn早的咽喉三寸处。

孟chūn早一咬牙大喝一声,左手一推又将林凤生的短剑拨开,身形高高拔起头下脚上,长剑从高处直刺下来,声势凌厉之极。原来这一招正是他剑法的杀招所在,叫做“玉龙倒悬”,乃是败中求胜的招数,虽然用于比武切磋颇不光明,但若是xìng命相搏确是极厉害的杀招。

林凤生心头一凛,当即仰身后退,只听嗤的一声前襟已开了一条尺许长的口子,若是退避稍慢便有开膛破肚之祸。孟chūn早用力过猛,长剑直Сhā入地下,一时间拔不出来。林凤生恼他出手太过狠辣,短剑平拍啪的一声击在他的左颊上,登时将他拍晕在地。

杨炳彪等人虽然对林凤生心存不服和怨怼,但实是不愿与义军为敌,见孟chūn早使出这等拼命的招数,都是脸上变sè,一起大呼小叫的出言指责。但孟chūn早已然晕厥,几人也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

林凤生骨子里的血xìng登时被激发了出来,甩手将短剑掷出Сhā入堂中的匾额,正中四字中的“义”字,直没至柄,喝道:“我跟你等素无冤仇,为何还下此毒手?也不用假惺惺的讲什么江湖道义了,要取我xìng命便一起上吧!”

他于三丈开外掷出锈迹斑斑的短剑,居然能将五寸来厚的匾额穿透,劲力之强已可谓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杨炳彪等人无不骇然,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过了半晌,陆青结结巴巴的道:“小盟主,陆某今rì栽得心服口服,报仇之心是不敢有的了。适才多有得罪,请你恕罪,陆某先行告辞了。”说着作了一揖,头也不回的径自出门。

另外一人名叫张大成,号称“铁掌横行”,自命拳脚功夫了得,虽然心中打鼓却无退缩之意,抱拳道:“小盟主武功惊人,果然是英雄了得。今rì机缘难得,在下斗胆再请教几招掌法。”他见林凤生显露高深武功,心中已不敢存有半点轻视和无礼之意,眼下之意乃是单纯的印证切磋。

林凤生怒气稍平,抱拳道:“请!”右掌斜立胸前,左足虚点地面成仆步,乃是乘风掌的起手式“清风徐来”,这一招锋芒内敛含而不发,乃是礼敬对手之意。他心中着实震怒,但仍是不失礼数。

张大成又行了一礼,横掌当胸脚步缓缓移近,步履艰难像是肩头负了千斤重物一般。他见林凤生身法灵动,心知在招数上定然占不到便宜,于是打定主意要以重手对敌。小心翼翼的围绕林凤生走了半圈,突然大喝一声一掌推出,另一掌随之跟上,掌力叠加着实猛恶。

林凤生斜走数步避开锋芒,右掌探出搭上张大成的手臂一引,张大成的掌力向前急冲,砰地一声将一掌矮几击碎,酒水木屑纷飞。

张大成急忙收势,右掌横扫直击林凤生头颈。林凤生矮身避过,眼前风声呼呼,另一只手掌又已向面门击到。林凤生见他招式沉稳又不失灵动,暗暗喝了一声彩,伸手在他手腕上一推,便又将他掌力带歪。掌力激起矮几上的酒壶酒杯,在对面的墙上稀里哗啦的撞得粉碎。

张大成连出数下重手都被林凤生轻而易举的化解,掌力全无着力处,心头急躁又是一声大喝,双掌回收在胸前划了个倒八字,猛地向林凤生当胸推来。

林凤生步法急变退后两步,左手握着折扇自然下垂,真气灌注右掌迎了上去。砰地一声三掌相交,张大成登登登的连退了五六步,林凤生气定神闲,身子不过微微一晃。

张大成顿觉气血翻涌难以自抑,身子摇摇晃晃,运转内力努力调匀呼吸,暗道:“瞧不出这小子小小年纪,掌力竟也如此如此雄浑,唯有诱他上当,直捣中宫方能奏效!”挥掌护住面门,身子如离弦的箭般向林凤生冲去。

张大成这一冲之势虽快但林凤生比他更快,斜身欺近右掌已按在他的肩头,含劲不吐,说道:“张大侠,你服了么?”

张大成冷哼一声,右半身一挺右掌继续猛推,结结实实的击在林凤生的左胸前。林凤生微微一笑,也是胸口猛地一挺,鬼谷神功反弹之力顿生。

张大成只觉一股大力涌到,身不由主的向后直跌出去,全身经脉阻滞竟是无法站稳,仰天跌倒向后翻了两个跟头才顺势站起。右臂又痛又麻,软绵绵的提不起来,竟已被撞脱了臼。登时惊惧交集,不敢再斗,鞠了一躬道:“小盟主内力深厚,在下佩服之至!”

林凤生抱拳还礼,口道:“承让了!”走过去替他接上了脱臼的臂膀。张大成又作了一揖道:“多谢!”垂手退在一旁,虽然大受挫败,脸上却无半点怫然之sè,显是深为对方折服。

杨炳彪­干­笑两声道:“姓杨的从前­干­的是飞檐走壁、偷­鸡­摸狗的勾当,一直自诩轻功了得当世少有,今rì见小盟主施展神奇步法,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在下这点微末功夫是不敢再拿出来献丑的了。我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之处还望小盟主海涵啊。”

林凤生拱手道:“好说好说,诸位只要不再做伤天害理之事,贵派事务再下也不便多管。但若是像玉龙剑派一样投敌叛国、助纣为虐,那我义军上下断然不会留半点情面!诸位好自为之吧,告辞!”袍袖一拂,转身便走。

杨炳彪忙道:“盟主请留步,再下有话要说。”

林凤生依言停住了脚步,并不回头,道:“杨掌门有什么话便请说吧。”

杨炳彪施礼道:“盟主请坐,请上坐。让在下略备薄酒以尽地主之谊。”说完高呼丫鬟重整杯盘,添上酒菜来,连连招呼林凤生入座。

林凤生见几人气量狭小,蝇营狗苟,实非xìng情中人,原本无半点结交之意,但见他礼数周全其意甚诚,也就不便多作推辞,当下回身坐了下来。杨炳彪和张大成坐在下首相陪,两人不得林凤生允可便也不敢擅自将孟chūn早弄醒,仍是让他在地上横躺着。

空源、俞三白等人不曾发帖相邀,几人面上无光很是不服,但既不明大义又贪生惜死,也就从未有过加入义军的打算。此时更未听得义军盟主提起只言片语,几人也就乐得假痴假呆,只是殷勤劝酒说些恭维的话。

喝了一阵,杨炳彪道:“这般喝酒太过乏味,须得找点乐子助助兴才好。”叫来一个丫鬟低声吩咐了几句。

过了片刻只闻香风扑鼻,环佩叮咚,进来六名年轻女子,一起娇声嗲气的向林凤生等人道了个万福,随即垂手站立一旁。

杨炳彪笑道:“盟主看中了哪位姑娘?”

林凤生随意一瞥,见六名女子倒也算又几分姿sè,但一个个浓妆艳抹、神态轻佻,显然都是些混迹风尘的庸脂俗粉,不禁略感厌恶,红着脸挥手道:“不必了!”

几名女子见林凤生英俊儒雅,心中暗自欢喜不已,均想:“要是每次接客接的都是这样俊俏的公子哥,即便得不到赏银那也值了”,人人搔首弄姿媚态百出,只盼他能相中自己。

壹佰零五章 独钟丹青

但见眼前这英俊少年一本正经不为所动,眉目间还略带一丝不屑的神sè,众女既感失落又觉无趣。随即又嬉皮笑脸的在杨炳彪和张大成身畔坐下,劝酒捶背,十分殷勤。

杨张二人哈哈大笑,随即左拥右抱,打情骂俏,这里摸一下那里捏一把,但终究也不敢有太过放肆的举动,时不时的向林凤生敬酒恭维。

林凤生大皱其眉,不愿再行耽搁,起身道:“多谢杨帮主盛情款待,在下有事在身这可真的要走了!”

杨炳彪见他武功出神入化,又统领大理国数万江湖豪杰,报复不成遂又生出了巴结讨好之心,忙推开几名女子正sè道:“在下平rì喜欢收集天下奇珍异宝,多年积蓄下来也算攒了几件像样的珍宝,不如请盟主移驾替在下鉴赏一番。”

林凤生于珍宝古玩本不感兴趣,但心想此中多半是些不义之财,此次前往威楚府平定匪寇,途中所遇难民必多恐需赈济,不妨向他索要几件以备不时之需。当下故作不悦之态,皱眉沉吟不语。

杨炳彪忙陪笑道:“在下他rì定当改过自新,这等下流的勾当那是万万不敢再­干­了。盟主若是不嫌弃,便随意挑几件去,也算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

林凤生摇了几摇折扇,点头道:“既是如此,在下却之不恭,便随杨掌门去开开眼界吧。”

杨炳彪听得心头大喜,忙当先领路。出了大堂穿过一道月洞门,便见前面假山林立,花木葱茏,乃是一座大花园。林凤生暗道:“这姓杨的不知­干­了多少强取豪夺的勾当,方始换得如此庞大的家业,我非得狠狠敲他一笔不可。”

走过一条回环曲折的小径,来到一座偏安一隅的小假山前,杨炳彪将手伸进一丛牡丹花中一按,只听一阵轧轧之声,假山背后露出一道可容一人进出的暗门来。杨炳彪道:“这里便是在下藏宝的密室,盟主请。”

林凤生怕他在背后突施暗算,等自己进入之后封住出口,将自己困在密室之中,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微微一笑道:“还是由杨帮主带路吧。”

杨炳彪知他心存疑虑,一拍脑门哈哈笑道:“正是正是,我一高兴便什么都糊涂了,盟主勿怪。”说罢当先进入。

林凤生紧随其后,寸步不离,心想:“若是有什么变故发生,我便立即出手将他制住。”

杨炳彪取出火折将沿途的油灯点燃,只见眼前是一条细长的秘道,两边都是凹凹凸凸的石壁。秘道转了几个弯,又折而向上,踏上几级台阶便到了一个极宽敞的所在。

杨炳彪得意道:“在下的所有宝贝都在这里了,盟主请随意挑选。”说着将密室中的几支巨烛点着了。

林凤生环顾四周,见密室几达五丈方圆,左首靠壁放着一列矮矮的木架,上面摆满各式各样的瓷器和玉器。正前方排列着七八口大木箱,不用说当是金银财宝之属。右面的石壁上稀稀落落的挂着几幅字画。出于读书人习xìng,当即走过去欣赏起书画来。

林凤生将字画逐一看过,见大多为大理国名家的真迹,其中以一幅张胜温的“参禅图”尤为珍贵。画中一长眉老僧身披大红袈裟闭目端坐,意态安详,嘴角微含笑意,左手捻着一串佛珠,右手食指和拇指间拈着一朵金婆罗花,所描绘的乃是禅宗始祖迦叶尊者的肖像。画风严谨,sè彩鲜明,线条劲利,抑扬顿挫,堪称大师手笔。

张胜温乃是大理国白族宫廷画师,于盛德年间在世,丹青技法十分高超。画作之中以《张胜温画卷》最为著名,画卷分三个部分,即“蛮王礼佛图”“法界源流图”“十六国大众图”,与北宋画家张择端所作的《清明上河图》齐名,并称为“南北双娇”。

林凤生见他一介强盗居然有此真品,当真是喜出望外,况且所习的拈花剑法便是由迦叶尊者所创,可算的是自己的半个师父,不禁起了收藏之心,说道:“杨帮主,这幅画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杨炳彪红着脸道:“才在下不才,这幅画乃是自太和城皇宫内院盗得。再下曾托知晓行情之人打听过,我大理国画师以张胜温为首,这幅画正是他的真迹,价值甚是不菲。是以一直舍不得出手,也算是附庸风雅吧。盟主若是喜欢尽管拿走便是。”既感得意又觉羞惭。

林凤生心中暗喜,老实不客气的道:“很好,那在下就收下了。”

杨炳彪也是心中窃喜,暗忖道:“你喜欢这些字啊画啊的再好不过,若是财迷心窍将我的一箱箱真金白银据为己有,老子可还真有些心疼。”用钩子将画卷够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卷好送到林凤生手中。

林凤生接过道:“你这里可还有其他的名家真迹没有?”说着游目四顾,细细打量。

杨炳彪道:“我这里还藏有几页字,书法倒是十分高明,却不知是谁写的,是不是真迹。”说着从木架的暗格中捧出一只小木匣,打开盖子托到林凤生面前。

只见里面放着一颗光洁的明珠和一本经卷,明珠约有­鸡­蛋大小,在烛光下晶莹透亮,经卷的封皮已成深黄之sè,上书“戒珠寺礼记”五字,字迹行云流水美观之极。

林凤生见到“戒珠寺”三字登时眼前一亮,叹道:“啊,这是书法大家王羲之的真迹,如此至宝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杨炳彪愕然道:“盟主说谁?王羲之?此人在下倒也听说过,那可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书法家哪。说起这两件东西的来历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只是啰里啰嗦的只怕盟主不爱听。”

林凤生随手翻开几页,见里面的自己与封皮上的一般无异,可谓是字字珠玑,当是王羲之的真迹无疑,欣喜之下随口道:“我爱听的,你说吧。”

杨炳彪道:“好,那在下可就说了。那是十几年前,我有一个拜把子兄弟,姓庞,以前也是个读书人,喜爱名家字画几近疯狂,后来因偷了一个乡绅家的一幅名画,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无奈之下杀了官差入了绿林,跟着在下一起­干­些没本钱的买卖。”

话到此处觉得不好意思,不禁­干­咳了两声,续道:“一rì他不知从何处探听来的消息,说大宋嘉定府王老员外家有一样稀世珍宝价值连城,我一听之下哪有不动心的,当晚我俩便亲自前去踩盘子。我见守卫森严建议改rì再来窃取,哪知庞兄弟见了此物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哪里肯听,当即便潜入房中硬取。”

叹了口气接着道:“我那兄弟虽说也是读书人出身,武功却及不上盟主的万一,当时我们得手之后出来时被王家的护院发现了,我们寡不敌众,我那兄弟终于给打死了。我逃回大理以后打开盒子,见里面放着这两件东西,当时心里很是奇怪,实是不相信区区一本破书便能价值万金。但这些东西既是你们读书人的玩意儿,那他应当是不会看走眼的。我拿到市面上,居然没有一个人是识货的,都说这是赝品。”

自己的异xìng兄弟以xìng命换来的宝物,居然被人误认为是赝品,杨炳彪心中很是不忿,如今回想起来仍是气愤难平,喘着粗气道:“我与庞兄弟情同手足,心中好生悼念,于是便将这两件东西封存起来,也好留个念想。打定主意就算别人出再高的价钱也是不卖的的了。”说着捧着木匣呆呆出神,满脸哀戚之sè。

林凤生见他真情流露,想到那庞姓之人为了大家的真迹送了xìng命,对书画的热爱可谓是至诚至热,倒也算得是一位真正的风雅之人,心中也不觉有些凄然,说道:“人死不能复生,杨帮主也不要太伤心了。时隔多年,杨帮主仍是不忘这份手足情义,那位庞前辈在九泉之下也必欣然含笑。”说完将木匣合了起来,转头去把玩木架上的一尊玉雕。

杨炳彪知他是为了顾全自己的义气,才不取这匣子里的物件,心中好生感激,但察言观sè下知他确是对此物喜爱之极,忙道:“盟主,这本字和珠子也都送给你了。反正留在在下这里也是暴殄天物,盟主乃是文人雅士,此物由盟主收藏再好也没用了。”

壹佰零六章 戒珠缅怀

林凤生素来对王羲之的书法十分钟爱,得见真迹自然是爱不释手,但又实是不愿夺走别人的纪念之物,不禁有些迟疑。

杨炳彪哈哈一笑,道:“盟主,这可是在下真心实意送你的,半点也不勉强,想我那死去的兄弟得知此物遇到明主定然也很高兴。”说着将木匣塞到林凤生手中。

林凤生道:“杨帮主如此慷慨,那我就收下了。你给我讲了一个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吧,那便是这匣中之物的来历。”

杨炳彪本是个粗鲁之人,对于这些文人墨客的事迹没多少兴趣,但这些年来心中总是疑惑不解,为何他的那位庞兄弟对此物如此看重,这珠子和书卷到底有何珍贵之处?听说林凤生知道来历,不禁好奇万分,连说了几声好,一脸期盼的道:“盟主请讲,在下洗耳恭听。”

林凤生取出明珠,握在手心里来回摩挲,说道:“据传这颗珠子乃是王羲之练习腕力用的,他书法绝妙,但jīng益求jīng,便时常用右手把玩这颗珠子,久而久之腕力自然也就rì益增强,才有了后来入木三分的功力。这颗珠子可谓是他的良师益友,自然视若珍宝十分心爱。”

杨炳彪搔首道:“啊,原来这位大书法家的笔力是这么练出来的。难怪写字时墨迹连木板都能透过呢。”

林凤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又道:“后来有一天,这颗珠子突然不见了。王羲之又是懊恼又是着急,将家里四处都找遍了仍是不见踪影,于是便怀疑是被人偷了去。他家中又无生人来过,思来想去,终于疑心到一个寄住在他家里的一个僧人身上。”

杨炳彪笑道:“这和尚寄人篱下,居然还敢偷了主人家的东西,这也太不讲江湖规矩了,我看多半是个被逐出庙门的野和尚。”

林凤生将珠子抛了几下,摇头道:“这位僧人乃是王羲之的朋友,两人交情很好,但他疑心之下便对这位朋友冷淡起来。这位僧人清清白白,并没有拿过珠子,暗中得知情由以后,又是伤心又是气愤,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便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最终绝食饿死了。”

说到这里不觉叹了口气,顿了顿道:“这位僧人如此骨气,定是位有道高僧。唉,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居然怀疑自己的品行,他自然是伤心yù绝了。”

杨炳彪大大咧咧的道:“这和尚太也蠢笨,既是被冤枉的,分辨清楚也就是了,又哪用得着寻死觅活的。这王羲之也太不够意思了,对待朋友就应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半点也含糊不得,怎能怀疑他是贼呢。这要换做是我,定要将那王羲之臭骂一顿,从今往后恩断义绝,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也不相往来了。”

说到品行他自己未必就十分高明,但对待朋友倒也确是十分仗义,今rì邀集帮手替玉龙剑派出头便可看出一二,因此听得王羲之怀疑自己的朋友窃取明珠后大是气愤,才说了这一番夹缠不清的长篇大论。

林凤生听得暗暗好笑,忖道:“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倒也是个xìng情中人,又送了我这等名贵的礼物,他rì若是当真改过自新,不妨交了这个朋友。”

杨炳彪见他住口不说,不禁有些急不可耐,催促道:“盟主,后来怎样了?明珠到底是被谁偷走了?”

林凤生道:“王羲之见僧人朋友如此刚烈,便隐隐觉得是自己错了,但明珠仍是没有找到,僧人的冤屈也就难以昭雪。又有一天,家里来了客人,王羲之便命人宰了一只鹅,发现珠子竟然在鹅的肚子里。原来是儿子王献之趁他不在时将珠子偷偷拿出来玩儿,不小心遗落在了院子中,被鹅吞了下去。”

杨炳彪道:“这死孩子,定是怕他爹责罚,才不敢实话实说,硬是将好好一个和尚害死了。要是早些将鹅杀来吃了,也不至于搞成这样。”

林凤生道:“真相大白以后,王羲之十分悲痛,悔恨不已,只恨自己对待友人不够推心置腹。于是便将住宅重新改建,称之为‘戒珠寺’,以此纪念这位僧人,并让后代须时时引以为戒,赤诚待人。新宅落成当天王羲之便亲笔写下了这篇礼记,详细记叙了事情的经过以及自己的感悟,并罚小儿献之每rì抄写。后来王献之便也成了赫赫有名的书法大家。”

杨炳彪听完,感叹道:“照此说来这卷字不但书法写的好,还能教人如何待人处事,当真是一件好宝贝。”

他今rì邀林凤生来实非好意,但慑与林凤生的武功和义军的势力,居然客客气气的大献殷勤,只怕也不过是迫于形势,见风使舵罢了,未必便是所谓的推心置腹。

而林凤生亦只是随兴应酬,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王羲之的典故也仅仅是随口说说而已。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心思,要做到推心置腹却又谈何容易。

林凤生本不愿与杨炳彪这类人打交道,却在不经意间与他闲谈了这么许久,自己也颇觉诧异,不禁暗自摇了摇头,又随意挑了几件东西便即辞出。

两人出了花园便听得院中打斗之声大作,此时已是入夜,只见三个人影在人群中穿梭进退,伸手矫健之极,举手投足间便将白鹤派的人打得东倒西歪,正是俞三白、空源和龚明孝三人。

林凤生忙上前呼道:“俞伯伯、龚伯伯,大师,三位快住手!”

三人听得闯出人群直奔过来,原来三人在院外苦候良久,始终不闻林凤生发出讯号,只道是他遇到了危难,于是径自闯了进来。见他无恙,俱都欢悦。

杨炳彪和陆青等人听得三人乃是鼎鼎大名的前辈高人,带了手下众人上前拜见,于方才之事哪敢有半句怨言。

众人有的鼻青脸肿,有的筋断骨折,却还要对始作俑者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可谓是半点也由不得人。正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龚明孝恼白鹤派此前无礼,冷然道:“杨大掌门,以后可要好好教导派中门人,若是再这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就是今rì这个下场。”

杨炳彪连声称是,陪笑道:“都是在下教导无方,还请前辈恕罪。诸位前辈他rì重临,弊派定当敲锣打鼓,用八抬大轿迎接,谁要是敢有半分怠慢,在下决不轻饶。”

龚明孝道:“那倒也不必,但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仗势欺人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否则别怪我们几个老人家不答应。”

杨炳彪诚惶诚恐没口子的答应,信誓旦旦的决心金盆洗手痛改前非。

林凤生道:“杨掌门今rì之事就算了,你去将玉龙剑派的那位孟兄叫来,我和三位前辈有话说。”

陆青道:“小盟主,孟兄弟已经走了,你和几位前辈若是有什么话要交代的,在下愿意代劳。”语气间很是诚恳。

林凤生道:“不必了,我劝杨掌门和陆前辈以后还是少跟玉龙剑派来往的好,他们投靠吐蕃做了蒙古人的鹰犬,那便是与我们义军为敌,若是果真做出什么危害社稷的事情来,我和几位前辈决不轻饶。”

杨炳彪和陆青诺诺连声,说从此与玉龙剑派断了这份交情,义军若有什么需要定当尽力而为。

林凤生等人又说了些告诫的话语,便即回到下榻的客栈,杨炳彪又给空源和俞龚三位前辈各自备了一份厚礼,亲自送上门来,说了一大堆溜须拍马的话方才离去。

林凤生笑道:“这姓杨的家财真不少,此次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只怕要大大的心疼了。”当下将杨炳彪暗藏重宝的情形说了。

空源道:“阿弥陀佛,老衲身为出家人原本也不以这些身外之物为念,但这些珍宝既是他强取豪夺的不义之财,倒也算受得心安理得,就当是帮他消解些许罪业了。”

几人听得一起哈哈大笑,龚明孝道:“照我说我等这才还敲诈的轻了,给他来个倾家荡产那才过瘾。”

俞三白玩笑道:“那可不成,若是我们将他榨得分文不剩,只怕他又要暗中­干­那些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勾当,如此一来岂不是害苦了那些大户人家了么?这种损人利己之事,我们义军中人可是万万­干­不得的呀。”

壹佰零七章 泛舟夜游

俞三白和龚明孝所说的虽然都是玩笑之言,但若是真将杨炳彪弄得山穷水尽,难保他不会重cāo旧业巧取豪夺。几人相互对望一眼,仍是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陈凤仪和郭仙儿听得几人说笑,也过来凑热闹,莺语呢喃,咭咭格格,顿时添了不少欢快气氛。

郭仙儿死皮活赖的硬是将空源的一对玉蝶收入囊中去了,仍不满足,转而又向俞三白和龚明孝撒娇讨好。陈凤仪脸皮薄,不好意思向几位前辈索要礼物,不觉暗自微微有些失落。

林凤生便将一只小小的黄金钿盒随手赠了给她,笑称让她装胭脂水粉用。如此一来陈凤仪倒是喜笑颜开了,郭仙儿却又不依了,嬉笑着怨怼林凤生偏心。

几人听着林凤生述说勇挫白鹤派众人的经过,无不心中大快,欣赏名家真迹,把玩古玩玉器,直至深夜方歇。

众人一路径直南下,沿途均有义军中的各门各派招待接送,行了一rì到了洱湖北端的喜赕,距大理府的太和城已不过一rì路程。

林凤生一算时rì,约定的十rì之期尚有富余,忖道:“此去威楚艰难重重,战事一开只怕就永无宁rì了,趁此宁静之时,我便带领大伙在此好好游赏一番。”

手摇折扇脱口吟道:“终rì错错碎梦间,忽闻chūn尽强登山。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rì闲。”

俞三白听得喜道:“小子,想要偷懒了吧?连rì奔波大伙都倦怠得很了,便依了你的意思吧。”

林凤生笑道:“知我者俞伯伯也,我等今rì便在此歇了,晚上泛舟洱湖,饮酒作乐去也!”

众人听得尽皆大喜,陈凤仪和郭仙儿取了银两就近包了一家客栈,众人就此安顿下来。

喜赕乃是洱湖帮总舵所在之地,陈其能得到讯息当即带领帮众前来拜见。寒暄一番过后,林凤生便请他代为安排晚上游湖事宜。

洱湖帮又是洱湖一带的第一大帮,此等小事可谓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是盟主吩咐,自是不遗余力的cāo办,不多时便备好了十余条画舫,佳肴美酒,歌女乐伶,一应俱全。

傍晚吃过晚饭,众人踏上画舫,鱼贯划入湖心,清风扑面,渔火摇曳,丝竹悠扬,十分惬意。林凤生与众人开怀畅饮,谈笑风生,暂时忘却不rì便要前往威楚扫荡贼寇,浴血拼杀。

陈凤仪喝了几杯酒不觉意兴大发,夺过歌女手中的琵琶弹了起来,她于此道造诣颇深,自非寻常匠人可比,曲调或清新幽怨,或慷慨激昂,变化之繁复仿佛没有穷尽一般。曲到妙处众人停杯聆听,登时有些心旷神怡。

林凤生见歌女的技艺歌喉实属寻常,远不及陈凤仪的万一,便打赏了银两叫洱湖帮的弟子划小舟送上岸去。陈凤仪便取出自己的紫檀木琵琶弹奏,乐器既好技艺又jīng,可谓是相得益彰宛如天籁。

这时附近一艘豪华的画舫慢慢划近,船头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左手握着一把折扇,右手提着一把酒壶,正自闭目细细倾听。

青年所乘的画舫较洱湖帮准备的为大,船上的装饰也要jīng巧得多,灯火辉煌,十分惹眼。陈凤仪斜身侧坐,瞥眼间看见一个陌生男子正自为自己的琵琶声陶醉,暗暗有些着恼,当即玉指一按,弦音随之断绝。

林凤生、俞三白等人听得正入神,齐声愕然道:“咦,你怎么不弹了?”

陈凤仪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画舫。林凤生看了一眼笑道:“这有什么打紧,人家听得你琵琶弹得好,听上一听也不成么?再弹一曲吧。”

陈凤仪摇了摇头,笑道:“也只有你和几位前辈能听我弹琵琶,旁人嘛,便只有领教我的音波功的份了。”

对面画舫上青年听得弦声停止,睁开原来道:“这位姑娘琵琶弹得神乎其技,当真如天籁之音一般,因此在下才冒昧擅自听取,姑娘勿怪。”说着行了一礼。

陈凤仪撅着小嘴不答,坐回到林凤生身畔,将琵琶倚靠在脚边。林凤生兴致甚好,起身道:“无妨无妨,闻弦音而知雅意,足见兄台高雅,如不嫌弃便请过来喝一杯如何?”

青年听得大喜,说道:如此再好也没有了,那在下便打扰了。”说着命船工将船划近放下跳板,整了整衣冠昂然上了船来。

只见青年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一袭熟罗长衫,面容英俊,气宇不凡,举止间风度翩翩。众人乍见如此丰神俊朗的人物,也不由得暗暗喝了一声彩。

郭仙儿笑吟吟的细细打量,目光始终不离青年左右。

青年团团一揖道:“在下姓唐,草字天音,不知诸位朋友如何称呼?”

林凤生正yù回答,郭仙儿抢着道:“小女子郭仙儿,遇见公子真是三生有幸,快些坐下来喝一杯吧。”

陈凤仪白了郭仙儿一眼,鼻中轻轻的哼了一声,暗骂道:“花痴毛病又上来啦,这可真是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

林凤生拱手道:“在下林凤生,幸会幸会。”说着将空源等人一一作了引见,只说姓氏并不提及江湖上的名号。

唐天音逐一行礼拜见,礼数甚是周全。洱湖上夜间游玩的人甚多,众人也不以为意,热情招呼他坐下饮酒。

唐天音向众人各敬了一杯酒,说道:“这位姑娘弦音美妙,便劳驾再为我等弹奏一曲助兴如何,在下愿出双倍的酬金。”

陈凤仪娇嗔道:“我可不是卖唱的,我现在突然不高兴弹了。”

唐天音讨了个没趣,讪讪的道:“在下事先不知,以致唐突了佳人,还望姑娘见谅。”说着又起身作了一揖。

陈凤仪道:“不知者不怪,算了。”神态间却仍是十分冷漠。

林凤生怕她不依不饶,无端得罪了旁人,一笑道:“凤仪师姐,你和郭师妹到船尾去玩儿吧,趁此闲暇好好游赏一番,可莫要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啊。”

陈凤仪点点头,盈盈站起身来,郭仙儿道:“让师姐一个人去吧,我想在这陪你和唐公子喝酒。”目光盯着唐天音一动不动。

陈凤仪无奈的摇了摇头,端了一碟蜜饯、一盘瓜子,径自到船尾去了。

林凤生笑道:“好吧,那你自己可得量力而行啊,喝醉了我们可不来管你。”

郭仙儿笑道:“放心吧,只怕你们没一个人能够喝得过我呢。你们要是喝得烂醉如泥,回不了客栈,我可更加不管了。”说着举杯邀唐天音对饮。

几人听得郭仙儿自夸酒量了得,神情狂傲之极,不禁一起哈哈大笑。龚明孝虽已年近古稀,但xìng情却不减当年,顿时好胜之心大起,笑吟吟的道:“这女娃子年纪不大,吹牛的本事倒是不小,来来来,咱俩来个赌赛,看看到最后谁先醉。”

郭仙儿道:“好啊,我们赌什么呢?又是怎生赌法?”

龚明孝道:“你来说吧,老儿奉陪便是。”

郭仙儿眼珠转了几下,狡黠一笑道:“我要您的那串珍珠,龚老伯,您肯给么?”

原来杨炳彪送给龚明孝的礼物中有一串极为难得的珍珠,当真是珠圆玉润,一般大小。她一见之下便生了艳羡之意,但龚明孝可不像空源那么慈善随和,磨了半天龚明孝只是不给。

龚明孝哈哈笑道:“好,一言为定,只是你未必能赢我哪。算了,你输了我什么也不要你的。”说着将珍珠掏出来放在桌上。

唐天音被郭仙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从左手小指上除下一枚红宝石戒指道:“在下也来添些彩头吧,若是龚前辈赢了,这枚宝石戒指便请笑纳。”

这颗宝石戒指价值不菲,他出手如此阔绰,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而他不惜身外之物,为此半开玩笑的赌赛下注,这份洒脱xìng情也算十分难得。

郭仙儿见唐天音主动为她添加赌注,当真心花怒放,娇声道:“好,龚掌门,咱们开始吧,我们各自先喝二十杯酒,然后再轮番向在座的诸位敬酒,谁先喝不下谁就算输,好不好?”

龚明孝豪气勃发,叫道:“好,咱们用碗喝怎么样?这酒杯太小家子气了,一时半会比不出高低。”

郭仙儿欣然答应,当即让划船的洱湖帮弟子换上碗来,两人顿时你来我往的对饮起来,每一碗都是一饮而尽,酒到碗­干­,豪态横生,直看得充当酒保的的洱湖帮弟子连连咂舌。

壹佰零八章 巧遇旧恶

林凤生、俞三白和唐天音几人在旁呐喊助威,眉开眼笑,大声叫好,陈凤仪听得也跑过来观看。只听得咕嘟咕嘟之声不绝,两人一口气喝了十多碗之后速度都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吞咽时已有些困难,喝完一碗过后需稍缓片刻才接着再喝。

林凤生笑道:“过量饮酒未免有伤身体,二位还是见好就收吧,我来做个公证,就算你们二人酒量相当,不相上下便了。”

郭仙儿又喝完一碗,示意酒保再满上,口道:“那可不成,我与龚老伯今晚是不醉不休。”

龚明孝抹了抹胡须上的酒水,叫道:“不错,今rì非得比出个高低不可,不然这女娃子可就要瞧不起你龚伯伯啦。来,满上,满上!”

俞三白笑骂道:“这老小子,为老不尊,又何必跟人家小姑娘一般见识。如此这般就算你赢了人家,也算不得是英雄好汉,有能耐就跟凤生比一比,敢不敢哪?”

龚明孝又­干­了一碗,叫道:“我倒还真没这个胆量,凤生贤侄的酒量我在点苍山是亲眼见过的,那真可谓是量大如海啊。要不你俩也来比一比啊!”

俞三白笑道:“那还用比么,凤生这小子喝酒那是我教的,徒弟难道会比师父厉害不成?”

空源手捻佛珠,面带微笑,一直只在一旁默默的观看。毕竟是得道高僧,自然不会像凡俗之人一样高声喧哗肆意大笑。但目睹故交好友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心中也着实欢喜。

两人现在喝的已经是第十八碗,龚明孝肚腹微微凸出,红光满面的道:“凤生贤侄天资聪颖,肯定早已青出于蓝,我看你是不敢比的了。”

俞三白经不住龚明孝的激将,叫道:“说酒量跟天资有关的,我今rì还是头一次听见。来来来,凤生,我俩也来比一比。”

林凤生兴致甚高,也不多做推辞,笑道:“好啊,但有言在先,只比一坛,俞伯伯可得让着小侄点儿。”

说着两人各自提了一坛酒,相互一碰仰头便喝,余人又大声喝起采来,郭仙儿和龚明孝也歇了酒碗停下来观看,将自己的赌赛暂时抛在了一旁。

不一会儿林凤生便将慢慢一坛酒喝得涓滴不剩,其间竟不停顿换气,俞三白则举着酒坛正自大口鲸吞。龚明孝哈哈大笑道:“三白老弟,你跟这女娃子一般爱胡吹大气,你已经输啦。”

郭仙儿听得道:“哎,龚掌门,我怎么胡吹了,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再来!”

龚明孝叫了一声好,两人当即又对饮了一碗。二十杯变成了二十碗,第十九碗下肚两人都已微微有了几分醉意,仍是高声招呼酒保倒酒。

唐天音见众人如此豪爽,大为心折,对着自己所乘的画舫喊道:“两位先生,这里的都是好朋友,你们也过来喝一杯吧。”

船舱中应声走出两人,一人五十余岁年纪,颌下蓄着长须,背负长剑;另一人年纪比前者要小上几岁,也是腰间悬着长剑。虽然同是出来游玩,两人却皆是神sè郁郁。

林凤生见到这两人心头一惊,暗道:“这两人不知是不是又要来寻褚老伯的晦气?难道莫老哥没有去昆仑山找他们分说么?”

原来这两人正是昆仑派的王世杰和吴仲,当rì他们师兄弟三人上牛肩山向褚青云寻仇,林凤生暗中见过这两人,而两人当时被莫衷是吓得落荒而逃,并没有注意到他,自然也就认不出他来。

两人走上船来向众人微微拱了拱手,既不自报家门也不请教众人姓名,神sè顿时又变得甚是倨傲。

唐天音见两人如此无礼,脸上略带一丝不悦,起身道:“二位先生,这几位都是我新交的好朋友,你们快来见过了。”

王世杰摆手道:“不必了公子,大家萍水相逢随意喝杯酒闲聊几句便是了,其余的便免了吧。”语气间颇为恭敬。

说着大喇喇的坐在众人之间,吴仲扭着头目光一直在陈凤仪和郭仙儿身上移来移去,神情古怪,呆立不动,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王世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拽了拽他的衣袖,他才心不在焉的坐下,目光却仍是不离二女。

郭仙儿和龚明孝此时正自赌酒,看不到吴仲垂涎yù滴的丑相也就罢了,陈凤仪却是恼羞之极,却也不便发作,只得-哼了一声背过了身子。

两人来大理的次数着实不少,对俞三白和空源这些天南武林高人也都有所耳闻,但其庐山真面目却从来未得一见,加之林凤生等人出来游玩不携兵刃,是以两人还道船上都只是些寻常游客,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连互通名号也是不屑。

林凤生暗暗好笑道:“这姓吴的真是死xìng不改,我且来捉弄捉弄他。”他心中暗暗恼恨吴仲的本xìng,不觉生出了戏弄之心。练了鬼谷遗法之后xìng情活泼,自然不会拘泥于此等无伤大雅的小节。

心想郭仙儿这人虽然生xìng豪放,但素来只喜欢年轻的美貌男子,若是得知这个形貌猥琐中年男子正在打她的注意,多半便要着恼,到时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吴仲。心中主意已然打定,但一时间却没有想到合适的办法。

正在这时郭仙儿由于喝得过猛突然被酒呛了一下,登时俯身咳嗽起来,胸前衣衫微微下垂,雪白浑圆的胸脯登时若隐若现,吴仲一见不由得两眼发直,身子不由自主的向郭仙儿挪了挪。一只手举起复又放下,似乎想要好心帮她拍背。

林凤生心中暗喜:“机会来了!”忽然起身道:“借过借过,在下到舱中再取几坛酒来,唐兄和诸位先宽坐片刻。”走到吴仲身后时,膝盖猛然一抬顶在他的右肘上,吴仲的右手登时向前荡出,啪的一声实实在在的拍在郭仙儿的ρi股上。林凤生假装不觉径直走过去,弯腰进了船舱。

陈凤仪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也转身跑到船尾掩口大笑,一只手拽着林凤生的衣袖直笑得花枝乱颤。林凤生躲在里面正自掩口大笑,被陈凤仪的笑声一勾,更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船头的俞三白和唐天音等人也是哈哈大笑。一里一外,笑声大作。

郭仙儿将酒碗重重顿在桌上,转过头来瞪视着吴仲,凤眼含威,一张俏脸直红到脖径中去,骂道:“不要脸的老东西!”

吴仲本就有对郭仙儿动手动脚的念头,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得不强行克制,此时“无意中”摸了美人一把可谓是正中下怀,虽然在众人面前出了丑却兀自面不改sè,反而嬉皮笑脸的将手放到鼻端用力嗅了嗅,一脸猥琐的道:“好香!”

话音未落突然啪的一声脸上**辣的吃了一记耳光,吴仲这才回过神来,只觉香风扑面,郭仙儿一只纤纤素手又打了过来,连忙双手齐伸急速向手掌上捉去。满拟就此好好调戏一番,哪知眼前一花,郭仙儿的手掌突然饶了开去,左颊一痛,又挨了一记。

郭仙儿收回手掌,远远放在鼻前作势闻了闻,皱着秀眉道:“好臭!”

吴仲又痛又怒,现在才知道眼前这美貌女子身怀上乘武功,自己实则是受了别人戏弄,霍的站起身来,叫道:“好啊,竟敢戏耍本大爷,你不想活了!”唰的反手拔出长剑便要动手。

王世杰见师弟受辱,心中也是又惊又怒,但不知眼前这几个人的底细尚不明了,不愿就此多生事端,伸手拦住道:“你这是­干­什么,只允许你摸人家姑娘,就不允许人家轻轻打你一下么。快将剑收起来,少在这丢人现眼。”

吴仲气呼呼的将还入鞘中,叫道:“小姑娘,快向大爷赔礼道歉,否则大爷绝不善罢甘休!”

郭仙儿叫道:“本姑娘打你两巴掌已是轻的了,哼,真该将你的狗爪子剁下来才是。赔礼道歉,想也休想!老sè鬼,臭流氓!”说完转身跑向船尾去了。

见陈凤仪和林凤生正自笑得前仰后合,也上前拉着林凤生撒娇道:“林师兄,林公子,人家欺负你师妹,你也不管么?”

林凤生叫陈凤仪和郭仙儿一起附耳过来,低声道:“这人名叫吴仲,曾经和我有过节,又是个老sè鬼,我正是想借你之手好好教训教训他,你可莫要生我的气啊。”说完又掩口笑起来。

壹佰零九章 暗藏危机

郭仙儿这才知此事全都是林凤生从中捣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嬉笑怒骂着捶打他,但心中却并无半点责怪他的意思。

林凤生笑道:“走吧,我和凤仪师姐这就替你出气去!这人胆敢打素心门第四大弟子的主意,当真是有眼无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三人说笑了几句便即出来。

吴仲正自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叫嚷道:“小贱人,你给大爷出来,不好好整治你一番誓不为人!大爷今晚一定要将你弄到手,叫你尝尝死去活来的滋味!”

俞三白等人虽感厌恶,却也不想被此人扫了雅兴,是以并不发作,反而陪笑劝酒,好言相慰。唐天音却已有些不悦,摇着折扇不说话。他口中的风言风语任谁都听得出来。

林凤生上前道:“吴大侠,你方才对我姐姐无礼,她可不依了,你说此事该当如何了结?”

郭仙儿年纪比他要长,因此在外人面前称是自己的姐姐,姐姐受了欺负弟弟挺身出头便也顺理成章。

吴仲一怔叫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吴,你是谁?方才明明是你先碰到我,我才无意中碰到你姐姐的,你们休要讹人!”

郭仙儿装出一副又气又羞的神sè,嘤咛一声躲入了林凤生背后,伸指在酒坛中蘸了些酒水抹在两边的眼角,复又探出头来假哭道:“你这老东西,你羞辱了我却还来说这种不要脸的话,当真没良心之至。好弟弟,你可要给姐姐做主啊。”

林凤生暗暗好笑,心道:“郭师妹这般能演戏,不入梨园为伶当真是可惜了。”霍啦一声抖开折扇,故作神秘的道:“也罢也罢。我不但知道你尊姓大名叫做吴仲,还知道你是昆仑派上官……那个……老前辈的高徒,来大理乃是找一个姓褚的人。”

他原本想说“上官老贼”,但此话毕竟不便说出口,因此当即改称老前辈。见吴已然仲察觉是自己“不小心”碰了他,看来自己捉弄人的本事还是不够高明,唯恐他紧咬不放夹缠不清,因此故意避开不提。

吴仲听得瞪大了眼睛,惊愕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这么多事故?”

林凤生悠然道:“这个嘛,就不劳你吴大侠费心了,可还记得半年多前在兰溪梅家的事情么?”

吴仲沉吟不语,脸sè惊疑不定,王世杰突然叫道:“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小子,姓莫的老叫花子就是你约来的。”

当晚他并没有看清林凤生的面目,但却听见过他说话的声音,人与人之间语言特xìng差别甚大,后世称之为“音sè”,十分容易辨别。当时林凤生曾出言请求莫衷是帮褚青云,因此略一回想便即想起。

林凤生笑道:“王前辈真是好记xìng,你们这次不会又是来寻褚老伯晦气的吧?”

王世杰冷哼一声并不答话,吴仲拍着桌子叫道:“你管得着么?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莫老儿此时远在大宋,你还能有什么倚仗!”

唐天音见三人语气间隐隐含有敌意,似是曾经有什么梁子,忙道:“在下此行乃是要到威楚府去走亲访友,但听说那里近几年不大太平,因此请了两位先生随行保护,并不是来找谁的麻烦的,林公子切莫误会了。”

说完将那枚作为赌赛彩头的宝石戒指送到郭仙儿面前,陪笑道:“郭姑娘,真是对不住了,这枚戒指便赠与姑娘,就当是在下替吴先生向你赔不是了。”

郭仙儿嘻嘻一笑,接过戒指放入怀中,娇声道:“那就多谢你啦。”

唐天音微微一笑,做了个四方揖道:“今rì真是对不住诸位了,不快之处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等就先行别过了,咱们他rì有缘再会。”

说着向王世杰和吴仲使了个眼sè,两人各自哼了一声起身便走,走到船舷跳板前回头狠狠瞪了林凤生一眼。唐天音又行了一礼随后跟去。

俞三白和龚明孝本就厌恶王吴二人的德行,自然也不加挽留,并不起身,只微微点了点头。

林凤生十分厌恶王吴二人,但对唐天音却甚有好感,当即也抱拳还礼,口道:“唐兄慢走,我等就不送了。”既然二人此来并非与褚青云为难,也就懒得再跟他们一般见识。

唐天音回头报以一笑,挥了挥手,三人走过跳板,往对面的画舫上去了。郭仙儿颇有些不舍,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忍住,随即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意,目送着唐天音的画舫缓缓离去。

俞三白奇道:“你怎会认识这两人?他们是什么来路?”

林凤生道:“这两人是昆仑派的,乃是姑姑家那个仆人褚老伯的同门师兄弟,去年我在姑姑家见过这两人。当时他们师兄弟三人围攻褚老伯,幸亏丐帮的莫老哥及时赶到,才将他们赶跑。这两人实非端士,不提也罢,我们再来喝。”

俞三白与梅云庭交好,知道褚青云的真实身份,也就不再多问,脸上却已流露出不满之sè。显是对王吴等三人的咄咄纠缠甚感不忿。

龚明孝叫道:“这种宵小鼠辈理他作甚,喝酒喝酒!”

陈凤仪笑道:“龚老伯,咱俩还没分出胜负呢,二十碗已经喝过了,谁先来敬酒呢?”

龚明孝年事已高,此时酒气上涌,已然有些力不从心了,笑道:“不比了不比了,算你赢了,你彩头都收了还比什么。这串珍珠你也收起来吧,我送给你啦。”

郭仙儿听得大喜,忙将珍珠收入囊中,没口子的向龚明孝道谢。眉花眼笑,丝毫不以方才之事为忤。

林凤生见状暗自有些扫兴,心道:“看来是白白让吴仲这厮占了便宜了,郭师妹竟然转眼间便忘了个­干­净。唉,她xìng情也未免太放荡了些。”

这时不远处己方的画舫上一阵sāo动,接着便听得扑通扑通几声,分明是有人落水的声响,素心门弟子的喝骂声也随风传来。众人一起循声望去,见船头上影影绰绰,像是有人在打斗。

过了片刻一只小船划了过来,一名洱湖帮弟子匆匆跳上船来,躬身道:“禀告盟主和几位前辈,突然来了一伙不明身份的人跟我们动手,属下等该当如何应对请盟主示下。”

几人都哦了一声,龚明孝眼花耳热,叫道:“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公然与义军为敌,真是反了他了!”空源和俞三白听得也站起身来。

林凤生皱眉道:“我先过去瞧瞧再说,大师和两位伯伯在此稍待。”

当即跳上小船,传话的洱湖帮弟子双桨急划,片刻间便已靠近敌情所在的画舫,林凤生不等小船停稳,已纵身跃上丈许开外的船头。

只见红莲青莲姐妹以及几名素心门弟子展开小巧擒拿功夫,正自和十数个浑身**的汉子游斗,虽然手中没有兵刃,却也丝毫不落下风。

林凤生不及细看,右掌起处已将两名汉子震下水去,左手折扇一探,又将一人兵刃挑飞,提气叫道:“大家快快住手!”

青莲和红莲听得登时招呼姐妹一起退后,齐声叫道:“师叔!”几名汉子微微一怔,随即齐声呼喝,转身向林凤生急扑过来。

林凤生朝红莲等人微笑示意,不避不闪,待几人冲近时身子陡然拔起,从众人头顶窜了过去,轻轻巧巧的落在素心门众人面前。

几名大汉一窝蜂的涌将过来却扑了个空,冲在最前面的两人被后面的人一挤,收势不及扑通扑通两声落入湖中。剩下几人一阵哗然,转回来恶狠狠的瞪视着林凤生,暗自嘀咕一时间不敢上前。

林凤生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无缘无故滋扰我等?”

几名汉子都是一身黑衣,劲装结束,头上也包着黑布头巾,虽然露出面容却是面生得紧。几人相互对望了几眼,谁也不答话,只是各自挺了挺手中的兵刃。

红莲道:“师叔,他们都是些失心疯,我们饮酒听曲儿正玩得高兴呢,这些人突然从水里钻出来,二话不说便用刀砍我们!”青莲等也纷纷称是,语气间满是气愤之意。

林凤生游目四顾,见其他舫上的众人也都受到了侵袭,看装束应该是眼前这伙人的同党所为。双方高呼酣斗,打得不可开交。不禁皱眉暗忖,想不通何以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来跟己方为难。

壹佰一十章 水鬼为名

此次游湖人数众多,因此分乘十艘画舫,暂抛俗务饮酒作乐,放任船只随意漂流,哪里想得到平静的湖光夜sè中竟会暗藏杀机,因此直到敌人攻上船来方才察觉。

除了林凤生等人所乘的坐船以外,都受到了不明来历敌人的袭击,这些船上除了船工都是女子,在外人看来自然要好对付得多。船只前后错落,远近不一,湖面又十分开阔,一时间更是难以相互照应,只得各自为战,勉力御敌。

林凤生正自思索,船舷晃了一晃,方才落水的几人又**的爬了上来,一人叫道:“弟兄们上啊,发什么愣!”

众人呼喝着又攻了上来。红莲等人不等林凤生发号施令,便即纷纷迎了上去。林凤生心想凭空猜测实难推断这些人的来历,唯有将其擒住方能问出端倪。

当即纵身抢进人群,右手手指连点,顷刻间点了几人的­茓­道。其中三人眼见势头不对,纵身跃入湖中,只露出一个头来远远的注视船上的情形,奇怪的是这几人眼见不敌却并不逃走。

林凤生向红莲道:“红莲青莲,看好这几个人,谨防他们的同伙再来捣乱。顺便细细盘问一番,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说着呼的一掌向船篷上的格窗击去,砰的一声已将格窗击下一扇。

红莲青莲姐妹恭声答应,将几名汉子踢倒在船头,挽起袖子叉腰喝问。但几人守口如瓶,翻着白眼不理不睬,并没有问出什么所以然来。如此一来一番皮­肉­之苦自是免不了的了。

林凤生将格窗运劲抛入湖中,深吸一口气猛地窜向湖面,双足在格窗上一借力,已跃上了数丈开外处的另一艘画舫。出手如电,又点倒了五六人,一人见机得早跃入湖中逃脱。

林凤生依样葫芦又击下一扇格窗,借力跃向另一艘画舫,人在中途,只听逃脱那人在湖水中大叫道:“来了极厉害的点子,大家快下水暂避!”

林凤生刚踏上船头,对方早已发一声喊一起跃入水中,飞快的游开数丈,浮在水面上指点叫骂。另外几艘画舫上的人听得示jǐng,也一起跃入湖心,湖面上登时人头浮动,稀稀疏疏的将九艘船围住,大约有上百人之多。

其余游船见状哪里敢在此多作停留,纷纷调转船头靠岸,船上不时传来几声女眷的惊呼。奇怪的是水里的那些不明来历之人并不阻拦,只是围住了林凤生等人所乘的十艘画舫。

陈其能划了小船过来,道:“盟主,看情形这些人应该是水鬼帮的贼人,我这就让弟兄们下水将他们结果了。”

林凤生摆手道:“且慢,这些人武功平平但水xìng极好,不必叫弟兄们去冒险。这水鬼帮是­干­什么的?”

陈其能道:“他们是盘踞在湖心孤岛上的盗贼,经常到周遭的渔村­干­些打家劫舍的营生,实是洱湖一带渔民的大患。本帮和他们有梁子,此次多半是冲着我们来的。”

此时不远处的一艘画舫突然着火,想是打斗时碰倒了灯盏所致。船上的素心门众人不识水xìng,惊慌失措之下尖声呼救,逃入水中的盗贼见状登时哈哈大笑。

林凤生道:“陈帮主,你先带人将我那些个师侄接应过来,我们先瞧瞧情形再作计较。”

陈其能点头答应,命帮中兄弟放下小船前去接应,说道:“盟主,这些贼人诡计多端,须得谨防他们潜水过来凿沉我们的座船。”

林凤生心头一惊,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陈其能道:“盟主放心,属下自有办法。”说着从小船上提起一捆渔网又道:“咱们用这个网这些小鬼王八蛋!”

林凤生点了点头,喜道:“那就有劳陈帮主打点了,我先到别的船上去瞧瞧。”见此法可行便放下心来,若是贼人果然要在船底动手脚,只要渔网一撒将下去,还没等他们游到船底便会像鱼鳖一般被渔网裹住。

林凤生身轻如燕,几个起落回到先前所乘的画舫,俞三白、空源等人一起围拢询问情况。林凤生便将陈其能的推想说了。

龚明孝道:“这个水鬼帮我听说过,那当真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自己找上我们最好不过,算他们倒霉,今晚便叫他们变成一帮真的水鬼。”

陈凤仪道:“他们祸害百姓,怎么这里的官府也不管管?”

俞三白叹气道:“若是各处的地方官都能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我大理国又怎会落到今rì这般内忧外患的局面,多半是这里的官员贪生怕死不肯出力吧。”

林凤生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今晚便出手将这些败类一网打尽,此乃义所当为之事,正是我义军上下的本分。”

几人听得大声叫好跃跃yù试,林凤生又道:“这些人熟悉水xìng,水上打斗正是他们的优势所在,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须得先想个法子将他们逼上船来才好。”

几人暗暗点头均觉有理,却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各自冥思苦想一筹莫展。

陈凤仪道:“我们将船靠过去,我用音波功逼他们上来。”

俞三白等人听得不由得心中一喜,林凤生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道:“此法只怕行不通,倘若他们潜入水下,你的音波便起不了效用。”

陈凤仪着急道:“那该怎么办才好?”众人随即又陷入沉思。

郭仙儿忽然欢声道:“我有办法!”转身进了船舱,提了一个革囊出来,秀眉一挑笑道:“我让这些毒蛇下水陪他们游泳。”她向来毒不离身,此次虽是出来游玩,仍是将毒物带了出来。

众人会意无不大喜,蛇类擅泳,人所不及,水鬼帮的人若不上船,势必遭到毒蛇噬咬中毒而死,此举既可逼得他们上船又可就此造成杀伤,可谓是一举两得。

林凤生提气高呼道:“洱湖帮众兄弟切勿下水,在船头准备迎敌!”声音远远送出,洱湖帮众人齐声回应。

郭仙儿嬉笑着解开革囊,将里面的数十条毒蛇一股脑儿的倒入水中,撮­唇­作哨发出咻咻的声音。

湖面上登时波光粼粼,毒蛇分头蜿蜒散开,细长的身影急速向水鬼帮的人移去。

水鬼帮众人大骇,污言秽语的大骂起来,突然听得一声惨呼,一人已经被毒蛇咬到,双手扑腾了几下便即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余人发一声喊,纷纷潜入水中。毒蛇并不追入袭击,只在水面上来回游动。

郭仙儿笑道:“看他们能在水里待多久。”林凤生等人也是笑吟吟的注视着水面。

这些人水xìng当真了得,直过了一盏茶时分才有人憋不住相继冒出头来,已游离了原先的位置十余丈远,各自张大嘴巴大口喘气。郭仙儿口哨声又起,水面上的毒蛇飞快的游了过去,几人忙又钻入水中。

其中有几人内息较长,潜在水底的时间比余人要久一些,浮上来换气时正逢毒蛇游近,登时被咬中头脸一命呜呼。

这些蛇既是郭仙儿随身携带的宝贝,自然是非同寻常剧毒无比。水鬼帮众人每换气一次,就会有数人丧命蛇口,小半个时辰下来已损失了二三十人,当真是人人自危,却始终无人上船。

林凤生心中忽然不忍起来,当即叫郭仙儿召回了毒蛇。龚明孝道:“他们已经没力气啦,快叫洱湖帮的弟兄们将他们捉上来。”

林凤生点点头,叫过一名洱湖帮弟子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洱湖帮众人纷纷下水,口中横咬匕首长刀,手足并用向水鬼帮的人游去。

水鬼帮众人拼命躲避毒蛇,早已有些心力交瘁,游动时手脚不听使唤,逃走的速度甚是缓慢,心中暗暗叫苦。

就当洱湖帮众人快要游近之际,湖心的芦苇丛中忽然划出十余条小船来,片刻之间便已向水鬼帮众人靠近,船上各自抛出一捆细细的长绳,像渔网一般铺撒开来,水鬼帮众人抓住绳索游上船去。船夫调转船头,众人从舱中各取了一支桨出来,合力齐划,飞快的向远处划去。顷刻之间便逃得远了。洱湖帮众人只得无功而返。

林凤生等人见到这一幕都看得呆了,感叹这些人神出鬼没来去迅速,果然不枉称水鬼二字。郭仙儿不由得埋怨起林凤生来,悻然道:“师兄,你方才就不该可怜他们,就应该叫毒蛇将他们全都咬死。”

壹佰一一章 无辜何罪

陈凤仪听得郭仙儿对林凤生有怨怼之意不禁有些不乐意了,虽然自己心中也有将水鬼帮贼人赶尽杀绝之意,但嘴上却说道:“不是天下人人都像你郭仙儿这般毒辣无情的,水鬼帮的人虽然作恶多端,却也未必人人都该死。师弟自是想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空源口宣佛号,合十道:“凤生常怀慈悲之心,不赶尽杀绝,这固然很好,只是这些人不除,洱湖百姓终究无法安生,却需想一个万全之策才是。”

众人一起点头称是,陈凤仪和郭仙儿仍是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个不休,一个说须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另一个则主张晓之以理,循循善诱。

林凤生止住二女道:“今晚是制服不了他们了,唯有明rì到县衙走一遭,借助衙门的力量给他们来个直捣黄龙。”

当即命人清点己方伤亡情况,所幸只有几名洱湖帮弟子受了轻伤,其余人俱都平安无恙。陈其能命帮众收回渔网,人没网到鱼虾倒是捕捞了不少,看来水鬼帮并没有想到要在船底动手脚。

此时对面的湖面上划来一只小船,船头一人出声问道:“林公子,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大伙儿都好么?”听声音正是唐天音。

林凤生见他不顾危险去而复返,心中着实感动,答道:“有劳唐兄挂怀,我等俱都安好!”当即叫人将画舫靠了过去,唐天音跳上船来,伸手虽然颇为敏捷,但似乎并不会武功。

唐天音闻言脸现喜sè,但看着湖面上漂浮的死尸随即露出害怕的神sè,颤声道:“这些是什么人,是你们的仇家么?”

林凤生摇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路数。”

唐天音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向俞三白、空源、龚明孝以及陈凤仪、郭仙儿等人逐一问安,拱手作别道:“既然诸位平安无事,在下就放心了,这就告辞了,各位多多保重。”

林凤生道:“不知唐兄在何处下榻,此时贼人只怕尚未远离,你只身一人恐怕不大稳便,不如小弟送你一程吧。”神sè间甚是诚恳。

唐天音笑道:“林兄弟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我的船就停在不远处的湖湾里,况且有王吴二位先生接应,当可无碍,就不劳动兄弟了。”

林凤生见他如此说也就不便多言,拱手道:“唐兄保重,明rì如有闲暇可到观音巷的平安客栈来,我等再把酒详叙。”

唐天音应了,上船离去。郭仙儿道:“我去送送他。”话音未毕已飞身落上唐天音的小船,两人比手画脚的说了几句话,小船才慢慢划远。想是唐天音婉言推辞,而郭仙儿却执意要送。

龚明孝望着唐天音背影道:“这后生家倒也颇有情义,人品很是要得,但他那两个自以为是的随从就不怎么高明了。”

林凤生笑道:“龚伯伯说的不错,那两人的确是凉薄之人。若非如此,小侄自也不会捉弄于他。”

众人调转船头靠回岸边,径自回客栈歇宿。林凤生吩咐陈其能明rì一早挑选一百名身手矫健的弟兄前来候命,俘获的十余名水鬼帮帮众也由陈其能押回帮中暂时关押,待明rì一并送往当地县衙治罪。

第二rì一早唐天音果然如约来访,林凤生便和他长谈许久,诗词歌赋乃至天下大势,谈得十分投机。两人年龄相差无几,本就互有好感,交谈之中不觉更为彼此的风采折服,大有相见恨晚之感。一起吃过早饭,唐天音才告辞离去,郭仙儿又一次起身相送。

rì近午时林凤生正要率众前往县衙,客栈的大门突然砰的一声飞开,随即闯入数十名官差,手中持着铁链、枷锁等捉拿犯人所用之物,将众人团团围住。

一个捕头模样的人越众而出,放眼细细打量林凤生等人,叫道:“这些便是昨夜在湖中殴斗生事的乱党了,全都给我拿下!”众官差齐声响应,一拥而上便要拿人。

林凤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知为何竟又无缘无故的得罪了官府,他们放着真正的贼寇不捉却来捉拿清白之人。细细一想已明其理,暗道:“多半是水鬼帮与官府暗中有勾结,昨夜袭击不成便恶人先告状,撺掇官差前来与我们为难。”

俞三白和龚明孝见这些官差是非不分胡乱拿人,不禁勃然大怒,拳打足踢登时将冲在前面的几名官差打倒。官差惊骇之下一阵大乱,那捕头叫道:“早就听说你们武功了得,难道你们要杀官造反不成?识相的快快束手就擒,免得罪上加罪!”

龚明孝骂道:“你们这群败类,什么狗屁罪上加罪,我等光明磊落犯了什么罪?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了,你可知这位公子是谁?”指了指林凤生,便要将身份表明。

林凤生使了个眼sè,说道:“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县衙的大老爷误会我们是乱党,我们这就跟随诸位差大哥前去当面澄明便了。诸位不可动粗。”

众人不明其意一阵愕然,但心知他足智多谋,此举必有道理,便只得依言退回。

那捕头哼了一声,道:“看来这小子就是这伙人的头儿了,先将他锁了!”

林凤生不慌不忙的将御赐折扇放入怀中,坦然伸出双手,任由官差上了锁链,向那捕头道:“我身后这些姑娘乃是昨夜受害之人,与我等并不相识,此事与她们无关,还请差头大哥高抬贵手。”

那捕头嘿嘿一笑,随即冷然道:“啰嗦什么,她们既是受害之人为何不来报官?我看多半是做贼心虚。将他们一股脑儿都带回去!”

众人见林凤生不但自己并不反抗,而且还叮嘱己方人等不可动粗,也就任由官差锁拿,片刻间五十余人不分男女,全都被上了锁链。官差口中喝骂,推推搡搡,将众人赶出客栈。

忽见巷口涌出百余名劲装结束的大汉,手中都拿着兵刃,横眉怒目的拦住了去路。正是陈其能奉命率众前来候命。

一名官差趾高气扬的上前驱赶,陈其能叫道:“你们这些不开放了盟主和三位前辈!”说着飞脚将那名官差踢了个筋斗。那名官差登时委顿在地,口中哼哼卿卿的爬不起来。

众人暗暗拍手称快,一心以为洱湖帮就是林凤生暗中安排的救星,心想地方官差都是些欺软怕硬的脓包角sè,势必会震慑于洱湖帮的声势作鸟兽散,己方自然也就兵不血刃得以解脱,人人心中大喜。

却听林凤生道:“陈帮主,不得无礼。你先带弟兄们回去听信儿,其间切勿多生事端。”

陈其能听得此言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呆了片刻躬身答应,抓耳挠腮的去了,百余名洱湖帮弟子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俞三白、空源和龚明孝都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高人侠士,可谓是万人景仰,所到之处风光无限,何曾受过此等闲气?素心门众人也是平素清高惯了的,谁都不愿委曲求全,无不心中愤懑。

此时见林凤生让洱湖帮众人退去,不由得更像是跌入了云雾之中,心中疑惑万分,均想若是到了衙门受到什么过分的侮辱,一世英名便难免付诸东流了。

众官差大都识得陈其能,见他堂堂一帮之主居然对眼前这书生模样的少年惟命是从,既感诧异又觉不安,嚣张气焰顿时大为收敛,对众人已不敢再像刚开始那样无礼喝骂,半推半请的押着众人回县衙。

走了大约一顿饭工夫,青石板道路转了几个弯,便见前面有一座大院,大门面阔三间,两侧有一对神态威武的石狮,正是喜赕的县衙所在。林凤生微微一笑当先昂然直入,俞三白等众人也紧随其后。

经过一条宽敞的大理石秘道,抬头便见大堂上方悬着书有“喜赕正堂”四字的金字匾额。堂内正中的公案后,一人身着官服,正襟危坐,约莫花甲之龄,肥头大耳,颌下留着一丛稀稀疏疏的花白胡须,乍眼一看倒也颇有几分威严之态。

壹佰一二章 作威作福

林凤生生平第一次进入公堂,心中颇有几分好奇,不等传唤便即步入堂中,游目四顾,竟将高高在上的县官视若无睹。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正面屏风上的“海水朝rì图”,红rì碧涛,sè彩鲜明。正上方又有一方匾额,上书“明镜高悬”四个楷字。

林凤生盯着匾额看了良久,想到眼前这位“青天大老爷”不明是非,偏信谗言,可谓是糊涂之极,这“明镜高悬”四字题在头上实是莫大的讽刺,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那县官见状将惊堂木重重的拍在案上,喝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还不下跪!”两旁的衙役敲着杀威­棒­,齐声大喊“威武”。

林凤生故作惊愕,茫然道:“在下是读书人,也要下跪么?”

县官见他相貌斯文,一身书卷之气,还道他果然有功名在身,也就不再理会,鼻中哼了一声道:“将其他人等都带进来!”

俞三白、空源和龚明孝三人当先入内,在林凤生身后站定,神sè自若,冷眼打量着那县官。陈凤仪、郭仙儿等女子随后鱼贯而入,站在三人身后,面带怒意,但却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那县官道:“老和尚等三人年纪老迈,不跪也就罢了,一­干­女子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登时有几名衙役上前喝骂,有的按头、有的踢膝,意yù强迫众女下跪,被红莲姐妹等几名女子飞脚踢翻在地。

那县官大怒,自签筒中拔出一支令箭扔下堂来,喝道:“这些女子藐视公堂,犯上作乱,给我重打三十大板!”

林凤生道:“且慢!这位大人,今rì传我等前来所为何事不妨直言,就不要在此作威作福了吧。这些都是我的属下,大人要打打我便是。”

那县官听得直气得浑身发颤,喝道:“大胆!一个小小的秀才,竟敢如此放肆,你道本官当真不敢打你么?来人啊,夹棍伺候!”说着又扔下一支令箭来。

两名衙役应声而出,将林凤生的十指放入一排两端系有绳索的细木棍之间,各自用力反向拉扯绳子,正是衙门刑讯逼供常用的夹棍之刑。

林凤生微微冷笑,暗运真气,十指用力并拢,此时木棍夹手指倒反变成了手指夹木棍,只听一阵轻微的喀拉喀拉之声,夹棍根根断裂,两名衙役用力太猛,登时摔了个四仰八叉。

众人见状登时哈哈大笑,素心门五十余名女子直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堂中的衙役也忍不住低头偷笑,如此一来公堂之中哪里还有半点威严肃穆的气氛可言。

那县官惊怒之下叫道:“反了反了!竟敢公然戏弄官差,你们是何方妖人,快快从实招来!”

龚明孝叫道:“什么妖人?你嘴里放尊重些!你这个狗官,有眼不识泰山,与贼寇同流合污,才是真正的妖人!”

县官怒不可遏又扔下一支令箭叫道:“将这老儿掌嘴一百!”两名衙役手持掌嘴专用你的木板应声上前,龚明孝快如闪电的侧身一撞,登时将其中一人撞飞。

另外一人挥动木板向龚明孝劈面打到,龚明孝冷笑一声,转身反手用肘一撞,喀的一声撞断了他两根肋骨,登时痛晕在地。其余衙役发一声喊一起涌上,都被龚明孝和俞三白抬脚踢倒。

林凤生也不加以阻止,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

那县官见两人如此凶悍,惊骇之下登时慌了手脚,大声叫唤众衙役制服暴徒,直想逃进内堂去。众衙役一连吃了几次大亏,心知这伙人手段了得,哪里还敢上前,只得吆喝着虚张声势。

林凤生笑道:“大人不必惊慌,我等并非凶蛮之辈,是不会轻易对朝廷命官动粗的。敢问大人尊姓大名?”

那县官颤声道:“下官牛清廉,乃是此地的知县。”说完胆气又壮了几分,脸sè稍有缓和。

大理国但凡地名中有“赕”者皆属朝廷直隶,府衙官员亦由朝中直接委派,品级比其他地方官稍高,牛清廉身为喜赕知县,算起来当属六品官。

林凤生点点头,又问了一遍道:“不知牛大人传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牛清廉重重哼了一声,傲然道:“本官得人举报称你等昨夜在洱湖上聚会,图谋不轨,还酗酒行凶,打死了二十余名本地渔民,可有此事?”

林凤生听得此言更加确信是水鬼帮恶人先告状,当即反问道:“敢问大人原告是何人,可否请出来当堂对质?”

牛清廉支支吾吾的道:“这个……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你只需如实回答本官的问话便是。”

林凤生道:“昨夜我等游湖赏玩那是有的,其间曾有贼人行凶以致发生打斗也确有其事,但受到侵害的乃是我等而非旁人。大人不去捉拿真正的乱党贼人,却将我等抓来刑讯,是何道理?”

牛清廉不觉有些张口结舌,沉吟了半晌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就姑且相信你,将死者的尸首抬上来!”

不一会儿众衙役和仵作抬了尸首进来,并排放在堂中,总共有二十余具尸体。每一具尸体的脸上肌肤都作青黑之sè,正是昨晚被毒蛇咬死的水鬼帮贼人。但身上俱都被换上了渔民的衣物,显是有人故意为之。

牛清廉道:“你可认得这些死者,是你们的人不是?”

林凤生摇头道:“我等并不识得这些人。”

牛清廉露出一丝yīn笑,又道:“据知情者所言,昨夜洱湖上只有尔等一众形迹可疑之人,那么这些人是你们杀的了?杀人偿命,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林凤生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因何而死,大人让仵作一验便知。”

郭仙儿笑道:“这些人多半是半夜打鱼时不小心被湖中的水蛇毒死的,大人可千万不要胡乱冤枉好人哪。唉,这可真是有眼无珠、糊里糊涂,竟将厉害的毒蛇当作了温驯的鱼儿,自己作死又怪得谁来。”

她这句话一语双关,水鬼帮和牛清廉皆成了讥刺对象,水鬼帮不自量力莽撞行事固然可笑,牛清廉不识林凤生、俞三白等人的身份,作威作福,更可谓是糊涂之极。

暂且抛开义军数万豪杰不提,单是林凤生、空源、俞三白和龚明孝四人,每一个都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高手,聚在一起更可谓是有万夫莫敌之勇,加之又有郭仙儿这样的用毒行家在侧,又岂是水鬼帮这等乌合之众所能直撄其锋的。

再者林凤生此时官封云麾将军,论官衔品级便已比牛清廉高出许多,更有御赐宝扇在手,对贪官污吏握有生杀大权,若是他大怒之下,牛清廉不但顶上的乌纱帽难保,而且只怕连小命也就此不在了。

当然这其中的关节牛清廉自是不得而知,当即命仵作查验尸体,确认这些人果然皆为中蛇毒而死,脸sè不由得又黯然起来,沉默了半晌才道:“尔等既非凶手,那此事暂且揭过不提。你们到底是什么,为何半夜偷偷摸摸的在湖上聚众集会,有何企图从实招来。”

林凤生神sè一凛,随即笑道:“大人真的想知道么?”

牛清廉沉声道:“本官问你你如实道来便是。”

林凤生道:“大人先将我的锁链打开,待我取一件信物出来,大人一看便知。”

牛清廉目光中露出恐惧之sè,方才见林凤生谈笑间便将夹棍捏碎,手段十分了得,怕他再次动手行凶,迟疑了良久道:“倘若尔等当真是无辜良善,本官到时自会还你zì yóu,现下案情未尚明了,还是暂且再委屈一下吧。”

随即又问道:“你的信物在何处?”

林凤生道:“就在我的怀中。”

牛清廉派了一名班头上前来取,林凤生退后一步道:“且慢,我这件信物十分重要,旁人是轻易触碰不得的。”

牛清廉有些不耐烦的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此贵重,那你自己取出来吧。”

林凤生道:“也好,如此就不劳烦大人了。只不过上着锁链取这件东西不免有些大不敬。”真气运转,双手向外一分,咔的一声铁链便从中断开。

牛清廉及众衙役见状惊骇万分,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来,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sè。

林凤生取出折扇展开,凑到牛清廉眼前,玩味的笑道:“大人看清楚了,莫要到时又胡乱加一个伪造圣物的罪名给我。”

壹佰一三章 毋自欺也

牛清廉见到当今皇上的亲笔题字和朱红sè的御宝,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脸上神sè古怪之极,当场拜伏在地,大磕其头咚咚有声,口道:“吾皇万岁。下官有眼无珠,将军大人恕罪……恕罪啊……”

段兴智此前早已向地方发出昭告文书,言明擢升林凤生为云麾将军以及御赐宝扇行使钦差职权等诸般事宜,严辞告诫地方官须清明廉洁,若逢其人莅临务须礼敬配合,是以牛清廉一见宝扇便知林凤生的身份。

众衙役见状不明所以,呆呆的看着林凤生,不知这文弱书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林凤生摇了摇折扇,道:“起来吧,大人以后可要明察秋毫,秉公断案,切勿徇私枉法,草菅人命。”

牛清廉连声称是,又磕了几个头才敢起身,向一­干­衙役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参见云麾将军!”

众人听得一起跪下磕头,可谓是诚惶诚恐,惊惧万分。

牛清廉当即命人打开了众人的锁链,看座奉茶,连连赔罪。空源、俞三白和龚明孝三人自恃身份,虽然心中着实恼怒,却也不便与他一般见识,教训了几句也就罢了。

陈凤仪和郭仙儿等一众女子却不依不饶,将牛清廉滔滔不绝的请罪之言置若罔闻。郭仙儿口齿伶俐,能言善道,便由她代为出头,只听她笑吟吟的道:“大人做官当真有些糊涂,依你如今这般做派,实非喜赕百姓之福。”

牛清廉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连声道:“下官该死,将军恕罪。”

郭仙儿清了清嗓子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便代云麾将军给你一点儿小小的鞭策吧。一来为那些曾经被你滥用私刑、屈打成招的无辜百姓讨个公道,二来也好让你长点记xìng,知道爱民如子的道理。”

牛清廉和众衙役理亏在先,况且林凤生位高权重,哪里敢抗辩,郭仙儿说一句便跟着说一声“是”,待郭仙儿说完,才敢低声下气的道:“只要能让各位姑娘消气,下官甘愿受罚。”

郭仙儿侧着头想了片刻道:“这样吧,你定是历来便爱滥用私刑,自己却是从未尝试过,那么今rì便也让你尝尝这其中的滋味。你方才叫人对云麾将军用刑,可谓大胆之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便也对你施以夹棍之刑以示惩戒吧。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的手下嘛,每人重打三十大板、掌嘴五十下,就算是便宜你们了。牛大人,你以为如何?”

牛清廉愁眉苦脸的道:“下官有眼无珠,听信了小人之言,实是罪该万死。多谢云麾将军手下留情,多谢姑娘赐罚。来人,夹棍伺候!”

两名衙役到刑具房换了新的夹棍,心中十分为难,却也不敢出言求情,迟疑了片刻终于咬牙对牛清廉用刑。绳索渐渐收紧,直痛得牛清廉杀猪般大叫,接着眼泪也出来了。

林凤生、空源、俞三白和龚明孝四人径自喝茶谈笑,对郭仙儿的举动不闻不问,正是想让牛清廉体验一下刑罚的痛苦与残酷,rì后推己及人,以法理服人。

郭仙儿笑道:“牛大人现在知道滋味了吧,他rì对人用刑的时候可得查问清楚点儿,莫要再糊里糊涂的得罪了大人物。”

牛清廉有气无力的不停点头,正所谓十指连心,十根手指同时受刑,其痛苦可想而知,到后来终于支持不住,求饶道:“请姑娘行行好,饶了下官吧,下官实在是受不住了。”

郭仙儿道:“不行,须得待到绳子拉断为止。”

牛清廉苦苦求饶无果之下只得咬着牙勉强忍受,全身痛得直发抖,额头上大汗潸潸而下。

夹棍上的绳索十分结实,方才林凤生乃是以内力震断了绳索,而牛清廉自是没有这个本事的,两名衙役使尽力气夹棍仍是完好无损,牛清廉的十根手指却被夹得直yù折断,鲜血淋漓,一张老脸憋得通红,已没有力气叫出声来。

林凤生道:“算了,郭师妹你就别再折磨他了,我相信经过今rì之事牛大人必会做个好官的,也断然是不会滥用刑罚了。是不是,牛大人?”

牛清廉痛得直yù晕倒,双膝一软又跪下磕头,口中连声称是。

众衙役中只有稍有官职的挨了板子,其余人得以免去一番皮­肉­之苦,掌嘴之刑则一概免去。无不对林凤生敬畏有加,大加颂扬。

折腾了半天rì已过午,林凤生当堂一坐,将御赐宝扇端放公案之上,说道:“牛大人,你可知道洱湖上有一个为害乡里的水鬼帮么?”

牛清廉战战兢兢地道:“知道知道,下官知道。水鬼帮人多势众,又占据了地利,下官多次派人前往剿灭,都以失败告终,下官无能有辱使命,请将军责罚。”

龚明孝冷笑道:“只怕那水鬼帮的匪首是你牛大人的好朋友吧,有了你这份交情,水鬼帮自是高枕无忧了,是不是?”

牛清廉脸上变sè,怯怯地道:“龚大侠,冤枉啊,水鬼帮真的很厉害,下官和属下本领低微,实在不是他们的对手。云麾将军,你可要相信下官啊。”

林凤生微微一笑道:“好啦,牛大人你也不必假装清高了,今rì之事无论有何内情,统统既往不咎。你若再不尽不实谎言相欺,那我可要不高兴了。”

牛清廉心知再也无法隐瞒,只得将实情一五一十的禀告。原来水鬼帮探子见林凤生等人夜间游湖,排场十足,误以为是富商巨贾出游,便生出了谋财害命之心,于是派出帮众袭击。

岂知遇到了高手,险些全军覆没。大败之下仍是心有不甘,又派人暗中探知了众人落脚的客栈,买通牛清廉设下了这栽赃嫁祸的毒计。商定大肆勒索钱财,双方五五分账。

众人听得直将牛清廉骂了个狗血淋头,林凤生虽然早已才道他与水鬼帮有勾结,但此时听他亲口说出来也不禁凛然心惊,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怒道:“你身为地方官,却不知自律,勾结匪类,谋财害命,当真是无法无天,你可知罪么?”

牛清廉胆战心惊,跪下连连磕头。林凤生道:“此次本将暂且网开一面,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既然你说县衙的官差不是水鬼帮的对手,那么我便请些帮手给你好了。你尽快率众前去清剿水鬼帮的贼人,我他rì路过若是再听得这些贼人依旧为祸乡里,为你是问!”

牛清廉初时听得林凤生问罪,还道今rìxìng命难保,岂知乃是叫他去攻打水鬼帮,登时喜出望外,连声称是,当即命人准备酒席替众人接风洗尘。

林凤生道:“不必了,我等还有大事要办,即刻便要启程赶往京师,听候皇上的差遣。你只需将我交待的事办好,我便十分承情了。”

当即派人叫陈其能前来,命他率领洱湖帮配合牛清廉清剿水鬼帮。陈其能未能跟随前往威楚府平定匪患,不禁有些怨言,但心知林凤生叫他与官府联手实则是监督牛清廉,心想左右都是为民除害,也就只得遵命。

林凤生道:“牛大人,陈帮主,我们这就要走了,你们二人这便开始商议部署吧,不必送了。”

两人躬身答应,送到大堂门口。

出了大堂,俞三白见门口的柱子上有一副楹联曰:“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想及牛清廉的所作所为,心中大是愤怒,一声冷笑,拔出长剑随手挥了两下,柱子上木屑纷飞,楹联登时稀里哗啦的碎落在地。只吓得牛清廉又跪倒磕头,久久不敢起身。

众人出了县衙,龚明孝道:“盟主贤侄,就这么放过那个狗官,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郭仙儿也道:“是啊,那些死尸昨晚明明不是穿着这样的衣服,他们却故意换上渔民百姓的衣服,显是想栽赃嫁祸于我们,用心当真好不yīn毒。”其与众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都有些愤愤不平。

林凤生道:“算了,经此一事他想必不敢再如此胡作非为了,暂且放过他吧。”

俞三白道:“你为何不早些表明身份,害得我等沦落成阶下囚。我们倒还没什么,只是为难空源师兄了。大德高僧受此侮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空源微笑道:“这也没什么,一切皆是虚幻,不动则不伤。凤生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壹佰一四章 新仇旧恨

林凤生心中着实有些歉疚,说道:“今rì真是委屈诸位了,还望多多担待。水鬼帮根深蒂固,想要尽数铲除耗时必多,我等另有使命难以分身亲为,唯有假以地方官府之手。”

众人听得颇觉有理,纷纷点头称是,一时间却想不明白这两件事之间有何关联,即便他一开始便取出御赐宝扇表明身份,若有差遣牛清廉一样也不敢违抗。

林凤生看看众人,微笑道:“我若是过早的表明身份,牛清廉不知所谓,办起事来难免敷衍了之,若非他阳奉yīn违,水鬼帮即便不灭也不致如此猖獗。现下他将我等全都得罪了,而且我们又掌握了他与水鬼帮勾结的把柄,他做贼心虚,心中一定十分惊恐,情势自然也就不同了,清剿水鬼帮一事上必定会不遗余力。”

众人听得他的良苦用心,登时恍然大悟,心中佩服不已。素心门一众弟子对他们这位小师叔更增敬仰之情,咭咭格格的交口称赞。

陈凤仪笑道:“我知道了,这叫做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是怕你在皇帝面前告状。”

郭仙儿一本正经的道:“好在林师兄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否则那姓牛的可就要倒大霉啦,杀头抄家那是在所难免的了。”

林凤生叹了口气道:“也可以这么说吧,我并不奢求他感恩戴德,只希望他能做个好官,造福喜赕百姓。”

回到客栈众人正自收拾行装准备上路,陈其能火急火燎的进来,一见林凤生便道:“盟主,我求你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

林凤生听他说得郑重,问道:“什么事,陈帮主请讲。”

陈其能道:“属下挑选了帮中二百名jīng­干­的弟兄,此刻就在大门口外候着,希望能追随盟主前往威楚效命。”义军初建人心振奋,此次奉命前往威楚平匪患,各门各派自是争先恐后。

林凤生明白他的心意,说道:“陈帮主,这些弟兄还是留下和你一起铲除水鬼帮吧,水鬼帮盘踞多年,你和牛大人只怕有几场硬战要打呢。”

陈其能道:“这二百弟兄主动请缨,誓要跟随盟主奔赴威楚,杀贼建功,扬我义军和洱湖帮的威风。还望盟主务必收留。水鬼帮的事请盟主放心,若是水鬼帮有一息尚存,我就没脸见你。”

林凤生微微一笑,见他如此坚决也就答应了,说道:“水鬼帮若有投诚之意,不妨给他们一条生路,留着他rì和我们一起上阵杀敌。好男儿自当战死沙场,死在自己人手上未免忒也窝囊。”

空源道:“如此阵势,我们佛塔寺众僧可也不能落后,老衲这就回去调一百名武僧前来,随盟主一起前往楚威府杀贼。”

林凤生笑道:“大师和寺中的师兄们都是方外之人,莫为俗事扰了清修,此次就不必同往了。”

空源怫然道:“凤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来,威楚盗匪危害百姓,正是我佛门中人入世度化之时,你这么说可有些瞧不起老衲啦。”

林凤生无奈,只得命陈其能派船送他横渡洱湖,返回­鸡­足山。

众人又在客栈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便即启程赶往太和城。有了洱湖帮二百人加入,可谓声势浩大,众人意气昂扬,浩浩荡荡,一路向太和城进发。

出得喜赕,忽闻身后马蹄声急促,三乘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昨晚在洱湖上相识的唐天音,身后两人自是王世杰和吴仲。

唐天音打马驰近,翻身下来道:“林兄弟,我是来给你送行的。”

林凤生迎上去拱手道:“唐兄有心了,此去威楚府山高路险,唐兄一路务必多加小心。不rì小弟便即前来,你我再把酒言欢。唐兄请回吧。”此前相谈之中林凤生已将自己的身份告知。

唐天音喜道:“那再好也没有了,今rì就此别过,等你哪rì到达威楚,愚兄为你接风。”

两人挥手作别,却听吴仲叫道:“姓林的小子,先别忙便走,大爷有话跟你说。”

说着和王世杰一起驰马过来,神sè颇为不善,唐天音道:“二位先生这是要­干­什么,林公子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不得无礼。”

王世杰沉声道:“公子,此事你就别管了,我们不会过分为难他的。”

唐天音急道:“万万不可,你们今rì要是敢对林公子无礼,就不要再跟着我。”

王吴二人见他极力回护,不觉有些踟蹰之sè,却并无退让之意。

林凤生心知两人必是对自己请莫衷是助褚青云之事耿耿于怀,无非想要刁难自己一番出气,笑道:“二位大侠兴师问罪,晚生哪里担当得起?那么晚生便给二位赔个不是吧,我们到湖边的大柳树下详叙如何。”

唐天音心中焦急,连使眼sè示意他不可答应,林凤生道:“唐兄不必担心,小弟自有分寸。”

俞三白见状叫道:“凤生,要不要俞伯伯帮忙?”龚明孝也道:“又来两个不开眼的糊涂蛋,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瞧瞧去。”说着两人并肩走了过来。

林凤生笑道:“两位伯伯,你们带众人先行,我与唐兄叙叙旧,稍后便至。”

两人听得也就不不再多问,龚明孝笑道:“三白老弟,咱们走吧,这两个龟孙还不够凤生贤侄塞牙缝的呢。”两人哈哈大笑,率领众人先自去了。

陈凤仪将林凤生的血心宝剑送了上来,神sè间稍显担忧。林凤生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接过宝剑道:“凤仪师姐,你也去吧。”

陈凤仪点头道:“一切小心。”跟上了在不远处等她的郭仙儿。郭仙儿冲唐天音挥了挥手,两人一起去了。

吴仲yīn笑道:“小子,看你的架势是个官宦子弟吧?跟班还着实不少。算你有种,只是到时别说我们师兄弟以大欺小。”看来唐天音并没有告知二人林凤生的身份,是以只道是贵胄子弟出行。

林凤生笑而不答,径自朝湖边的一棵大柳树下走去,唐天音牵了马随后跟来,说道:“林兄弟,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是存心要找你的麻烦。”

林凤生心中颇为感激,握住唐天音的手道:“唐兄放心,他们占不到便宜。你就在一旁看好戏吧,只是别怪小弟欺侮你的随从便了。”

唐天音道:“林兄弟说的哪里话来,这两人桀骜不驯,目中无人,你能替我教训他们一下最好不过,我感激你好来不及呢。那么你多加小心,这两人武功着实了得。”说着用力捏了捏林凤生的手心。

林凤生点点头,背靠着树­干­,朗声道:“两位大侠,有什么见教不妨直言。”

王世杰和吴仲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了一阵,这才催马过来。

吴仲道:“咱们今rì这是以直报怨,要怪就怪你当rì多管闲事,约了姓莫的老叫花子与我们为难。昨晚你串通那臭女人捉弄我,弄得我好不难堪,顺带也一并算算。”

林凤生笑道:“我们原本也不想管你们的闲事,只是你们以多欺少三个打一个,我们就看不下去了,况且你们扰了我和莫老哥喝酒的兴致,他自然就不能不闻不问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是英雄好汉的所为。”

顿了顿又道:“你非礼郭师妹,她心胸豁达不加追究,你该庆幸才是。怎的反倒怪起我来了,这真是奇哉怪也。也罢,你想怎样?”

吴仲哼了一声道:“要么你向我和师兄磕头赔罪,要么和我们师兄弟比划比划!我们也不过分的难为你,你只需在我手底下走得了十招,此事便算是就此揭过。”

林凤生道:“好啊,那我们就来比划比划。我更是从来不为难别人,你们打输了就不必向我磕头赔罪了。”

王世杰见他拒不赔罪,根本没将己方二人放在眼里,大怒道:“好小子,今rì不好好教训你一番,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唰的反手拔出长剑,双足在马背上一点,向林凤生急扑而至。

林凤生待他扑近,上身后仰,脚步向前急进,已从他下方滑了过去。吴仲对他这位二师兄的武功素来钦佩,只道林凤生必然难逃其手,正在马上幸灾乐祸的看热闹,忽觉眼前一花,林凤生已绕到他背后,忙纵马驰向湖边。

林凤生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口中笑道:“吴大侠,今rì天气这么热,你是要下水游泳么。”说着呼的一掌向他背上击去,掌力疾吐汹涌而至。

壹佰一五章 士别三日

吴仲听得掌力激起的风声心中大骇,只觉背后和左右两侧皆被对方掌力所笼罩,只得急忙向前窜出。身子已在湖水上空,既无处借力又不能凭空折回,力道一尽身子便向下坠落,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林凤生道:“吴大侠真是好兴致,那么你慢慢游吧,待我先向你师兄王大侠讨教几招。”

王世杰见他身法如此之快,更是惊愕万分,何曾想到短短大半年光景,林凤生的武功竟会jīng进至斯,不敢大意,剑光霍霍绵绵而上。

林凤生好整以暇,见招拆招,口中不时调笑几句,竟如与同伴嬉戏一般。

拆得十余招,吴仲**的爬上岸来,怒道:“小子,使yīn招,看我怎么收拾你!”剑走偏锋上前助阵。

林凤生心知他们有一套相互配合共进共退的剑法,虽然并不畏惧,却也不愿与他们多做纠缠,当下使出踏雪寻梅步,一阵风般从两人中间掠过,右足轻轻一点便上了停靠在岸边的一排小船上,叫道:“我可是出言提醒过你的,你自行跃入水中又怎怪得我来。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是从来不使yīn招的。”

王吴二人呼喝着追赶而来,也腾身落在林凤生左右两侧的小船上,长剑此来彼往向他疾刺。小船摇摇晃晃,两人大感不适,剑法使出来不觉尺度偏差,哪里刺得着林凤生半片衣角。林凤生仗着轻功了得,窜高伏地如在平地,登时将两人耍得团团乱转。

斗了片刻两人直累得满头大汗,却始终奈何不得林凤生,相互使了个眼sè,王世杰剑招骤然加紧,吴仲便腾出手来见缝Сhā针从旁突袭。

林凤生心道:“当rì见他们跟褚老伯动手,武功颇为不弱,怎的现下反而越来越不济了。想必是这两人高傲自大,固步自封所致,这真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他此时武学修为骤升,眼中看来王吴二人的武功不免显得低下,这正如一个大字不识之人初时见到小儿涂鸦便觉得很了不起,而一旦练就了一手好书法,再看别人写的字时便会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心念甫毕发掌逼开王世杰的长剑,吴仲的长剑又已从另一侧刺到,索xìng闪身抢上了他所在的小船,双足分别踏在两边的船舷上,用力左右摇晃。

吴仲站立不定身子随着小船摇来摇去,大喝一声一剑照林凤生当头劈下。林凤生顺手抓起拴船的缆绳向他剑上缠去,嚓的一声轻响,绳子登时被剑锋割断。林凤生乘势跃回岸上,右足用力在船头一蹬,吴仲所在的小船登时箭一般向湖中荡去。

吴仲面朝岸上,而小船则是骤然急退,毫无防备之下,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啊哟一声,俯身又栽入水中。此时小船离岸边已有七八丈远。

王世杰惊怒交集,大喝一声飞身向岸上扑来。林凤生一掌拍出,凌厉的掌风又将他逼回船头,随手拔出宝剑一剑斩断了缆绳。

王世杰见他斩断缆绳,心知他必定又要故技重施,挥剑护住胸腹要害再度跃起。林凤生嘻嘻一笑,长剑一挑将拴在船头一端的缆绳挑起,缆绳像灵蛇一般缠住了王世杰的双足。与此同时林凤生一声清啸,双掌齐推,掌风掠过水面刮起一层细浪,将小船向湖心推去,王世杰随之被拖入水中。

林凤生的掌力何等强劲,王世杰所在小船被推入湖中几达十余丈远近,足足比吴仲远了一倍有余。王吴二人各自爬上小船,指着岸上大骂。

渔民怕小船失窃,因此船上根本没有放置浆或竹篙,两只小船在湖中直打转,二人既不会划船又自恃身份不愿泅水,又急又羞,只得用左右交替双手划水。两人虽然以手代桨但小船仍是不听使唤,忽左忽右前进速度十分缓慢。

林凤生站在岸边笑道:“两位大侠,你们既然不会划船,便抓两条大鱼来骑骑吧。”

唐天音听得看了看王吴二人的窘态,也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林兄弟,想不到你本领这般高强,妙极妙极啊。”

林凤生笑道:“小小手段,唐兄见笑了。这两人气量狭小最是记仇,不知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唐天音目光微微闪烁,迟疑了一下才道:“我本是宋人,家叔曾是往返于大宋和大理之间的茶商,年轻时爱上了一个威楚女子,那便是我婶婶了,后来终于结成连理定居在了大理。不久前家叔来信说,对我们一家人甚是想念,加之堂弟好事将近,让我们一家人前往威楚做客证婚。怎奈家父年事已高,经不起长途跋涉,便只得派我独自前来。”

林凤生听得他是大宋人氏,只身远涉异国他乡,一路上只怕经受了不少苦难,同情之心油然而生,说道:“唐兄来到大理,就是小弟的客人,今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向小弟开口,小弟绝无袖手之理。”

唐天音笑道:“那就多谢林兄弟了,能识得林兄弟这样义薄云天的少年英雄真是三生有幸。”

指了指湖面又道:“我一路来到大理,听说进来威楚一带匪患猖獗,心中着实害怕。有一rì在道上见这两人跟人动手,武功很是了得,于是便花重金雇了他们随行。”

林凤生沉吟道:“这两人一向自命清高,怎的突然­干­起保镖的行当来了?真是有些奇怪。”

唐天音道:“听这二人说他们跟他们的师兄闹翻了,心里很不痛快,于是出来江湖上散散心。”

林凤生道:“他们还有一个大师兄叫刘静海,这我是知道的,但据我所知三人一向是一个鼻孔出气,怎会突然翻脸呢?”

唐天音道:“好像是他们的那个师兄当了他们那个门派的掌门,他们二人心中很不服气,一气之下便与师门决裂了。他们没多说,我也就没多问,他们只要将我平安护送到威楚,我与这二人之间就再没什么­干­系了。”

林凤生听得恍然大悟,忖道:“看来是莫老哥上昆仑山找过他们了,并指定刘静海做掌门人,这两人心中不服却违抗不得,怨愤之下终于翻脸不认人。两人落魄江湖,为了生计不得已才­干­起保镖的行当来。”

事实与他的猜测同出一辙,莫衷是一回到大宋便上昆仑山化解他们与褚青云的仇怨,最终选定了刘静海担任掌门,王吴二人心中不忿,索xìng叛离了昆仑派。各自觊觎已久的掌门大位花落别家,两人心中自是十分窝火,此来偶遇林凤生,满拟拿他好好撒撒气,怎知反过来被耍了个手忙脚乱。

吴仲见林凤生如此本领,心中已有些怯了,高声叫道:“姓林的小子,有种就将大爷弄上岸去,咱们再打过!”

林凤生道:“王大侠不必动怒,先听我说一句话。你们rì后可要对唐公子客客气气的,你们拿了雇主的钱却不听人家的话,未免有些于理不合,你们答不答应?”

吴仲叫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干­你什么事了?再者说我们一直对唐公子礼敬三分,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林凤生和唐天音相视一笑,不愿再与他们多说,见不远处有一丛苦竹,当即挥剑削了两根丈许长的竹竿,递给唐天音道:“唐兄,你要多提防这两人,我要走啦,你将竹篙抛给他们吧。”

唐天音接过竹竿,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感激之sè,说道:“林兄弟保重,咱们威楚见了。”

林凤生点点头,牵过王世杰的马道:“唐兄,借匹马一用。”

唐天音道:“好,林兄弟尽管取用。”

林凤生上了马背,调转马头正要上大路,忽听丈许开外的柳荫中传出一阵娇笑,郭仙儿的声音道:“师兄,等等我。”

哗啦一声柳枝分开,郭仙儿从树上跃了下来。林凤生此前与王吴二人周旋,竟没察觉她何时折回,笑道:“师妹,你躲在树上­干­什么,扮猴儿么?哦,我知道了,你是舍不得唐公子,是以偷偷回来多瞧他两眼。”

郭仙儿被他说中心事,不由得羞红了脸,腼腆的道:“才不是呢,我是见那两个人气势汹汹,怕他们对你不利,才留下来做你的帮手的。”

林凤生心知她必是对唐天音暗生了情愫,但观察唐天音对她的言行神态,却貌似有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微微一笑道:“那就多谢师妹的好意了。我们走吧。”

郭仙儿点了点头,走过去道:“唐公子,保重了,咱们后会有期。”

唐天音笑道:“好,郭姑娘,你也保重。”说着将自己的坐骑牵了过来,将缰绳递在郭仙儿手中。

郭仙儿甜甜一笑,道:“这匹还是留给你吧,我要那匹。”

说着飞身上了另一匹马的马背。如此一来已各自将王吴二人的坐骑占为己有,一提缰绳,纵马疾驰,不一会儿便赶上了众人。

壹佰一六章 如隔三秋

林凤生让出坐骑,叫来两名洱湖帮弟子,说道:“烦请二位大哥先行赶往太和城,去找丐帮的周舵主,传我的号令,让他招呼各派在城外的废园中相待。”郭仙儿也跳下马来,将缰绳递了过去,两人躬身受命,上马绝尘而去。

大队人马随后步行,一路无事,傍晚时分便到了京都太和城,林凤生当即带领众人径自赶到约定地点与义军群豪会合。

城外向西外三里处的废园内外熙熙攘攘,已聚集了不下四五千人,各门各派均已陆续赶到,北方一带路程偏远的丹霞观等派也已赫然在列。想是杀贼心切抄了近路,是以才没在途中相遇。众人见盟主到来一阵欢呼,周济怀、红石道长、妙乐、杨二拐以及各派掌门一起上来厮见,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丐帮云南分舵曾在这座废园里举行过锄jiān大会,自然而然的成了此间的主人,众弟子杀­鸡­屠狗,备下酒浆招待义军群豪。晚饭过后,一群侍卫拥着传旨太监前来,宣林凤生进宫面圣。

林凤生吩咐群豪在园中暂歇,便与俞三白一起进宫。

段兴智听得福将归来,早已在偏殿等候,一番寒暄过后,君臣三人便坐下叙话。

刚谈得几句,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中,段徵羽、梅若雪和芸儿三人一起进来,相见之下自是十分欣喜,拉住林凤生问长问短。

梅若雪幽幽叹了口气道:“古人说,一rì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和表哥足足有十rì不见,那是如隔三十秋了。表哥,我还真有点儿想你了呢。”

几人见她一脸的天真无邪之气,语气诚恳之极,忍不住大笑起来。段徵羽道:“还真是,哎,我说凤生哥哥,那rì你为何偷偷的走了,也不带上我们,真是好没良心。”

芸儿也不甘落后,埋怨道:“就是啊,我们几人心中是又怨你又担心你。”

林凤生笑道:“几rì不见,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我和俞伯伯此行险象环生,你们道是好玩的么。”

梅若雪撅嘴道:“你是知道的,我不怕危险,而且关键时候还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呢,你也太不够义气了。听说你这便要去威楚平匪患,到时你可一定要带上我。”

段徵羽欢呼雀跃的道:“我也要去,身为大理国公主,天天待在宫中,对百姓的死活不闻不问,未免于心难安。父皇,你准不准我去?”

段兴智微笑道:“你有这份心意当然很好,只是你既不会武功也不懂得用兵之道,你去了只有给凤生和你俞伯伯增加累赘,还是别去了吧。”

段徵羽心中老大不乐意,拉住段兴智的袍袖甜言蜜语的撒娇。

梅若雪道:“皇上,你就让她去吧,这叫做御驾亲征,义军必定大受鼓舞,个个奋勇杀敌,我们才能打胜仗哪。”

段徵羽喜道:“不错不错,若雪姐言之有理。公主御驾亲征,众将士士气大振,贼寇望风披靡。”心中着实觉得这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当真是眉飞sè舞。

说完又侧着俏脸沉吟道:“不对啊,只有父皇亲自带兵方能称为御驾亲征,嗯,是了,我这是鸾驾亲征。嗯……凤驾亲征似乎也说得通。”

林凤生和段兴智等人见她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却又说得如此煞有介事,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俞三白笑道:“徵羽啊,战场上刀剑无眼,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几个小丫头还是乖乖的待在宫里静候佳音吧。”

三人哪里肯依,吵嚷着要做花木兰、穆桂英一般的巾帼英雄,大殿之中尽是她们三人咭咭格格的说笑声。

段兴智笑道:“好啦,你们三个小丫头不要胡闹了,快去吩咐御膳房设宴。凤生现下可是我的爱将,可不是你们的玩伴。快去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三人心中老大不乐意,一个个撅着小嘴出去了,但眉目间却是笑意盈盈。

段兴智道:“凤生贤侄,此次探访各派情况如何?”

林凤生道:“托皇上的洪福,北方一带的武林同道俱已加盟义军,现下大部已在城外聚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便可奔赴威楚灭寇。”

段兴智大喜,道:“你果然是我的福将,此番真是辛苦你了,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是。”

林凤生道:“此乃小侄份所当为之事,况且这也是俞伯伯和几位前辈的功劳。不知蒙古大军近来有何异动?”

段兴智道:“据边关探子回报,蒙古大军行进甚慢,现正在吐蕃的理塘一带休整,但这无疑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只怕是要加速南下了。”

俞三白道:“来得好,反正早晚都是一战,待我义军灭寇归来做先锋,好好会一会蒙古人的大军。”

段兴智大喜道:“好,那我就预祝二位早rì灭寇凯旋,来rì便让蒙古人好好见识见识我大理国的猛将之威。”

不一会儿御花园中已开出席来,依旧是在荷塘的长亭中,林凤生和俞三白已用过晚饭,却也不便驳了段兴智的面子,只得入席作陪。

席间段徵羽又说起要同往威楚之事,段兴智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说道:“好吧,既然你执意要去那我也不拦你,但是这一去风尘苦难在所难免,到时可别怨父皇不疼你啊。”

段徵羽大喜,没口子的答应,随即又央求林凤生传授几招防身自保的武功,说道:“我能自己保护自己,这样就不会拖累你和俞伯伯了。”

林凤生听不禁有些为难,自诩所习皆为高深武学,实非一朝一夕所能领会的,沉吟道:“我的拳脚功夫有限得很,实在没有什么适宜的功夫教你,不如请俞伯伯指点一二吧。”

段兴智叹气道:“相传我段氏先人曾有一套十分神妙的步法,使将出来动如脱兔,变幻莫测,堪称防身逃命的无上绝技,只可惜到如今已然失传了。”

顿了顿又道:“我段氏子孙一代不如一代不说,如今又遇上外敌侵略,这真是屋露偏逢连夜雨啊。”说完又长长叹了口气,神sè甚是落寞。

梅若雪听得他自夸自家步法神妙,暗暗有些不服气,心道:“你段家的步法了得,我梅家的轻功可也不差。”听得后一句却又忍不住同情惋惜,起身道:“皇上不必唉声叹气,我来当徵羽妹子的师父便了,教她一些神奇的步法。只是不知道她的悟xìng如何。”

段徵羽喜道:“真的么,你肯教我?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会好好学的。”

梅若雪得意道:“自然是真的,表哥的轻身功夫也是我教的呢,现下你俩都算是我的半个徒弟了。”

段徵羽听得更是惊奇,问道:“凤生哥哥的武功是你教的?如此说来你比他还厉害了?”

梅若雪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教了表哥轻功步法,他悟xìng高的不得了,我是永远也及不上他厉害的了。”

段徵羽点点头,心中欢喜不已,说道:“那咱们三人今后就是同门师兄妹了,真是太好啦。”

林凤生道:“表妹,你是要教徵羽妹子家传步法么?”

梅家的家传步法只有一套,自然便是踏雪寻梅步了。方才林凤生听得段徵羽求自己教她自保的武功,首先想到的便是踏雪寻梅步,但此乃梅家的家传绝技不便外传,是以才推脱不就。此时听得梅若雪之意乃是要以此步法相授,心中着实替段徵羽高兴。

梅若雪点头道:“是啊,但也只能教十余步,并且我是看在我们是好姐妹好朋友的份上才教的。”这几rì她与段徵羽朝夕相处,彼此间的情谊又增进了不少。

林凤生对段徵羽道:“徵羽妹子,表妹要教你的这套步法神妙无方,只怕与你们段家失传已久的步法不相伯仲,你可要好生练习。你学会了以后,寻常人莫说是伤你,就是连你的衣角也沾不到半点。”

段徵羽连林凤生都如此赞许,那么这所谓的踏雪寻梅步定然十分高明,心中更是欣喜万分,认真的用力点头。段兴智也代女儿欢喜,心中又颇有几分好奇,说道:“若雪侄女,你家的步法如此神奇,可否让伯伯见识见识。”

梅若雪见他满脸推崇和渴望之sè,心中大乐,说道:“好啊,那侄女就献丑了。段伯伯,请您将您手中的酒樽用力掷出去。”

段兴智举起青玉酒樽道:“这只酒樽是伯伯的心爱之物,打碎了岂不可惜?不如我们换一件别的物事吧。”

梅若雪道:“放心吧,我立马便会帮您捡回来,摔不坏的。”

壹佰一七章 武不惜死

段兴智仍是有些不明其意,不知可否,愕然望向林凤生和俞三白。两人微微一笑,一起点了点头。

段兴智将酒喝­干­,起身道:“那伯伯可真的要掷了。”

梅若雪道:“掷吧,用力一点,越远越好。”

段兴智略一犹豫,嘿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樽掷了出去,酒樽去势急劲,直向荷塘中落去。

这只酒樽乃是地方进贡的珍物,用此饮酒风味极佳,他着实珍爱,因此掷出时留了个心眼,酒樽若是落上实地难免摔碎,因此才向荷塘中扔去,这样只需叫人重新捞出来即可。

只见梅若雪身形晃了几晃,风一般向空中的酒樽掠去,脚步轻盈迅捷,右足在塘边的围栏上一点,身子跃起窜向荷塘上空,伸手一抄接住酒樽,在荷叶上轻轻一借力,已翻身落回塘边。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兔起鹘落,举起手中的酒樽向众人晃了晃,脸上神情得意非凡。缓步走到段兴智面前,将酒樽双手奉上,笑道:“怎么样,段伯伯,我说摔不坏吧。”

段兴智接过酒樽呆了一呆,接着便大声叫好,拊掌赞道:“行云流水,潇洒如意,如此轻功果然非同凡响,若雪侄女真是好本事。”

转头向段徵羽道:“徵羽啊,你可要跟着你若雪姐姐好生练习。此去威楚有你凤生哥哥和俞伯伯护持,父皇原也不必过多的担心,但你若是学会了这般神奇的步法,父皇就更加放心了。”

段徵羽拍手叫好,迫不及待的拉着梅若雪即刻便教她。梅若雪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两人出了亭子往花园中去了。

芸儿陪笑了片刻,望着二女的背影脸sè渐渐黯淡了下来,心中可谓是千丝百结。三人之中论容貌那是各有千秋,但论家世涵养她比不上段徵羽,论武功修为她亦不及梅若雪,难免有些自惭形秽乃至心生妒忌。

林凤生见她看梅若雪和段徵羽的眼神,便已隐隐猜到了几分她的心思,­干­笑道:“芸儿,我们养的那两只冰蟾近来乖不乖?”

芸儿幽幽的道:“还好吧,只是冰蟾也是有灵xìng的,或许是有些想念你了,这几rì总是萎靡不振,东西也吃得少。你不么?”说着一双妙目望着林凤生,眼神中带着一丝乞求之意。

她与林凤生数月来形影不离,此次骤然分开,夜深人静之时思念之情总是萦绕心头,难以自抑,与其说是冰蟾思念主人水米不思,倒不如说是她自己情意切切,夜不能寐。叫林凤生去看冰蟾实是想与他单独相处,哪怕其间一句话也不说,也觉得欢喜满足。

俞三白和段兴智都是过来人,登时猜出了几分芸儿言行中的意味,不由得面面相觑摇头一笑。段兴智道:“凤生啊,你去吧,我和你俞伯伯先商议一下此次威楚平匪的细节。”说着挥了挥手。

林凤生对两只冰蟾十分喜爱,便如知交老友一般,多rì不见确也着实想念,当即点头退出。

御花园的假山前宫灯明亮,梅若雪握着一支狼毫大笔在石板上涂画脚印,一面耐心的讲解步法的次序,段徵羽一脸认真之sè,聚jīng会神的看着。

一旁站着两名宫女,其中一人捧着一钵墨汁,另一人拿着清水和抹布,自是在等待公主学完之后清洗墨迹。

林凤生驻足笑道:“表妹,我新收的徒弟天资如何?”

梅若雪转过头来笑吟吟的道:“还算不赖,只是跟你这个大师兄比起来就差得远了。不过十余步步法用不了多久便能教完。你们去哪儿?”

林凤生点点头,说道:“我冰蟾,有些想念这两只小东西啦。”

梅若雪嗔道:“哼,冰蟾在你心目中比我这个表妹还重要,你怎么就不想我一下下呢?徵羽妹妹,要不咱们明天再学,我们也去看冰蟾。”

芸儿听得脸sè微沉,连声催促林凤生赶紧走。

段徵羽虽是公主身份,但生xìng随和又有求于人,不敢违拗梅若雪的意思,只得按捺住心中对神奇步法的渴望,说道:“好吧,那么我们也一起去瞧瞧。”

两人手拉着手神态间着实亲密,各自提了一盏风灯,蹦蹦跳跳的当先走了。林凤生摇头苦笑,也跟了上去。芸儿跺了跺脚,快步紧随其后。

几人来到一处小池塘旁,段徵羽笑道:“冰蟾已经乔迁新居啦,它们现下就住在这儿。这里原来是一个鱼池,叫做锦鲤池,自从冰蟾搬进来以后便改作‘圣物池’了。就凤生哥哥,我对它们好不好呀?”

林凤生见塘边的怪石上镶着一块金字牌匾,上书“圣物池”三字,笔力遒劲,知道是段兴智御笔所题,不由得笑道:“你对它们的好自是无可挑剔的了,不过你可真是胡闹得紧,皇上rì理万机,近来更为军国大事殚jīng竭虑,你却还劳烦他为冰蟾题字。”

段徵羽道:“我说过的,要请父皇给它们加冕呢,说过的话自然是要算数的。只是父皇说我太胡闹,暂且还没有给它们‘天下第一蟾’的封号。你看,冰蟾就在那个小洞里。”说完嘻嘻一笑,伸手朝池中指了指。

林凤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冰蟾蹲在池中的一处洞­茓­中,圆溜溜的小眼睛半睁半闭,雪白的皮肤在灯光下晶莹透亮,当真是说不出的可爱。

另外池中还有许多毒蛇、蜈蚣之类的毒物,有的已经僵死,但却并不**,有的躲在角落的洞­茓­中瑟缩在一处,自是段徵羽命人故意放入供冰蟾食用的了。

林凤生笑道:“这两只小东西真够安逸的,多谢你了,徵羽妹子。唉,这就叫做乱离人不及太平犬了。”想到威楚匪患肆虐,百姓正在遭受荼毒,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冰蟾极有灵xìng,居然能分辨出人的声音,听得林凤生说话,登时咯咕咯咕的欢鸣起来。接着便从洞­茓­中蹦了出来,仰着头望着林凤生,只惊得一众毒物四散游走。

林凤生轻轻一跃落入池中,抓起冰蟾托在掌心,眼神中满是怜爱,另一只手掌不停的摩挲着冰蟾的脊背。池子甚大,方圆约有两丈有余,虽说是池子里面却并没有水,而毒物畏惧冰蟾也不敢靠近,林凤生索xìng就坐在池底逗弄冰蟾。三女也进来并肩坐下。

芸儿问道:“你此去威楚带不带它们?”

林凤生点头道:“当然要带啊,你呢,去不去?”

芸儿道:“自然要去,你们几个都去了,我一个人多孤单啊。我早就想说了,但又怕你嫌我武功低微,碍手碍脚。”

段徵羽撅嘴道:“凤生哥哥,你也太偏心了吧,你怎么不问问我呢。还要我自己求父皇。”

梅若雪听得此言也是俏脸微沉,林凤生没有主动邀约她同去,心里已有些不高兴了。

林凤生笑道:“徵羽妹子,你是千金之躯,我怎敢擅自带你去涉险,若是有什么闪失,叫我如何担当得起。至于表妹嘛,那是非去不可的,否则岂不是枉费了姑父一直以来的教诲。”

梅若雪听得大喜道:“这话我爱听,我们练武功为的就是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否则练来还有什么用。表哥,今后再有这种大事一定要带上我,刀山火海,我都不怕。”

林凤生想不到她居然能说出这一番大义凛然的话来,心中既感诧异又觉喜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很好,表妹,你能有这份胸怀,我真的说不出的欢喜,姑父在天之灵定然也感欣慰。那你就跟着我吧,我们rì后一起上阵杀敌,决不让外族占了我们的大好河山。”

梅若雪用力的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吟道:“斩除顽恶还车驾,不问登坛万户侯。”林凤生在点苍山接任盟主时以此句表明心迹,她当即牢牢记了下来。

林凤生伸手拍了拍她的香肩以示嘉许,口道:“说得好,‘文臣不爱财,武将不惜死,天下太平矣。’”

此句亦为大宋名将岳飞名言,据史料记载当时宋高宗yù为岳飞营造府第,岳飞便以“敌不灭,何以为家?”之言回绝。宋高宗又问他天下何时太平,岳飞即以“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死,天下太平矣”对答。

林凤生虽生在异国,但从小便十分仰慕岳飞,因此与之相关的种种事迹大都了然,引用其名言便也再平常不过,而他此时此刻的情怀与当年的岳飞岳元帅亦可谓是一般无异。

壹佰一八章 心向巾帼

三女听得如此豪言壮语都点头称是,心中对他的仰慕之情又增加了几分。段徵羽忽然道:“若雪姐姐,你想不想当女将军?”

梅若雪听得妙目中放出异样的光彩,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欢呼道:“想啊,怎么不想?像穆桂英那样号令三军、英姿飒爽,不知有多威风。”

段徵羽点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凤生哥哥,你是义军的盟主又是云麾将军,更是此次出征威楚的主帅,那么我们三个便算是你的部下。你封一个官职给我们吧,哪怕小的不能再小的芝麻官也行,好不好?”说完眼望林凤生,眼神中满是期许。

林凤生不忍拂她之意,笑道:“好吧,徵羽妹子、表妹、芸儿听令,命你三人分别为游击将、昭武校尉、昭武副尉,随本将军一同前往威楚灭寇。”

三女大喜,一起单膝跪地口称得令,神sè间甚是肃穆认真,颇有些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味。其实林凤生此举也不过是安慰三人而已,他这个云麾将军虽是段兴智金口亲封,但实则只不过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衔,提携别人也就更加谈不上了。

此时段兴智忽然出现在池边,拍手道:“好,就依云麾将军之意,晋我儿徵羽为游击将,若雪侄女为昭武校尉,芸儿姑娘为昭武副尉,一起随云麾将军征讨威楚贼寇。”

三女听得当真是有些大喜过望,正所谓君无戏言,既得皇上亲口许诺,那自是名正言顺绝无虚假了。三人一起跪倒谢恩,齐声道:“谢皇上!”

段兴智微笑道:“平身吧,现在你们三个小丫头都遂了心愿,就不要缠着凤生了。各自回去歇息吧。”

三女心情大是振奋,兀自有些意犹未尽,说什么也不肯离去,段徵羽道:“父皇,我知道你是要和凤生哥哥商议大事,我们也不来打扰你们,我们在旁边听听可以么?”

梅若雪也道:“是啊,段伯伯,我们又不是jiān细,是不会泄露军机大事的。”

段兴智无奈,笑道:“好好好,你们上来吧。”

林凤生将冰蟾放回洞­茓­,四人一起上来。两只冰蟾见到主人十分欢畅,欢鸣了一阵,吸食了两条毒蛇的脑髓才不极情愿的回入洞中。

六人回入亭中坐下,段兴智道:“此次就全仰仗二位了,还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来。”

林凤生道:“皇上放心,小侄和俞伯伯定当马革裹尸、不负重望,不灭贼寇绝不还朝。”

段兴智大喜,举杯道:“好,那我就预祝义军此行旗开得胜,让我们共饮此杯。”

几人举杯一饮而尽,俞三白道:“有道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段老儿,这粮饷你可得给我们备足了,否则非吃败仗不可。”说完哈哈一笑,其中不乏玩笑之意。

段兴智也哈哈笑道:“这个自然,粮草器甲早已筹备完毕,已于昨rì派人运往威楚,到时两位到威楚府衙领取便是。”

转向林凤生道:“另外我再调三千亲兵到你麾下。我明rì在崇圣寺驻军的校场为你们誓师壮行。其余一应事务便知只得有劳三白兄和贤侄了,兴智在此先行谢过。”

说完起身作了一揖,他此时的口吻更像是对朋友殷切嘱托,而不是一国之君命令臣子。

义军开拔在即,几人都大是兴奋,商议完毕又喝了几杯,段兴智和俞三白便各自回去歇了。段徵羽拉着梅若雪道:“若雪姐姐,你再教我一会儿吧,反正我们现在回去也睡不着。”

梅若雪道:“嗯,现在时辰尚早,那就再教你几步吧。表哥,你现在已是那个……出于我而胜于我了,你也来指点徵羽妹子一下吧。”

芸儿忍不住摇头莞尔道:“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倒是会信口胡诌。”

林凤生和段徵羽也不由得发笑。梅若雪脸上微红,甚觉尴尬,横了芸儿一眼,心中暗道:“能叫人明白意思就是了,哪用得着说的这般文绉绉。”

林凤生见二人姐姐妹妹的叫得好不亲热,笑道:“表妹是腊月的生rì,已算得是同龄之中最小的了,难道徵羽妹子比你还要小上几天?”

段徵羽抢着道:“是啊,我俩已经对过生辰了,若雪姐姐是腊月十五生rì,我是腊月二十,比她还小了五天。”

林凤生兴致甚高,点头道:“正好我也要练功,那么咱们一起练吧。”他近来rìrì为义军的事务奔走,确是很长时间没有养气练剑了。

鬼谷神功已然功行圆满,只需固本培元也就罢了,但拈花剑法却仍是十分生疏,若不练熟临敌之际难免捉襟见肘。

于是派了一名侍卫前去城外的废园中告知义军群雄,只说是自己和俞三白今晚在宫中和和皇上商议军情,让众人好生安歇不必等候,明rì午时齐往崇圣寺三塔前候命。

段徵羽忽然童心大起,笑道:“凤生哥哥,若雪姐姐不是说你的轻身功夫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不如你俩比一比吧,瞧瞧谁更厉害些。”

梅若雪连忙摇手道:“我不来,我一定比不过表哥的,还是别丢人现眼的好。”

段徵羽道:“那怕什么,我不让别人瞧就是了,凤生哥哥是咱们大理国一等一的高手,你比输了也不算丢人的。”说着吩咐在旁伺候的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

林凤生笑道:“表妹,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你还是快教徵羽妹子吧,到得威楚战事一开就再无闲暇啦。待改rì我们再来好好比一比脚力。”说完从怀中摸出剑谱,照着剑谱径自一招一式的演练起剑法来。

梅若雪嘻嘻一笑取了笔墨,又在地上画了几个脚印,说道:“徵羽妹子,快来看,若是有人从左侧向你抓来,你就用这一步避开。”说着亲身做起示范来。

段徵羽方才提议两人比较轻功,而梅若雪自知绝无声望投降认输,颇感没趣,此时学起步法来却又兴致勃勃,一丝不苟的跟着梅若雪练习起来。只有芸儿无所事事,坐在一旁的花台上双手托腮看着三人。

林凤生此时的修为已然不低,对剑法妙旨的领悟也就更加深刻,于剑法中的疑难之处只需稍加琢磨便迎刃而解,小半个时辰过后已钻研通了十余招,只练了两遍已然能与前面的融会贯通。心想习武不能贪多务得,需循序渐进,又练了一遍便即收剑住手。

梅若雪当初教林凤生踏雪寻梅步之时,由于林凤生深谙其理,见到脚印变换的步骤便能领悟出步法的关窍所在,因此可谓是不费吹灰之力。但段徵羽却不懂yīn阳生克变化之理,梅若雪学识浅薄讲解之时自然也无法做到简明扼要,直累得她满头细汗,段徵羽不知所云也仍是浑浑噩噩。

林凤生见状不由得摇头苦笑,当即上前代梅若雪讲解踏雪寻梅步所暗含的道理,将其中的种种变化分说明白,可谓是深谙要旨,一语中的。段徵羽悟xìng颇高,听完顿觉醍醐灌顶,林凤生只讲了两遍便渐渐领会到了其中的规律。又用了半个时辰,终于将一十五步步法记熟。

梅若雪松了口气道:“俗话说得好,师傅领进门,修为在个人,徵羽妹子,我就只能教你这么多了,rì后能不能用来趋吉避凶就看你自己的了。”转首向林凤生嫣然一笑道:“表哥,你这个大师兄当的很好。”

段徵羽大喜,拉住两人连声称谢,吩咐宫女备好宵夜。芸儿心情郁郁,自称困倦先自回房去了。

三人小别重逢均自欢喜,当下也不在意,回入亭中正自吃宵夜,忽闻御花园外锣声大作,众侍卫大喊道:“有刺客,抓刺客!”“刺客往御花园跑了,快,公主还在里面!”接着便闻脚步声声,火光大亮。

只见一个黑影飞檐走壁,踏着院中的花木朝亭中极掠而来。

林凤生微微一惊,当即隔空一掌发出,风声隐隐,掌力急劲。来人识得厉害,凌空一个筋斗避开了掌力。掌力撞上花丛,花瓣簌簌落下散了一地。

林凤生见来人身手不凡,咦了一声,凝目细看,远远便看出来人并非刺客,乃是好友谢雨苍,便对段徵羽道:“徵羽妹子,是谢大哥,你去吩咐侍卫退下吧。”

段徵羽闻言娇声道:“你们都退下吧,是我们的朋友到了,不是刺客。”

壹佰一九章 百里驰援

众侍卫听得公主之言哪里敢违抗,齐声称是,纷纷退了下去,但兀自有些不放心,暗中布下十余人在御花园四周监守。

谢雨苍径直掠过荷塘跃入亭中,气喘吁吁的道:“林兄弟,大事不妙。我们须得马上赶往­鸡­足山!”

林凤生心头一凛,问道:“谢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谢雨苍喘息未定,抓起一只茶碗将茶水一口气喝­干­,道:“修罗门的人往­鸡­足山去了,来的人手着实不少,他们要夜袭佛塔寺。”

林凤生听得当即道:“那么我们即刻便前去应援。”转头向段徵羽吩咐了几句,说要是自己明rì午时之前未能赶回,便让她转告段兴智今晚之事。又安慰梅若雪不必担心,乖乖待在宫中静候消息,不可擅自跟随。

当下也来不及前往废园调集群雄,两人施展轻功跃出皇宫内院,一面急速飞奔一面细说此事的详情。

谢雨苍当即原原本本的说了。当rì点苍山一别,他便径自到了石城郡附近,那里是川西入大理的必经之地,因此便打算在那里来个守株待兔。三天前,修罗门的人果然再次来到石城郡,这次足足有五六十人,带头的仍是大弟子马金刢。于是便一路跟着他们,路上听得他们交谈,说是要到­鸡­足山去大闹一场。

林凤生忽然想起,曾有一个修罗门弟子被自己生擒,至今还拘禁在佛塔寺中,修罗门此次兴师动众,想必就是为此人而来。但此人武功平平,也不见得有什么特异之处,不知何以让修罗门如此大费周章?

两人担心佛塔寺众僧和空源大师的安危,催动真气全速飞掠,当真是快逾奔马。­鸡­足山离太和城原只有百余里地,两人奔了一个多时辰,­鸡­足山已遥遥在望。

时候一长两人武功修为上的差异也随之显现了出来,林凤生气息绵绵速度丝毫不减,谢雨苍却也有些力不从心,初时还能勉强跟上林凤生的步伐,到后来渐渐落后越拉越远。

林凤生只得放慢脚步等候,谢雨苍面红心跳的跟近,道:“林兄弟,我们稍歇片刻吧,照这般赶路还没到佛塔寺便已筋疲力尽,修罗门的人只需推我一指头我便倒了。”

林凤生笑道:“也好,那就歇一歇吧。修罗门的人走了多久了?”

两人在路旁的一块山石上坐下,谢雨苍四仰八叉的躺下,喘着粗气道:“没多久,他们到赵赕以后便折而向北,我便来宫中报信,算起来也就在我们前面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

林凤生道:“如此说来倒也尽可赶得上。”

谢雨苍道:“林兄弟,我看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我一路上都听修罗门的人喊马金刢作大师兄,想必来的都是同辈的师兄弟,看来此次修罗门的好手都倾巢而出了。”

林凤生点头道:“我理会得,来的既都是二代弟子,想必脚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们不能多耽搁。”

谢雨苍一咕噜翻身站起,活动了一下四肢,jīng神一振道:“走吧,我歇得差不多了。”

此时夜风阵阵,草丛中虫鸣声声,夹杂着一阵蛙鸣,谢雨苍忽又道:“不成,我口渴得紧,须得先找些水喝才好。”

林凤生道:“既有蛙声想必附近便有水源,谢大哥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谢雨苍脚步匆匆,循着蛙声去了。林凤生复又在山石上坐下,心中反复猜想被囚在佛塔寺那名修罗门弟子的来历。但毫无根据之下心中茫然不得要领。

过了片只闻来时的路上脚步声响,夜sè中影影绰绰,看不清面貌,但人数着实不少。

林凤生忙隐在山石后面,心道:“看来是我和谢大哥奔得太急,修罗门的人反而落在了后面。”

身旁人影闪了几闪,谢雨苍匆匆回来道:“林兄弟,不远处是个泥潭,里面的水又浑又臭根本不能饮用,奇怪的是这半夜三更的居然有几个装束怪异的人在泥潭里捉蛇。”

林凤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有人来了,我们且瞧瞧是不是修罗门的,等会儿我们再去看个究竟便了。”说着两人一起缩在山石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一人道:“他妈呦,赶了一天的路,走求不动了,咱们在这里歇歇吧。”接着便听得一阵窸窸窣窣之声,众人在山石上坐了下来。

忽闻一阵酒香,其中隐约夹杂着一股药味,接着便听得咕嘟咕嘟的吞咽声,方才说话之人又道:“哥几个都喝上几口,这是仙毒教秘制的药酒,一来提神解乏,二来可以防止毒物咬伤。黑蟾潭就在这附近,我们在这等着他们便了。”

其余人参差不齐的出声答应,接着便听得吞咽之声不绝,想必是在轮流着喝药酒。

林凤生听得明白,这说话之人正是修罗门的大弟子马金刢。谢雨苍也听出了马金刢的声音,身子微微颤动,呼吸陡然加重。当rì佛塔寺一战两人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如今对头近在咫尺,难免有些按耐不住。

林凤生忙伸手按住他的肩头,打了个手势,和谢雨苍蹑手蹑脚的走开数丈远近,低声道:“谢大哥,且莫理他,我们去瞧瞧捉蛇的那几个人,看看他们到底在捣什么鬼。”

此时夜风拂动松涛沙沙声响,虫鸣蛙声交织此起彼伏,修罗门众人浑没在意,丝毫也没有察觉。

谢雨苍点头会意,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带路。走出百余步,便见不远处的草木丛中有一个泥沼,有几个人低声吆喝着在追逐什么东西。

两人又走近了几步,隐在草丛之中,见几人装束怪异,裤管高挽,手中持着捉蛇用的叉子,神情甚是严峻,果然便是被自己在碧罗雪山擒而复纵的几名仙毒教败类。

当时仙毒教一行除了郭仙儿以外,尚有十余人之众,此处却只见到四人,其余的不知是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还是在别处等候。听马金刢的口气这几人正是他们请来的帮手。

只听一阵咝咝声响,一条尺许长的小蛇在泥沼中急速游走,几人正在围追堵截。小蛇全身作血红之sè,浑身长满细细的鳞片,在夜sè中隐隐泛出亮光,行动十分迅速,几人虽是驱使毒物的行家,但似乎对这条小蛇十分忌惮,不敢过分逼近,出手捕捉总是慢了一步,始终捉它不到。

忽又听得咕的一声,其声犹若牛鸣,泥潭深处的乱草中跳出一团黑漆漆的物事,几人一声低呼,慌忙向潭边抢出。但泥泞之中拔腿甚是困难,又哪里跑得快,心中焦急不由得低声喝骂起来。只听啊的一声,其中一人已被小蛇一口咬在腿肚子上,哼了一声滚倒在泥泞之中。

其余三人大惊,合力将那人拖出泥沼,从自身的药囊中取出专治蛇毒的灵药喂入那人口中。那人身子一阵抽搐,双脚挺了几下就此不动了。一人叹气道:“这血灵蛇的毒好厉害,果然非我们平rì驯养的那些毒物可比。唉,我们的解药不灵,是救不活的了。”

同伴丧命,他语气中不但没有半点悲伤之意,而且还隐隐透着欣喜。两外两人却甚感惋惜,叹了口气沉默不语。

林凤生目力极佳,虽在夜里却将眼前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见小蛇毒xìng如此之猛恶,只怕与冰蟾的蟾砂不遑多让,也不禁暗暗心惊。谢雨苍乍见如此毒物,更是险些叫出声来。

小蛇虽毒但几人适才还在追捕它,显然是另有东西出现才将他们吓得如此狼狈,并非是他们口中的这条血灵蛇。两人心中好奇之心大盛,凝目向泥沼之中望去。

只见泥沼中多了一只黑sè的蟾蜍,体形比寻常蟾蜍大了一倍有余,双目圆鼓鼓的,闪着碧油油的亮光,满身都是密密麻麻的疙瘩,乍见之下登时感到一阵恶心。

大蟾蜍又叫了两声,忽然后退一蹬身子弹起向那条血红sè的小蛇扑去。小蛇似是对它十分忌惮,在泥泞中打了旋子掉头便逃。

伴着轻微的簌簌之声,小蛇的大半身子已钻入潭边的一处洞­茓­之中,那只大蟾蜍眼看追不上了,忽然猛地用力一跳,足足跳出了五六尺远,张口咬住了小蛇的尾巴。

小蛇吃痛之下,身子猛力扭动,但始终摆脱不了蟾蜍,嘶的一声倏然回过头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住了蟾蜍的背部。一蛇一蟾互相咬住了对方不放,登时在泥沼中翻滚扭动,搅得潭中泥水稀里哗啦直响。

壹佰二零章 灵蛇黑蟾

剩下的三名仙毒教教众大喜,一人道:“这碧睛黑蟾终于出来了,且让它们斗个两败俱伤,我们便可不费吹之力的捉住它们了。”

另一人道:“要是它们都受了重伤行动不得,我们怎么还能用来对付佛塔寺的贼秃?”语气中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方才那人哼了一声道:“那还能怎么办,谁叫咱们的那些宝贝都折损在了碧罗雪山。你有本事这便下去将它们一起捉住啊。”

那人自认没有这个本事,也就不说话了,三人又一起盯着蟾蜍了小蛇相斗。

林凤生听得暗自皱眉,这几人果然是修罗门请来的帮手无疑,却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心想多半是见利忘义、臭味相投罢了。

蟾蜍和小蛇都咬住了对方,按理说早已将毒液注入了对方体内,但它们似乎都不怕对方的毒质,仍是在泥沼中缠斗不休,由此可见大蟾蜍的毒xìng并不亚于小蛇。

林凤生初时还道小蛇怕了蟾蜍,现在才知它其实是不愿做无谓的争斗。过了片刻,忽然各自放脱了对方,蟾蜍咯的一声喷出一股毒砂,小蛇也喷出一股淡淡的红雾。

林凤生曾rìrì与冰蟾为伴,一见蟾蜍腮帮鼓起便知它要喷shè毒砂,心知这只大蟾蜍既然不惧见血封喉的血灵蛇,毒xìng定然也是非同小可,当即拉着谢雨苍向后急纵远远退开。

只见仙毒教一人双手捂脸满地打滚,杀猪也似的大叫道:“我看不见啦,我的眼睛瞎了!”声音发颤,显是害怕之极。

其余两人用袖子蒙住眼睛,发一声喊跌跌撞撞的落荒而逃,由于目不视物登时被地上凸起的树根山石绊了几个筋斗,摔得灰头土脸,爬起来头也不回的疾奔,竟将受伤的同伴置之不顾。边跑边颤声大叫道:“啊哟,不得了,这鬼蛤蟆好厉害,险些要了老子的命!

此时路旁脚步声大作,想是修罗门的人听得叫喊一起过来查看,接着便闻大骂声连成一片。只听仙毒教一人道:“我们快于兄还能不能救,大伙儿是一起来的,绝不能丢下他不理……”说到一半便即住口,显是心有余悸害怕之极。另一人道:“不必了,碧睛黑蟾的毒砂何等厉害,毒质入脑断然是没救的了,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为是。”

马金刢的声音道:“算了,走吧,免得再折损了人手。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对付不了那些个秃驴么。”说着脚步声杂乱,渐渐远去。

林凤生心道:“这两只毒物果然非同寻常,倘若能叫郭师妹捉来为己所用,他rì对付蒙古鞑子就好了,只是不知郭师妹有没有这等本事。”当下也不急于离开,暗中观察蟾蜍和小蛇的动向。

小蛇和蟾蜍又互喷了一口毒质,见奈何不得对方,登时无心再斗,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的各自退开。嗖的一声小蛇扭头钻进了潭边的一个小洞。那只大蟾蜍叫了几声,也慢吞吞的的蹦入草丛中去了。看来二者既是邻居又是宿敌。

林凤生心中打定主意,若是他rì到了万不得已之时便叫郭仙儿来捉这两样至毒之物,用于对付敌人。虽然觉得用毒颇不光明,但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只要能克敌制胜也就顾不了这许多了。

这小蛇和蟾蜍如此剧毒,寻常用毒之人自然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便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捉了去。于是暗暗观察周遭的环境,以便他rì带郭仙儿重临。

当下和谢雨苍展开轻功避开马金刢一行人发足疾奔,直到将他们远远甩开才重又上了大路,林凤生道:“谢大哥,我们赶紧上山知会空源大师,务须商量个妥善的对策出来才是。仙毒教的毒物我见识过,确实十分难以对付。”

此行匆忙之中未来得及叫上用毒行家郭仙儿,善用音波功驱除毒物的高手陈凤仪亦不在身边,疗毒圣物冰蟾又远在皇宫内院,夜sè之中毒物更是防不胜防,因此他心中着实焦急。

两人加快脚步径自赶往­鸡­足山,其间一刻也不曾停歇。

夜近亥时,两人终于到了佛塔寺外。只见寺中黑沉沉的,大门紧闭,不闻声息,想必僧众已然熟睡。

林凤生道:“事不宜迟,不必叫门了,我们这便自行进去吧。大师是不会怪罪的。”

谢雨苍也点头称是,两人当即纵身跃上院墙,循着空源的禅房奔去。两人都曾在这里小住过一两rì,因此对寺内的诸般环境颇为熟悉。

刚跨进僧舍的大门,便觉眼前金刃劈风,门后突然跃出两名老僧,手中各自执着一柄月牙禅杖,齐声低喝向两人拦腰扫来。

林凤生看准来路伸手一推,登时将使禅杖的老僧震出了数步,谢雨苍见禅杖来势猛恶不敢硬接,身子拔起凌空翻了个筋斗避了开去。

两名老僧一招落空,禅杖一抡呼呼风响又待攻上。林凤生退开两步道:“大师住手,晚生有急事拜见空源大师。”

两名老僧一起哦了一声,登时收了禅杖,一人走近细细一看,喜道:“啊,原来是小盟主到了,老衲这可失礼了,恕罪恕罪。”

另一名身形矮胖的老僧道:“小盟主和谢居士在此稍候,老衲这便去告知方丈师兄。”

林凤生和谢雨苍一起躬身行礼,都道:“那就有劳大师了。”

说话间只见僧舍的禅房门开处,空源口宣佛号大步而来,哈哈笑道:“助拳的高手来啦,妙哉妙哉。啊,谢居士也来了。”语气间甚是欢喜。

林凤生行礼道:“原来大师都知道了,如此再好不过。修罗门的人随后便至,仓促应战恐有不妥,不知您老打算如何御敌?”

空源听得愕然道:“修罗门?他们也来啦,我还道是藏边金光寺的恶喇嘛们到了呢。”

林凤生和谢雨苍听得均感惊奇,喇嘛和僧侣同为佛门一脉,不知双方有什么过节,听空源的口气竟似不得不兵戎相见。

空源道:“金光寺觊觎本寺的大乘经卷和武学典籍,说是近rì要派人前来借阅,嘴上说得好听实则是想巧取豪夺占为己有。因此本寺僧众不得不rì夜戒备。”

林凤生道:“原来如此,敌众我寡,我真该带领义军中的各派高手一同前来才是。”

空源道:“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跟他们好好周旋一番便是。老衲不知修罗门也会在此时到来,自以为凭佛塔寺一己之力便能应付,是以才没来向你和义军中的各位英雄求援。”

林凤生道:“金光寺喇嘛的情形晚生不得而知,但修罗门此次乃是有备而来,实是非同寻常,听说来的都是门下第二代的好手,人手着实不少,而且还邀集了几名苗疆仙毒教的妖人。他们的毒物十分厉害,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暂避一下吧。”

空源诧异道:“竟有此事?这真是物以类聚啊。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就暂且躲避一时吧。我们也不是怕了这些鼠辈,只是威楚平匪在即,实不宜多伤元气。”

谢雨苍上前施礼道:“正是,大师,此乃我和林兄弟在半道上亲眼所见。仙毒教的人在一处叫什么黑蟾潭的地方捉一条红sè的小蛇和一只大癞蛤蟆,看来就是要用来对付大师和贵宝寺的。”

空源听得更觉诧异,问道:“仙毒教的人当真有这等本领,居然连天下至毒的碧睛黑蟾和血灵蛇也能捉得到么?”

林凤生道:“原来大师也知道这两只毒物,这就难怪了,他们并没有抓到那只毒物。其中一人被蟾砂毒瞎了眼睛,另有一人丧命于小蛇之口。”

空源道:“阿弥陀佛,这就是了,那碧睛黑蟾和血灵蛇厉害非常,又岂是轻易招惹得的。这两样毒物已在黑蟾潭落户十数年了,其间曾有不少用毒高手前来捕捉,但都终于功败垂成。”

转头向两名老僧道:“两位师弟,情势有变,修罗门的贼人也来了。事不宜迟,赶紧召集寺中僧侣吧。”

两名老僧应声奔向钟楼,接着便听得钟声当当当的响了三下。

佛塔寺僧众得知藏边的喇嘛要来夺经,早已隐伏在侧严阵以待,听得钟声便即纷纷现身,空源当即将修罗门将至并勾结仙毒教yù用毒物加害之事说了,吩咐众人一起退入崖壁上的梵音洞中暂避。

壹佰二一章 钟鸣敌至

林凤生略一沉吟,又道:“大师,谢大哥我们三人在外迎敌,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出来。仙毒教的毒物前几rì在碧罗雪山死伤殆尽,,我们三人高来高去,想来那些寻常毒物也无法轻易伤到我们,应当不足为惧,但却不必让众人一起涉险。”

谢雨苍道:“林兄弟所言极是,这样也可防止那些金光寺的喇嘛趁火打劫。”

空源点头道:“好,梵音洞的石门严丝合缝,毒物是万万进不去的,的确是个安全的所在。但若是我们尽数进去难免成了瓮中之鳖,如此一来可又大大的不妙了。”

林凤生道:“正是这个道理。便请这两位大师带领寺中僧众进洞吧。”说着目光望向方才出手阻拦的两名老僧。

两名老僧一个叫空净一个叫空明,乃是空源的师弟,武功修为也很是了得,两人自恃身份都不愿退避。

空源道:“既是如此,那么二位师弟便留下和我等并肩应敌吧。”随即又吩咐大弟子净方带领众人退入洞中。众僧同仇敌忾,也都不愿苟安,纷纷叫嚷着要与修罗门决一死战。

空源怫然道:“此时岂是逞血气之勇之时,你们方才还口口声声说要追随盟主前往威楚杀贼,难道连盟主的话也不听了么?死亦须死得其所,若是今晚便丧生在毒物之口,你等有何颜面去面对本寺历代祖师在天之灵?”

众僧听主持说得严重,不敢多言,却仍是站着一动不动。

林凤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大师,当rì擒住的那名修罗门弟子现在何处?”

空源道:“一直关在后山菜园的茅屋之中,大半年来挑水灌园倒也安分,难道修罗门竟是为此人而来?”

林凤生道:“当rì修罗门勾结官兵前来滋扰宝刹,为的便是抢夺晚生手中的宝剑,现下宝剑既已不在宝刹之中,而且那rì的几名贼人也是晚和谢大哥所杀,若说他们此行是为了报仇,理应来找晚生和谢大哥才是,因此晚生以为他们此来乃是为了要人。”

空源点头道:“阿弥陀佛,你的猜想不无道理,却不知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修罗门如此兴师动众?”

林凤生摇头道:“这个晚生也不得而知,总之将此人看好便是了,紧要关头或许可以此令修罗门众人投鼠忌器。”

空源颔首道:“两位师弟,你们即刻去菜园严加看守,千万不能让那孽畜逃了。”

空净和空明齐声答应,各提禅杖大步流星的去了。

此时山路上脚步声大作飞快的响上山来,有人叫道:“快,秃驴们察觉了,别让他们跑了!”不一会儿马金刢带着四五十人出现在寺前,想必是听到了佛塔寺召集僧众的钟声。深夜鸣钟,自非寻常。

马金刢见到林凤生和谢雨苍二人猛地停住了脚步,口中咦了一声,显得十分诧异。右手往后一摆,其余众人也一起停住。

林凤生细一查看,发现仙毒教两人并不在其中,想必是躲在暗处妄图出其不意的袭击众人,低声道:“小心周遭。”空源和谢雨苍会意微微点头,暗暗作好戒备。

谢雨苍冷笑道:“姓马的,久违了!”

马金刢打个哈哈,道:“你怎么又在这里,不过这也好,省得我到处找你。格老子的,你们消息倒也灵通。”说完打了个手势,同来的数十人飞速散开,隐隐对三人形成合围之势。

空源口宣佛号,合十道:“如今天南武林一脉同气连枝,诸位的一举一动老衲早已知闻,却不知施主一行星夜重临本寺有何见教?”

修罗门大举前来他事先其实并不知情,这么说乃是借义军数万豪杰的气势威慑敌胆。意思是说修罗门若再怙恶不悛再三相犯,便是与整个天南武林为敌。

一个看上去三十余岁的修罗门人叫道:“rì你个先人板板,老和尚就爱装蒜,我们来要回师弟,难道还来当和尚不成,快将我们的师弟放了!”

修罗门位于川西,门下弟子多为本地人,皆cāo一口浓重的乡音。只有马金刢和王佑箴这些成名弟子多在江湖上走动,因此乡音并不算是很浓。

林凤生暗忖道:“他们果然是为此人而来,如此看来此人果然有些来历。”

空源道:“阿弥陀佛,我佛慈悲,这位施主杀孽太重,须当在佛前诵经忏悔方能减轻罪孽。老衲说过的话绝无更改,是不会放他下山半步的。”

方才那人又叫道:“念个串串!念个锤子的经!五师弟又不是和尚,念什么经?几个月前你们杀了我们几名门人,老子们还没跟你们算账嘞。废话少说,快将我们的师弟交出来!”

谢雨苍不久前曾在川西待过一段rì子,听得懂方音,心中恼怒却又忍不住好笑道:“似你师弟这般功夫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的好,大师是大慈大悲的高僧,才让他得以苟活至今,若是换做别人早将他一刀杀了。”

嘿嘿一笑接着道:“他在这里吃斋伴佛,总好过你们到处兴风作浪,人憎鬼厌,管他是念锤子还是串串,总之快活着呢,你们就不必惦记他了。”

那人怒道:“龟儿子,你说啥子?老子要是也将你关起来,你­干­不­干­?老子这就来陪你耍耍,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呛啷一声拔出长剑便要来斗谢雨苍。

马金刢一把抓住他的后领提了回去,骂道:“你这个瓜娃子,冒冒失失的,你忘了临行前师父的嘱咐了么?”

那人面sè一凛,垂手退在一旁,口中兀自嘀嘀咕咕的咒骂。

马金刢嘿嘿一笑道:“如此说来大师是执意不肯交还我师弟的了?”

空源摇头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请恕老衲不能从命。”

马金刢连道了两声好,又道:“我等此来并非想与佛塔寺为敌,至于大理国义军中的英雄好汉更是无意得罪,只想请大师放了我师弟而已。大师若然答允,万事皆休,大师若是执意不允,那么说不得,我等便只好无礼了!”

忽然将手指放入口中吹了个口哨,树丛中簌簌有声游出一片密密的蛇虫来,大小种类不尽相同,显是仙毒教的几人临时从四处捉来的。

空源目不斜视,面不改sè的道:“境由心造,因果循环,此乃令师弟应受的业报,施主不必多言了。”

马金刢嘿嘿冷笑道:“既然大师如此绝决,那我等只好无礼了!”拔出长剑高声道:“大伙儿并肩子上啊,今晚无论如何要救出师弟!”

修罗门众人齐声答应,一起拔出长剑当即发难,佛塔寺众僧早已按捺不住,也齐声呼喝迎了上去,登时短兵相接,乒乒乓乓的斗作一团。只片刻间便有几名僧人受伤,足见修罗门此来均非庸手。

林凤生叫道:“众位师兄不可恋战,速速退入梵音洞!”说着宝剑挥舞,剑气纵横,敌住修罗门十余人,为众僧开辟出一条退路。修罗门众人一心想要抢上阻拦,都被他凌厉异常的剑气逼回。

众僧且战且退,井然有序,缓缓通过崖壁上的石阶,不一会儿便即尽数退入梵音洞中。修罗门众人被林凤生挡住去路无法追击,登时捶胸顿足叫骂声连成一片。

一名修罗门弟子冲仙毒教两人气急败坏的喊道:“呆脑壳,看啥子?还不快放蛇咬这小白脸!”

两名仙毒教的人飞身站上寺前的一座古碑,取出短笛吹了起来,但这些毒蛇毒虫似乎并不爱听这种难听刺耳的笛声,哪里肯听使唤,纷纷向黑暗处的树丛中游去。

两人无法只得跃回地面,取出长杆驱赶,将毒物向林凤生、空源和谢雨苍三人逼来。这些毒物远不似驯养的凶残,反而似乎对人甚是惧怕,左右冲突一心只想逃走。

两人低声喝骂了几句,从衣囊中摸索出几块圆形的药饼放入口中嚼碎,噗地一声喷向满地游走的毒物。毒物这才向三人缓缓逼近。

壹佰二二章 佛寺恶战

林凤生皱眉道:“大师、谢大哥,我们上高处,这些毒物虽算不得厉害,但若是被咬伤了总是麻烦。”

三人身子腾空而起,落上墙头,居高临下。谢雨苍叫道:“姓马的,有本事便真刀真枪的决个高下,少耍这些下流手段,免得叫人瞧不起!”

马金刢冷笑数声,向众人道:“大伙分头寻找五师弟,务必要将他救出来。”

其余众人齐声答应,绕道跃进寺内搜寻,林凤生、空源和谢雨苍不及一一阻拦,也就随他们去了。菜园中有空明和空净两位老僧把守,修罗门的人即便寻出端倪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众人一走寺前登时只剩下马金刢和另外两名修罗门弟子,以及驱使毒物的仙毒教败类,马金刢嘿嘿笑道:“空源大师,我念在你是前辈高人这才礼敬三分,你切莫冥顽不灵。我等今rì既然来了,不救出师弟是绝不会罢休的。”

空源道:“佛门净地妄动刀兵,马施主未免也太狂妄了些。你如此大言不惭,老衲便再来会一会你。”说着大袖飘扬凌空一掌拍出。当rì马金刢利用出家人的慈悲之念偷袭暗算,虽然时隔许久但他心中不觉仍是有些耿耿于怀。

马金刢身子拔起避开掌力,拔剑扑向墙头。谢雨苍抖出腰间软剑,将他招数接了过去。另外两人也拔剑跃上墙来。

空源喝道:“老衲掌下不毙无名之辈,二位施主报上名来。你们一再扰乱本寺,老衲都将一一记下。”

左首一人颌有微须,满脸横­肉­,叫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修罗门掌门师尊座下弟子追魂剑余德的便是!”

另一人身材矮小,年纪与马金刢相仿,yīn测测的道:“老和尚,你也不必摆什么臭架子了,我们既然敢来便不怕得罪你佛塔寺。在下夺命剑石自利,请指教!”

空源道:“很好,这便进招吧。”身形凝立,横掌当胸立了个门户,真气流转僧袍鼓动。

那个叫余德的叫道:“老子来会会你!”剑走偏锋,身随剑走攻向空源。

剩下那人见林凤生方才为众僧开路断后,剑气十分凌厉,不禁有些怯意,心中暗骂余德滑头,将一个烫手山芋扔给了自己。微一迟疑,大喝一声先声夺人,唰唰数剑刺向林凤生。

马金刢身为修罗门首座大弟子,武功修为自不必说了,另外两人剑法狠辣,招式老道,虽比马金刢、王佑箴之属稍逊一筹,但也甚是了得。双方六人分作三队,以一对一各自为阵,登时在在墙头翻翻滚滚的斗了起来。

林凤生武功大进,单是一套踏雪寻梅步,便先自立于不败之地,加之最近领悟拈花剑法颇有心得,寻常江湖剑客自是远非其敌,对付眼前这人可谓游刃有余。

只三招便将石自利的兵刃削断,随即剑尖下移疾刺其下盘,直逼得他上蹿下跳,狼狈不堪,直如跳梁小丑一般。顷刻间便已稳占上风,好整以暇的道:“大师,谢大哥,须得谨防对方用毒针偷袭。”

修罗门善用毒针伤人,而且针上所喂之毒毒xìng猛恶无比,他已亲眼目睹过两次,因此不得不着意提醒。好在空源和谢雨苍都有过与修罗门人交手的经验,心中也自暗暗做好了戒备,手上招招紧逼,马金刢等人想要发shè毒针也是无隙可趁。

石自利兵刃损毁心中惊惧,指间扣了数枚鬼王毒针,只待有机可趁便即发出,但突然听得对方先行点破,心中猜疑,便不敢贸然发shè,只得展开小巧腾挪功夫勉力支撑。

此时仙毒教两人开始驱赶毒物上墙,但院墙高达丈余,一众毒物只游上数尺便即跌落,只有几只毒蝎和几条蜈蚣游了上来,见缝就钻躲入了瓦沟之中。

林凤生见状心想毒物蛰伏在瓦沟之间,黑暗之中若是稍有不慎便难免被其所伤,当即宝剑一引,左手食中二指点出,登时将石自利的­茓­道闭住。

只数招之后余德也已招架不住空源沉雄的掌力,连连后退,林凤生还剑入鞘,口道:“小心了!”呼的一掌拍在他后背。

余德啊哟一声不由自主的跌下墙去,砰地摔在地上就此一动不动了,口中却兀自粗言恶语的大骂。只见他手脚张开,面朝地面,活像一只大乌龟。原来林凤生这一掌正好拍在他后背的­茓­道上,将他击下墙去的同时已闭住了他的­茓­道。

空源笑道:“凤生啊,想不到你的点­茓­功夫越来越jīng湛了,这一掌击得再好也没有了。”

林凤生笑道:“佛门净地不宜杀生,既不能杀了他们便只得将他们制住了。这两手点­茓­功夫多蒙了俞伯伯和龚伯伯的指点,初学乍练,粗鄙得紧。”

转头见谢雨苍和马金刢仍自僵持不下,出声叫道:“谢大哥,用不用小弟和大师帮忙?”

两人剑光霍霍斗得正紧,谢雨苍无暇答话,只得略微摇头,示意不必相帮。

马金刢初次遇到林凤生时他武功虽然已有一定的根基,但自忖绝非自己的敌手,因此方才见到林凤生在场也没怎么在意,哪曾想他数月之间武功jīng进如斯,见两名师弟于顷刻间落败心中也跟着一阵慌乱,逼开谢雨苍发足飞奔,转眼间隐没在寺内的重重楼房之间。

两名仙毒教众见修罗门三人如此不堪一击,怔怔的呆在当地,任由毒蛇毒虫四散逃走。二人逃也不是不逃也不是,神sè间又是惶恐又是尴尬。

林凤生的武功两人早已在碧罗雪山便已领教过,自忖绝非对手,上前动手固然不敢,转身逃走又觉面上无光,心中后悔万分,均想:这下可被修罗门的龟儿子害苦了,若是早知此人在此那是打死也不会跟上­鸡­足山来的。

林凤生冷冷瞪了两人一眼,挥手道:“你们回苗疆去吧,无论你们与修罗门有什么瓜葛,这种助纣为虐之事还是不做为妙。当rì你们答应过郭师妹什么来着,怎能出尔反尔?”

两人两声称是,一人道:“林少侠,我们知错了,我们这就走,多谢你的宽宏大量,今后再也不敢与修罗门有往来。”扯了扯另一人的衣角,那人也跟着道谢,两人一起躬身行礼,转身慢慢后退。

林凤生不再理会两人,说道:“大师,我们去菜园瞧瞧,只怕两位大师会寡不敌众。”

三人施展轻功,在房顶上飞掠。菜园在后山的洼地之中,离寺约有里许,远远便见十余个身着黑衣的修罗门人围住空净和空明二僧缠斗,夜sè中只见一团团黑影变幻腾挪。

二僧舞动月牙铲,风声呼呼十分威猛,身后的茅屋门板紧闭,那名修罗门弟子显是仍被关在其中。

林凤生道:“大师,谢大哥,我一个人去帮两位大师便了,你们去搜寻马金刢和其余同伙的踪迹,谨防他们在寺中肆意妄为。”

空源点头称善,道:“一切小心。”和谢雨苍复又折回寺内。

林凤生飞身掠近,手腕急颤连刺三剑,喝道:“鼠辈,休要逞凶!”

只听几声惊呼和怒骂,已有三名修罗门人中剑受伤。林凤生不愿多伤人命,出剑时避开了几人的要害部位,但他出手极快,三人虽听得呼声却避让不及,其中两人手腕中剑兵刃脱手,另外一人背上被划了一条尺许长的口子,从肩部斜斜而至后腰,登时鲜血四溅。

一个瘦小的中年汉子叫道:“啊哟,我rì你的先人,这小白脸像鬼一样,着实邪门,大伙儿小心着!”

十余名小罗门弟子登时分成两股,六人继续围攻空明和空净,试图破门而入抢出他们口中的五师弟。留下三人来战林凤生。

修罗门此来众人皆为修罗门第二代弟子,多是江湖上的成名角sè,武功已有相当的火候,但见林凤生一出手便连伤己方三人,武功之高已到了可畏可怖的地步,哪里敢掉以轻心,故此留下对敌的三人都是几人中的佼佼者。

受伤的三人也顾不得疼痛,拾起长剑加入战团,但其中两人平rì惯用的一只手受伤,另一只手使剑不得其便,反而碍手碍脚险些伤到自己人,登时被喝退了下去。另一人失血颇多,只觉头晕眼花,也被另外两人扶到一旁止血包扎。

壹佰二三章 怙恶不悛

林凤生身形游走,宝剑看准对方的兵刃挥出,每一次兵刃碰撞便有一名修罗门弟子的长剑折断,只换了数招,几人手中尽皆只剩下半截断剑。

一人怒骂道:“马匹,卖马匹!用宝剑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的别用宝剑!”

林凤生不懂川音,暗道:“卖马匹,卖什么马匹?这人怎么突然叫卖起来了,莫非早就料到今晚必定铩羽而归,从此无颜再混迹江湖,打算到骡马市里做买卖?”

其余几人也是一脸骇然,握着半截断剑呆了一呆,随即粗言恶语的大骂起来。

林凤生道:“我虽然听不大明白你们在说些什么,但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话,我劝诸位还是修些口德吧,如此这般呈口舌之快又有何益?”

说完目不斜视唰的还剑入鞘,心想若是用宝剑打败他们,他们必定不会心服,只有让他们领教领教鬼谷神功的威力,好叫他们得知修罗门的武功并非一家独大,在高手看来也不外如是,从而知天高地厚的道理,胡作非为之时心存顾忌。

几人抛下断剑,齐声大喝,使开拳脚又攻了上来。林凤生见招拆招,体内真气奔腾,只攻不守,于自身的破绽置之不顾,几人拳脚落在身上如中败革,全无着力处,竟是丝毫伤他不得。

几人越打越是心惊,只想就此拔腿就跑,怎奈对方掌力汹涌,根本闯不出去。拳掌受到鬼谷真气反击已然肿痛不堪。林凤生并不急于求胜,掌力汹涌丈许方圆之内皆被笼罩,其用意就是要他们胆战心惊,乃至生出从今往后再也不敢为恶的念头。

那边厢空明空净二僧与七八名修罗门弟子堪堪斗了个平手,但修罗门人个个年轻力壮,而且人数又几乎多出了两倍,时候稍长两人也难免落败。

林凤生将乘风掌一掌一掌发出,口中道:“几位服了么?只要你等就此退去,从今往后不上­鸡­足山半步,我保证不伤诸位分毫。”

几人便如没头苍蝇一般在掌力围成的圈子中冲突乱撞,像是被两只无形的巨大手臂环抱揽住,内功修为稍差的已有些支持不住,只觉呼吸不畅头晕耳鸣身子摇摇晃晃。一人叫道:“老子就是不投降,有本事就这么耗下去,看看你还有多少内力可以用!”

林凤生笑道:“在下内力虽然浅薄,但用来对付诸位绰绰有余。”说着暗提丹田之气加紧催动掌力。

几人只觉像是被埋进了雪堆之中,身体不断的往下沉,胸腹间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呼吸也越来越滞涩。林凤生笑道:“我劝诸位还是别硬撑了,否则伤害非小。”

他以一敌三胜券在握,心中正自得意,忽闻身后砰地一声巨响,一个人影撞破茅屋的屋顶窜入屋中,只听空明叫道:“不好,贼人撞塌了房顶!”话音未落,只见两条黑影自屋顶的缺口处先后跃起,一个起落上了小路冉冉而去。显是有人已将囚在屋内之人救了出来。

修罗门众人见状齐声欢呼,招式使得更紧,空明和空净想要追赶却被缠住脱不开身,林凤生一声清啸双掌猛推,掌力如云行千里,当着尽皆重伤呕血,纷纷坐倒在地抚胸喘气。

林凤生随手一掌又将妄图用鬼王毒针偷袭的一人击倒,身形毫不停留,如离弦的箭一般疾shè而出,向黑影逃走的方向追去。他轻功玄妙加之体内真气雄浑之极,当真如兔起鹘落十分神速,足不沾地踏着草木飞掠。

片刻之间便看见前面有人提着另一人正自发足疾奔,看身法正是马金刢,另一人自是囚禁在茅屋中的修罗门弟子了,他脚上带着锁链因此不能施展轻功。

林凤生真气流转身法更快,马金刢察觉有人追赶也是极力奔逃,不觉有些慌不择路。又奔了数十丈远近,忽见马金刢微一停顿随即又转向快步而行。

眼前是一个佛塔寺僧侣平rì用以浇园洗衣的大水池,直径足足有五六丈方圆,他手上提着一人无法径直逾越,只得从池边绕过。

林凤生心中一喜急提真气,如蜻蜓点水一般踏波而过,登时抢在了两人前头。宝剑一指,喝道:“两位请留步!”

马金刢猛然收住身形,愤愤不平的道:“你们抓了我师弟到底有何益处,为何这般苦苦相逼?”

林凤生道:“数月前你们勾结官兵前来寻衅,以致不少佛塔寺的僧侣无辜丧命,行径恶劣,罪业非小,杀人偿命的道理马大侠不会不懂吧,空源大师只让此人在寺中浇园赎罪,已是莫大的宽容了。我劝你还是留下此人这便去吧。”

马金刢怒道:“老在川西何等威风,不想来到大理竟被一个rǔ臭未­干­的小子逼得如丧家之犬一般,可笑啊可笑,不过要是将老子逼急了,老子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林凤生笑道:“这就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劝你还是识相些罢。堂堂佛门重地,岂能容你肆意妄为。”

马金刢冷笑道:“是么,有句话叫做不是猛龙不过江,老子未必就当真怕了你。你小子三番五次从中作梗,老子这便好好讨教一番!”转头向刚刚救出的那人道:“五师弟,你先走,在山下等我们!”

说着一剑向林凤生欺身刺到,林凤生宝剑使一招“拈花微笑”,宝剑幻出一朵斗大的剑花,封住对方的来势。马金刢知道他宝剑削铁如泥十分锋利,长剑急收转攻下盘。

修罗门那人见大师兄替自己拦住追兵,心知时机稍纵即逝,不敢再作停留,步履蹒跚的去了,脚上锁链撞击叮当直响。

林凤生见那人逃走一心只想尽快摆脱羁绊,暗运真气长剑疾刺,剑气如虹向马金刢臂上劈去。马金刢忙着地滚开,只听嚓的一声身后一株小树已被无形剑气削断,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心想只有抢近身去方能避开对方凌厉的剑气,身子急蹿而出径削林凤生双足。

林凤生只得使开拈花剑法与他对攻,马金刢手中长剑始终不敢与他的血心剑相碰,两人以快打快,顷刻间已换了十余招,每一招都是意到即收,没有发出半点声息。

拈花剑法秉承了佛家慈悲为怀的意旨,九九八十一式剑法几乎没有厉害的杀招,因此马金刢虽感不易抵挡却也无死伤之虞。

拈花剑法jīng微奥妙,好几次林凤生的剑尖已指向马金刢的要害,都在数寸之外顿住,只盼他自知不敌弃剑认输。哪知马金刢正是看准了他剑法中的慈悲之意,于指向自身要害的剑尖置之不理,竟然以近乎无赖的打法一个劲的强攻。

林凤生无奈,宝剑一搭黏上了马金刢的长剑,马金刢大惊之下极力想摆脱,但对方的宝剑上仿佛有一股极强的吸力,连变了几次招始终甩不脱。林凤生用力一绞,马金刢手中的长剑登时寸寸折断,只剩下一截剑柄。

经过与玉龙剑派的孟chūn早以及眼前的马金刢两次对敌,林凤生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慈悲之心终究感化不了此等冥顽之辈,自己的仁慈在对方看来反而成了破绽所在。想明了此节,出手便凌厉起来。

马金刢见师弟已不见了踪影,想是已经逃得远了,心中暗喜,将剑柄朝林凤生迎面掷去,俯身拾起地上数寸长的十余截断剑,以暗器手法向林凤生shè去。也不管能否阻住对方,断剑一脱手便即转身发足飞奔。

林凤生手腕转动宝剑幻出一片青光,飞蝗般的断剑登时像是撞上了铜墙铁壁一般,有的被激飞有的跌落在地。

但修罗门的暗器手法却也有其独得之秘,其中一截断剑看似是马金刢在情急之下shè偏了,但实则是故意为之,飞至林凤生右后方时突然凭空折转,嗤的一声划破了林凤生左臂的衣袖,幸亏他反应奇速才没有伤到皮­肉­。不由得暗呼修罗门的人处处透着邪门。

心想只有快速抢到寺门口方能截住马金刢等人,他对寺内环境颇为熟悉,当即抄近路径向大门口奔去。直奔到寺门口,只见那逃走的修罗门弟子被空源抓住后领提在空中,手足乱动便如提着一只小­鸡­一般。马金刢施展擒拿功夫正自和谢雨苍游斗。

壹佰二四章 藏边喇嘛

马金刢与谢雨苍的武功本只在伯仲之间,手中没了兵刃只斗得十余招便渐渐落于下风。谢雨苍剑法行云流水循循而生,登时将马金刢逼得手忙脚乱。

林凤生笑道:“马大侠,不要再负隅顽抗了。你所造下的罪业与你这位师弟比起来犹有过之,令师弟实则是在代你受过,我等今rì也不来难为你,你若识趣的话这便住手下山去吧。”

马金刢并不答话,身子窜高伏低,躲避谢雨苍连绵不绝的剑招,双手连抓试图趁隙抢夺谢雨苍的兵刃。数招之间双臂上已被划了几道浅浅的伤口,不一会儿鲜血已经浸透了衣袖。

空源口宣佛号,朗声道:“不错,尔等若是明理达义,就此住手,那么贵派和本寺先前的种种过节老衲可既往不咎,rì后尚有相见的余地。”他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乃是给对方一个借坡下驴、改过自新的机会。

此时身后sè墙头上和墙角处同时传来大骂声,正是出自被林凤生点了­茓­道的余德和石自利两人之口。

余德方才从墙头跌下时摔了个狗吃屎,跌落了两枚门牙,叫骂道:“龟儿子,偷袭暗算,老子不服,大大的不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林凤生笑道:“此乃你们修罗门人的看家本领,偷袭暗算四字在下实在是受之有愧。我当时明明已经出言提醒过你,空源大师乃至墙上的那位石兄俱可为见证,你自己躲不过,又怎能怨我?”

只听石自利在墙上叫道:“狗屁!老子一个字也没听见,你这小白脸好不讲江湖规矩!有种便将我们师兄弟的­茓­道解开。”

林凤生道:“你待怎样?若是你答应就此离开,我即刻便解了你的­茓­道。”

石自利怒道:“谁说老子要走了,老子是要扒了你的皮!”

林凤生微微一笑不再理会,转过头观看谢雨苍和马金刢相斗。

马金刢额头冒汗,呼吸急促,眼见再也难以支撑,忽听一嗖的一声,一枚暗器自上山的路**出,疾奔谢雨苍而来。谢雨苍不及闪避,只得以软剑格打,叮的一声火星四溅,只震得虎口发麻。马金刢心中大喜,趁机逃开。

只听一个破锣般的声音道:“啊,这佛塔寺今晚好热闹,这两位侠士也是来借经的么?却怎的不打和尚,自己先打了起来。”话音未落寺前小路的拐角处转出五个身穿红袍头戴­鸡­冠帽的喇嘛来。

林凤生先前听空源说起将有另一批对头前来,因此一见几人的打扮便知是藏区的喇嘛到了,不由得心头一凛,暗忖道:“这下可糟了,劲敌忽增,只怕不易对付。”方才的说话之声虽不甚响,但却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耳中,足见发声之人功力深湛。

空源将手中的那名修罗门弟子重重的顿在地上,手掌按落放在那人肩头,防止他趁乱逃走,单掌行礼,口宣佛号道:“原来是金光寺的几位大喇嘛到了,老衲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修罗门那人肩头登时像是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别说是逃跑了就连动上一动也是难能。

一个jīng瘦的老年喇嘛道:“好说好说,空源大和尚,贵寺这是遇到对头了么?”听声音正是方才发声之人。

空源淡淡的道:“这几人乃是川西修罗门无常老施主的高足,与敝寺略有些过节。诸位此时到来可有些趁人之危了。”

一个身形魁梧的胖大喇嘛道:“我们与他们又没有私下约好,碰巧赶上了又有什么办法,佛爷可不管这许多,我劝大和尚还是将我们要的东西乖乖奉上,否则动起手来可别怪我们不讲江湖道义。”

空源怒道:“你们若果真是遵循道义之人,也不会到此­干­这强取豪夺之行了。既是如此便划下道来罢,老衲接着便是。”

老喇嘛道:“空源大和尚不必动怒,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待你处理完与修罗门的恩怨之后再说不迟,我们就在这旁观便了,决计不会趁火打劫。”

空源道:“不必了,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待怎样,不妨直言。”

那老喇嘛微微点了点头,见马金刢双臂血迹斑斑,模样十分狼狈,招手道:“你到这边来。”马金刢闻言喜形于sè,知道对方有意庇护,当即闪身躲入几名喇嘛之中。

谢雨苍见状怒道:“老喇嘛,你们暗箭伤人不说,还要将此事揽到自己头上么?”

那老喇嘛并不答话,微笑着向空源道:“我们此来不为别的,只想借贵寺的大乘经卷回去参研几天,时rì一到定将原物奉还。”

空源怫然道:“本寺经卷乃历代祖师所传,岂能随意外借,此事老衲决难从命!”

那胖大喇嘛道:“好,那我们也就不必多言了,说不得只好硬夺了,佛爷就来讨教讨教大和尚的高招!”双拳紧握,十指骨节发出一阵炒豆般的响声。

空源道:“好,那么老衲便来会一会xī zàng密宗高人。”单掌斜立,气度严谨,正是韦陀掌的起手式。

那老喇嘛上前道:“大家都是佛门一脉,我们也不能以多欺寡,空源大和尚,你还是再请出两位寺内高僧,我们双方共比三场。我们要是侥幸得胜,便要进贵寺的藏经阁挑选经书。”

空源双掌回收,冷然道:“那要是我佛塔寺略胜一筹呢?”

那胖大喇嘛道:“要打便打,啰嗦什么,佛爷要是输了将xìng命交在你大和尚之手便是。”从话语之中便可听出此人对自己的武功着实自负,但直来直去毫不做作,却又另有可敬之处。

林凤生见他如此豪爽,不禁心生几分好感道:“很好,大喇嘛既如此有兴致,便由在下先来领教几招如何?”

那胖大喇嘛见他年轻,心中颇有些不屑,撇嘴道:“你算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佛塔寺的和尚,我不跟你比。”

空源喝道:“尔等休得无礼,这位小施主乃我大理国义军盟主,如此身份,亲自下场与诸位过招,总也不致辱没了你巴颜**师罢。”

老喇嘛面露诧异之sè,拱手道:“想不到大理国义军盟主这样年轻,也罢,我听说天南武林同气连枝,义军盟主既在此地想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那么便也算一个吧。还有一场,却是谁来比?”

此时空净和空明两人正在后山和一­干­修罗门弟子拼斗,众僧又尽数退入梵音洞中不知外面的情形,在场的寺中僧人再无其他,空源一时间不禁有些难以决断。

林凤生道:“这第一场便由在下和这位大喇嘛比过,你们任意派出一人与空源大师比第二场,这第三场嘛便由谢大哥来比吧。”说着向在旁横眉怒目的谢雨苍一指。

谢雨苍此时早已有些按耐不住,方才那老喇嘛将自己的质问置若罔闻,显是丝毫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得恼羞成怒,指了指老喇嘛高声叫道:“好,就等林兄弟这句话了,我要跟这个老喇嘛比!”

那老喇嘛淡淡的道:“很好,承蒙阁下看重,那么这第三场便由你我二人来比便了。”

空源道:“巴颜,你身为几位大喇嘛的领袖,怎能不顾身份以大欺小,老衲来跟你比第三场。谢居士,劳烦你到香积厨取几支火把来。”

这名叫巴颜的老喇嘛正是金光寺的住持,更为xī zàng活佛座下的第一护法,一路密宗伏象手威震川藏一带,当真是非同小可,因此空源才出言将谢雨苍替换。

谢雨苍不知内情,愤然道:“大师,这老喇嘛倚老卖老,好不气人,这一场请务必让晚辈代劳。”

空源道:“众人中当属老衲和巴颜大喇嘛年纪最长,而且辈分最尊,当由我二人对敌,谢居士的好意老衲心领了。谢居士替老衲另比一场便是。”

谢雨苍还待再说,林凤生咳嗽一声,道:“谢大哥,我们听大师的安排便是,这三场比试关乎佛塔寺的声誉,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谢雨苍有所会意,点头道:“好,我理会得。我这便取火把去。”说着调头奔入寺中。不一会儿抱出一捆火把来,取出火刀火石尽数点燃,在墙头Сhā成齐齐一排,火光登时将寺前的空地照亮。

壹佰二五章 怪招迭出

那胖大喇嘛有些不耐,高声道:“你们啰嗦些什么,打架还有这么多讲究!小盟主,这便上来动手吧。”说着往中间一站,高大的身形直如一座铁塔一般。

众人各自退后数步,让出一片丈五见方的空地来。林凤生缓步步入场中,抱拳道:“大喇嘛请了。”

那庞大喇嘛微一点头也不答话,呼的一声一个醋钵般的拳头向林凤生当胸捣来,拳风虎虎强劲异常。

林凤生见他不携兵刃,身形倏然急退,将血心剑交到谢雨苍手中,既避敌招又卸兵刃,姿势潇洒迅疾无比。

胖大喇嘛这一拳便落了个空,情不自禁的咦了一声道:“这小子果然有点儿门道。”说着脚步细碎,双**替直上直下的打出,打法颇有些滑稽,倒与泼皮无赖有几分相似,拳法实在并不见得如何高明。

林凤生一看此人的身形步法便知是外家高手,而且天生神力,每一拳都有开碑裂石之功,若是被扫到一下便不免筋断骨折,却是丝毫不敢有半点轻敌之心。不yù与他硬拼,展开踏雪寻梅步避让。

胖大喇嘛xìng子甚是急躁,见每一拳都差了数分没能击到对方,不由得暴跳如雷,一声牤牛般的大吼,双拳一招‘钟鼓齐鸣’向林凤生两边的太阳­茓­贯到。

林凤生矮身避过,顺势点他胸腹之间的巨阙­茓­,哪知手指点实像是戳中了铁板,隐隐生疼几yù折断。心中兀自有些难以置信,接着手指连点,将他胸腹要­茓­逐一点了一遍,但情势仍是一模一样,饶是他武功高绝也不禁暗自骇然。

胖大喇嘛咧嘴一笑,双臂一拢便将林凤生抱住。林凤生心头一凛,只觉对方的双臂犹如一道铁箍,越收越紧,登时呼吸不畅极是难受,上身的骨骼格格作响。

这胖大喇嘛练的是外门功夫,招数并不算得巧妙,这一抱之势原是万难抱住林凤生的,但他点­茓­无效之下心中迟疑,一时间竟然忘记了避让,胖大喇嘛这才得手。

空源和谢雨苍见状不由得暗暗担忧,如此一来林凤生手臂受到束缚便难以用上乘武学反击,变成了挨打不还手的局面。

胖大喇嘛龇牙咧嘴,额头上青筋凸起,一鼓作气猛力收紧双臂。林凤生运起鬼谷神功,双臂也是极力向外张开,两人手臂上的力道不断相抗顿成僵持之势。

林凤生真气流转源源不绝的传向双臂,胖大喇嘛的双手渐渐有些松动,接着便一点点被向外撑开,眼看再过片刻便能挣脱出去。

胖大喇嘛大惊,手臂越来越觉酸麻无力,眼看就要被对方挣脱,忽然嘿的一声头颈一低,一颗斗大的脑袋向林凤生的头顶撞去。他比林凤生足足高出一个头,脑门对着林凤生的天灵盖直撞下去。

只听那老喇嘛急呼道:“使不得,不可伤他xìng命!”眼见这一头撞下去,对方难免被撞得头骨碎裂,xìng命难保,而此人身为大理国义军盟主,若是将他撞死了,便不免成为大理成千上万武林人的众矢之的,因此才急忙出言喝止。

林凤生哪里会想到胖大喇嘛会出此怪招,心想若是给他撞上非死即伤,情急之下也是脖颈一伸,头部探入胖大喇嘛的下颌与咽喉之间,胖大喇嘛这一撞之势登时被从中阻住,便如滚动的车轮突然被道上的石头卡住,再也行动不得。

空源和谢雨苍见状舒了一口长气,暗暗赞叹他心思机敏应变神速。那老喇嘛脸上变sè,也是暗自庆幸,暗呼一声:“好险。”

只见胖大喇嘛又是一声大吼,头颈一仰复又猛地下击,乃是要以下颌砸击林凤生的后脑。林凤生察觉他下颌一离开,便知他有此招,也急忙头颈后仰。

胖大喇嘛的下颌登时落空,只听喀嚓一声,一颗大脑袋再也抬不起来。原来他用力过猛,自行伤了后颈的关节。吃痛之下双臂登时松了,林凤生趁机后跃脱出了束缚。

那胖大喇嘛哇哇怪叫,伸手扯下­鸡­冠帽露出一个光头,梗着脖子又扑了过来。林凤生见他来势凶猛只得闪身横向避开,只听喀喇一声寺门口一株碗口粗细的菩提树登时被撞断。

那胖大喇嘛浑若无事,伸手拍了拍头顶,铁头又向林凤生拦腰撞到。林凤生出道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凶悍之人,骇然之余不禁摇头苦笑。但他神功大成,chūn风得意,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是以并无畏惧之心,右手食指弯曲用指节托的一声敲在他的光头上。

那胖大喇嘛啊哟一声不断用手搓揉着头上的痛处,这一下劲贯指节,敲在头上着实疼痛难耐,口中呢喃道:“这小子手真硬,竟然破得了佛爷的铁头功。”

围观的几人听得不禁哈哈大笑,林凤生见他滑稽之态也忍不住莞尔。

那胖大喇嘛不再用头撞击,叫道:“小盟主,你的身法当真了得,居然每一下都能避开,但这不算是佛爷佩服的英雄好汉。咱们来比一比真功夫,只要你接的了佛爷三掌,这场比武便算你赢。”

林凤生笑道:“你这大喇嘛倒也爽快,那么在下便依言接你三掌,只是你不可硬撑,否则于身体伤害非小。”

胖大喇嘛也报以憨厚一笑,说道:“你这年轻人心地不坏,今晚能与你过招,即便是借不到经也值了。你方才挣脱我合抱之时我便知你内家真力十分了得,但我的巨灵神掌可也不是吃素的,保住你自己的xìng命便是了。”

说完双手叉腰,将一颗大脑袋上下左右的摇摆了一阵,发出一阵骨骼的响声,喜道:“啊,这下好啦,否则总是低着头看不见路可不大方便。撞上了树木还不怎么打紧,要是撞到了大石头上可就不得了了。”

林凤生笑道:“那便请大喇嘛先行发招吧,我们三掌定胜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胖大喇嘛道:“就是这样,接招吧!”说着双脚微分扎成马步,呼的一掌向林凤生当胸击到,风声隐隐,劲力如刀。

林凤生身形凝立,将真气布于右掌向外斜引,用的正是四两拨千斤的武学至理。胖大喇嘛刚猛的掌风登时被带偏,不偏不倚的击向了趴在地上的余德。

只听砰地一声将他身子掀得翻了一个滚,成了仰面朝天四仰八叉的姿势,仍是像一只翻倒在地爬不起来的王八。

这一掌力道虽猛,但已被林凤生消解了大半,因此对余德并无多大损伤,不致有xìng命之险。余德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又含糊不清的大骂起来。

那胖大喇嘛跺脚道:“你这小盟主赖皮,我们说好要硬接三掌的,这一掌不算,须得从新来过。”

林凤生无奈,道:“好,那就依大喇嘛吧,我不躲就是了。”

胖大喇嘛笑道:“说话算话,不准躲也不准逃,否则便算是你输了。”

林凤生走近几步点头答应,双掌一前一后置于胸前待他发招,乃是乘风掌中的一招“风起云涌”。他此时取的是守势,只待对方“风起”己方便即“云涌”,运用的正是以静制动的武学原理。

胖大喇嘛左掌虚晃,右掌迅疾无比的从下方穿出。林凤生右脚微微后撤,右掌对准他的来路迎去。砰地一声双掌相交,两人各退了两步。

胖大和尚脸现喜sè,仿佛棋逢对手一般,连连点头,赞道:“小子果然有两下子,看来大理国的各路豪杰果然有些眼光,抬举你做他们的盟主的确有几分道理。小心了,第二掌来了!”

大喝一声,只震得众人耳鼓发聩,双掌齐出向林凤生当胸推到,气流激荡汹涌澎湃,便如江河决堤一般。

林凤生心中暗暗佩服,叫道:“来得好!”也是双掌齐出,抵住他一双蒲扇般的巨掌,真气疾吐滔滔不绝。登时将胖大喇嘛震出了五六步,自己却气定神闲,不过是微微一晃。

胖大喇嘛只觉气血翻涌,隔了片刻才定下神来,一口鲜血涌上喉头又被他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喘息了片刻,竖起大拇指道:“好个小盟主,了不起,按照约定你已是赢了,但我还要跟你比最后一掌。”

壹佰二六章 险象环生

胖大喇嘛说完也不等林凤生答话,双掌连环径袭中宫,林凤生拆了几招发现他这路掌法颇为奥妙,路数古怪之极,稍一疏神,肩头已中了一掌,忙密布真气将掌力消去,肩头自然而然的向前一送,咔的一声胖大喇嘛腕骨折断。

胖大喇嘛上身被林凤生真气反弹向后一仰,脚步却硬自定住不动,登时腾地一声坐倒在地,只觉手腕处疼痛入骨,满脸惊骇之sè,怔怔的望着林凤生说不出话来。

林凤生被他击中肩头也觉隐隐生疼,鬼谷神功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击之力,摧折他手腕的这一下实非有意为之,不由得心生歉疚,上前关切的道:“多有得罪,可伤得厉害么?”

胖大喇嘛另一只手握住受伤的手腕,大大咧咧的道:“不碍事,大喇嘛打落牙齿和血吞,这点小伤算得了什么。这一场是你胜了,大喇嘛不是你的对手。”

林凤生抱拳道:“承让承让。大师,劳烦您将这大喇嘛的腕骨接上吧。”

空源合十道:“阿弥陀佛,得罪了。”说着缓步走近,要替胖大喇嘛接骨。

一个四十余岁的清瘦喇嘛越众而出,冷声道:“不必麻烦老和尚了,师弟的伤我们自己会治!”说着瞪了一眼胖大喇嘛,摇了摇头,显是对他输了头一阵心存怨怼。

此人气量虽小,接骨之术却高明,三下两下便矫正了胖大喇嘛的腕骨,从怀中取出一盒药膏,在伤处涂抹均匀,撕下一块僧袍缠紧,起身道:“这第二场便有小僧来比吧,你们谁来应战?”

谢雨苍跃入场中,傲然道:“老喇嘛既然要与空源大师放对,那么这一场自然由我来比!”

那清瘦喇嘛道:“巴颜师兄和空源大和尚皆不使兵刃,前一场比的也是拳掌,那么我们便来比一比兵刃吧。”说着接过身旁一个小喇嘛递上来的一副铜钹,双手一合发出咣的一声嘹亮的交鸣,余音嗡嗡良久方绝。

谢雨苍从未见过这种奇门兵刃,心头微微一凛,便即兴致大增,倒提软剑抱拳道:“请赐教!”

那喇嘛也道声“请”,铜钹一分一合向谢雨苍兜头击来,招式与方才胖大喇嘛那招“钟鼓齐鸣”一般无二。铜钹大如脸盆,这一合拢劲风激荡,只吹得谢雨苍鬓发飞扬。

谢雨苍脚步后退,软剑疾削喇嘛的手腕。喇嘛左手铜钹回转格开来剑,右手铜钹在手中滴溜溜急速转动,仍是向谢雨苍颈部扫来。

谢雨苍心头大骇,一矮身一招“举火燎天”径刺喇嘛小腹。喇嘛退后一步双钹一合,咣的一声夹住了谢雨苍的剑刃。谢雨苍用力一抽纹丝未动,剑刃便如铸在了铜钹上一般。

喇嘛冷笑一声,飞脚踢向谢雨苍握剑的手腕,企图夺下对方的兵刃。

谢雨苍左手变指以逸待劳,指尖指着喇嘛小腿上的“足三里”,喇嘛若不变招便是将­茓­道自行凑将上去。喇嘛左手铜钹下砸,右足去势不缓踢在谢雨苍的手腕上。

谢雨苍也是变招极快,右手放脱了剑柄,左手倏缩倏伸抓住剑柄夺了回来。但右手腕却被踢了一脚,甚是疼痛。

两人这一场比拼与林凤生和胖大喇嘛适才的较量又自不同,各自都是以上乘武学招式拆解,变招十分迅速,顷刻间已换了十余招。

清瘦喇嘛夺兵刃无果之下再度合身扑上,双钹连续敲击了数下,高亢的金铁撞击之声只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谢雨苍一呆,只觉眼前金星飞舞,接着左臂上一痛,已被铜钹扫到,割开了一条口子鲜血直流。

原来铜钹发声有扰乱敌人心神之效,而且边缘锋利异常不亚于利剑快刀,谢雨苍不知底细因此着了道。

谢雨苍惊怒交集,一声清啸软剑如灵蛇般急舞,一套流云剑法绵绵密密展开抢攻,不给喇嘛有先声夺人的机会。

林凤生见到喇嘛的奇门兵刃,也不觉暗暗心惊,忖道:“这喇嘛在兵器上占了便宜,谢大哥手中使的若是我的血心剑,那就不怕他的铜钹,只需毁去他的兵器便可胜他。”

论武功修为谢雨苍不在喇嘛之下,但喇嘛手中的铜钹一物多用,时而相互敲击以声夺人,时而又急速旋转扰人眼目,时而又牵住背部的丝带作流星锤使用,可谓是变化多端,着实难以防备。

又斗了四五十招,谢雨苍微一疏神手背上又被铜钹边缘扫了一下,登时现出一条浅浅的血痕。他大怒之下软剑泼风般朝喇嘛手中的双钹橫削斜劈,只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剑钹相交火星四溅。

两人的招式急如星火,只见两团黑影翻翻滚滚急进急退,登时胶着在一起。片刻过后剑钹撞击之声戛然而止,两人各自跃开。

林凤生心头一凛,只见谢雨苍的手臂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口,衣袖褴褛破烂不堪,一缕缕鲜血流过手背到了手中的软剑,又顺着剑刃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幸喜身上别处衣衫完整并无伤口。

再看喇嘛一双手血­肉­模糊,也是不断渗的出鲜血,一副铜钹上到处都是缺口,已被谢雨苍的流云软剑砍削得不成样子。看来谢雨苍剑尖上的鲜血倒也并非全都是自己的,那喇嘛的双手也被他的剑刃所伤。

两人喘息了片刻纵身又斗,招式越使越快,不时夹杂着愤怒的高呼。

空源和那个叫巴颜的老喇嘛见二人势若疯虎,大有不判生死决不罢休之势,连忙一起出声喝止。

但两人都吃了亏,见血之下激发了xìng子,哪里肯听,只有将攻势使得更加猛烈。

林凤生也隐隐有些担忧,道:“巴颜大喇嘛,这一场如何算法?”

巴颜微一沉吟道:“两人各自都吃了点小亏,又至今未分胜负,再斗下去大大的不妥,便算平局好了。”

林凤生点点头,转头向空源道:“大师,您意下如何?”

空源口宣佛号道:“巴颜所言不差,两人在斗下去恐有损伤,该当快快劝他们住手才是。就依巴颜大喇嘛所言便了。”

空源话音未落,只见人影晃了一晃,林凤生已飞身纵入场中,斜刺里穿入打斗的两人中间,左掌一招“风雨大至”拍向那使铜钹的喇嘛,右掌“和风细雨”拍向谢雨苍。

那喇嘛只觉对方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涌来,心中大骇,急忙倒纵出数尺,将铜钹往地上一丢双掌推出。忽觉对方的掌力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自己的双掌无力可抗,登时收势不及,身子向前跌出两步,一张瘦长的马脸涨得通红。幸好是夜间无人看见,但心中已恼羞之极。

拍向谢雨苍的一掌用的本是柔力,且谢雨苍心知他他这一掌旨在劝解绝无恶意,因此也就泰然受了这一掌,反而只退出了两步便即站定。

林凤生当中一站,抱拳道:“得罪了。双方尊长有言,这一场算作平局,两位不必再打了。”

那喇嘛口中嘀咕,兀自有些心有不甘,拾起已然残破的两只铜钹奋力掷入寺外的林中,此举无非是以此发泄心中的愤懑。

空源道:“巴颜,现下该我二人一较高低了。唉,出家人本不该有争强斗胜之心,怎奈此事关系重大,老衲只有全力以赴了,你也不必手下容情。”

巴颜道:“大家同为佛门一脉,今rì之事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之你我各自尽到所能便是了。”此举乃是受了活佛的指令,并非出于本意,虽然言明不遗余力,但却并不看重胜负之数。

空源道:“说的有理,但老衲还有一个要求。”

巴颜道:“你说吧,我若是力所能及决不推辞。”

空源道:“这一仗若是你胜了,老衲自当履行承诺。但若是老衲侥幸胜得一招半式,还请将这位马施主留下,并且不得再强行Сhā手本寺与修罗门的恩怨。”巴颜方才包庇马金刢,已让他心生芥蒂。

巴颜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吧,我与那无常老儿也算是有些交情,若是我胜了我便将他带走,倘若输了便是无力管此间之事。”

马金刢听得惴惴不安,一心盼着巴颜喇嘛得胜,甚至生出最好将空源老和尚毙于掌下之心。此时院墙上人影闪动,空明和空净跃了下来,站在空源身后。

过了片刻又有三个步履蹒跚的修罗门弟子喝骂着追到,其余几人想必都被两个老僧或打伤或制住了。

壹佰二七章 另起风波

空源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身形凝立如山,白须飘动,当真如一尊佛一般,朗声道:“巴颜,这便出手吧。”双掌缓缓立了个门户,仍是韦陀掌的起手式,乃是礼敬对手之意。

巴颜微微躬身,一个“请”字刚出口,也不见他屈膝作势,身形已猛然到了空源面前,一掌向空源当胸按到。

空源身子略偏还了一掌,登时你来我往的对攻起来。两人身法凝重,出招虽然甚慢,但每一招都气度不凡,隐隐含有风雷之声。

佛塔寺由于地势之利,寺中武学一半传自天竺一半传自中土,空源天生慧根,所习武学颇为繁杂,出招便极多变化。时而用的是龙旋掌,时而又变成多罗叶指,时而夹杂着寂灭抓,三两招过后又转为金刚神拳,几乎将生平所学尽数施展出来。

这一场比试乃是三场中的最后一场,前面两场一胜一平,这一场便关系到胜败的所在,自然是各自全力以赴。

巴颜的所使的乃是成名绝技密宗伏象手,其中包含了掌、拳、抓等路数,与空源相比招式的博学上稍逊一筹,但正是因为专研一门,造诣实已至炉火纯青之境,每一次都能巧妙地将空源的招数化解。两人登时斗了个旗鼓相当。

在场的众人有幸观摩宗师风范,无论正邪皆觉良机难得,不由得有些如痴如醉,叹为观止。修罗门几人此时身得zì yóu却不逃走,竟也是看得呆了。

林凤生目不转睛暗暗暗叹,心想:“武学一道当真是博大jīng深,他rì闲暇之时须得请空源大师多多点拨才是。”

他内功虽强,武功招数却是有限得很,再强的内力也需以招数发出方能克敌制胜,而若是内力在伯仲之间者,招式巧妙者便多占赢面,想明了此节,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斗到分际,两人都使出了绝招,空源使的是金刚掌中的一招“雷音滚滚”,巴颜使的则是伏象手中一招“单掌伏象”。双掌相交,各运内力相抗冲击,另一只手却仍自奇招百出拆解不止。

马金刢见空源背向自己,登时计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扣了三枚鬼王毒针悄然向空源shè去。

众人一心观摩二人相斗,谁都没有察觉。待林凤生听得暗器破空之声,yù待阻拦已然不及,忙出声叫道:“大师小心!”

只见空源大袖反手拂出,真气激荡,登时将毒针反击回来,马金刢大骇忙着地打滚,嗤的一声头上发髻已被其中一枚毒针打散。

几乎在同一时刻,只闻啊啊两声惊叫,一旁的两名修罗门人也一起中针。其中一人被毒针穿喉而过当场毙命,另一人shè伤了手臂,忙摸出解药送入口中。

空源腾出手拂开毒针,无法拆解巴颜的招数,肩头登时重重挨了一拳,闷哼一身声身子微微一晃,但仍是咬牙忍住不退半步,脚下便如生了根一般。

林凤生见马金刢突施暗算,登时怒不可遏,喝道:“姓马的,你好不要脸,纳命来吧!”他生xìng慈悲,原本不会轻易动杀机,但马金刢三番五次凶顽不化,已然令他忍无可忍。而让他生出除之而后快之心的,马金刢当属平生第一人。

马金刢偷袭不成惊骇万分,哪里还敢多作停留,又是两枚毒针向林凤生shè到,身子已窜入寺前的树林之中。

林凤生挥剑格开毒针,心中懊恼之极,回身气贯指尖将那个五师弟点倒在地。其余几名修罗门弟子发一声喊远远逃开,在数丈开外徘徊。他们救人功败垂成,自然不会就此离去。

林凤生也不理会,心知马金刢绝不会甘心就此逃走,唯恐他躲在暗处发shè毒针伤人,剑不还鞘凝神戒备。

空源和巴颜头顶上白气氤氲,四只手掌抵在一起催动内力相抗。支持了一盏茶时分,空源鼓起余勇嘿的一声掌力疾吐,巴颜登时被震退数步,空源自己也退了三步方才站定。

巴颜一口鲜血涌出复又咽下,但嘴角还是溢出了一丝血迹,空源合十道:“阿弥陀佛,巴颜,得罪了。”

巴颜只觉体内气血翻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心知若是一开口难免血喷当场,夺不到经典不说,这张老脸可就丢得大了,当下只得闭口不答。

过了半晌,才道:“空源大和尚内力jīng纯,巴颜甘拜下风,这便告辞了。”说着摆了摆手,其余几名喇嘛毫不迟疑,一起转身缓缓而去。

空源口宣佛号道:“凤生,你替老衲送送几位大喇嘛吧。”

林凤生见中喇嘛说打便打说走便走,甚是洒脱率xìng,毫无做作之态,品行又比修罗门那些暗箭伤人之辈高尚了许多,心中颇有几分敬意,当下欣然答应,将几人送到下山的路口方才折回。

见空源脸sè十分难看,便道:“大师,你没什么大碍吧?”

空源道:“不打紧,受了点轻伤而已。”说完忍不住作呕,嘴角也溢出鲜血来。

林凤生和谢雨苍心头大惊,一起抢上扶住,空源微微一笑道:“不碍事,不必为老衲担心,调息一阵就好了。”

三名修罗门弟子趁机合力抬起瘫软之地的五师弟,飞也似的向路口跑去。

谢雨苍大喝道:“哪里走!”手中软剑嗖的一声shè出,跑在最后的一名修罗门弟子应声倒地,剑刃已将他背腹贯穿。

另外两人竟不理睬,仍是抬着那人飞奔,林凤生和谢雨苍发足便追。忽闻一声娇喝,上山的小道上一名妙龄女子迎面奔来,手中一口长剑寒星点点,登时将两人逼了回来。林凤生定睛一看又惊又喜,这少女正是表妹梅若雪。

一名修罗门弟子拔出长剑与梅若雪斗在一起,另一人解开那五师弟的­茓­道,口道:“五师弟,你先走!”说着拔出长剑也上前夹攻。

那个五师弟脚上有铁链束缚,心知要逃也是逃不掉的,于是狠了狠心,回身拔出Сhā在同伴身上的软剑也上前助阵。

林凤生和谢雨苍见梅若雪尽可应付得了,便也不上前帮手,回身照顾受了内伤的空源,各自输入真气助空源疗伤。

梅若雪剑法变化多端,加之对曾经欺辱过表哥的王佑箴恨到了极处,出手便毫不容情。有道是爱屋及乌,那么反过来也是一般道理,她心中对修罗门人可谓是一视同仁的憎恨。

修罗门三人此时早已成了惊弓之鸟,何曾想己方四五十人竟敌不过区区五六人,心中十分惊慌,片刻间便伤在梅若雪剑下。

那个五师弟脚上带着锁链行动不便,退避稍慢,登时被梅若雪一剑穿胸而过。但刺中的是右胸避开了心脏要害,一时未死一双眼睛瞪得宛如一对铜铃,目光中满是惊骇之意,指着梅若雪道:“你……你……”

梅若雪娇喝道:“你什么你,你们修罗门的人作恶多端,个个都该死!”右臂一缩抽出了长剑。

那人伤口中鲜血狂喷跌倒在地。另外两名修罗门弟子也是一脸惊骇之sè,齐声道:“五师弟……你不能死啊……五师弟!”语气间显得惊慌万分。

那人挣扎着抬手指了指梅若雪,接着又转向林凤生等人,牙关紧咬恶狠狠的道:“叫爹爹一定要给我报仇,这几个人一个都不要放过!”说完手一软登时气绝。

两人发了疯似的大叫:“你们害死了我师弟……竟然……竟然杀了师父的独子,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等着受死吧,你们加起来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格老子的,五师弟,你醒醒啊……”

难怪修罗门会如此兴师动众的营救此人,原来竟是无常老人的独子,林凤生听得大惊失sè,心念一转当即提了血心宝剑飞奔过去,噗地一声在那人身上又补了一剑。

壹佰二八章 死而不僵

几人见他剑刺死尸不禁愕然,一名修罗门弟子叫道:“你­干­什么?我师弟人都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要糟蹋他的尸身!”说着扑上来拳打脚踢。

林凤生右臂一振便将他推翻在地,凛然道:“你们的师弟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叫你师父来找我报仇便是。”说着拉着梅若雪的手昂然而回。

此话一出,空源和谢雨苍登时明白了他此举的用意,不禁敬佩万分。梅若雪失手杀了此人,五常老人势必会找上她,素闻五常老人武功极高,而且手段十分毒辣,梅若雪虽然深得家传绝技,但仍是不足以与五常老人为敌,因此林凤生便将这个祸端承担了下来,可谓是舍己为人的侠义之举。

梅若雪回头道:“这第一剑是我先刺的,本姑娘一人做事一人当,叫无常老乌龟来找我吧,不要连累我表哥。”她天真无邪尚未明白林凤生的用意。

林凤生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急道:“表妹住口!此事关系重大岂可随口胡乱承认!”他焦急之下已有些声sè俱厉。

梅若雪见一向温文尔雅的表哥突然对自己大发雷霆,不由得有些不明所以,委屈的望着林凤生,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只见马金刢飞身跃出树林,抚着尸首放声大哭,声泪俱下着实伤心。林凤生等人不禁十分诧异,均想:“死的又不是你儿子,你何必这般伤心。”

马金刢指着林凤生,厉声道:“姓林的,你给老子等着,总有一天老子要将你千刀万剐,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咬牙切齿意犹未平。

林凤生道:“回去转告你师父,令郎是我杀的,要报仇尽管来大理找我便是。”

马金刢仰头瞪视着林凤生,眼神中充满无尽的怨毒,良久方才收回眼光,又抱住那五师弟的尸首嘶声哽咽,涕泪齐流,喃喃自语。看样子实非作伪,当真是伤心到了极处。

林凤生见状颇觉不忍,说道:“带了你们的人走吧,今晚之事由我一个人承担,今后休得再来滋扰佛门净地。”说着随手解开了余德的­茓­道,剑鞘弹出shè向墙头的石自利,在他身上一撞而回,又将他­茓­道解了。

马金刢食指和拇指的指尖搭在一起放入口中,咻的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呼哨,寺内登时有人吹口哨回应。不一会儿有十余名修罗门弟子奔出寺门,口中骂骂咧咧,原来他们在寺中搜查时迷了路,转了半天一无所获。

几人见到那五师弟的尸首先是一呆,接着才奔近去七嘴八舌的询问死因,接着便对林凤生等人恶毒咒骂。他们哪里会想到就在他们晕头转向之时外面会发生如此大的变故。

空明道:“你们余下的同伴在后山的菜园中,你们自行去解救吧。”

马金刢打了个手势,两名修罗门弟子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十余人勾肩搭背,口中哼哼卿卿慢慢挨近,可见适才与空明空净二僧交手时大都伤的不轻。修罗门人出手狠毒,二僧自然全力施为,好在两人身为佛门高僧心xìng慈悲,这才没伤了他们的xìng命。

马金刢抱起尸身恶狠狠的道:“老子他rì必定血洗佛塔寺!”说完当先而行,其与众人紧随其后,顷刻间散得­干­­干­净净。

他这么说自然有深意,五师弟虽然为林凤生和梅若雪所杀,但两人他rì若是避而不见又上哪里找去?若是直接来佛塔寺寻仇,林凤生必定不会袖手旁观,是以不怕找不到仇家。况且今晚之事佛塔寺也难逃­干­系,毕竟林凤生等人乃是前来援手的。

林凤生道:“表妹,你为何不听我的话,我不是叫你乖乖待在宫里么?你怎么又自己跟来了。”

梅若雪眼圈微红,咬着嘴­唇­低声道:“人家担心你就跟来瞧瞧了,你却还来怪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林凤生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想到方才情急之下对她语气颇重,不禁感到一阵歉疚,温颜道:“以后不可这样了,你杀的那人是五常老人的儿子,这一下当真是后患无穷了。你不可逞强乱认,一切由我承担便了。”

梅若雪见他语气转为温和,登时喜笑颜开,大声道:“不,那怎么可以。表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那么我们兄妹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便了。那无常老乌龟又能有什么了不起,我们不必怕他。”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梅若雪江湖阅历甚浅,对于无常老人的种种传闻颇不以为然,只道杀坏人天经地义,同党要来报仇那也是在所难免,竟是浑没放在心上。

林凤生虽也未曾见识五常老人,但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江湖中大都对其人谈之sè变,必定不会是易与之辈。摇头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心想:“人命关天,这一次又怎能与打落王佑箴的长剑那样的小节同rì而语。”

谢雨苍道:“林兄弟,今晚诛此小贼我等人人有份,大伙儿并肩承担就是了。正如梅姑娘所说,那无常老鬼又没有三头六臂,没什么可怕的。”

正说间只见崖壁上浓烟升腾,几个黑影接二连三的窜上来,接着便头也不回的飞奔下山去,显是有修罗门弟子在梵音洞外放火。

几人心头一凛,不知洞内僧众情形如何,林凤生和谢雨苍当先奔去,梅若雪搀扶着空源随后跟来。

只见梵音洞外柴草堆积火光熊熊,浓烟被山风一吹不断向洞内灌入,更令人惊讶的是,洞口深处聚满了毒物,被浓烟和热气一熏四处乱蹿,吱吱怪叫,火光照耀之下格外狰狞。

洞口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洞外又是熊熊的烈火,毒物登时被困住无处可逃,而佛塔寺众僧也随之被困在洞中无法出来。

林凤生道:“修罗门这些恶贼好不狠毒,我们好心放他们一马,他们却还来作此恶行。这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谢雨苍感叹道:“rì他个先人板板,看来修罗门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些龟儿子作恶虽多却尚未到天人共愤的地步,但若再不加约束收敛,离灭亡之rì也就不远了。真要到了那一天,武林也就清净的多了。”

他曾在川西待过数月,因此也学了几句骂人的方言,恼怒之下竟用川话骂了出来,先人板板、龟儿子这些正是川人骂人时常用的言语。

林凤生愤然道:“仙毒教两个鼠辈言而无信,也是可恶至极。他rì再让我遇见,定要好好惩治他们一番。”

谢雨苍道:“正该如此,林兄弟,你就是心肠太好,冥顽不化之辈就应该一剑送他们归西,否则无异于是放虎归山。”

此时火势正旺火苗窜起将整个洞口封住,里面又到处布满毒物,两人无法进入,一时间无计可施。

林凤生也曾想过将柴火拨入洞中烧死毒物,但一来洞内颇为曲折此举未必能奏效,二来毒物一旦被逼深入散布其中,待得火势熄灭众僧出来之时难免受其所害,是以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空源虽然打败了巴颜喇嘛,但自身也受伤不轻,由梅若雪扶着慢慢挨下石阶来。空明和空净两位老僧却不见跟来。

林凤生道:“表妹,你扶大师回寺歇息吧,此间之事由我和谢大哥处理就是了。”

梅若雪点头道:“好,大师,我扶您回去吧。”

空源摆手道:“无妨,这点伤不碍事的。只是这烟无孔不入,岂不是熏坏了里面的僧众。”焦急之下一阵咳嗽,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梅若雪道:“那还不简单么,我们合力将柴火拨开赶走毒物不就行了么?”

空源道:“不妥,这些柴草均已燃着,我们无法将其移往他处,若是挑到崖下又怕引起山火,这可如何是好?”

梅若雪又道:“那么我们赶快到寺中提水来将火浇灭。”

林凤生道:“来不及啦,远水救不了近火,我曾进入过此洞,洞内虽然常年关闭,但却并无污秽之气,当是另有通风口。如此一来不但浓烟可以进入,而且说不定这些毒物也能爬入洞中,难免会危害到众位师兄的安全。”

壹佰二九章 得脱困境

空源闻言面sè凝重,口宣佛号道:“凤生猜得不错,通风口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处。此时洞内只怕早已灌满浓烟了。”说完捂着嘴一阵咳嗽。

梅若雪嘟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是,我们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林凤生略一沉吟问道:“大师,内洞那尊怒目金刚的天光是从何处引进的?眼下我们只有从那里着手,方能尽快让洞内的师兄们脱身。”

空源听得喜道:“不错不错,老衲真是糊涂了,那里是梵音洞洞避最微薄的所在,而且有一洞口可供人出入,当可叫众僧从那里出来。”

当下带领几人回到崖顶,指着一块突兀的巨石道:“就是这里了。”

林凤生和谢雨苍一起走近,只见巨石向阳面的下端凿有一个尺许方圆的孔洞,空源又道:“这块大石是老衲等人后来覆盖上去的,下面原是凿空的,比这个通气口要大得多。”

巨石下一条杯口粗细的水流潺潺注入洞中,原来洞内第二间斗室中的潭水正是从这里注入的。源头活水源源不绝潭水却并不满溢,显是洞内另有泄水渠道。光线和水源皆从这个洞中引入。

空源伸手摸着巨石道:“这块巨石当年由老衲以及故友张久远和陈老四合力盖上的,约有四五千斤重量,现下老衲受了内伤不能运用真力,你二人只怕搬不动呢。”

他口中的张久远正是芸儿的爷爷,林凤生也是此时方才得知其名讳。张久远遇害之时,林凤生和芸儿担心自己一离开,修罗门等一帮歹人会重返糟蹋他的尸骨,因此并没有在坟前立碑刻字。

谢雨苍道:“不打紧,我和林兄弟年轻力壮,且来推推看。”说着双掌抵在巨石上。

林凤生也跟着将双掌贴上去,各自潜运内力齐声大喝猛推巨石,怎奈巨石覆盖历时已久,与地面相接颇为稳固,一推之下巨石只是微微晃动,两人使尽浑身气力也只能微微抬起。梅若雪道:“表哥,我来帮你。”说着也挽起袖子发力猛推。

加上梅若雪的力道,三人着力的一端一点一点缓缓向上翘起。眼看再支持得片刻便可将巨石推开,但怎奈巨石实在太过沉重,又抬高数分过后三人已然有些气力不济,再想抬高一分一毫也是难能,均感手臂酸麻难以为继,林凤生道:“不成了,我们先将巨石放回原位,慢慢再想法子。”

三人本想慢慢放手但实在是筋疲力尽再也支持不住,梅若雪内力修为最浅,第一个放开了手。林凤生和谢雨苍所受力道陡然增加,紧接着谢雨苍也气力用尽无奈放手,林凤生只觉力道大得出奇,也只得猛然收掌退开。

轰的一声巨石猛然落回原位,由于下面中空,地面微微震颤,传来一阵隐隐回响,犹如闷雷滚动。

三人颓然无功微感懊恼,梅若雪忽然喜笑颜开道:“表哥,你的宝剑如此锋利,何不用剑将巨石劈作两半,我们一块一块的推,那就一定推得动了。”

林凤生听得恍然大悟,拍手道:“不错,这道理便和曹冲称象差不多,暗合鬼谷神功中所说的分威散势之法,表妹,你倒是变得聪明了。”

梅若雪受到嘉许,甚是得意,笑道:“那还用说么,我是你的亲表妹呀,你这么聪明我又怎么可能蠢得我无可救药呢。”

几人听得都不禁大笑,林凤生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握住剑柄,真气涌动猛地向巨石劈去。只听得嚓的一声剑刃没入巨石尺许。

巨石高逾五尺,想要将其一分为二仍是差了一大截,林凤生不由得皱眉道:“还是不成,我们须得变通一下。”

搬来一块小石头垫在剑刃下,伸入巨石低下,双手用力向下按压剑柄,用的正是后世所说的杠杆原理,试图将巨石撬起。血心剑乃旷世神兵,自然吃得住千斤之力。

谢雨苍和梅若雪见状也过来帮忙,随着剑柄一端力道增大,剑刃一寸一寸的陷入巨石,垫在下面的石头已然成了两半,血心剑削铁如泥更不用说是岩石了。

林凤生见状示意两人停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道:“此法也行不通,若是将剑刃放平又怕损坏了宝剑。”他乃是以剑刃对着上下的石头的,剑刃受力之下陷入了石头。而若是将剑刃放平,虽不会重蹈覆辙,但又怕剑身承受不了这么大的力道,因此不敢贸然试之。

就在此时巨石一侧的小洞中不断冒出烟来,下面隐隐传来僧众的咳嗽声,林凤生对着洞口提气叫道:“诸位师兄,大伙儿用袖子沾些水捂住口鼻!”

梅若雪着急道:“那怎么办,地底下本来就是空的,经这块大石头这么一撞,会不会就此塌陷下去啊?”

几人听得她的无忌之言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洞顶坍塌后果不堪设想,林凤生心头灵光一闪,道:“有了,咱们还是用这个法子,只需将宝剑换成一根粗大的树­干­,再将垫在下面的石头换得大一些那就成了。”言毕忽觉自己方才之举可有些多余乃至是愚笨了。

当下用宝剑砍断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再将上面的枝桠修尽,谢雨苍一看已明其理,搬了一块百余斤重的大石垫在下面。林凤生将一根丈许长的树­干­一端Сhā入巨石底下,三人在另一端竭力或扳或压,巨石登时缓缓向上抬起。

三人见此法有效jīng神大振,手上力道加大登时将巨石撬得翻了一个滚,露出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斜斜通向下方,浓烟不断从洞中涌出。

三人齐声欢呼,空源俯身对着洞口喊道:“佛塔寺僧众听了,洞口已被毒物和烈火封住,不可从洞口出去,一个一个从此处爬上来。”

过了片刻一个圆圆的小头从洞口钻了出来,被烟熏得涕泪齐流,稚­嫩­的面孔上却带着笑容,喜道:“林公子,我又见到你了。”正是服侍空源rì常起居的小沙弥净心。林凤生双手托住他的腋下将他抱了出来,关切的道:“怎样?没被吓着吧。”

净心笑道:“没有,有你在这里那是保准万无一失的。”他rìrì服侍空源,空源回来以后闲来便将他林凤生走访北方一带门派的事迹说给他听,他稚­嫩­的心灵不禁对林凤生万分敬仰。

众僧一个接着一个从洞口爬了上来,最后一个出来的是大弟子净方。空源一数之下少了两人,问道:“净方,还有两位师弟呢?”

净方道:“回禀师父,有两位师弟经不住烟熏,自行打开洞门出去,被毒蛇咬了,已经……已经……”脸现哀sè,再也说不下去。

空源心中一阵恻然,但见他独自殿后让余人先出来,不争逃生之机,甚感欣慰,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净方啊,你做的很好。洞中的怒目金刚像的腹中暗格里有一件很重要的物事,你代为师快去取出来。”

佛家认为有生必有灭,身死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生死即涅槃,对于觉悟的众生而言死亡便意味着可莲池礼佛,永脱轮回,从而得永恒喜乐,正所谓迷之则生死殆,悟之则轮回息。因此虽然有两名寺僧丧命洞中,却也并不感觉如何哀戚。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脚下的地面微微摇晃,洞口沙石簌簌的往下落,洞顶被千斤巨石猛地撞击,现下又承受着数百人的重量,已然有些摇摇yù坠。林凤生道:“大师,还是让晚生去吧。”

空源见梵音洞随时都有塌陷的可能,也来不及推让阻拦,便道:“金刚像的左掌掌心有一个机关,只需用力向左转动腹部的暗门就会打开,那件东西就在里面。”

林凤生点点头,涌身跃入洞中一溜而下,找到怒目金刚左掌中的机关打开了暗门,触手所及的是一个黄布小包,当即揣入怀中。只觉洞壁一阵摇晃,顶部沙石落得更多了,心知洞顶即刻便要坍塌,连忙飞身攀上出口手足并用向上爬出。

壹佰三零章 一骑夜归

洞外众人见地面有异,当即一起远远退开,只有梅若雪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一定要等林凤生出来,弯着腰望着洞口,满脸焦急之sè。

只听轰的一声地面塌陷,梅若雪一声惊呼身子随着泥石下坠。谢雨苍见梅若雪执意不肯退开本已大急,见她遇险更是心惊,连忙飞身扑了过去。

就在他即将抓住梅若雪的那一刹那,只见一个人影腾空跃起,一把揽住梅若雪的纤腰落向远处,伸出的手登时抓了个空。忙暗提真气继续窜出落向对面。

正是林凤生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脱出身来,并救下了正在下坠的梅若雪。而以梅若雪的轻功大可逃脱,但不见林凤生出来便也不肯离开。

空源和众僧登时惊得呆了,见林凤生和梅若雪平安脱险这才松了一口气。谢雨苍却是脸上泛红,拍着胸口道:“林兄弟,幸喜你平安,可真将做哥哥的吓坏了。”

林凤生身在底下,并没有感觉到洞顶塌陷那一瞬间的惊心动魄,反而不觉得什么,笑道:“让谢大哥挂怀了,既是逃命小弟自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复又沉下脸来道:“表妹,你­干­么不躲开,这可危险得紧。”

梅若雪小嘴一扁竟然落下泪来,哽咽道:“我在等你啊,你难道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么,为什么总是不给我好脸sè。”说着搂住林凤生的脖子抽泣。

林凤生颇觉难为情,心中却着实感动,轻轻将她推开温言安慰道:“好啦,现下没事了。是表哥不好,你别生气了。”

梅若雪眼中噙满泪珠,俏脸上却已隐隐露出喜sè,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白居易诗云:“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chūn带雨。”所说的意境只怕与此时的梅若雪极为相似。

平rì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她此时多了几分娇羞和妩媚,当真说不出的美丽动人。而她早已对林凤生情种深种,脉脉幽情不得倾诉,说她玉容寂寞倒也并非牵强附会、无中生有。

林凤生携着她的手走过去将黄布包交给空源,空源招手道:“若雪,你过来。这便是令尊生前寄存在此处的东西,现下也该物归原主了,你这便取了去吧。”

梅若雪走过去双手接过,将黄布一层一层的揭开,见里面是一本书册,封皮上写着“梅花引”三字,登时又惊又喜,脱口道:“这是我们梅家的家传剑谱。”

空源含笑点头道:“正是,这本剑谱原本须得等到你十八岁生rì之时才由老衲代为转交,怎奈梵音洞就此坍塌,看来也是天意,此洞到如今也算是功成身退了,而老衲却也又了却了一桩心事。”

梅若雪跪下磕头,想到慈父已然长眠于地下,只能怀念而永世不可能再相见,不由得悲从中来,哽咽道:“多谢大师。”

空源伸手扶起,语重心长的道:“你只要好生修习剑谱中的剑法,今后秉承侠义之道,便是对你爹爹好,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梅若雪躬身答应,说道:“是,大师。若雪一定牢牢记住大师的教诲。他rì勤练剑法,行侠仗义,以安慰爹爹在天之灵。”

空源道:“你的武功修为已有一定的根基,当可起始练习这路剑法,然此剑法既为你们梅家的绝学其中疑难必多,好在你表哥可从旁指点护持,当无甚大碍。”

梵音洞洞顶塌了大半,两名被毒蛇所噬而死的僧侣的尸身被深埋其中,净方带领几名师弟抬来锄头铁锹意yù要掘出来安葬。

空源缓缓道:“不必了,­肉­身既死葬在何处怎生葬法,都是一般。”说完双手合十口宣佛号,众僧侣也跟着念诵起超度亡灵的佛经来。

不一会儿空明和空净两人飞奔过来,空明躬身合十道:“禀告方丈师兄,我和空净师弟已经仔细查验过了,藏经阁中并无失窃。”

原来空源担心xī zàng喇嘛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明着派人比武暗中却叫人前去盗经,是以才叫两位老僧前去查看。

空源点了点头,道:“凤生,你和谢居士这番高义老衲感激不尽,这便到寺中歇息吧。”

林凤生道:“大师客气了。晚生须得马上赶回,明rì午时皇上将在崇圣寺为义军此去威楚誓师壮行,晚生必须到场。”

空源道:“这么急,你当真不打算带上老衲和敝寺僧众了么,怎的也不派人来知会一声。”

林凤生道:“大师,晚生有晚生的道理,玉龙剑派投靠番邦,难保不会趁我大半武林人士前往威楚灭贼之时惹是生非,您老需留下来主持大局。现下我们与修罗门的仇怨又已然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您若一走寺中的众位师兄乃至整个天南武林可就群龙无首了。”

空源道:“说的也是,那么老衲派五十名武僧与你同去,如此义举我们佛塔寺又怎能不出一兵一卒。”

林凤生道:“大师的好意晚生心领了,大半个武林的安危要紧,晚生再将龚伯伯留下与您一起坐镇。明rì我会传下号令,命各派留守众人齐奉您和龚伯伯号令。”

空源心xìng平和当下虽觉有些抱憾,却也不多做争辩,林凤生携起谢雨苍的手道:“谢大哥,有劳你助大师等人一臂之力吧,不知修罗门此番会使出什么yīn毒手段来,我真有些放心不下。”

谢雨苍紧紧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斩钉截铁的道:“好兄弟,你放心吧,做哥哥的就是豁出xìng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修罗门的人逞凶的。你放心的带领各路豪杰杀贼去吧。”

林凤生心中大定,携了梅若雪告辞下山。临行前嘱咐若是五常老人亲临,不可硬拼,当尽量避其锋芒,一切等他灭寇归来再作计较。谢雨苍便在寺中住下。

梅若雪自知内息不足,是以来时让段徵羽给她配了一匹御马,十分雄健,两人同乘一骑赶回太和城。

坐骑乃是宫中百里挑一的良驹,不但奔行极速而且颇具长力,一路马不停蹄不曾停歇,花了近两个多时辰已到了太和城,此时东方已泛出鱼肚白,再过得个把时辰天也该亮了。

林凤生一来一去颇觉劳累,好在佛塔寺的危机暂且解除,不觉舒了一口长气,说道:“表妹,我看我们也不必进宫了,就到废园去找龚伯伯他们吧。”

梅若雪道:“好,省得那些侍卫将我们当作刺客。”说完嘻嘻一笑,自是在调侃宫中侍卫将谢雨苍误作刺客一事。

于是两人调转马头向城外的废园而去。废园离德化门约有三里多地,到了废园外里许处两人便即下马,唯恐马蹄声打扰了义军众人休息,牵着马并肩缓步而行。

到了废园外远远见有两个黑衣人攀住墙头,探头探脑的向院内窥望。此时正值黎明之前天sè十分黑暗,若非林凤生内功jīng纯目力极佳,实难发觉二人的踪迹。

林凤生不及多想,低声喝问道:“什么人?”

两人听得大吃一惊回头一瞥,飞快的从墙头跃落奔入右侧的树林,身手甚是矫健。林凤生心道:“禁忌有云:逢林莫入,但这两人鬼鬼祟祟,多半想对我义军不利,定要抓住问个明白方才安心。”当下身形急纵追了下去,梅若雪系了马匹也随后跟来。

林中树木茂密藤蔓拦路,两个黑衣人奔跑并不迅速,林凤生的踏雪寻梅步变化无方,身形穿来Сhā去,片刻间便赶到两人身后,口中道:“你们是什么人,深夜到此有何图谋?”

壹佰三一章 追踪见鬼

两人恍如不闻,脚下不停越奔越快,手挥大刀不断将两旁的树木砍断下来,阻拦林凤生的追击,膂力竟自不弱。树木不识横倒在地,林凤生须窜高伏低,速度不觉为之所阻。

又追了十余丈远近,忽听两人惊呼一声,身影突然凭空消失。林凤生奔近去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树林的尽头处是一个长长的斜坡,黑暗中看不到尽头,两个黑影正自骨碌碌的滚了下去。如此一来任他身法再快也是追不上的了,只得驻足作罢。

过了片刻梅若雪也奔了过来,问道:“表哥,那两个人呢?”说着踮着脚尖四处张望。

林凤生道:“跑啦。”语气间颇有几分懊丧。

梅若雪道:“跑的这么快,他们轻功很好么?连你也追不上。”

林凤生笑道:“倒不是他们轻功好,是这个斜坡帮了他们,他们奔得太急失足从这里滚下去了。”

梅若雪笑道:“原来这两人是滚得快,不是跑得快。摔死了最好,倒省得我们动手。”

林凤生望了一眼斜坡道:“这坡虽长却并不陡,是摔不死人的,顶多也就蹭破些皮­肉­而已。”

梅若雪跃跃yù试的道:“那么我们下去将他们捉上来,五花大绑起来细细盘问。”

林凤生道:“他们此时早已逃了,难道还乖乖待在坡脚等你去捉不成,我们回去吧。”他担心这是吐蕃人暗箭伤人的故技,不禁有些担心废园中众人的安危。

两人沿着坡顶过去觅路返回,走了几步见长草中土堆凸起,稀稀落落的散布着几座荒坟,不远处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林凤生心中咯噔一声,拉住梅若雪蹲下身来,低声道:“表妹,你听,前面有人在说话。”

梅若雪侧耳一听大惊失sè,颤声道:“表哥,不会是鬼吧?”

林凤生见她平rì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居然相信鬼神之说,忽然童心大起,道:“我瞧多半是的,他们定是在商量如何害人。”

梅若雪天真烂漫,对林凤生更是素来帖服,表哥说是鬼那就一定是鬼了,登时吓得花容失sè,将脸紧紧贴住林凤生的臂膀。

轻声道:“难道他们是废园的主人,怪我们入住他们生前的宅院却不跟他们打招呼,心中很不高兴,要害我们。”说完身子发颤,心中害怕之极。

林凤生低呼道:“啊哟,只怕当真如此,我们去瞧瞧,若是他们果真有害人之心,便想法子阻止。却不知打不打得过鬼呢。”

梅若雪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连声道:“我不去我不去,我害怕。”说着将脸埋入了林凤生的怀中。

林凤生颇觉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将她推开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若是并非害人的恶鬼,咱们也不必去招惹他们。”他疑心说话之人是方才逃脱那两名黑衣人的同党,因此急于上前一探究竟,这句话乃是指桑说槐。

说着俯低身子向前摸去,脚步轻提轻落竟没发出半点声息。梅若雪落了单更加害怕了,只得硬着头皮随后跟去。

两人隐在一座荒坟的一侧,便听得两个男子的对答清清楚楚的随风传来,语气显得颇为苍老,梅若雪心道:“原来是两个男鬼,而且还是老鬼。”

她低着头不敢看外面的情形,担心映入眼帘的是两张面目狰狞的鬼脸,目光触底林凤生的长衫下摆正自微微颤动,还道是表哥也害怕得发抖,伸手紧紧握住了林凤生的手,用力捏了捏手心以示安抚。

林凤生觉察到她手心尽是冷汗,故意将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心中却暗暗感动,隐隐有些歉疚起来。原来他哪里是害怕,而是极力忍住笑呢。

只听一个洪亮的声音道:“这小贱人贪图美sè,竟然为了一个小白脸背叛本教,实在是罪大恶极。等下她出来你我切不可手下留情,定要将她捉回总堂治罪。”

另一个声音道:“不错,她虽然曾是我们的教主,但教主叛教罪行更大。当年她们入教之时我便极力反对,可教主糊涂好sè将忠言当作了耳旁风,现下好了,果然出事了。”

那洪亮的声音叹了口气道:“现下说什么都已经迟了,小贱人武功既高又深知我们的用毒手段,倒是当真有些棘手呢。只盼毒仙祖师保佑,让我们得以捉住她。”

另一人又道:“是啊,事到如今也只有相机行事了。反正咱老哥俩也没有退路啦。这小贱人应该快到了,我们须得打起十二分jīng神。”

只听林中树叶微微响动,接着便没了声息,想是两人在林中隐蔽了起来。林凤生暗忖道:“他们口中的小贱人是谁?叛教、用毒,啊,他们是仙毒教的人,要来寻郭师妹的晦气。”

梅若雪轻轻摇了摇林凤生的手臂,耳语道:“表哥,听口气这两个老鬼并不是要害人,乃是奉命来抓一个女鬼回yīn曹地府的。”

林凤生见她直到此时仍未醒觉,兀自言之凿凿,连yīn曹地府都说出来了,心中更觉好笑,语气中却一本正经的道:“你猜的很有道理,只怕是有个女鬼看上了一个阳间的美男子,背叛了一个yīn间的什么教。”

梅若雪道:“看来yīn间和阳世一样也是有武林门派的,不知鬼的武功厉不厉害?”

林凤生强忍笑意道:“当然厉害了,单是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就没有人能比得上,就连咱俩的踏雪寻梅步也是望尘莫及。”

梅若雪瞥了一眼身畔的坟茔,更觉毛骨悚然,心中只想:若是被那两只“老鬼”发觉了,打固然打不过逃也是逃不了,那么……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附耳道:“表哥,我们还是悄悄地走吧,我瞧鬼打架也没什么好看的。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踪迹可就糟糕了。”

林凤生道:“且不忙便走,看看鬼是怎么打架的,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先摸准了他们的路数,以后再遇见鬼便不怕他了。”

梅若雪心中也隐隐有几分好奇,但毕竟是女孩子家,还是害怕占据了上风,怎奈林凤生迟迟不动,大有“坐坟观鬼斗”之意,便也不敢独自一个人离开。

过了片刻忽然听得身畔有衣袂迎风作响,两人连忙伏低了身子,一个婀娜的身影轻飘飘的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站定身子游目四顾。

林凤生借着曙光一看,来人果然是郭仙儿,心道:“看来这两人果然是仙毒教的人,他们忌惮我义军势大,不敢光明正大的挑战,才与郭师妹约定半夜在此了结。”

郭仙儿徘徊了片刻,不见人影,笑道:“二位长老,这就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这里。”

只听嗖的一声,对面林中忽然shè出一枚暗器,郭仙儿身子跃起凌空旋转,裙摆舞成一个圆圈,姿势美妙至极,暗器便shè她不中。那暗器落空径直向林凤生和梅若雪藏身之处shè来。两人微微向两旁一分,暗器噗地一声shè入泥土。

只听呼呼两声那两个隐藏在树丛中的“老鬼”跃了出来,一人道:“郭教主,十数rì不见,你老人家可快活的很啊。”

郭仙儿格格笑道:“熊长老这是说的哪里话来,我哪里快活了,又要跟着义军杀土匪又要等待娘家人来看望,实在是有些提心吊胆啊。”

那个熊长老又道:“你每天和义军这么多男子在一起,看上哪一个便要哪一个,可不只有多快活呢。”说完吃吃而笑。

郭仙儿心中恼怒,嘴上却笑道:“那也不见得,义军中男人虽然不少,但长得跟二位长老也差不多,我可不是那种随便的女子。”

林凤生抬头一看,见两人皆为老者,一高一矮,形貌甚是丑陋,其中一人脸上还有几道纵横交错的伤疤,郭仙儿言下之意乃是说两人又老又丑。

说义军中大多跟两人差不多,倒只是随口的玩笑之言,各派中不乏年轻俊美的子弟,但意思是说她一个也瞧不上。

另一人喝道:“你要不是那种水xìng杨花的女子,又怎会为了一个小白脸叛教,你这小贱人真不要脸!闲话少说,快跟我们回去!”

壹佰三二章 仙毒二老

郭仙儿格格一笑,嗲声道:“哎呦,安长老也来了,小妹真是惶恐之至。这么急找我回去是有什么要事相商么?”

姓安之人道:“少跟老子来这套,你叛教私逃我和老熊正是来拿你回总坛治罪的,快快束手就擒吧,省得伤了旧rì的情分。”

郭仙儿冷笑道:“安长老好大的口气,我已跟仙毒教一刀两断,你们想要拿我须得先要问问义军的小盟主,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呢。”

熊长老叫道:“这小贱人夹缠不清,与她多说无益,老安,这便动手吧。”

话音甫落两人迅疾无比的向郭仙儿逼来,郭仙儿手一挥从腰间解下长鞭顺势扫了出去,风声疾劲,鞭稍飞荡先左后右分袭两人。三人登时翻翻滚滚的缠斗起来。

梅若雪不识郭仙儿,仍道是女鬼,暗道:“原来鬼的武功也跟我们人差不多,倒也不见得有什么神通变化。”

目光回收见到Сhā在地上的暗器,赫然是一支飞镖,便想要拿起来细细瞧上一瞧,看看鬼的暗器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林凤生见她纤纤玉指一动便知她的意图,忙抓住她的手道:“动不得,你方才没听说他们会用毒么,这暗器上恐有剧毒。”

梅如雪暗呼好险,转而去看那一个“女鬼”与两个“老鬼”相斗。只见郭仙儿长鞭盘旋舞出一圈鞭影,那两个老者上蹿下跳始终不能近身。

林凤生暗忖道:“这两人是来抓郭师妹回苗疆无疑了,武功如此了得必是仙毒教中的高手,郭师妹若是稍有不慎,难免有所损伤。”

心中这样想,但郭仙儿叛离仙毒教,仙毒教捉拿叛徒,这原是天经地义之事,外人实是不便贸然出手偏袒,是以不禁有些迟疑。

过了片刻梅若雪忽道:“表哥,他们怎么有点不像鬼了呢,鬼魂应该是不会喘气的,怎的他们的呼吸这么粗重?”

原来三人出尽全力相搏,不一会儿便已有些气喘吁吁,林凤生道:“嗯,这么说他们不是鬼,原来是我们自己先入为主误会了。”

梅若雪听得三人不是鬼而是人,恐惧之心尽消,恨恨的道:“他们如此惊吓本姑娘,本姑娘可不依,我要去帮那个女鬼,哦,不对,是那个女的。”

林凤生问道:“你为什么帮她?你怎知他们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梅若雪道:“谁吓到我我便打谁,是那两个老家伙先吓到我的,那个女的生的很美倒也不吓人,况且他们两个老头打一个女子,更加不像是什么好人。”说着便要起身跃出。

林凤生道:“好吧,那我们兄妹联手先帮那位姑娘将强敌打跑再说。”她本就有出手之意,此时梅若雪先提出来可谓是正中下怀,正好就此来个顺水推舟。

两人同时长身飞掠而出,梅若雪拔剑在手一剑向那姓熊的老头刺去,那人与郭仙儿的长鞭斗得正紧,哪知突然有人袭击,嗤的一声肩头中剑鲜血长流。

林凤生隔空发掌也将那姓安之人手中所使的一对小铁锤震飞,身形一晃已在郭仙儿身侧站定。

两人大骇一起飞身纵开,看了看林凤生和梅若雪,熊长老朝着郭仙儿道:“小贱人,你可真是不守规矩啊,居然还约好了帮手。”言语中满是气愤。

那安长老也叫道:“这是我们的门户之事,旁人还是不要Сhā手的好!”

郭仙儿见林凤生突然现身,也是又惊又喜,心想只要有这位武功高强的师兄在,这姓安的和姓熊的便讨不了好去,喜道:“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林凤生故作诧异道:“原来是郭师妹,方才我还以为你们是鬼呢,着实将我和表妹吓了一跳。”

郭仙儿转首望着熊安二人,笑道:“现下倒是还没有鬼,过一会儿只怕就要多出两只老鬼了。”

那熊长老见林梅二人年轻,自诩适才失利不过是猝不及防所致,也没怎么在意,哼了一声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三个小王八蛋便想要了我二人的命,可太也异想天开了。”

姓安之人道:“这小白脸只怕就是你的相好吧,啧啧,果然生的俊美非凡,你既然铁了心要跟着他,那么就让你们黄泉路上作伴吧。”

此话一出林凤生才明白,原来他们先前的话语中所指的那个“小白脸”竟是自己,那么方才信口胡说是yīn间的女鬼爱上了一个阳间的美男子,反倒成自卖自夸了,念及至此不由得脸上发烧。

姓安之人说出这般轻佻之言,郭仙儿倒也不觉得什么,听在耳中反而暗暗欢喜十分受用,梅若雪却大是着恼,喝道:“老家伙,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他是我表哥,什么小白脸小黑脸了,我不许你胡说。”

说着唰的一剑又向那姓安之人的右肋刺去,寒光如电,去势迅疾。那安长叫道:“来得好!”双臂向前急探,以一双­肉­掌来搏梅若雪的长剑。

那熊长老肩部受伤,十分恼怒,低吼一声也向梅若雪攻去。梅若雪长剑翻飞力敌二人,居然能有攻有守应付自如,这一切都得益于林凤生失踪期间她每每思念之时便会练剑遣怀,剑法已然在不知不觉间jīng进不少。

郭仙儿见梅若雪剑法jīng妙,又和林凤生大半夜的出现在这里,不禁笑道:“师兄,这位姑娘剑法很好啊,是你亲手**的么?”言下之意是将梅若雪当作了自己的相好。

林凤生道:“郭师妹说笑了,她是我姑姑家的表妹,我俩追踪两名贼人碰巧到此。”

郭仙儿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那两个贼人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这两个老头儿是仙毒教总堂的长老,武功很是了得,我一人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呢。”

林凤生点点头,道:“我们去帮我表妹吧,这两人既是仙毒教的长老,用毒的手段想必不在你之下,你可得多加留心从旁护持。”

郭仙儿道:“不错,他们不敢对我用毒,但对旁人那是非下毒手不可的。”

说着只见那姓熊之人忽然跳出战团,伸手摸向腰间一个小小的革囊,郭仙儿叫道:“不好!”身形急进,素手一探,将他革囊夺了过来。

革囊是系在姓熊之人的裤腰带上的,大大小小共有十余个,里面装的尽是些毒粉毒虫,仙毒教教众视为克敌制胜的法宝,因此极是看重,打了死结系在腰间,没有一刻或离。郭仙儿这一扯不要紧,却因用力太猛硬生生的将他的裤腰带扯断了,连带裤带也一起扯了过来。

那熊长老只觉ρi股一凉,低头一看裤子已掉了下来,不由得又羞又怒,手忙脚乱的提起裤子,双手抓着裤腰不敢放手。郭仙儿“见多识广”浑没在意,况且熊长老里面还穿了一条牛头短裤,将裤带举在头顶晃了晃,直笑得花枝乱颤。

熊长老怒道:“小贱人,将裤腰带还我!”

郭仙儿笑道:“还你一条鞭子,你且看看合不合用。”说着将裤带连同上面的毒囊迎面扔去,那熊长老向前一扑腾出一只手向裤带抓去。

他一只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抓向裤带,登时门户大开下盘露出破绽,郭仙儿长鞭挥出,乘势卷住了他的双足用力一甩,登时将他摔了个四仰八叉。

郭仙儿右臂一振,又将他摔出丈许,砰地一声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郭仙儿拾起掉在地上的裤带,将系在上面的革囊一起解了下来,又从自己腰间的囊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了些粉末出来撒在上面,运劲向熊长老抛去。

瓷瓶之中盛放的无疑是剧毒,林凤生见郭仙儿在裤带上做手脚,不禁暗道:“这下姓熊的老儿可要糟了,他即便有解药也已被郭师妹收入囊中了。”

郭仙儿将夺来的革囊一起塞入腰间一只较大的布袋中,笑道:“师兄,让他慢慢穿裤子吧,我们先合力收拾了这姓安的。”

林凤生点点头,一个使宝剑一个挥长鞭,双双上前分进合击。那那长老登感不支,连连后退。梅若雪剑招绵绵,一剑斩在安长老的大腿上,安长老一个踉跄,臂上又挨了郭仙儿一鞭。

壹佰三三章 毒功秘法

安长老接连受创心头大骇,本想就此转身便逃,但这一逃势必将整个后背卖给了对方,只得咬着牙勉力抵挡,眼转乱转苦思脱身之策。

又斗了片刻,天sè渐渐放亮,安长老满是焦灼之sè的面目也就越加清楚。

林凤生暗暗觉得奇怪,按理说那姓熊之人早该系好裤腰带了,却为何迟迟不来帮那姓安之人,难道眼见不敌自行逃了?又或是已然中了郭仙儿的毒一命呜呼了?

转首一看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只见他从身上所负的一只大革囊中抓出一大把毒蛇、毒蝎、蜈蚣、蜘蛛等毒物放入口中大嚼,一张脸已变作乌青之sè,甚是狰狞可怖。

裤子已然重新穿好,显然是用了被郭仙儿施了毒的裤带,毒上加毒岂非火上浇油?

林凤生心中惊疑,道:“郭师妹,你暂且住手,看看那人到底在­干­什么?”

郭仙儿抽身出来看了一眼,也不由得脸上变sè,低呼道:“五毒俱全!”

林凤生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什么五毒俱全?”

郭仙儿道:“这是仙毒教用毒的一个法门,乃是连吃五种毒物,这样口中齿间就染上了不同的毒质,不仅如此周身也都布满了毒质,而施术者受到剧毒的刺激就会变得像疯狗一般,乱抓乱咬,中着顷刻间便即毙命,端的是厉害非常。”

皱了皱眉眉头又道:“看来他已中了我的沾衣**粉,他这也是以毒攻毒之策。这里的每一种毒物都剧毒无比,五种加在一起就更不消说了,而对使用者本身也具有极大的危害,若是在一炷香之内不解,那便无药可救了,因此不到万不得已是不用的。”

林凤生听她一说才知道,她在熊长老裤带上撒的毒粉叫做沾衣**粉。郭仙儿既然能成为一教之主,用毒的本事想必有过人之处,那么这种毒粉定是剧毒无比,而熊长老并未身亡,说明以毒攻毒之策已起了效用,可见那所谓的五毒俱全比沾衣**粉又要更胜一筹,不由得凛然道:“这种毒功有什么破解的法门没有?”

郭仙儿道:“也只有即刻将他制住或格杀了,否则只要不慎被咬到一下,任你内功修为再高也抵挡不住。”

林凤生不由得暗暗心惊,说道:“让我来对付他便了,你和表妹去将那姓安的制住。”

郭仙儿道:“你留意到他的指甲没有?”

林凤生凝目一看,只见姓熊之人双手指甲又尖又长,似乎在顷刻之间暴长了数寸,不解道:“怎么?”

郭仙儿道:“此时五毒已散布到他周身,指甲上的毒与口齿一般厉害,是以你还要特别留意他的手爪,千万不可与他对掌或让他碰到你。”

林凤生点点头,自诩踏雪寻梅步神妙无方,对方绝难碰到自己的一片衣角,虽然心中打鼓却也并不畏惧。

此时梅若雪已大占上风,一口长剑将那安长老逼得左右支绌,林凤生道:“你去帮我表妹吧,先将那姓安的长老制住,也好让那姓熊的长老有所顾忌。”

郭仙儿摇了摇头道:“没用的,他服了五毒之后心智大乱,便如一条疯狗差不多,看来这两个老贼是决意要与我们同归于尽了。”话虽这么说,但仍是舞动长鞭上前助梅若雪。

那熊长老哇哇乱叫,当真像疯魔了一般,呼的一声身子已窜了过来,这一窜之势倒与蛤蟆有几分相似,足足有数余丈远近,转眼间已到了林凤生面前。

双臂张开手掌成爪,带着一股腥风向林凤生脖颈搂到。林凤生旋身错步,隔空发掌向他背上击去。

那熊长老竟不避让,或说是根本无从避开,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之力,身形一晃哇的喷出一口鲜血,但却恍若不觉,脸上并无半点痛苦之意,双爪顺势前伸抓向梅若雪肩头。

林凤生暗暗心惊:“这熊长老服了五毒之后功力明显增强,而且身法也快了许多,但此举既是风险极大,那么多半有些饮鸩止渴的意味。”

梅若雪大惊失sè,怎奈那安长老攻势正急,心中暗暗叫苦。就在此时郭仙儿的长鞭斜挥而至,卷住那熊长老用力一甩,哪知竟然带他不动,但他双手被缠住抓向梅若雪的手爪便也戛然而止。

林凤生暗暗捏了一把冷汗,俯身拾了几枚小石子,用力弹出分打那熊长老后背的各处大­茓­,噗噗几声石子无一落空。但奇怪的事又发生了,携裹着内劲的石子打中­茓­道熊长老竟浑然不觉,更不用说是封住­茓­道了。只见他双手带动长鞭抖了几抖,长鞭一头在郭仙儿手腕上绕了几绕。

他手腕被缚在一起十指却能动,双手连抓将长鞭一截一截收了过来,郭仙儿身不由主的被拖了过来,顿时满脸惊恐和焦灼之sè。

林凤生暗呼不妙,拔出血心剑一剑将长鞭当中斩断,郭仙儿如蒙大赦,纵身向后远远跃开。

梅若雪听得林凤生和郭仙儿方才的对答,知道那姓熊之人浑身是毒,心中十分害怕,剑法一乱,登时被那安长老抢攻数招。

那熊长老势若疯狗回身来扑林凤生,林凤生心想就算你承受力再强也万难抵挡这削铁如泥的宝剑,宝剑一引便要将他诛杀,只听郭仙儿叫道:“师兄,不可用剑,若是被溅到一滴他身上的血,那也危险得紧。”

林凤生听说他血液中也含有剧毒,又是一阵暗暗心惊,如此一来即便武功高过他百倍也是无从下手,只得展开踏雪寻梅步避开了他的扑击,暗暗盘算如何应敌,心道:“如此看来唯有用劈空掌力或飞剑致他死命。”

只听郭仙儿又叫道:“我和这位姑娘缠住姓安的,你只需和他游斗,支持得一炷香时分他便会被五毒反噬而死。”

林凤生心中稍定,还剑入鞘,脚步如行云流水游走不定,那熊长老扑来扑去始终碰不他身上半点。

那安长老听得郭仙儿之言面露焦急,心中十分矛盾,出手越来越重,显是急于脱身。

原来服了五毒以后心智尽失,根本不分敌我,若是熊长老占得上风将对方三人尽数咬死,那么自己便也难免遭起毒手。他和熊长老武功本在伯仲之间,但熊长老服了五毒以后功力大增,自忖已远非其敌手。

而若是对方将熊长老击毙,武功之高已是显而易见,自己也仍是难逃一劫,心中七上八下,忽而希望熊长老秘法奏功,时而又盼着林凤生一举得胜。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行逃走,有道是情急拼命,登时红了双眼,竟不避梅若雪的长剑,一只手紧紧抓住剑刃不放,另一只手从腰间抖出一团网状的物事,兜头向梅若雪罩去。

梅若雪一声惊呼想要撒剑后跃已然不及,登时被网裹住,只觉身不能动越收越紧,站立不定摔倒在地。只觉脸上一阵刺痛,鼻端嗅到一股恶臭,接着便有些jīng神恍惚。

郭仙儿娇吪一声,半截长鞭挟着劲风扫到,结结实实的打在那安长老的左臂上,登时将他臂骨击碎,一只左手软绵绵的抬不起来。

安长老吃痛之下一声怒吼,瞥眼间见到自己的双锤掉在脚边,右手拾起其中一柄便往梅若雪头上击去。

郭仙儿纵身跃进,一拳击在他左臂痛处,安长老大叫一声,右手铁锤失了准头,击在地下泥土飞溅,离梅若雪的脑袋只有数寸,可谓是险到了极处。

郭仙儿舞出一团鞭花将安长老逼开,伸手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喂入梅若雪口中,道:“妹子,快运气助药力化开。”原来网上也布满剧毒。

梅若雪只觉药丸入口即溶,一股冰凉的细线缓缓通入喉咙,依言运转真气,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郭仙儿喝道:“安长老,你为何对外人下此毒手,有什么厉害手段冲我来使便是。”

安长老嘿嘿笑道:“这两个狗男女阻拦我便是该死。”

郭仙儿不再与他多言,向林凤生道:“师兄,你的剑借我一用。”她身在仙毒教时rì非短,自然知道这张网的来历,乃是由异种蚕丝混合乌金丝织成,工艺jīng湛柔韧无比,寻常刀剑绝难相伤。

而梅若雪此时虽然服了解药,但若长时间受到毒质侵蚀仍是有大害,别的且不说,一张俏脸只怕难保。因此要借林凤生的血心宝剑将网毁去,好让梅若雪脱身出来。

壹佰三四章 冰火同生

林凤生会意脚步一变抽出空当,将血心剑抛了过来,那安长老猜到郭仙儿借剑的用意,横空跃起意yù夺下宝剑。郭仙儿抓了一把毒药迎面向他撒去,身形急蹿已将宝剑抓在手中。

拔剑将缠在梅若雪身上的网割开,梅若雪当即坐起盘膝运气。郭仙儿手执长鞭在旁保护,随口指点该如何运气化药抗毒。

只听那安长老杀猪也似的大叫,双手在脸上乱抓乱挠,登时抓住无数血痕,鲜血不断渗出。

郭仙儿冷笑道:“这么一点血想洗去我的嗜血散是不够的,也罢,我来助你一臂之力吧。”说着唰的一剑将安长老的一条左臂砍了下来。所谓的助他一臂之力成了出力砍掉他一臂。

安长老惨呼一声,脸上却反而现出了感激之sè,右手抄起断臂处如泉水般涌出的鲜血便往脸上抹去,便如猫儿洗脸一般。如此反复数次,终于渐渐归于平静,身子晃了晃摔倒在地。

原来这种名叫嗜血散的药末毒xìng十分霸道,一旦沾上便会腐蚀肌肤奇痒难当,继而迅速渗透肌肤汇入血液,奇痒陡增随之扩散到五脏六腑,当真是痒而难搔痛苦至极。

但该毒有个弱点在于渗入体内毒xìng愈烈,而在外遇到鲜血毒xìng便即消除,正所谓是相生相克,因此唯一的解救之法便是不等渗入便即用鲜血清洗。安长老用力将脸抓破,一来是奇痒难耐,二来也是为了自流其血去毒。

那熊长老口中发出嗬嗬之声,直如一头发狂的野兽,但任他扑击之势如何迅猛,始终碰到林凤生,登时一个转身向郭仙儿扑来。

郭仙儿长鞭猛挥不让她近身,守在梅若雪身畔寸步不离。安熊长老不避不让,任凭鞭子抽在身上,仍是一步一步向二女逼近,双手乱抓竟然将郭仙儿的长鞭夺了过来,卷作一团抛在地下。

他服了五毒以后不但力大无穷而且浑身是毒,郭仙儿自然不能跟他徒手过招,而若是就此避开梅若雪便难免遭其毒手。长鞭一失心急如焚,惊呼道:“师兄,快想法子。”

林凤生情急之下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运足了功力向熊长老的后心掷去。石头携裹劲风去势十分急劲。

这一击乃是林凤生毕生功力之所聚,其威力当真是非同小可,砰地一声闷响正中熊长老的后心,熊长老高大的身躯猛然向前俯跌。

只听郭仙儿一声惊呼,熊长老这一跌下去一张阔口正好凑到了她的脚尖跟前,啊呜一声张口咬住了她绣鞋的鞋尖,幸好隔着鞋面并没有伤到皮­肉­。

郭仙儿花容失sè,极力想要将脚抽出来,但熊长老的咬力大得出奇,一只脚便像是被夹在铁夹中一般,竟是甩他不脱。

熊长老嘴里咬住鞋子不放,手爪便向郭仙儿两腿搂来。郭仙儿焦急万分,口中却兀自玩笑道:“这老东西,平rì便好sè,这当口了仍是死xìng不改。哎呦,这老东西,咬得我脚背好痛。”

就在他双手即将抓到郭仙儿双脚之时,林凤生飞身奔近,夺过郭仙儿手中的血心宝剑,拔剑出鞘双手分持剑鞘和剑刃,在熊长老的双臂中间一分,将他手爪搁在两边,无法碰到郭仙儿。

熊长老一只手碰到剑刃鲜血淋漓,正yù缩回双手再次抓出,郭仙儿轻轻一跃另一只脚凌空踢出,正中熊长老的面门。这一脚的力道致使熊掌那长老的头颈向后一仰,同时郭仙儿也猛力抽缩被咬住的脚,嗤的一声鞋尖被咬下一截,露出珠玉般圆润的脚趾。

那熊长老始终不能得手更是暴躁,大吼一声,双手在地上一撑身子跃起,张牙舞爪的向郭仙儿扑去。

郭仙儿一跺脚展开轻功将他引了开去,两人便绕着圈子急速奔跑。

林凤生终于得以抽出空当查看梅若雪的情形,只见她脸sè十分难看,羊脂般的玉容上现出许多网格状的伤痕,作乌青之sè,乃是被网格上所布的毒药灼伤,身子瑟瑟发抖,不禁心疼不已道:“表妹,感觉如何?”

梅若雪颤声道:“表哥,我没事,就是感觉冷得紧。”嘴­唇­发紫,牙关格格相击。

林凤生大惊道:“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毒?”说着伸出右掌抵在她的后心,真气缓缓输入助她御寒。

转眼见那熊长老对郭仙儿穷追不舍,仿佛永远也不会疲倦一般,心念一转计上心来,暗道:“为今之计只有诱他滚下那边的的山坡,方能摆脱他的纠缠,只是此法若是叫破,让他有了防备便不灵了。”

当即叫道:“郭师妹,你来助我表妹疗毒。”身形窜起Сhā入两人之间,向那熊长老虚晃一掌发足便跑。

熊长老口中嗬嗬乱叫向林凤生追去。林凤生故意放慢脚步与他若即若离,不一会儿山坡已在脚步一窜而下,伸手攀住了坡上一块凸起的岩石。

那熊长老飞身扑来登时踏了个空,一失足向坡下直滚下去。林凤生见此计奏效,不禁松了一口气。提气纵上坡来,飞身急急折回。

此时梅若雪的寒毒已有所缓解,郭仙儿熟知仙毒教毒药的毒xìng,自然是驾轻就熟,当不致发生大的变故。

林凤生道:“我表妹怎么样了,这网上到底是什么毒?”

郭仙儿道:“这种毒粉叫做‘冰火同生散’,沾到便即灼伤肌肤,毒质侵入以后便又转为yīnxìng,让人奇寒难耐。好在我已及时给她服了解药,没什么大碍了,好好调养几天就没事了。”

随即问道:“那熊老儿人呢?”

林凤生稍觉放心,伸手指了指道:“那边有个大斜坡,我引得他滚下去了。他即便不遭五毒反噬身亡,一时半会也爬不上来。”

郭仙儿出了一口长气,道:“这老东西,摔死他才好呢。不知教中答应了他们什么好处,竟然这般卖命。说捉不到我不就好了么,反正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

此时只听那安长老**了几声,身子扭动了几下,慢慢醒转过来,他失血过多已然奄奄一息。

郭仙儿提足踏在他的断臂处,直疼的他大喊大叫,冷冷的问道:“安长老,你们这般拼命,到底为的是什么?”

安长老强忍痛楚叫道:“今rì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尽管动手便是,啰里啰嗦的多问些什么!”他深知郭仙儿行事毒辣,是以只求速死。

郭仙儿冷笑道:“老东西,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撒在安长老的伤口上。

安长老忍不住又大叫起来,额头大汗潸潸而下。

林凤生道:“师妹,他已是将死之人,就不要再折磨他了。”

郭仙儿笑道:“这些又不是毒药,不过是我们平常吃的盐巴而已,打什么紧。”原来她给安长老来了个名副其实的伤口上撒盐。

安长老又叫道:“小贱人,你快将我杀了吧,折磨人的不是好汉。”

郭仙儿格格笑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好汉,你只要将事情说清楚,我便给你个痛快。”

说着又从腰间取出另一只瓷瓶道:“快说,否则我便将这蚀骨水倒下去。”

壹佰三五章 少女之容

安长老双目陡然睁大,脸上惊骇之sè大盛,终于缓缓开口道:“反正你rì后也逃不出我教高手的追杀,跟你说了也不打紧。你这小贱人的手段本教上下谁不知道,谁又敢轻易招惹你。我和老熊被迫服了三七绝命丹,若是不能将你押回总堂,我们就得不到解药,到时毒发死状十分可怖。我和老熊这也是迫不得已,我们都这把岁数了,不想到头来落得个不得好死。”

所谓的三七绝命丹中的三七并非散瘀止血的草药,乃是一种慢xìng毒药,服下之后短时间之内并无大害,直到三七二十一天之后毒xìng才会发作致命,因此而得其名。

郭仙儿听得情由,心肠不由得一软,道:“如此说来倒也怪不得你们。我去意已决,你们另选一个人接任教主就是了,又何必这般多此一举。”

安长老道:“教众一听你叛出了本教,便乱了套了,自相残杀争夺教主之位……最后熊长老的弟弟占了上风做了教主,一上任便逼我们来抓你……”

“他nǎinǎi的,这小杂种太也狠毒,老熊是他的亲哥哥,他居然也下此毒手……当真是禽兽不如……”这后一句骂的却是那熊长老的弟弟。

郭仙儿恍然大悟,道:“此人因滥用毒物伤害无辜,曾被我罚在仙毒池中受毒仙噬咬之刑,怀恨之下早已生了异心,只是碍于我贵为一教之主不敢忤逆犯上罢了。算了,既是这贼子从中作梗,便饶了你吧。”

安长老忽然哈哈大笑道:“多谢你的好心了,我是不成的了。只是本教百年基业只怕要就此毁在jiān邪之手了。”似乎很是痛心疾首,大声咳嗽起来。

林凤生颇觉不忍,暗道:“此人倒也忠心,来与郭师妹为难也是受了胁迫,不如放他一条生路吧。”说道:“郭师妹,放了他吧。让他从此隐姓埋名远走他处,不要再回仙毒教去了。”

安长老眼神涣散,已是出气多进气少,郭仙儿点点头手指疾点,点了他断臂周围的­茓­道止住了流血。安长老脸上挤出一丝笑意道:“多谢你了,教主,不必费心了。”说着头颈一侧便即气绝。口中鲜血汩汩流出,竟是自断心脉而死。

郭仙儿不禁感到一丝恻然,道:“师兄,我们回去吧。梅家妹子的冰火同生散之毒还需熬些草药服下,方能拔除­干­净。”

林凤生点头道:“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你不是一直跟凤仪师姐他们在一起么?”

郭仙儿道:“做晚饭的时候我和凤仪师姐出门拾柴,发现大门口的柱石上有仙毒教特有的标记,那是一条用黑炭画上去的小蛇,我便知有蹊跷,于是借故支开了凤仪师姐,走近一看蛇尾所指处的墙上写着‘今夜五更’四个蝇头小字,意思是约我五更天相见,地点则是蛇头所指的方向。”

林凤生不懂他们教中的暗示,也就不再多问,扶起梅若雪道:“表妹,我来背你,我们回去了。”

郭仙儿道:“师兄,还是让我来背吧,劳烦你将这人埋了,我须得马上回去给她煎药。”

林凤生道:“也好,你替我好好照顾她。”

梅若雪jīng神萎顿也不抗拒,郭仙儿便弯腰将她负在背上,快步向废园而去。

林凤生没有工具只得用宝剑挖土,心中不免暗暗有些惭愧,只觉此举有种暴殄天物之嫌,挖了半天才挖了一个一尺来深的浅坑,心道:“这也不是办法,须得找义军的弟兄来帮忙才是。”

提起安长老的尸身纵身上了一株大树,将他横置在桠杈之上,以防野兽糟蹋,这才匆匆返回废园。

此时天已大亮,望着东方一轮冉冉升起的旭rì,心中登时明朗了不少。他出道时间虽然不长,但大小阵仗已经历过不下十数场,而其中又数适才与仙毒教两名长老周旋最为惊心动魄。

此时义军群豪俱已醒来,几名丐帮弟子出来搬柴禾准备生火做饭,见了林凤生高兴的上前问候。

林凤生只是随意点了点头,昨夜徒步百里赴援,一夜没有合眼,其间又参与了数场激战,当真是有些身心俱疲了,当即倚靠着墙根向阳而坐,朝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服,不一会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龚明孝、妙乐等人听得郭仙儿说了林中激战的情形,得知林凤生只身在外掩埋尸体毕竟有些不放心,一起出来查看。

妙乐见林凤生双目微闭,倚在墙角一动不动,低声道:“林兄弟不会是受伤了吧?”面sè颇有几分焦急。

龚明孝摇头道:“不会,我瞧他就是累坏了,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让他好好歇一歇吧。”

妙乐解下长衫披在林凤生身前,又道:“龚前辈,不如我们将林兄弟挪进屋中去吧,他盟主之尊睡在墙角旮旯里怪别扭的。”

龚明孝连忙摇手道:“不必了,院中破破烂烂的比这里也好不到哪去。况且他鬼谷神功的护体真气很厉害,你一动他他便醒了。”

妙乐道:“那么我这便叫丐帮的众兄弟赶紧烧水做饭,林兄弟一定饿了,等饭熟了再叫醒他。”随即吩咐义军众人不可大声喧哗,以防惊扰了林凤生休息。

院内南面的破屋之中,几块石头搭成的小灶上,一只瓦罐正自喷着白气,散发出一股怪异的草药味,郭仙儿正在给梅若雪熬制驱毒的良药。

梅若雪坐在一张铺着­干­草的破床上,手里拿着一面小小的铜镜出神,俏脸上泪痕兀自未­干­。

郭仙儿对着灶火吹了几口气,被浓烟熏得咳嗽连连,一面打开盖子查看药汤的火候,看了一眼复又盖上。过了片刻又看了一次,终于满意的点了点头。

将药汤倒入一只碗口蒙着纱布的瓷碗中,滤去药渣,送到梅若雪面前,柔声道:“妹子,不必担心,没事的,喝了这碗药,过得几天就好了。”

梅若雪不接,呆呆的道:“我要是真的变成了丑八怪,那……那该怎么办,叫我以后怎么见人啊。”说着又流下泪来,拔出长剑在地上乱砍乱剁,直弄得破屋中尘灰飞扬。

她受了安长老网格上所涂的毒药灼伤,一张俏脸上纵横交错的尽是乌青的伤痕,宛如罩了一张网在脸上。少女最在意自己的容貌,唯恐就此毁了,自然是十分伤心害怕。

郭仙儿当时未及阻止深感歉疚,只得温声细语的劝慰,但无论郭仙儿怎么劝说,梅若雪只是摇头不喝。郭仙儿无奈之下只得去找林凤生。

郭仙儿出得大门,转眼见林凤生在墙角睡得正熟,妙乐忙示意她不可声张。郭仙儿面露难sè道:“梅家妹子坚持不肯喝药,我想请师兄去劝劝她,否则她的花容月貌只怕当真就要就此毁了。”

妙乐听她说得严重不敢怠慢,在林凤生耳边道:“林兄弟,醒醒,林兄弟。”

林凤生睁开惺忪的睡眼,道:“妙大哥,什么事,我睡了多久了。”担心错过了时辰,忙一跃而起。

妙乐道:“刚睡了小半个时辰,这位郭姑娘说有要事找你。”

林凤生一惊,一把拉住郭仙儿的手道:“师妹,是不是我表妹的毒伤有所反复?”

郭仙儿道:“那倒不是,只是她不肯喝药,这样下去她脸上的毒伤难免会恶化。”

林凤生听得登时放心了不少,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有些失态,连忙放开了郭仙儿的手,三步变作两步走来到破屋。

见梅若雪伏在­干­草上,背心起伏正自哭泣,柔声道:“表妹,你怎么不听话,快将这药喝了。”端起药碗拍了拍她的背心。

梅若雪双手捂脸哭得更响了,双手在­干­草上乱捶乱打。

林凤生道:“让我瞧瞧,你的脸好些没有。”

梅若雪一听双手将脸捂得更紧了,哭道:“不要,你不要看,我不要你看。”

林凤生强行翻转她的身子,拉下她的双手,见到她脸上横七竖八的伤痕不由得呆住了,喃喃的道:“怎……怎会这样……”

壹佰三六章 万毒克星

梅若雪听得只道表哥嫌弃自己此时的容貌,心中凄苦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指着林凤生道:“表哥……你……你……”一句话没说完复又伏在­干­草上大哭。

林凤生温言安慰道:“表妹,没事的,将药喝了便好了。”

梅若雪道:“你骗人,我不喝。我的脸都伤成这样了……好了也是一脸的疤痕,­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林凤生不识毒xìng,也不由得心中打鼓,猛然一指点出闭住了梅若雪的­茓­道,以防她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托住她的下巴将一碗药灌了下去。

放下碗朝郭仙儿使了个眼sè,转身出了破屋。郭仙儿会意随后跟出。两人来到院外无人处,林凤生皱眉问道:“师妹,我表妹脸上的伤能治的好么?”

郭仙儿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自有治疗的办法。只是你要劝梅家妹子好好配合才行,否则药力不达纵有灵丹妙药也是枉然。”

林凤生稍觉放心,点头道:“嗯,我会劝他的。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否则我真是无颜面对姑姑了。”

只听远处一个又娇又糯的声音道:“凤生哥哥,我和芸儿姐姐找你来啦。”

林凤生循声望去,只见林间小路上两名妙龄女子款款而来,一个穿黄裳一个穿青裳,正是段徵羽和芸儿。

林凤生迎上去道:“你们怎么来啦?”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段徵羽笑道:“我们来找你啊,自从你和谢大哥出去以后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可是直等到天亮你也没有回来,所以便来这里瞧瞧。”

林凤生心中暗暗感动,只见两人眼圈微红,神态间颇有几分倦怠之意,显是一夜没睡。段徵羽曾来过废园参加丐帮云南分舵的锄jiān大会,因此知道道路。

芸儿问道:“若雪妹子呢,她昨晚不是找你去了吗?”一面说一面拿出一只玉匣递给林凤生道:“先带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征,只怕来不及回宫。”

林凤生打开玉匣,两只冰蟾仰着头咕咕欢鸣,笑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道:“表妹在里面,昨晚打斗中受了点轻伤,正在发脾气呢。”

郭仙儿见了冰蟾不由得两眼放光,走近道:“师兄,这就是传说中的疗毒圣物冰蟾么?”玉指纤纤便要往冰蟾身上摸去。

冰蟾忽然对着郭仙儿连声鸣叫,后腿微曲作势yù扑,颇有敌意,想是闻到了她身上各类毒药的气息。

林凤生忙伸手拦住道:“不要摸它,小心它喷毒砂伤你。”

郭仙儿大惊失sè,她善于用毒,而冰蟾则是万毒克星,自然有所耳闻,退后一步道:“没想到这小东西脾气还真不小。师兄,如此珍物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林凤生便将在洛兰山中得到两只冰蟾的经过大略说了,郭仙儿听完艳羡不已,道:“要是昨晚你将这两只宝贝带在身边,便也不怕熊长老的五毒俱全了。啊哟,也不知这老东西死了没有?”

林凤生这才想起那安长老的尸身尚未掩埋,歉然道:“郭师妹真是对不住,方才没有锄头铁锹,宝剑挖土又慢,安长老的尸体还没入土呢。”

芸儿听得林凤生竟将爷爷遗留的宝剑当作挖土的工具,不由得微现恼sè,妙目一瞥白了他一眼。

郭仙儿笑道:“不打紧,要义军盟主亲手掩埋,谅他也没这等福分。据说冰蟾能去百毒,不妨先给梅家妹子试一试,药石拔毒太慢,恐有变故。”

四人进了破屋,梅若雪仍自泪流不止,但喝了药以后伤痕颜sè已然变淡。段徵羽和芸儿见到她脸上的伤痕,又是惊异又是心疼,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经过,梅若雪只是摇头不说。

郭仙儿道:“师兄,你知道这冰蟾怎生用法么?”

林凤生曾经用冰蟾帮空源吸过鬼王针的毒,心想梅若雪的伤应该也是一般道理,于是取出一只冰蟾,将口部对准了梅若雪的脸。

冰蟾并不挨近吮吸,而是伸出鲜红的舌头在伤痕上舔来舔去。梅若雪只觉先前的焦灼之感渐渐消除,清清凉凉的甚是舒服,不觉心情大好。脸上痒痒的,忍不住嗤的一声破涕为笑。

过了片刻,冰蟾叫了两声,转过头缩回了舌头,林凤生便将它放回玉匣中。

此时梅若雪伤痕上的乌黑之sè已然无影无踪,只剩下网状的淡淡红痕,林凤生大喜,笑道:“表妹,冰蟾是天下所有毒物的克星,果然灵效无比。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休养几天就会没事的。”

郭仙儿见冰蟾如此神效,不由得啧啧称奇,笑道:“是啊,有了冰蟾,再厉害的毒物也害你不得了。”

段徵羽道:“原来冰蟾的口水这么神奇啊,昨夜也不知哪来那么多蚊子,在我脸上叮了好几口,又痛又痒好不难受,让冰蟾也给我舔一舔。”说着将一张俏脸凑近。

众人听得不禁哈哈大笑,梅若雪开口道:“蚊子又没有毒,冰蟾只怕不灵吧。”

段徵羽道:“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凤生哥哥,你叫冰蟾也帮我舔舔。”

林凤生依言取出另一只没有吸过毒的冰蟾,凑到段徵羽面前,段徵羽伸出尖尖的食指指了指左颊,口道:“这里这里。”

冰蟾仿佛听懂了她的话一般,自行伸出舌头在红疹上舔了舔,只一下便即收回了舌头咯咯鸣叫。

梅若雪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笑问道:“怎么样啊?”

段徵羽道:“哎,好像还真的挺管用的呢,一点儿也不痒了。”说着在被蚊子叮过处摸了摸甚是欢喜。

梅若雪道:“表哥,拿镜子给我照照。”

林凤生拾起掉在地上的小铜镜对着她的面孔,梅若雪盯着镜子看了片刻,笑道:“郭姑娘,好像真的有效果,这么说以后便不用喝你那又苦又臭的药了。”

郭仙儿点头道:“不错,我再给你配些生肌的膏药涂抹一阵便没事了,保证半点疤痕也不留下。”

梅若雪大喜道:“那就有劳你了,否则丑也丑死了。冰蟾功劳不小,我们带它们到外面的树林里觅食去。”说着便yù起身,怎奈被林凤生点了­茓­道丝毫动弹不得。

不由得嗔道:“表哥,还不快给我解开!”

林凤生见她伤痕明显好转,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一拍额头笑道:“啊哟,我倒给忘了。”手指一探解了她的­茓­道。

义军数千豪杰皆汇聚于此,梅若雪虽然消除了毒质但伤痕尚在,仍是有些不好意思就这样出去,取出手绢遮面在后颈打了个结,这才约众人一起出来。

龚明孝道:“盟主贤侄,你们这是要出去么,就快开饭了。”

林凤生在院内墙角的杂物堆中翻找了片刻,找到一柄废旧的花锄,道:“龚伯伯,你们先吃吧,我陪郭姑娘出去挖一味草药。”他为了不让众人担心,因此将昨夜在林中与仙毒教两大高手打斗之事避过不提。

龚明孝道:“那你们几个要早些回来,崇圣寺离此有好几里地,我们须得提前动身。”说完微微一笑。

其实郭仙儿已将昨夜的情形大致告知了几位前辈,而几人也明白林凤生绝口不提的用意,心中暗暗感激,并不以此为忤。

林凤生点点头,携众女出了大门,径往昨晚打斗之处行去。

打斗之处距离废园约有一里多地,其间都是茂密的草木,阻挡了视听,是以昨夜群豪才没有发觉半点异动。几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儿便到了那几座荒坟附近。

林凤生抬头望了望左首的一株虬龙般的大树,枝桠处空空如也,暗道:“我明明将安长老的尸首放在了这棵大树上,怎会没有了呢。”心中奇怪,脚步徘徊东张西望。

众女皆感奇怪,段徵羽道:“凤生哥哥,你在找什么啊?”

林凤生半开玩笑的道:“我在找一个死人,你道我们当真是来挖药的么。”

梅若雪道:“那姓安的长老死了么?”她中毒之后迷迷糊糊,最后的情形已有些记不起来了。

林凤生点了点头道:“我明明将他放在这里的,难道是被什么会爬树的野兽吃了么?”

忽听芸儿尖声惊叫道:“鬼呀,有鬼!”一只手紧紧抓住林凤生的衣袖,另一只手指着一座荒坟。

壹佰三七章 宝刹崇圣

众人不由得被芸儿的惊呼声吓了一跳,各自下意识的退了几步,一起朝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形魁梧的老者浑身是血,衣衫破破烂烂,双手撑地匍匐在荒坟的另一侧,却不是熊长老是谁?

郭仙儿惊呼道:“这人浑身是毒,大家快退后!”几人听得又退后数尺,人人一脸骇然。

岂知那熊长老望了众人一眼竟不理睬,脖颈一顿低下了头,抬起来时满嘴都是污血,一缕缕顺着胡须滴下。脸部浮肿,呈酱紫sè,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林凤生绕到侧面一看不由得呆住了,原来他正在咬一个死尸,死尸断了一条手臂,浑身血­肉­模糊,已看不清面目,看衣着正是安长老。

梅若雪也大着胆子走近几步,惊叫道:“啊,他在吃人!”

郭仙儿听得上前查看,摇头道:“他不是在吃人,他是在散毒。想不到这老东西命还真大,竟能抵受五毒反噬。”

只见安长老的尸身已经被咬得体无完肤,到处露出森然的白骨惨不忍睹,好在避开了肚腹,众人并没有看见肚破肠流的惨怖景象。那熊长老仍不住口,咬一口停顿片刻,复又换个地方再咬。

林凤生道:“这个法子如此残忍,到底能不能行得通呢?”

郭仙儿道:“应该是能的,他到现在还没死便是证明,只不过这个法子连我也不知道。”

一时间谁也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看,果见熊长老的脸上和手上的紫黑气sè渐渐消散,又过了片刻终于缓缓站了起来。

梅若雪气呼呼的上前就是一掌,骂道:“老东西,你害得我好苦。”所用的正是家传的“暗香浮动掌”,招式十分巧妙,砰地一声熊长老胸口中掌仰天跌倒。

郭仙儿大惊,连忙上前抓起梅若雪的手掌细细查看,喜道:“还好他身上的五毒已经散尽,否则可就糟了。”

林凤生道:“表妹,你怎如此鲁莽,要是他毒xìng未散那可如何是好。”他焦急之下已有些责备之意。

梅若雪气愤难平的道:“他差点害得我破了相,我就是气不过。”

郭仙儿打量着熊长老道:“他虽然保住了xìng命,但已是成为废人了,不必怕他。”

熊长老缓缓坐起,有气无力的道:“不错,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几位要杀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最后想求教主一件事。”

郭仙儿看着他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道:“你说吧,我听着。”

熊长老道:“我教的新任教主虽是老朽的亲弟弟,但他野心勃勃心术不正,本教百年基业只怕要毁在他手里。教主若是不弃便重回教中,姓熊的第一个拥护。”

郭仙儿笑道:“我既然跟了我师兄,那就绝不会再回头,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熊长老长叹一声,道:“教主心意已决,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教主若是能回去铲除逆贼,另立仁义教主,老朽感激不尽。”说着跪在地上咚咚磕头。

安长老临死前也曾有过这样的请求,两人虽然不是侠义之辈,但对仙毒教却是一片至诚,郭仙儿终于有些不忍心,挥手道:“别磕了,起来吧。那么我再跟我师兄商议商议吧。”

林凤生心中也不禁一阵恻然,两人昨晚还生龙活虎不可一世,现下却一个尸横就地,一个成为废人,怜悯之心油然而生,说道:“熊长老,你且起来吧,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我们也是爱莫能助,我们暂不能前往苗疆。”

熊长老喜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林凤生不置可否的道:“你且找个安稳的所在住下吧,不要回苗疆了,否则只怕也是死路一条,待我等从威楚返回再作计较。”

熊长老大喜过望,又跪下磕头,接着便抚着安长老血­肉­模糊的尸身放声大哭,看来两人平rì交情极深,他咬尸体散毒实在也是迫不得已。

林凤生用花锄挖土,众女七手八脚的刨土,不多时便挖了一个坑出来,将安长老的尸体移进坑中埋了。

林凤生道:“师妹,你有何打算?”

郭仙儿道:“我虽然已经离开了仙毒教,但当年教主待我们着实不薄,实在不忍心百年基业就此毁在jiān邪手里。等从威楚回来我便到苗疆走一趟。”

林凤生点头道:“很好,教主若是落在jiān邪之辈手里难免为祸武林,于公于私我都不能袖手,到时我陪你走一遭便了。”

郭仙儿勉强一笑道:“多谢师兄。”

林凤生道:“我们既已是同门师兄妹,就不必这般客套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

说着将芸儿、段徵羽和梅若雪一一引见,郭仙儿熟悉人情世故,加之生xìng豪放开朗,能言善道,不一会儿相互之间便熟络起来。

众人回到废园吃了午饭,林凤生便带领群豪前往崇圣寺,让熊长老在园中暂住,说道:“此处地处皇都,谅仙毒教众也不敢来此作乱,你就在此安心住下吧。”

说完隐隐有些歉疚,昨晚情势危急不遗余力,安长老所受内伤颇重,于是又给了他百余两纹银,叫他买些跌打进补的药物来调养。熊长老千恩万谢,一路跟随直送出里许之地方才返回。

崇圣寺位于太和城以北三里的应乐峰下,背靠苍山,面临洱海,乃是大理国的皇家寺院,曾有数位历代皇帝在此避位为僧。

老远便见建筑恢弘,大小房屋错落有致不下百余间,三座佛塔冲天而起,呈鼎立之势,卓然挺秀,俊逸不凡,众人jīng神一振加快了步伐。

史料记载:崇圣寺“基方七里,周三百余亩,为屋八百九十间,佛一万一千四百尊,用铜四万五百五十斛”;有“三阁、七楼、九殿、百厦”之规模,皇家国寺气象当真是非同小可。

寺前仪仗威严,两座大理石台阶斜斜向上,中间镶嵌着一幅气势磅礴的龙纹浮雕,数百御林军分列两旁,一个个手按刀柄,jīng神抖擞,显是段兴智已然到来多时了。

不一会儿一名亲军总管迎了出来,行礼道:“末将参见云麾将军,皇上已在三塔前等候,请将军即刻率部前往。”

林凤生整了整衣冠,抱拳道:“不必多礼,劳烦在前面带路。”

众人沿着大理石铺就的大道由寺前折而向西,道旁古木参天,古碑林立,三塔已近在眼前。与三塔相对的是一座高大的钟楼,楼上有一口巨大的铜钟,据说可声闻八十里。

崇圣寺三塔始建于南诏王劝丰祐时期,相传大理旧为龙泽,而世传龙xìng敬塔而畏鹏,故建此塔镇之。最高的一座塔叫做千寻塔,底座高出地面丈许,四周设有汉白玉围栏,远远见段兴智身着黄袍,双手扶着栏杆迎风站立。

三塔和钟楼之间是一个大校场,右侧是庙宇的围墙,左首是一排密集的营房,乃是皇家亲军的驻地。

林凤生当先而行,率领义军群豪走过校场,上前行君臣之礼,口道:“末将率义军众豪杰参见皇上。”

义军群豪见段兴智衣袂随风飘荡,仪表堂堂,不禁暗叹帝王之相果然威严,倒也不敢有小觑之心,一起半跪半立的行礼参见。

但江湖中人大多不懂宫廷礼仪,声音不免有些不尽相同,有的道:“拜见皇帝大人”,有的道:“草民叩见皇上”,也有的道“皇上,你老人家好啊。”总之参差不齐,不一而足。

段兴智龙颜大悦,伸手虚托,朗声道:“贤侄和众位侠士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林凤生当先谢恩起身,走到塔基下道:“启禀皇上,义军属下各派掌门率门下弟子已尽数到齐,末将请命即刻启程。”

群豪见林凤生起身,也都纷纷垂手肃立,人人神sè庄严,不敢有半点喧哗。

壹佰三八章 以壮行­色­

段兴智身后的塔壁上有一方石刻照壁,上书“永镇山川”四个大字,雄浑遒劲,气势磅礴,置身其间更显帝王威严气象,微笑道:“贤侄心系威楚百姓疾苦,风尘仆仆及时赶回,忠心可嘉,理当奖赏,我且派一个得力助手给你。”

转首向肃立在围栏外的一个三十余岁年纪的威武将官道:“高将军听令!”

那姓高的将官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在。”

段兴智道:“寡人命你为义军副将,率麾下三千兵马随云麾将军征讨威楚贼寇,务须竭诚辅佐主将,即刻就任不得有违。”

那将官道:“末将遵命!”又行了一礼,站直身躯昂然而立。

段兴智拈须微笑,随即朗声道:“将云麾将军的铠甲呈上来。”

方才引路的亲军总管一挥手,两名兵卒一人托着一只木盘缓步走上基座,双膝跪地将手中木盘高举头顶。

段兴智道揭开上面的覆盖的黄布,道:“此次出征功在社稷黎民,寡人特意御赐盔甲一副以示嘉勉,云麾将军速速上来领取。”

那姓高的将官见状脸sè微微一沉,鼻中轻轻的哼了一声,横了台下的林凤生一眼。

只见其中一只红漆木盘中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副银白sè的铠甲,上面是一顶烂银头盔,在烈rì下熠熠生辉。另一只木盘上是一双靴子和一条腰带。花纹斑斓,做工十分jīng细。

林凤生口道:“谢皇上。”当下暗提一口真气,也不见他如何屈膝作势,身形已陡然拔起纵上塔基。

正要下跪谢恩,段兴智已伸手扶住,笑吟吟的道:“这些俗礼早该免了,贤侄乃我大理江山的柱石,威楚百姓能否重得安宁全仰仗你了。”

林凤生接过两只木盘,道:“谢皇上恩赐。”说着双手运劲微送,两只木盘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托着一般,不疾不徐的向台下飞去。

人群中陈凤仪和郭仙儿双双跃出,各自伸出素手稳稳托住。梅若雪虽也有心上前接表哥的战甲,但脸上受伤兀自以丝绢遮面,躲在群豪之中不愿见人。

义军群豪登时欢声雷动,一旁的亲军也跟着喝起采来。林凤生飞身上台,凌空送出木盘原非有意显摆武功,但也不乏显山露水的意味,旨在在新调入的三千亲军面前树立威严,好让他们不敢太过小觑自己。

义军群豪对他的人品武功早已拜服,但亲军的将士却未必是这般心思,他以弱冠之龄便得蒙圣恩挂帅出征,亲军心存不服难免有所非议,因此才着意显露高超轻功和巧妙内劲。

段兴智心怀大畅,暗暗钦佩,朗声道:“今rì寡人在此面见众位壮士,客套的话便也不说了,唯有感谢众位英雄的大仁大义。尔等好好跟着云麾将军杀敌,待凯旋班师之rì寡人再为诸位庆功。”

台下众人齐声答应,声壮如雷,纷纷道除暴安良乃是侠义道的本分。

段兴智又道:“高将军,云麾将军乃此次南征的主帅,务须约束部众诚心礼敬,切不可狂傲自大、抗命不遵。望你二人jīng诚合作,戮力同心,一举灭了威楚的贼寇。”

姓高的将官略一迟疑,点头称是,上前向林凤生行礼道:“属下参见云麾将军,此去自当肝脑涂地,誓死追随。”

林凤生扶住道:“将军不必多礼,在下初次统兵出征,还望将军rì后多多指教。”

这位年轻将官名叫高志诚,乃是当朝兵马大元帅的高祥的本家子侄。高祥高和兄弟乃是大理的重臣,一文一武,位高权重,因此大理朝野上下的官员高姓者颇多。正所谓一人得道,仙及­鸡­犬。

段兴智又问道:“高贤侄,你叔叔怎的还不到?”高祥身为三军统帅,义军虽是民间义旗不在朝廷管辖之列,但既是帝王举行的誓师壮行盛会他理应亲临。

高志诚道:“禀告皇上,家叔连rì在边关督查军务,昨rì赶回紧急,途中感染了风寒,只怕不能来了。”

段兴智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既是如此叫他好好养着便是,我们不等他了。”

摆了摆手,数十名亲军一人抱着一只大酒坛鱼贯步入场中,又有十余人抬出几只大箩筐,里面放满瓷碗。不问可知,该喝壮行酒了。

一名太监拿着酒壶替段兴智、林凤生和高志诚各斟了一杯酒,台下亲军和义军群豪也有条不紊的端起了酒碗,连段徵羽也满满的舀了一碗。

段兴智举杯道:“有道是大恩不言谢,寡人谨以薄酒一杯,祝各位英雄旗开得胜早rì凯旋!”

说着仰头喝­干­,众人也一起­干­了。忽闻一阵陶瓷器皿碎裂之声,众人纷纷将手中的酒碗摔在地上。林凤生不明所以,心中惴惴不安,唯恐此举鲁莽惊扰了圣驾。

段兴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也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朗声道:“众英雄以此明志,豪气­干­云,忠勇可嘉,不愧是江湖上响当当的英雄豪杰!”原来众人摔碗乃是表明杀贼的决心,寓意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军队出征帝王或三军统帅誓师壮行古已有之,其意在于鼓舞士气,以壮行sè。

太史公有云:“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复为羽声忼慨,士皆瞋目,发尽上指冠。”所述的便是荆轲刺秦王之前“太子及宾客”为其送行的情形,字里行间足见慷慨悲壮。

林凤生也将酒杯抛向空中,随即运动真气一掌拍出,澎湃的掌力登时将酒杯震作齑粉。群豪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喝彩,段兴智也不禁抚掌称赞。

放眼基座下数千豪杰,正yù说几句激励之言,忽觉对面的钟楼上晃过一缕刺眼的亮光,一闪即逝,凝目望去却哪里有半个人影,只有一口巨大的铜钟虚空悬挂。不禁暗自奇怪,问道:“皇上,钟楼上是否有侍卫望哨巡查?”

段兴智道:“此次出宫随行的御林军和侍卫皆在寺外戒备,钟楼上应当没有布置人手。”说着手搭凉棚凝眉细看。

林凤生暗自皱了皱眉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在高志诚的铠甲上扯下一块铁片,运劲弹出向钟楼shè去。

高志诚不明所以,连忙闪避却哪里避得开,只道是主帅考较自己的武功,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铁片去势十分急劲,带着一道银光划过众人头顶,将悬挂铜钟的绳索割断,巨大的铜钟当的一声坠落,回音不绝,只震得众人耳中嗡嗡直响。

只见钟楼上两条人影跃起,纵身跳下钟楼,身法迅捷向外奔去。林凤生微微一笑,看身法便知这两人正是昨晚在废园外窥探的黑衣人,行礼说道:“皇上,这两人多半是jiān细,请下令将其擒获。”

话语未落,只见群豪中一个纤细的身影一溜烟追了出去,正是梅若雪施展踏雪寻梅步追赶敌人。她昨晚也见到过这两人的身法,因此一眼便认了出来。

段兴智点头道:“jiān细yù窥探我方机密,理当擒获盘查。”

一名亲军士卒吹动号角,崇圣寺的驻军登时纷纷出动,将寺外里许方圆之内团团围住。

林凤生飞身掠下石台,朝三人追逐的方向奔去,义军群豪也一起跟了出来。

两人已经改换了装束,但手中各自提着一柄厚背大刀,正是昨晚露了形迹后砍树阻敌所用之物,而大刀没有刀鞘因此刀刃反shè太阳光,这才露了踪迹。

两人轻身功夫虽然不错,但是终究比不上独步武林的踏雪寻梅步,不一会儿梅若雪已渐渐追近。

此时路口早已被亲军封锁,正所谓是前有强敌、后有追兵,两人情急之下登时调头奔入寺中,一群兵卒呼喝着追了进去。

壹佰三九章 见义勇为

梅若雪见两名jiān细奔入寺中,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心中焦急,气得直跺脚。

林凤生道:“表妹,不必心急,此时寺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我们大可来个瓮中捉鳖。”

梅若雪道:“这里房子这么多,要是这两个贼人躲起来怎么办?”

林凤生道:“他们又不会上天入地,总能将他们搜出来的。”

说着飞身上了寺院的围墙,见寺中房舍鳞次栉比,巷道纵横交错,也不禁有些犯难,又道:“我们有数千人之众难道还怕抓不住两只小毛贼么,说不定此时已被抓住了,我们进去瞧瞧。”

轻轻一跃而下,与梅若雪进了方才两名贼人逃窜的巷道。此时迎面走来两个士卒,低着头快步走过,也不跟两人打招呼,林凤生问道:“可曾见到jiān细了么?”

其中一人道:“尚未发觉,我们出去多调集些人手进来搜查。”说话时仍不驻足,径直走了出去。

林凤生虽觉奇怪却也没在意,走进一道朱漆大门,只闻一阵血腥气冲鼻而来,门后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名士卒,身上都是刀伤,已然尽数气绝。

梅若雪道:“想不到这两个jiān细还有些本事,竟然将追进来的人全都杀死了。”

林凤生听到“全都杀死了”五个字登时醒悟,暗呼不妙,叫道:“表妹快追!”

梅若雪愕然道:“jiān细在哪?”话刚出口,林凤生已转身奔了出去。

两名jiān细既然能在转眼间杀了这许多追进来的士卒,武功自比亲军士卒高强得多,那么要将他们尽数灭口亦非难事,不多不少正好剩下两名活口岂非大有蹊跷?而士卒同伴被杀势必惊慌万分,又怎会如此从容不迫的走出去?那么方才遇到的那两名士卒定是jiān细假扮无疑了。

昨夜林凤生见到他们时由于天sè昏暗仓促间看不清面容,而且两人方才都是低着头出去的,是以才没有察觉。

刚奔出几步龚明孝、郭仙儿等一众义军群豪已经追了进来,看来两人已然蒙混过关,林凤生道:“jiān细乔装改扮出去了,大家分头追。”

因为两人穿着亲军的衣服,所以一时间实难发觉,乍眼看去人人都是一般。林凤生心想两人仓促之间换衣服必定十分草率,心里已有了主意,暗自留心亲军中衣冠不整之人。

皇帝亲临龙威咫尺,亲军中必定人人注重仪表,而两名jiān细不知军中的穿戴规矩,因此应该不难看出来。

暗中细细观察了片刻,终于发现了端倪,见其中两人的脚下穿的与众亲军截然不同,这两人穿的是寻常布鞋,而亲军穿的却是皮靴,身上披挂也有些歪歪斜斜。

林凤生不动声sè的走近,两人正自装模作样的四处搜寻,慢慢向路口挨去,自然是要伺机夺路而逃。

两人见林凤生走近登时有了jǐng觉,心知定是被瞧出了破绽,哪里敢再装下去?一阵乒乒乓乓之声过后,已将守在路口的几名亲军打得东倒西歪,飞快的向远处奔去。

林凤生展开踏雪寻梅步,只片刻间便追上了两人,只听一人叫道:“分头走!”两人登时一个拐向右首的小树林,另一人径直向前跑去。

林凤生脚步加紧,伸手一探抓住了前面那人的后领,那人身子向下一缩,林凤生手中便只抓着一件披挂,使的好一个金蝉脱壳。暗骂其人狡猾的同时也不禁佩服他应变迅速。

那人奔出几步回头咧嘴一笑,颇有些嘲笑的意味,复又发足疾奔。林凤生心中恼怒暗运鬼谷真气,呼的一掌劈空拍出。

那人被掌力击中后心,闷哼一声身不由主的向前栽了一个跟头,口吐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怎奈双臂一软复又跌倒。

林凤生走近去点了他的­茓­道,几名亲军上前将他拿了。林凤生尾随逃入树林那人而去,展开轻功绕着林子巡视了一圈,却哪里还有人影,想是逃得远了,只得折回。

只见被点了­茓­道之人直挺挺的躺在地下一动不动,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亲军道:“死了。”林凤生走近一看,见他嘴角溢出鲜血,并不见有其他伤痕,只道是抵受不住自己的掌力而死,不禁有些后悔方才愤怒之下出手太重。

郭仙儿走近细细看了看,伸手从死者的嘴里抠出一个已经咬碎的蜡丸来,放在鼻端嗅了嗅,道:“师兄,这人是服毒自尽的。”

林凤生奇道:“怎么会这样?”

郭仙儿道:“他定是在你追他之时便已将包有毒药的蜡丸含在口中,能脱身固然好,若是逃不脱便咬破蜡丸自尽。”

林凤生点头道:“看来他们是宁死也不肯做俘虏啊,倒也算得是个忠烈之人。义军征讨威楚已算不得什么大的秘密,这两人到底在窥探什么呢。”

此时梅若雪也过来道:“我看这人多半是威楚贼寇的探子,想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少兵力,他们好及早做好防备部署。”

林凤生微一沉吟,道:“表妹说的有道理,看来威楚匪首实非泛泛之辈,对待下属竟然如此严酷。唉,这又是何苦呢,就算被我们俘获了也未必会杀了他们。”

段徵羽搀着段兴智的臂弯过来,高志诚和几名亲军将官跟随在后,段兴智问道:“贤侄,jiān细抓住了没有?”

林凤生道:“回皇上,末将无能,贼人一死一逃,尚不明确身份和意图。”

段兴智笑道:“不必理会,就算是贼寇的jiān细将此间的情况一一回报,他们又能如何,一群乌合之众又怎能敌得住你的jīng兵强将。你率众明rì一早出发,不必前来辞行了。”

林凤生躬身受命,想起昨夜俞三白明明在宫里留宿,今rì却始终不曾露面,不觉有些奇怪,问道:“皇上,怎么不见俞伯伯?”

段兴智笑道:“三白兄另有要事要办,过几rì便会到威楚与你会合的,你安心的去吧。”微笑着抚了抚段徵羽的秀发,踏上一顶黄sè大轿,随着太监公鸭嗓喊出的一声“起驾”缓缓而去。

一场誓师壮行大会被两名jiān细一闹,只得就此收场,林凤生率义军群豪回到城外的废园,调归麾下的三千亲兵仍是驻扎在崇圣寺的营房,商定明rì卯时在德化门外会和。

回到废园熊长老已不知去向,但他此时武功尽失无法作恶,众人也就没加理会。林凤生便将各派的掌门叫来议事,团团一揖说道:“诸位为威楚匪患一事不辞辛劳,足见高义,在下在此先行谢过了。”

众人连忙抱拳还礼,口中说了些谦辞和仁义之言。林凤生又道:“近来吐蕃武林人士不断来我大理滋扰,更有个别不知廉耻的门派投敌倒戈,这些想必诸位都已经知晓。川西修罗门也不时前来生事,我等务必加强防范。为此便请各门各派的掌门留下主持大局,派出门下弟子随在下前往威楚即可。”

众人听得登时一片哗然,倒是不惊异江湖多事,而是想不到盟主会婉言让自己留下。龚明孝道:“盟主贤侄,不必如此谨小慎微,我们每一派都留下了近半数的门人弟子,况且又有空源师兄留下主持,这些贼人就算胆敢趁我等不在之时前来闹事,肯定也讨不了好去。”

杨二拐也跟着附和道:“是啊盟主,现下天南武林同气连枝,难道还怕了这些宵小鼠辈不成。杨某无论如何是要追随的,否则岂不是太也遗憾了。”其余人等也都纷纷附和。

一旁的妙乐却一副胸有成竹之态,听得义兄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他虽是妙家马帮的大锅头,但并不是一帮之主,因此倒不担心林凤生让他留下主持帮中事务。

接着跟门派的掌门都纷纷请缨,林凤生见众人不畏艰难心中很是喜慰,但对头趁虚而入却是不得不防,抱拳道:“各位的好意晚生心领了,若是各路贼人果然大举袭扰,我等远在边陲难免回援不及,只怕大大的不妥,因此希望诸位不要固执了,这便回各自的地头去吧。”

众人当然极不情愿,开始对林凤生说起大道理来,诸如“见义不为,无勇也”“先义而后利者荣,先利而后义者辱”“仁者不忧,知者不惑,勇者不惧………

壹佰四零章 兵者之道

林凤生听得众人口中的仁义名言,也不由得深以为然暗暗点头,但心意已决却不会轻易改变,抱拳道:“诸位前辈这番大仁大义,晚生心中好生敬佩,只是真正的大敌未至,我们切不可乱了方寸。若是众位都去了威楚,武林中难免出现群龙无首的境况,别有用心之徒也就不会有所顾忌。因此还望众位慎重。”

众人虽觉有理却兀自心有不甘,但一再请求无果之下,便也不好意思多作辩论,毕竟林凤生身为盟主,如有所命众人理当遵从。威楚贼寇虽然猖獗,但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料想以盟主的才略和群豪的武勇足以应对,因此只得叹气作罢。

下午林凤生拿出些许军饷让泰和酒楼备下了酒菜,由义军中的小辈弟子前去打包取回,众人好好的吃了一顿,龚明孝、杨二拐等各派掌门人便陆续辞去。

入夜,园中燃起了熊熊的篝火,众人猜拳的猜拳赌钱的赌钱,也有不少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大谈青楼花场的艳事,林凤生见闻之下不禁暗自皱眉,不禁又有些后悔将各派掌门遣回,隐隐有些担心其中的顽劣之徒不听自己的号令。

郭仙儿见状已经猜到了几分,笑道:“师兄,大可不必担心,正所谓军令如山,你只需制定几条军令出来,若敢违犯军法从事,不怕他们不听话。”

林凤生道:“他们杀敌之心是有的,但两军对垒不同于寻常打斗,因此我有些担心他们不懂此中的道理,心高气傲,各自为阵,从而造成无谓的损伤。”

随即向郭仙儿附耳低语了几句,郭仙儿听得连连点头,步履轻快径自出大门去了。

当下招呼众人围坐在院中的火堆旁,开始讲解用兵之道,众人虽觉无趣却也不敢怠慢。林凤生依据兵法侃侃而谈:“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所引用的正是被尊为“兵学圣典”的《孙子兵法》中对战争的论述。他虽然研习的是鬼谷子的兵法,但对于孙子兵法也甚是推崇,而且二者之间有很多地方是共通的,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其主旨不谋而合,即不战而屈人之兵。

谈及此处又道:“鬼谷子老先生有云,纵横捭阖乃万物之先,是方略、圆略、出入之门户。治世安民,一统天下,兵非良策。拥力而避战,交言而弭兵,不战而屈人,以战而止战方位上策。其jīng义不过在于‘不战而屈人之’这五个字而已,我辈须当谨记奉行,不可一味的好勇斗狠。”

随后又将鬼谷子的十三篇兵法大致讲述了一遍,但义军中皆为快意恩仇的江湖豪杰,有学识的亦寥寥无几,这些攻防谋略听在耳中难免有些不知所云,均感索然无味。不少人百无聊赖之下竟然睡着了,一时间人群中传出阵阵鼾声。

林凤生叹了口气,唯有摇头苦笑。但行军布阵之中运筹帷幄的还是在于将领,因此群豪不懂倒也无关紧要。不过说到军容却是实在难以恭维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分,院外马蹄声响起,接着便见郭仙儿欢喜的进门来,身后跟着一个亲军的中年将官。郭仙儿道:“师兄,你要我请的人来了。”

林凤生大喜,起身迎了上去。那中年将官行礼道:“卑职参见云麾将军。”

林凤生伸手扶起道:“将军无须多礼,不知东西带来了没有?”

中年将官躬身道:“回禀将军,带了。”说着自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双手呈上。

林凤生接过,喜道:“有劳了。”随即专心的翻看起来。原册中所载的正是军中的律令,他一时间无法拟定详细的纪律,便让郭仙儿去请亲军的律令官前来。

林凤生看了片刻不禁暗自点头,律令甚是周详而且十分严苛,用来约束义军的江湖豪杰再好不过。只要群豪能遵循得半数以上便已足够。

抬眼望了群豪一眼,故意咳嗽了一声。群豪连忙将睡着的叫醒。便开始宣读律令:“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读至此处又抬头看了一眼,群豪已然尽数正襟危坐,人人神sè凛然目不转睛。

盟主突然之间弄出这许多“犯者斩之”的律令出来,自是谁也不敢轻忽怠慢。当听到“扬声笑语,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一句时更是心惊胆战。方才将帅训示,不少人酣然入睡,比起扬声笑语犹有过之,已然犯了轻军之罪,按律当斩。

林凤生见众人慑于律令,松弛之态大为收敛,心中大定,又着意强调了两条,分别是:“好舌利齿,妄为是非,挑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所到之地,凌虐其民,逼**女,此谓jiān军”,如有违犯自然也是杀无赦。

军令**有十七禁率五十四斩,大多引用自南朝,有些林凤生料想群豪当不会涉及,也就不再一一宣读申明。随后又语重心长的嘱咐了一番,无非是军法无情,无规矩不成方圆之类的言辞。最后又引用了岳家军饿死不抢粮,冻死不拆屋的铁律。

忽闻脚步声沉重,熊长老气喘吁吁的进得门来,衣裳褴褛,双臂上有不少血痕,众人见了他的狼狈模样不觉有些奇怪,都一起侧目看着他。熊长老连连向林凤生和群豪欠身致歉,神sè间甚是窘迫。

郭仙儿笑道:“熊长老,你这是做贼被狗撵了吗?”

熊长老尴尬一笑道:“教主真是神机妙算,唉,老朽真是不中用了,去旁边的村子中弄些菜苗,不想被主人家的狗追了半天。”

说着晃晃了手中捏着的一小把菜苗。破袖中忽然传出几声啾啾的鸣叫,不好意思的又掏出几只小­鸡­来,身上都是鹅黄sè的绒毛,显是刚出壳不久。

他第一天住下便已为rì后的油盐酱醋张罗起来,倒也算得是个会营生过rì子之人。只是贸然用了五毒俱全之法以后虽然保住了xìng命,但武功全失成了废人,弄得连一条狗都欺负他了。

郭仙儿忍不住格格娇笑,道:“你将百姓家里弄得­鸡­飞狗跳,难怪人家要放狗咬你。我们都已经不再是仙毒教的人,教主的称呼也应该改改了。你年纪这么大了,我叫你一声老伯便了。明rì我给你些银两,你自己去买些便是了。”

熊长老大喜,立时便改了口,笑道:“那么就依大侄女便了,其实我早就想过这种平静的rì子了,你若是手头宽裕的话便多给我一点,我再买他几头猪崽子来养养,等你们回来就可以吃到自家的猪­肉­了。”

郭仙儿若有所思,忽道:“哎,我师兄不是已经给过你银两了么,你不会又拿去……那种地方了吧?”说完又是一阵格格坏笑。

熊长老尴尬一笑,咳了几声道:“大侄女说笑了,我现在都只剩半条命了,哪还有那般心思。小盟主给的银两rì间都让我买了药了,小盟主的武功当真了得,若不及时医治,只怕活不长了。”

郭仙儿深感同情,当即进屋帮熊长老熬药。熬好药让熊长老喝下,便又运气助他疗伤。

林凤生听得两人的对答更是内疚,登时无心再讲解兵法,此时该吩咐的也都差不多详尽了,于是便遣散了群豪。众人来时各自准备了帐篷和毛毡,有的搭帐篷有的添柴,忙了一阵便即歇了。

林凤生和妙乐同住东面的房屋,房屋十分破败,夜风不断从外面灌进来。两人生了一堆火,边烤火便喝酒谈天。不一会儿郭仙儿熊长老也屋进来,却不见段徵羽和梅若雪和芸儿三人,林凤生问道:“师妹,我表妹他们几个已经睡了么?”

壹佰四一章 愿国太平

郭仙儿在火堆旁坐下道:“没呢,那位姓段的妹子说要回家拿点东西,梅家妹子跟另外那位姑娘便和她一道去了。却不知她们家远不远,已经去了近两个时辰了。”

林凤生道:“不远,来回也就七八里路吧。再过小半个时辰便该回来了。”

熊长老伸手抓过妙乐手中的酒坛喝了几口,直呛得咳嗽连连,倒不是他不会饮酒,而是有内伤在身这一口喝的猛了,说道:“林公子年纪轻轻武功当真了得啊,而且宅心仁厚,人品俊雅,老朽甚是佩服。要不是老朽武功尽失,倒真想投入你的帐下略效微劳呢。”言下之意对林凤生十分心折。

林凤生笑道:“熊长老过奖了,你出门没带银子么,怎的弄得这般窘迫。”虽不知他所说是不是由衷之言,但他不念旧恶说出这番话来毕竟难得,心中更加过意不去了。

熊长老哈哈一笑道:“带了,昨晚滚下山坡时丢了。”他当时虽然心智迷乱,这一节却记得清楚。

林凤生微微一笑,向郭仙儿道:“师妹,你身上有没有三七绝命丹的解药?”

郭仙儿道:“啊哟,是啊,熊老伯还有剧毒未去呢。熊老伯,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说完格格一笑,从腰间的革囊中取出一只小木匣,拈出一枚暗红sè的药丸递了过去。

熊长老犹豫了片刻才接了过去,脸上并无多少欢喜之意,颓然道:“多谢教主了,只是我妻儿都在那小贼的掌控之下,有没有解药都是一般。”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

三七绝命丹乃是仙毒教用来牵制教众的毒药,每逢教众外出办理重大事务时便会由上司赐服,以防教众办事不力或畏难叛逃。

教中稍具职司之人皆有此药,但解药却只有教主一人才有。因此若非熊安二人的家眷受到要挟,两人按理说是不敢得罪郭仙儿的。

解药之方由教中三大护法共同掌管,在上一任教主退位之时传与下一任,因此这世上除了郭仙儿以外唯有熊长老的弟弟才有解药。

两人若是不将郭仙儿抓回去,虽然有望解除身上的三七绝命丹之毒,却难免伤了家眷的xìng命,权衡之下不得不全力擒拿郭仙儿。

郭仙儿听得情由皱眉道:“眼下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你弟弟就算再没有人xìng,也不至于轻易便伤了自家嫂嫂和子侄的xìng命吧。你先服了解药再说。”

熊长老不住的摇头,喃喃道:“难说难说,难说得很。”说着将解药吞了下去,颓然坐倒唉声叹气。

林凤生道:“你也不要太过担心了,你托人带个信回苗疆,就说师妹已随义军去了威楚,你和安长老正在全力追踪,叫他们务必宽限些时rì,不要为难你们的家眷。”

熊长老感激的道:“多谢小盟主提醒,唉,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能拖延一rì是一rì吧。”

此乃权宜之计,能否奏效尚未可知,众人一时间默默无言。

过了片刻,只听得院外蹄声得得,竟像是来了许多人马,义军群豪熙熙攘攘的惊起。

只听梅若雪的声音道:“表哥,我们回来啦。”当真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林凤生等人一起迎了出去,只见三女各自骑了一匹高头大马,身后还跟着四五匹,俱是高头长腿,十分神骏。

林凤生笑道:“你们哪弄来这么多马匹的?”

段徵羽道:“自然是我跟父皇借的了,你看,父皇还一人赐了一套女将的盔甲。”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包袱。

梅若雪和芸儿也都各自提着一个包袱,显是一人赐了一套。军中绝少有女将,想必是段徵羽早就预定好了的。

郭仙儿不由得有些眼红,笑道:“我们这次出征女将倒是真不少,梅家妹子,不知有没有我的呀?”

梅若雪道:“暂且还没有你的,你要是这次立了战功,便让表哥叫人帮你做一套,我们rì后一起穿上杀蒙古鞑子。”

段徵羽拍手道:“不错不错,我们四人加上陈姑娘,就是我大理国的五虎将。”

林凤生笑道:“你们都做了五虎上将了,那我做什么啊?”

梅若雪笑道:“你现在就做了这么大的官,到时肯定比我们大得多,皇上说不定会封你做个龙将。”她只道比虎将大的便是龙将了。

段徵羽笑道:“是啊,我们这次若是打了胜仗,凤生哥哥指挥有方功劳最大,父皇说不定当真会封你做龙骧将军呢。那是武将之中最大的了,正一品,到时候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别提有多威风了。”

林凤生随口道:“封侯非我意,但愿国太平。”挥了挥手转身入内。

众女子知道她生xìng淡泊,不热衷功名利禄,相互望了一眼,俏皮的几人伸了伸舌头,让义军中的小辈安置好了马匹随后跟进。

这座院子虽然甚大,但不知何故荒废已久,房间早已破败不堪,众人只得胡乱将就了一夜。

次rì林凤生整顿人马会合了早已在德化门候命的三千亲军开拔,六七千人之众浩浩荡荡出城南下。

大队人马行进甚缓,当rì在开南一带宿营,只行进了七十余里。

林凤生心系威楚匪患,不知是一番怎生凄惨的光景,便提议自己当先而行,叫众人随后赶来。先自探明敌情部署好攻伐策略,待大队人马一到便可与匪寇一战。

主帅之命自无异议,当晚稍事休息,林凤生携梅若雪、芸儿、陈凤仪以及段徵羽四人乘快马先行。倒不是他贪好美sè,而是众女争相要去,劝阻不得。郭仙儿为人机jǐng江湖阅历颇深,因此留下同妙乐和高志诚统领大队人马。

几人坐下所骑乃宫廷良驹,奔行神速,第二rì拂晓便已到了百里之外的沙却,一问之下方知此地离威楚府衙尚有三rì路程。

众人星夜赶路又困又乏,便在沙却打尖。沙却是一座不大旳市镇,位于威楚北部靠近大理府,因此匪患并没有殃及此地,还算得是有几分繁华景象。

几人进了一家酒肆,店小二已chūn风满面的迎上来,口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梅若雪笑道:“你道我们几个是夜游神么,哪有这么早住店的。有什么好酒好菜只管上来。”

店小二喜道:“那姑娘可挑对地方了,小店的烤全羊那可是本地一绝啊,几位客官楼上请。”说着哈腰伸手,从几人手中接过马匹的缰绳,自行牵到马厩饲喂草料和饮水。

林凤生和四女相视一笑径自上了二楼,挑了处窗口临街的座头坐下。

陈凤仪向来琵琶不离身,长途跋涉抱在怀中多有不便,因此用布包了负在背上,此时便解下来靠在桌角。

梅若雪道:“表哥,听小二说这里的烤羊­肉­很不错,我们点一只吧?”

林凤生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就依你,要一整只,奔波了一夜是该好好犒劳一下自己了。”

又转而向段徵羽道:“徵羽妹子,你累不累?这下知道此行不易了吧。”

段徵羽脸上颇有风尘之sè,笑道:“不打紧的,凤生哥哥,你放心,我没那么娇气。两位姐姐也都是女子,她们能忍受的我也能。”

梅若雪笑道:“不错不错,这才像咱们江湖中人。店家,快给我上一只烤全羊!”

林凤生颇觉欣慰,报以一笑,目光触及梅若雪脸上的黑纱,不禁又有些皱眉,道:“表妹,你的脸好些了么,我真是大意了,应该让郭师妹也一起同来才是。”心中隐隐有些担心她的伤会恶化。

梅若雪道:“你放心吧表哥,郭姑娘已经给了我去陈生肌的药膏,只需每rì睡前涂抹一次,过得几天便会好了。”

林凤生听得这才放下心来,时辰尚早,店中并无其他顾客,而店中厨子也不知没睡醒还是怎么,做菜的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

几人等了半天有些不耐烦了,梅若雪叫道:“店家,麻烦你快点成么,慢的跟乌龟爬一般,若是换作没耐xìng的客人早走了。”

壹佰四二章 女慕贞洁

过了片刻一店主模样的中年男子送上一壶茶水,唠唠叨叨的道:“几位客官还真够早的,这还没到饭点呢,小店毫无准备什么都得现做,所以就慢了一些。几位先喝口茶,我还得给厨子劈柴去呢。”哈了哈腰下楼去了。

梅若雪口中兀自嘀咕道:“这般慢吞吞的,倒当真像是乌龟爬似的。”

众人忍不住笑起来,芸儿给众人倒了茶水,几人一面喝茶一面讲些路上的见闻。

正说间只听楼下马蹄声急促,接着便听得有人叫道:“他***,累死大爷了!小二,有什么好酒好菜赶快上来!”

店家道:“大爷请先宽坐片刻,小店刚刚开张万事不备,快是快不起来的了,上面还有一桌客人的菜没上呢。”

只听来人叫道:“啰嗦什么,大爷吃完了还得上路,先做大爷的。”

店主想是惧怕此人蛮横,只得诺诺连声的答应。接着楼梯声响,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上得楼来。

望了众人一眼便即大喇喇的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店小二端上一壶茶水,想是已将马匹上好了草料,向林凤生等人报以一笑。

大汉倒了一杯只喝了一口便将茶盏摔在楼板上,口中连呸了几声,将喝入口中的茶水都吐了出来,骂道:“妈的,什么玩意儿,这么苦。小二,给大爷另换一壶,要上好的茶叶。”

店小二毕恭毕敬的道:“大爷,这是本店最好的茶叶了。您应该知道,本地是不产茶的,产茶的地方这几年闹土匪,茶农死的死跑的跑,早已都不种茶叶了。(那些运茶的马帮也都不来了……”

说到一半那大汉忽然大怒道:“什么闹土匪,***,你胡说八道什么!”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店小二脸上。

他手上劲力不小,直打得店小二身子转了一个圈。店小二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又是气苦又是害怕,连滚带爬的下楼去了。

林凤生看在眼中暗暗皱眉,暗道:“不知此人是什么来头,竟然如此蛮横。”

梅若雪更是气往上冲,伸手抓向放在桌上的长剑。陈凤仪也摸向桌角的紫檀琵琶。

林凤生按住梅若雪的手背,向陈凤仪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不可鲁莽。

那大汉瞥了几人一眼,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拍着桌子高声叫道:“***,给老子快点,将大爷伺候好了,银子不会少了你的,否则便砸了你的破店!”

他这一嗓子倒也真管用,不一会儿店小二便端了两盘热菜上来,走到林凤生等人身畔略一停顿便又放在了大汉的桌上,放下便走一眼也不敢多看。

梅若雪看了一眼,暗道:“这明明是我们点的菜,怎么反倒给这人吃了。”便向那大汉道:“喂,这菜是我们的。”

那大汉嘿嘿一笑道:“上在大爷桌上便是大爷的,小姑娘,要是实在饿得慌,便过来跟大爷一块儿吃啊。”

梅若雪呸了一口道:“谁稀罕跟你一块吃。”转过头来不去理他。

那大汉狼吞虎咽,顷刻间便将两盘菜吃了个­干­净,又大声催促店家上菜。

不一会儿店小二又送上菜来,这次是一大盘金黄­色­的烤羊­肉­,外皮兀自滋滋流油,香味扑鼻,甚是诱人,仍是梅若雪先前点的。梅若雪心中不忿不由得瞪了那小二一眼。

店小二一脸歉然之­色­,陪笑道:“对不住几位客官了,那位大爷急着赶路只能先给他上了,诸位的马上就好,请诸位多多包涵。”说着连连作揖。

林凤生笑道:“不打紧,我们再等等便了。”说完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做解释,免得又惹恼了那大汉。

随后店小二又上了一大盘酱牛­肉­,大汉三下五除二又吃了个盘底朝天,拍了拍肚皮终于不再出声。歪着头眯着一双鼠眼,目光在梅若雪、芸儿、段徵羽和陈凤仪四女身上转来转去,脸上带着猥琐的笑意,不时伸手摩挲颌下的短须。

片刻后店小二便开始给林凤生等人上菜,身子频频挡住了大汉的视线,大汉不由得不耐烦的叫道:“滚开滚开,别妨碍大爷欣赏美­色­!”

芸儿武功低微、段徵羽气度雍容倒还罢了,梅若雪和陈凤仪却是身怀绝技,岂容一个陌生男子如此无礼,当下双双站起身来便要发作。

林凤生示意二女坐下,毕竟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笑道:“菜来了,吃饭吧,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其时菜已上的差不多了,只是烤羊­肉­只切了一大盘上来,想是被那大汉分去了一半。几人便开始动筷吃饭,不再理会那大汉。

陈凤仪暗暗打定主意,若有机会定要挖了那人一对眼珠子出来。要知她常年生活在碧罗雪山,绝少与男子接触,连唐天音擅自听她弹琵琶都耿耿于怀,更别说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垂涎觊觎了。

她实非心肠狠毒之人,但女子对自己的贞洁名节十分看重,正所谓女慕贞洁,男效才良,大汉此举可谓是十分轻薄,这已令她大为着恼。

而梅若雪从小便钟情于林凤生,而且嫉恶如仇,有道是非礼勿视,此人非礼而视便是对自己莫大的亵渎和侮辱,大汉的无礼之举已是令她动了杀机。她虽然蒙着面纱,但身形婀娜,露出一双妙目清明如水,大汉也确实没少打她的主意。

此时忽听街道上马蹄声响,大汉忙抢到窗口张望,看了一眼复又露出失望的神­色­,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回身坐下端起茶盏,又转头望着众女,脸上笑意十分古怪,口水流的老长,滴进了茶盏尚不自知。

梅若雪和陈凤仪耐着­性­子吃了两小碗饭便即歇了碗筷,­色­鬼窥视在侧自是谁都没有胃口。

梅若雪眼珠微微一转,笑道:“表哥,你们慢慢吃,我出去外面透透气。”

陈凤仪似乎明白了她的心思,说道:“我也去,这里有一只面目可憎的臭苍蝇,当真是烦死人了。”

林凤生点点头,给芸儿和段徵羽一人夹了一块羊­肉­,转过头笑道:“去吧,只是别走太远,一会儿我们还得赶路。”

梅若雪和陈凤仪齐声答应,一前一后下了楼梯。那大汉眼睛一亮,伸了个懒腰自语道:“他***,吃饱喝足了,尿又开始急了。”说着站起身来跟着下了楼。

只听那店小二道:“客官,别走啊,你还没给钱呢。”

那大汉叫道:“着什么急,没见过钱么!大爷只是去撒泡尿,你要不放心不妨跟着去啊。”说着哈哈大笑。

店小二道:“那倒不必了。茅厕在这边,不在那边……”显是大汉并没有去茅厕。

林凤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起身到窗口看着梅若雪和陈凤仪的举动,只见二人说说笑笑的往酒肆后的小路走去,不远处是一个鱼塘,沿着鱼塘边的小路过去便是一片竹林。

两人在塘边逗留了片刻,假意观赏塘中的莲藕游鱼,便又径自走过小路往竹林而去。那大汉更是心中暗喜,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

林凤生暗道:“这下这位老兄可要遭殃了。”心知二女自是要将大汉引到竹林中好好教训一番,但终究是因此人实在是太过无礼,是以也就不过早的制止,心想只需谨防她俩伤了人命也就是了。

就在大汉正要尾随进入竹林之时,忽听近处一人叫道:“赖大哥,你去哪啊,我回来了。”

林凤生暗道:“总算你运气好,不用我亲自救你。”循声望去,只见来时的路上走来一个瘦子,乍眼看去顿觉有一种似识非识之感。

那大汉听得回过头来,喜形于­色­,口道:“这下好了,倒不用老子再往北啦。老方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壹佰四三章 在劫难逃

那瘦子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随即向那大汉招了招手,示意他回来再说。

大汉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的走了过来,笑道:“你小子­干­么愁眉苦脸的,死了爹还是死了娘啊。”

瘦子道:“别来开玩笑,老方死了。”叹了口气又道:“大当家真是多此一举了,我们什么都没打探到,唉,却搭上了老方一条xìng命。”

那姓赖的大汉啊了一声,惊诧道:“是谁杀了老方,朝廷的兵卒之中竟有这样的人物?”

瘦子摇头不答,神sè间一片萧然。姓赖的大汉道:“你饿了吧,我们到那边的酒楼边吃边说。”说着两人朝着酒肆走来。

林凤生听得两人的对答,已听出了一些端倪,难怪店小二说产茶之地闹土匪时姓赖的大汉如此恼怒,他自己多半便是个土匪。

而那瘦子则好像是被派往北方打探什么消息,死去了一个同伴无功而返。对答中又提到兵卒,那么这瘦子很有可能就是rì前侥幸逃脱的jiān细。他们口中所说的一切都与自己的经历甚为相符,看来此人果真是威楚匪首派出的探子。

思绪甫毕,只听得楼梯咚咚声响,两人已上得楼来。林凤生忙坐下背过身子,假装观赏窗外的景sè,不让两人看见自己的脸。

两人仍是坐在方才的位子上,姓赖的大汉又大声招呼店小二上菜。瘦子向林凤生和芸儿、段徵羽三人瞥了一眼,姓赖的大汉道:“不打紧,几个小妞而已。老方到底是怎么死的?”

瘦子道:“当时我二人露了形迹被官兵围捕,只能分头逃走,追我们的是一个武林高手,身法快得不得了,老方被他追上了。”

大汉又啊了一声,显得更是惊异,道:“这人如此了得,是不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瘦子道:“这人年纪甚轻,我并不识得,只怕是哪位名家的高徒。”

大汉沉吟了片刻,又道:“那么老方就是死在他手上的?”

瘦子摇头道:“不是。我当时逃入了树林里,躲在了一处隐蔽的所在,那人擒住了老方过后追了过来,但没有发现我。外面的情形我看得清清楚楚,老方虽然中了那人的劈空掌力,但应该并不致命,老方是自杀的。”说完脸上浮现出一丝愤然之sè。

大汉道:“劈空掌力?啊,果然是个高手。那么老方是服了忠烈丸?”

瘦子点头道:“我们一见官兵中有不少武林高手,便知道逃生无望,因此早已将忠烈丸含在了口中,好在追我们的那人武功虽高却也分身乏术,我侥幸逃脱,是以并没有咬破蜡皮。”

大汉满脸惊愕,道:“众兄弟之中就属你和老方轻身功夫最好,否则当家的也不会派你们去,然则那人是什么来头,竟然逼得你们如此狼狈。”

瘦子凝眉不答,只是倒茶来喝。

大汉又问道:“此次带兵的主将是谁,你可曾打听到了么?”

瘦子道:“打听到了,便是追我们的那人。我后来找人打听过了,听说此人便是义军的盟主,很得皇帝老儿器重,还封了他个什么云麾将军。”

段徵羽无心听两人说话,端着茶盏慢慢啜着,忽然听到两人提及“云麾将军“四字,暗道:“他们说的不正是凤生哥哥么?”心中惊疑,噗地一声一口茶喷了出来。

那瘦子和姓赖的大汉一起转过头来盯着她看,段徵羽登时有些无所适从,芸儿忙道:“啊哟,妹妹,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可呛到了没有?”说着取出手帕替段徵羽擦拭衣襟上的茶水。

那瘦子向那姓赖的大汉使了个眼sè,脸上yīn狠之sè一闪而逝,显是动了杀机。

大汉摇了摇头,随即嘿嘿笑道:“这几个妞儿都是咱们的囊中之物,难道还害怕她们听见不成。况且那小子既当上了义军的盟主,在江湖中的名头定然不小,这个妞儿听说过那也不足为奇。”

那瘦子也跟着嘿嘿一笑,又说起自己此行的见闻,说的是他和姓方之人在废园外窥探露了行踪,被林凤生追截失足滚下山坡的情形。

林凤生听得忖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且不动声sè,看看你们到底有何图谋。”

只听瘦子道:“当家的给我们的忠烈丸,摆明是不信任自己的弟兄,真叫人有些寒心哪。我们就算被别人抓住了,也会守口如瓶的,绝不会­干­出出卖自己人的行径。”

姓赖的大汉听得神sè一凛,一本正经的道:“官府数次围剿我们,都因我们占了地利予以击退,说到底还是因为地势险要。若是没有自己人指引,外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进不了山寨。而若是有一两个软骨头出卖了我们,后果实在不堪设想,因此绝不能给自家兄弟投敌的机会,这也怪当家的不得。”

瘦子道:“说的也是,其实也不必打探什么消息,咱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就是了。”说着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姓赖的大汉很是得意,叫了一坛酒,道:“你和老方这么多天也没有音信,当家的很是着急,因此叫我出来接应你们。你只需将打探到的情形如实回报,当家的自有应对之策。”

说着向段徵羽和芸儿努了努嘴,又道:“朝廷既派义军前来,安稳rì子也没几天了,咱俩且不忙回去,今rì好好喝他一场,再找几个妞儿耍耍。”

瘦子听得连连点头,两人又是一阵吃吃而笑。

瘦子此行可谓是一无所得,林凤生也不想再难为他,却也并不急着走,又叫了几碟下酒小菜和一壶酒,与二女边喝边谈笑起来。

此时店小二端上最后一盘菜,恭敬的放在林凤生面前,转头向那姓赖的大汉道:“这位大爷,方才那两位姑娘请您到池塘边一叙。”

大汉大喜道:“是吗,刘兄弟你慢慢吃着,我下。”高兴得连连搓手,急不可耐的下楼去了。

不一会儿梅若雪和陈凤仪的嬉笑声传来,只听梅若雪道:“凤仪姐,我看见那边的竹林中有蝴蝶,我们去捉几只来玩儿吧。”

当她得知陈凤仪是林凤生的同门师姐,心中颇有亲近之意,此时又可谓是同仇敌忾,因此相互间愈加熟络起来。

那大汉叫道:“两位姑娘,等等我啊,待会儿赏脸陪大爷喝一杯如何?”声音渐渐减小,想是跟着二女去了。

梅若雪和陈凤仪见大汉突然折回,没能得手自然不甘就此罢休,因此让店小二传话再一次诱他出去。大汉sè迷心窍,对两人垂涎三尺,要骗他出去可谓是易如反掌。

那瘦子见林凤生等人的桌子上放着两口剑,忽然起了疑心,起身拱手道:“敢问几位如何称呼,是哪一派弟子?”

芸儿道“我们是洛兰山隐人的弟子,无门无派,无名小卒说出来好汉也不会知道。”

段徵羽道:“是啊是啊,我们师兄妹几个乃是到威楚游玩的。”

姓刘的瘦子道:“游玩?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嘿嘿,我看你这小姑娘扯谎。”

威楚匪患严重举国皆知,世人避之唯恐不及,即便风光再好,又怎会到这种地方来游玩。况且在大理国八府之中,威楚处于荒僻之地,风景并不算得幽美。

段徵羽虽然在外游荡过一段之间,但为的是躲避宫中侍卫的搜寻,其间未曾留心江湖上的人情世故,是以一说话便露出了破绽。

芸儿极少在外面走动,毕竟没有多少应变能力,也不禁一时语塞。

林凤生此时已然确定此人正是逃脱的jiān细无疑,便也不再隐藏,转过头来道:“我等乃是前来拜访哀牢山的绿林好汉的,沿途的贼寇就是再猖狂,也不敢为难他们的客人吧。”

瘦子登时认出了林凤生,大惊失sè道:“啊,是你!”说着转身便往楼梯口抢去。

壹佰四四章 ­色­头有刀

此时店小二正好上楼梯来,见那瘦子要走便道:“客官这便走么,一共是三两二钱银子。”

姓刘的瘦子飞起一脚踢在将店小二胸口,店小二哎呦一声,仰天跌倒,楼梯上咚咚咚之声不绝,店小二身子缩成一团直滚了下去。瘦子自己也慌忙涌身跟了下去。

段徵羽愤愤的道:“这人好不蛮狠,吃饭不给钱不说还打人家。凤生哥哥,你快教训教训他。”

林凤生转头望了一眼窗外,面露微笑点了点头,却不起身,口道:“不急,不出片刻此人必会自行折回。”

段徵羽和芸儿都感奇怪,正待出言询问,果见那瘦子重新奔上楼来,抓起桌上的碗碟向楼梯口掷去。

只见楼梯口人影一闪,陈凤仪跃将上来,长袖连拂,将迎面飞来的碗碟尽数拂开,秀眉一挑挡住去路,口中娇声喝道:“贼子,哪里走!”

紧接着楼梯上脚步沉重,梅若雪也跟了上来,手中拖着一人,正是那sè迷心窍的姓赖之人。只见他鼻青脸肿,衣服上显现出一条条血痕来,直如一条死狗一般,任由梅若雪提着后领拖上楼梯。显是被两人制住­茓­道用藤条树枝抽打了一番。

段徵羽拍手道:“凤生哥哥你真是神机妙算,这恶人果然自己回来了。”

梅若雪将那姓赖的大汉往楼板上一推,拍了拍手,笑道:“两军交锋之前,先宰他两个小喽啰,就当是送份见面礼给他们。”

那姓刘的瘦子大急,叫了两声“赖大哥”,大汉口中哼了两声,眼皮抬了几下,仍是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不动。

瘦子脸sèyīn晴不定,突然提起一张板桌向林凤生等人掷来,身形纵起意yù破窗而逃。

林凤生一掌拍出,汹涌的掌力登时将桌子震的寸寸碎裂,木屑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接着身形一晃已抓住了瘦子的后领,手臂一振将他掼在地上。

瘦子着地打滚,双手一撑向楼梯口窜去。梅若雪和陈凤仪齐声娇吪,双双起脚踢出,一对玉足直逼瘦子面门。

瘦子应变倒也迅速,一窜之势猛然顿住,倒翻了一个跟头避了开去,从身旁桌子上的竹筒中抓起一把竹筷向梅若雪和陈凤仪劈面掷去。

竹筷太多无法一一承接,梅若雪和陈凤仪只得向旁闪避。瘦子趁机一跃而起落向楼梯。

林凤生正yù用劈空掌力伤他,忽闻楼梯上有人叫道:“我砍死你这个吃饭不给钱的无耻痞子!”呼的一声一把斧头向瘦子腿上劈来。

那瘦子在斧头柄上一借力又翻身落了回来。只见酒肆的掌柜手提一把平rì劈柴用的斧头追了上来,满脸怒sè气势十足,但见到半死不活的大汉不禁又露出一丝惧意。

想是店小二将瘦子不给饭钱还踢了他一脚之事告诉了他,而他自己也不过是凭着一时的血气之勇强行出头罢了。

那瘦子屡试逃窜不果,心中大怯,颤声问道:“各位待怎样?”

掌柜的抢先叫道:“怎样?给钱啊,顺便将我伙计的汤药费也给了,另外打坏的桌椅碗碟也得赔我。”

瘦子嘿嘿冷笑,并不答话。掌柜道:“你赔不赔,不赔我只有报官了。”

林凤生摆了摆手,示意掌柜退下,说道:“我知道你们便是哀牢山的匪类,今rì我也不来与你们为难,你们回去告诉你们的头领,江湖中人就该有江湖中人的规矩,王法之下又岂容你等横行妄为。你们这便回去整顿好人马,不rì我再与你们光明正大的一战。”

那瘦子闻言大出意料之外,定了定神,拱手道:“义军盟主果然够气概,在下佩服!多谢了。”

掌柜的听得惊骇之意更盛,一声不吭的转身下楼去了。威楚一带的土匪已成气候,似他这等做小本买卖的人自是不敢得罪。

林凤生道:“你不必谢我,rì后战场相见绝不留情。你付了饭钱,这便去吧。”

梅若雪道:“表哥,就这么放过他们了么?”

林凤生道:“他们若是仍这般执迷不悟,横行不法,终究还有再落在咱们手上的时候,姑且让他给咱们当个信使。”

陈凤仪和梅若雪对望了一眼,也就不说话了,狠狠瞪了那大汉一眼走过来坐下。

姓刘的瘦子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扔在桌上,朝林凤生拱了拱手,扶起那姓赖的大汉下楼去了。接着蹄声急促渐渐远去。

此时掌柜的又愁眉苦脸的上楼来,道:“几位客官,这两个人真的是土匪么?”

林凤生点点头,道:“店家不必担心,我等正是奉旨前来平定匪患的,自当竭尽全力还你们一方安宁。”

掌柜的打量了几人一阵,将信将疑的道:“当真,就你们几个便……能……能打得过那么多土匪?”

梅若雪道:“自然是真的,大军随后就到,我们几个只是来探路的。”

陈凤仪笑道:“你这店家说话倒也有趣,我们又不是天兵神将,单凭几个人如何平匪。”

掌柜的大喜道:“那可太好了,早就听说朝廷要派大军来剿灭这些贼人了。敢问几位便是义军的英雄么?”

段徵羽拉着林凤生道:“这位便是义军的盟主,乃是此次出征大军的主帅。”林凤生不愿露了形迹,连使眼sè制止她,但已然来不及了。

此地为出入威楚府的交通要道,贩夫走卒南来北往,而茶楼酒肆自古便是消息聚集之地,因此这掌柜的早已有所耳闻,连忙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小人见过云麾将军,这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啊。”

林凤生只得还礼道:“店家不必多礼,今rì在此巧遇匪寇,以致损毁了宝号的不少器物,实在是过意不去。便请店家一一清点,我等自当略表补偿。”

掌柜惶恐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来,可折煞小人了。这顿饭就当是小店为诸位接风了,自是一文钱也不能收的。”

此时楼下传来一阵咳嗽声,听上去像是个抱病的老叟,有人道:“店家,麻烦快些做些酒菜。”却是个女子的声音。

掌柜的道:“将军,有客人来,小人就先失陪了。有什么关照诸位尽管吩咐。”

林凤生道:“我等有事在身,这便要告辞了。请问前往威楚府衙该走哪一条道?”

掌柜的道:“将军这便走么,出门往右一直走,遇到岔路再往左走,上了官道再走百余里便到了清华镇,出了清华镇往南………”

林凤生打断道:“多谢店家指点,若尚有不明之处我等自行询问便了。告辞。”说完取出银两会账,掌柜的只是不收,梅若雪一把抢过硬塞在他手中,几人当即下楼。

只见大堂中靠门口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老者和一个少女,老者约莫六十余岁年纪,脸sè蜡黄,神情委顿,似是有重病在身。

那女的二十余岁年纪,长的甚是清秀,作闺女打扮,不问可知是一对父女。桌子上放着一口长剑,应该是少女的佩剑。

掌柜的上前道:“不知两位客官要吃点什么?”

那少女道:“随便上一些便是,要快,我们急着赶路。有劳了。”说着起身向掌柜微微欠身。

老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忽然大咳起来,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看来刚才的咳嗽声正是这老者发出的。少女忙用手帕替他擦拭,满脸焦急之sè。

掌柜的又唠叨道:“今儿是什么rì子,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急……将军慢走,小人就不送了。”向林凤生行了一礼,一面说一面往后厨去了。

林凤生见老者满脸病容,心中颇觉同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梅如雪噗嗤一笑道:“走吧,不要多管闲事啦,你当自己真的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么。”

店小二牵过几人的坐骑来,林凤生打赏了二钱碎银,几人上马继续南行。梅若雪玩笑道:“表哥,老实说,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段徵羽、陈凤仪和芸儿听得也嬉笑着起哄,笑颜催促他快说。

林凤生一脸无辜的道:“哪有此事,我身边有这么多如花似玉的美人,我看都看不过来呢,又怎会另对别的姑娘起情意。”说完暗暗好笑。

梅若雪啐了一口,笑骂道:“不要脸,谁允许你看了。”众女子或娇羞或欢喜,咭咭格格的说笑起来。

壹佰四五章 粮饷遭劫

众女皆知他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自然也不会怪他轻薄,林凤生正sè道:“她的爹爹好像受了内伤,实不宜舟车劳顿,不知他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梅若雪道:“管她的呢,反正他们也不像是坏人,我们这次来只管杀贼寇,旁人与我们无­干­,又哪里管得了这许多。”

芸儿道:“扶危济困是侠义之士的本分,若不是我们急着赶路,倒应该帮帮他们才是。”

梅若雪道:“怎么帮啊,我们又不会医术,自然无法替他医治,而且也不知道打伤他的是谁,便也不能帮他报仇。”

陈凤仪微微一笑,目光望向林凤生。

林凤生道:“也是,有些时候很多事情的确是爱莫能助,我们且赶到威楚府向府台了解敌情吧。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不像是没钱看病的穷苦之人。”

到了岔路口几人依照客店掌柜的指点,策马上了左首的大道,其间白天赶路晚间住店,第三rì傍晚时分终于到了威楚府衙所在地俄禄城,俄禄是当地的土语,其意不得而知。

威楚境内山峦叠嶂,诸峰环拱,谷地错落,溪河纵横,素有"九分山水一分坝"之称。而大理国三十七个蛮族部落中,威楚辖下便有九个之多,可谓是蛮夷聚居龙蛇混杂,这也正是此地容易出现动乱的原因。

俄禄城即位于一片开阔的平坝之中,规模虽大,看上去却有几分乌烟瘴气之感,城内民居建筑甚是老旧。城外有半圈残缺的城墙,在夕阳的余晖中给人一种莫名的凄凉之感。

几人进了城问明府衙的所在径直而往,但见院分三进,黄瓦飞檐,建筑甚新,与周遭的院落房舍对照鲜明。

林凤生当即表明身份,让大门口的府吏报了进去。。过了片刻一个四十余岁的男子迎了出来,满面堆欢的行礼道:“下官李宝华恭迎云麾将军。”

林凤生见此人身着官服,便知是威楚府的府台,还礼道:“李大人不必多礼。”

李宝华向众女逐一行礼问安,只道是将军大人的侍妾相好,不敢失了礼数。

段徵羽身为公主地位尊崇,林凤生刻意介绍了几句,李宝华诚惶诚恐的跪下行礼,道:“下官参见公主殿下。”

段徵羽笑道:“大人请起,我现下只是个小小的游击将,是云麾将军的部下。。”众女听得都笑了起来。

李宝华道:“将军和公主远道辛苦,快请入内堂奉茶。”

内堂布置甚是豪奢,一sè的花梨木桌椅,书画、金石器玩随处可见,地下铺设羊毛地毯,香炉中轻烟袅袅,满室生香。

林凤生在正中的宾位上坐下,皱眉道:“敢问大人贵庚几何?”

李宝华不明他的用意,满口谦辞的道:“回将军的话,下官今年四十有五,虚活半生,碌碌无为,实在是汗颜之至。。”

林凤生道:“大人正当壮年便已官居如此高位,可见是政绩斐然、青云直上啊。”

李宝华只道他说的是反话,登时心中咯噔一声一股寒意直冒上来,忙陪笑道:“将军谬赞,下官惭愧。将军小小年纪便已声名鹊起,纵横朝堂和江湖之间,实在是不世出的奇才啊。”

林凤生虽不致无缘无故刁难,却也不乏戏谑的意味,威楚府匪患猖獗,百姓深受其害,其人青云直上的原由不得而知,但政绩斐然却是无论如何也谈不上的了。

两人浅谈了片刻,花厅中已开出席来,虽不说是山珍海味,但着实丰盛,林凤生不禁又暗暗皱眉。威楚匪患肆虐十室九空,百姓连年饥荒食不果腹,此人身为地方父母官竟然如此铺张浪费,他心里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席间谈起匪患的诸般详情,林凤生问道:“李大人,你可知贼寇在何处盘踞,匪首姓甚名谁?”

李宝华道:“回将军的话,匪首叫做张结巴,他们的老巢在哀牢山中的百草岭,由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下官等连年征讨都没能成功。第一时间更新但将军神勇无敌,却又另当别论。”

梅若雪笑道:“这个山大王的名字倒也古怪,竟然叫张结巴,这未免也太难听了,想必他说话时总是结结巴巴。”

众人听得都忍不住发笑。李宝华道:“姑娘所料不错,据传此人的确是个结巴,这几年他声势rì盛,百姓都将他唤作张结巴,原名反倒少有人知了。”

林凤生点点头,又问道:“不知这股贼寇有多少人众?”

李宝华道:“下官无能,我等每次率兵前往都狼狈而归,具体情形实是不得而知。但他势力极大,别处的不少流寇都投奔到了他手下,几万人总是有的。”

林凤生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发问,暗忖道:“贼寇如此众多,而我义军加上皇上的三千亲兵尚不足万人,实在是不易对付。看来只有我亲自前往打探消息,知己知彼,然后再周密部署,方有望一举将这股贼寇荡平。”

筵席完毕林凤生又问道:“李大人,不知朝廷的粮饷运到了没有?”

李宝华一脸茫然的道:“没有啊,下官前几rì收到朝中传来的消息,说义军的粮饷将于近rì运抵,只是迟迟未见动静。。不过下官已派出属下前去接应,应该马上便有消息了。”

林凤生听得暗呼糟糕,粮饷已提前数rì便开始押运,按理说早就应该到了,心中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说道:“请大人多派些人手沿途接应,粮饷乃我义军驻扎之根本,不容有半点闪失。”

李宝华连声答应,又道:“将军稍安勿躁,下官已派出多路探子,应该马上就回来了。请将军移驾到后花园小酌几杯,下官已请来本城头牌名jì为将军助兴。”

林凤生此时哪里还有这等闲心,脸sè微沉,摆手道:“徵羽妹子,你和芸儿跟李大人去听曲儿吧,表妹和凤仪师姐跟我出去瞧瞧。”

李宝华忙道:“将军初来乍到不熟地方,还是由下官再分派几批人手吧。”

林凤生一想不错,只得作罢。李宝华当即将府衙的大部分府吏兵丁都一起派了出去。

后花园中丝竹悠扬,美酒佳肴摆满了案几,一个浓妆艳抹的美貌女子歌喉婉转,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自是那所谓的头牌名jì了。一旁又有几名女子水袖轻舒,翩翩起舞。

林凤生此时暗自焦虑,半点心情也无,即便是玉液琼浆入口也觉与白水无异,莺歌燕舞更是无心欣赏。面对李宝华敬酒恭维,也只淡淡的随口敷衍几句。

坐立不安的等待了近一个多时辰,一名府吏神sè慌张的进来,也不向林凤生和段徵羽行礼,向李宝华附耳低语了几句,李宝华大惊失sè,颤声道:“将军,大事不好,粮饷在半道被劫了。”

众人听得都是一惊,林凤生霍的站起,厉声问道:“竟有此事,是何时何地被劫的?”

李宝华向那府吏道:“这位是云麾将军,你快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将军大人禀明。”

府吏忙向林凤生行礼,口道:“卑职许光参见将军。”

林凤生迫不及待的道:“不必多礼,速速将此中情形如实道来。”

许光道:“是,将军。我家大人得知朝廷粮饷将于近rì运抵府衙,唯恐路上有失,便命我等前去接应。昨rì已有一批弟兄先行出发,我等今rì一早便也沿着大路迎去,直到了百里外的清风岭,才遇上了押运粮饷的队伍。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昏迷不醒,粮饷物资俱都不见了,车马也都无影无踪。”

林凤生拍案道:“青天白rì,朗朗乾坤,竟有这种事。事发地点可曾有打斗过的痕迹,押运粮饷的官兵现在何处?”

许光道:“卑职眼拙,没有发现打斗过的痕迹。众官兵已被我等救醒带回,此刻正在前院等候大人和将军传唤。”

林凤生道:“让他们的统兵官进来见我。”

许光躬身答应,快步而出。不一会儿一个三十余岁的将官匆匆进来,神sè间甚是惶恐,单膝跪地行礼道:“卑职段志英参见将军。卑职有亏职守,以致大军粮饷被劫,请将军发落。”

壹佰四六章 茫然无绪

林凤生摆手道:“此时非追究罪责之时,快快将粮饷遭劫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道来。”

段志英战战兢兢地道:“是,将军。卑职奉命押运粮饷,于五天前从京师出发。由于车上都是辎重,行进甚慢。今rì午时堪堪到达清风岭,由于天气炎热行路艰难,我等便在岭上停下小憩,众兄弟饥渴难耐,正巧遇见一个村姑挑水经过,便向她买了一担水解渴。哪知喝了以后便即不省人事,醒来之时粮饷已然失窃,卑职一时大意罪该万死。”说着拜伏在地,不住磕头。

李宝华道:“清风岭一带人烟荒芜,怎会有村姑挑水路过,难道你们不觉得蹊跷吗?真是一群饭桶,愚不可及!”

段志英道:“大人明鉴,都是卑职糊涂。只是……”说完瞟了李宝华一眼,yù言又止。

林凤生道:“有何隐情但说无妨。”

段志英道:“是。昨rì傍晚卑职在清风岭外三十里处遇到李大人属下的七八名弟兄前来接应,今rì便同心协力押运粮饷回府。粮饷被劫以后,他们中有一个叫付大恩的兄弟失踪了。”

林凤生听得失声道:“难道竟是李大人手下的官差监守自盗,串通了那村姑来谋害你们?”

李宝华脸sè十分难看,嗫嚅道:“将军,打劫朝廷军饷可是死罪啊,付大恩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不敢的呀,还请将军明察。第一时间更新”

林凤生不悦道:“当务之急便是先找到付大恩其人,至于事实是否果真如此总会水落石出的,大人不必急于回护辩白。”

说完又沉吟道:“这也怪不得你们,世道险恶,原是难防。不知这清风岭一带可有匪类出没?”伸手托起了段志英。

李宝华神sè尴尬,咳嗽一声才道:“大多数匪类都已投奔了张结巴,而且匪类大多聚集在南方,因此清风岭一带并没有残匪。”

林凤生点头道:“段将军,在现场可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段志英道:“众兄弟将方圆十里之内都搜遍了,卑职愚钝,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不过卑职已派了二十名弟兄封锁了道路,以防贼人遗留的线索遭到破坏。”

林凤生听得暗暗惊奇,能将大批粮饷劫走,却未留下明显的痕迹,难道贼人竟是生了翅膀不成?对段志英投以一个赞许的眼神,道:“我们马上赶往清风岭。第一时间更新”

此人押运粮饷失窃,初时暗暗觉得他无能无识,但此时却又不禁对他高看了一眼。这么多的粮饷被劫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而若是现场遗留的线索完全被破坏,那么要破获此案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当即让芸儿和段徵羽留下,带了梅若雪和陈凤仪随段志英上马赶往清风岭。贼人得手之后自然早已远遁,便也不会再与之遭遇,因此并没有带多余的人马。

清风岭离威楚府有一百余里地,几人马不停蹄,直到马匹实在跑不动了方才停下来小憩片刻,后半夜终于到了清风岭。

荒山野岭甚是寒凉,只闻山风呼啸,夜枭怪鸣,几人都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远远见几名兵卒在路边的火堆旁相偎打着瞌睡,段志英颇觉脸上无光,大感恼火。上去便拳打足踢,将众人一起叫醒,说明了林凤生的身份,几人慌忙过来参见,请罪之辞连篇。

林凤生摆了摆手,叫他们找了些枯枝扎成火把点燃,将道路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只见眼前是一条大道,路面上尽是纵横交错的车辙,段志英道:“将军,我们就是在这里着了道的。”

林凤生点点头,手执火把走过去查看,只见道旁都是茂密的树林,来路上有两座对立的山崖,单看地势便十分险要,正是兵法中所说的设伏打围的地形。

暗忖道:“贼人既然能将这么多的粮草辎重运走,必定来了不少人手,即便官兵没被迷倒,只怕也一样难逃一劫。第一时间更新”

梅若雪道:“表哥,你说会不会是那张结巴的人­干­的?”

陈凤仪Сhā口道:“我看极有可能,这多半是贼寇的釜底抽薪之计,义军没了粮饷便不能与他们开战。”

林凤生摇头道:“我也想不明白,他们倘若大举前来,地方上必会有所察觉。但若说不是匪类又有谁敢打粮饷的主意?”

走过去细细查看车辙的走向,来路上的车辙十分深重,向南数丈之后戛然而止,细一查看又发现有几道较浅的车辙折而向西,林凤生道:“这伙盗贼应该是从这里逃了。”

几人当即跟着车辙走了数里,车辙再次戛然而止,前面竟然是个悬崖,线索从中断绝,不由得又像是跌入了云雾之中。

林凤生无奈之下带着三人又在左近的树林中转了一圈,返回案发之地,仍是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不禁连声道:“奇怪。”

梅若雪笑道:“表哥,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押运粮饷的官兵是由北向南而来的,如今车辙转而向西,说明贼人带着粮饷确实是往那边去了。”

林凤生摇了摇头,沉吟道:“不对不对,往西那条小路的尽头是个悬崖,难道说贼人慌不择路带着粮饷坠崖了不成。”

梅若雪道:“这倒是不大可能,贼人既然选择在此险要之地动手,便说明他们很熟悉清风岭的地形,怎么可能笨到不考虑退路自投悬崖呢。况且当时官兵俱已被迷倒,他们大可以从容不迫的择路逃窜。可车辙明明是往西去了呀,难道见鬼了不成?”

陈凤仪道:“但愿他们果真是有命劫没命使,否则我们不但自己没了粮草无法在此长久维持,而且反倒帮了那些土匪的大忙,他们有了充足的粮草器甲,更可谓是如虎添翼。”

林凤生低头沉思了片刻,心头闪过一丝亮光,道:“多半是贼人在故弄玄虚掩人耳目,他们将粮饷在原地卸了下来,然后故意赶着空车往西,制造了失足坠崖的假象。然后带着粮饷从另外一个方向逃了。”

段志英道:“将军的分析很有道理,只是另外的几个方向都没有车辙,他们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运走粮饷的呢。”

林凤生道:“我也觉得奇怪,附近并没有别的痕迹,他们到底是怎生运走这么多粮饷的呢?这些贼人既然选择了下药智取,说明他们的人手并不多,若说他们是靠人背运的话,又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运完这么多辎重粮草。”想到官兵皆被迷倒,复又推翻了方才的猜想。

几人听得又一起沉默苦思,想了半天仍是没有半点头绪,意yù返回威楚府衙从长计较,但又担心夜间视物不明漏掉了什么重要线索,便在三十里外的一处小镇上歇了。

第二rì一早几人随意吃了些饭菜,便又策马回到清风岭。林凤生又留心观察了一番,仍是一无所获,无意中见道旁有一条小路,小路两旁杂草凄凄,但路心甚是平实,应该是经常有人走动。

当下几人沿着小路径往树林深处走去,尽头处是一口水井,泉眼无声,十分清澈。照此看来,那村姑挑水巧遇押运粮饷的官兵便也合乎情理,说道:“这条小路的另一端必有人家,我们且去瞧瞧,看看卖水给你们喝之人是不是住在那里。”

几人又一起转身折回,横穿大道望小路的另一端走去,走了里许之地,果见前面有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屋。木门紧闭,寂静无声。

段志英咦了一声,道:“将军,都怪卑职以及部下脓包无用,昨晚我等硬是没有发现这里有间茅屋。”说完脸显歉疚之sè。

林凤生微微一笑,摆了摆手,上前道:“主人家在么,我等是路过的客人,前来讨口水喝。”

过了片刻,茅屋中仍是毫无声息,梅若雪是急xìng子,道:“表哥,这人多半是打劫粮饷那伙贼人的同党,何必跟他们这么客气。”说着刷的一声拔出长剑,一脚踢开门板,挥剑护住面门跃了进去。

接着便听她惊叫道:“表哥,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死人。”

壹佰四七章 扑朔迷离

林凤生听得忙进去查看,只见一具身形苗条的女子尸体俯卧在地,背上Сhā着一把单刀,伤口血液已然凝结变sè,显是死去已有一段时间了。

段志英伸脚将女尸翻转过来,女尸脸上蒙着一块黑布,看不清面貌,惊叫道:“她就是卖水给我们喝的那人,怎么死了,会是谁杀的?”

林凤生道:“看来此人是无辜的,被人灭口了。”忽然想起一事,问道:“除了那个付大恩以外,是否另有士卒失踪?”

段志英道:“我们已经细细清点过,没有其他人失踪。”

林凤生点点头拔出单刀,交给段志英道:“收好了,这是盗贼的凶器,将来或可作为呈堂证供。第一时间更新”

段志英用袍角拭尽了刀上血迹,忽又惊呼道:“将军,这刀上有古怪。”

林凤生凑近去一看,只见刀刃靠近刀柄处刻着“威楚府衙”四个字,道:“衙门的印记,看来此人正是为付大恩所杀,这应该就是他的佩刀。我们暂且回去,命人尽快缉拿此人归案。”

几人正yù回身出屋,梅若雪忽然道:“表哥,你看,她的脸上怎么了。”

原来梅若雪好奇之下用剑挑开了女尸脸上的黑布,只见女子脸上满目疮痍,皮肤竟已有些溃烂,但隐约可见五官姣好,并不丑陋。

段志英道:“卑职以为她的脸乃是抢劫粮饷的贼人故意毁去的,只怕不是那个卖水给我们喝的女子。如此看来这女的多半是个替死鬼。”

林凤生也有些糊涂了,道:“只怕当真如此,卖水给你们之人当时脸上也蒙着黑布么?”

段志英道:“正是,我当时也觉奇怪,但她说她身患恶疾容貌十分丑陋羞于见人,因此rìrì以黑布掩面。”

林凤生沉吟道:“照此看来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个女子果真是替死鬼,贼人挟制了她,然后扮成她的样子来蒙骗你们,事成之后再将其灭口。第一时间更新二是此人确实是当rì挑水下毒之人,得手之后因分赃不均而惨遭同伙杀害。”

但劫财分赃只有寻常独脚大盗才会出现,因此还是前一种可能xìng较大。几人分析了一阵不得要领,便回到了大路上。

当下对守卫现场的几名士卒吩咐了几句,叫他们严密监视附近的动静,看是否有形迹可疑之人经过,顺便将那个惨死的女子埋了。四人便即上马赶回威楚府衙。

刚回到府衙,李宝华便满脸喜sè的迎上来,躬身道:“将军,好消息,付大恩已被下官缉拿归案了。”

林凤生哦了一声,甚感诧异,道:“这么快,在哪里抓获的?”

李宝华脸露得sè,道:“下官命人连夜贴出了缉拿付大恩的告示,今rì下午便有百姓来报,说发现了付大恩的踪迹,这家伙正躲在十里外一个村子的田间草垛中睡觉呢。于是下官便亲自带了人马将其逮了个正着。”

林凤生点点头,暗忖道:“此人怎的这般大意,事情只怕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问道:“付大恩人在何处?”

李宝华以为此番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嫌犯,可谓是功不可没,云麾将军自然便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得意之sè更盛,道:“现下已收押在府衙的牢房里,下官已命人重重拷打,相信他熬不住便会从实招来了。”

林凤生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当即向牢房走去。

付大恩身材魁梧,三十岁左右年纪,已被他的府吏同仁打得皮开­肉­绽,身上衣衫血迹斑斑,但他仍是横眉怒目,咬着牙一声不吭。

林凤生疾步抢进牢房,夹手夺过了府吏的鞭子,喝道:“你等无凭无据岂可滥用刑罚,屈打成招又有何用?还不快将他身上的枷锁除去!”

几名府吏见云麾将军突然发怒,直吓得心惊胆战,连声称是依言打开了付大恩的锁链。付大恩此时再也支持不住,咕咚一声摔倒在地。

李宝华不明所以,不解道:“将军,此人打劫大军粮饷,十恶不赦,将军怎么……”

林凤生脸sè一沉道:“李大人且试想一下,若是此人当真是劫走粮饷的重犯,此刻早已远走高飞了,又怎会愚蠢到自投罗网?如今案情尚不明朗,大人难道当真想屈打成招么?”

李宝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讷讷的呆了片刻,连忙陪笑道:“岂敢岂敢,都怪下官自作主张,从今往后自当一切听从将军吩咐。。”

林凤生不再理会李宝华,说道:“表妹,凤仪师姐,你们去打一盆清水来,再找些能止血的伤药。”

又命两名府吏将付大恩扶到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陈凤仪端来清水,林凤生亲自替他擦洗伤处,梅若雪拿了伤药进来,林凤生又替他敷了伤口。。

伤药为梅若雪随身之物,镇痛止血,甚具灵效,付大恩jīng神为之一振,挣扎着下跪道:“卑职付大恩参见云麾将军。”

林凤生伸手托起,问道:“你这两rì皆不在府衙之中,怎知我的身份?”

付大恩道:“卑职虽与将军素未谋面,但将军的名头却是早已如雷贯耳。点苍山武林大会当rì将军大展神威,连败数十名江湖豪杰,一举夺得盟主之位,可谓是神功盖世,英雄了得啊,卑职心中自是仰慕已久的了。”

林凤生哦了一声道:“点苍山武林大会你也去了么?”

付大恩摇头道:“卑职身在公门,虽然心驰神往,但却不得其便,实在是平生之憾事。卑职是听道上的朋友说的。”

林凤生微微一笑道:“江湖传闻不可尽信,昨r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劫走粮饷的匪类是否果然与你有关?”

付大恩一脸无辜的道:“将军冤枉啊,卑职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况且张结巴等一众匪类害得威楚百姓好苦,好不容易盼来了义军的众位英雄,卑职又怎会恩将仇报来与将军为难。。”

林凤生见他情真意切不似作伪,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是清白的,你将事发后的情形详细说给我听。”

付大恩道:“卑职遵命。当时卑职等一众兄弟在清风岭三十里外与押运的粮饷的段将军等人相遇,得知将军率大军随后即至,张结巴等一众匪寇已成秋后的蚂蚱,人人心中欢喜……”

林凤生打断道:“此中情形我已知晓,你只需将你们被蒙汗药迷倒之后的情形如实道来即可。”

付大恩连声称是,道:“卑职是第一个喝了水的,谁能想到水里竟然被那人下了蒙汗药。我醒来过后,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悬崖下的山洞中,一群蒙着脸的劫匪正在装运粮草和银两。我问他们为什么抓我,他们只是冷笑不答。”

林凤生道:“难道他们果然将粮饷推下了西边的悬崖,而你失踪必会引起我们的怀疑,那么你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替罪羔羊?”

付大恩道:“将军英明,猜的一点也不错。他们一直将我关在山洞里,夜以继rì的搬运粮饷,也不知运到了什么地方去。今rì一早一个人进来将我打昏了,等我醒来时已在农田中的草堆上,不一会儿李大人便带人将我抓了回来。”

林凤生微微点头,又问道:“你的佩刀现在何处?”

付大恩惶恐道:“卑职该死,醒来以后佩刀便不见了踪影,想是被劫匪夺走了。”

林凤生暗忖道:“倘若付大恩说的是实话,这伙贼人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放一个活口回来岂非自露马脚,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道路上的车辙为何深浅不一?悬崖下是否果真别有洞天?其中的种种细节都让人难以索解,更觉心头茫茫,扑朔迷离。

当下叫府吏将付大恩押回牢房,不得再刑讯逼供,又向付大恩说道:“倘若你果然是清白无辜,本将军自会还你公道,暂且再委屈一下吧。”

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打算明rì前往清风岭的悬崖下一探究竟。倘若悬崖下的情形果然与付大恩所说的相符,那么盗匪多半另有其人,倘若他信口雌黄,此案便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惴惴不安的过了一夜,次rì便命李宝华准备了几捆长绳,带了梅若雪和陈凤仪两人,再次踏上了前往清风岭的路途。

三人行了两个多时辰,由于天气炎热,马匹喘着粗气越跑越慢,见前面有的路边上有一家酒肆,便下马打尖。

壹佰四八章 路见不平

三人在酒肆中坐下,要了一壶好茶,梅若雪问道:“表哥,你当真相信那姓付之人所说的话么?”

林凤生喝了口茶道,点头复又摇头,沉吟不语。

陈凤仪道:“我瞧此人的话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悬崖那么高粮饷掉下去岂不是全都摔坏了么,而且就算完好无损再要运上来可不容易得很,是我我就不会这么做。而要说他说谎却又不像,此人老实巴交的,也不像是劫匪的同伙啊。”

梅若雪道:“那咱们到底是信还是不信呢?”

林凤生道:“我们姑且到悬崖下瞧瞧,看看是否果真像付大恩所说。。匪类得手之后一时间无法将粮饷尽数运走,从而将粮饷推下悬崖,让我们查不到半点线索,等此事风头一过,他们便可以暗中搬运,倒是不无可能。”

梅若雪和陈凤仪听得也不禁暗暗点头。

林凤生又道:“照此看来这伙贼人即便不是张结巴指派的,多半也与他们有些瓜葛,他们将粮饷从悬崖上推下去,一来可以毁去我们的器甲,二来粮草和银两是不会摔坏的,他们便可以为己用,这么做可谓是一举两得。”

梅若雪听得拍着桌子道:“这些贼人果然yīn险,那么我们怎么办,难道当真只能无功而回了么?”

林凤生道:“那也不然,粮饷未必就找不回来了。现下各处交通要道俱已被官兵封锁,此地与哀牢山相隔千里,贼人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批粮饷运回老巢是不可能的。”

陈凤仪皱眉道:“大队人马再过得一两rì便该到了,没了粮饷却又该如何糊口,且不说驻扎打战了,只怕多一天也维持不下去。我们总不能指望着那个李大人帮我们吧。”

林凤生笑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山人只有妙计。但粮饷也是一定要找回来的。”说完径自低头喝茶不再言语。

忽听酒肆外的大路上一阵马嘶,一个女子的声音惊呼道:“救命啊,谁来救救我!”语气中带着哭腔,显得十分惊慌。

紧接着便听得呼喝声和兵刃交击之声传来,一粗犷的声音叫道:“快抓住她,别让这小妞逃了!”

三人大惊一起抢出门来,只见离酒肆不远处的路心一前一后停着两辆马车,十余个装束怪异的男子,正围着一个二十余岁年纪的女子缠斗。

女子空着双手,脸上兀自带着泪痕,身法颇为灵动,在人群中穿来Сhā去,一时间倒不致落败。看来方才的呼救之声正是出自其人之口。

林凤生等人也不急于相帮,站在一旁观看。眼下情况未明,实是不便贸然出手。

斗了片刻,女子娇吪一声一掌打倒了一名大汉,顺势夺过了一把单刀。兵刃在手,声势稍壮。但她似乎并不会使刀,招式上倒像是剑法一路,由于不得要领,难免似是而非。第一时间更新

又支持了片刻,啊的一声,被一人飞脚踢中手腕,单刀脱手落地,接着后背挨了一掌,身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此时马车上一秃顶老者见状哈哈大笑,叫道:“将小妞捆起来!想逃,哪有那么容易。”身旁的车辕上坐着一个中年美­妇­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白衣文士,俱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林凤生怒道:“这些贼人胆子不小,光天化rì之下竟敢强抢民女!”

梅若雪叫道:“那个女的我们见过,我去救她出来!”

林凤生细一看那女子果然有几分面熟,略一回想便想起是前两rì在来时的酒肆中遇见的那女子。四下一看却不见那有伤在身的老者,只道是已被杀害,登时怒从心上起,重重的点了点头。

梅若雪得表哥允可,身形一晃已拔剑穿入人群。长剑飞舞,直如虎入羊群,顷刻间便已有两名汉子尸横就地。

那女子见有剑法高手出手相助,登时jīng神陡长,娇吪一声翻身跃起,拾起掉在地上的单刀也伤了一人。

其余的几名汉子发一声喊,一起向路边的树林中逃窜,梅若雪哪里肯就此罢休,飞身追了上去,长剑起处,又有一名大汉应声倒地。。

那女子转头看了看马车后的路口,尽头处空空如也,不禁露出失望的神sè,咬咬牙也紧跟了上去。

林凤生见这伙贼人武功平平,也就放下心来,梅若雪剑法了得尽可应付得了。

那秃顶老者见梅若雪剑法jīng奇,顷刻间便将自己的随从打得抱头鼠窜,不由得脸sè大变,目光一转停在林凤生身上。

细细打量了片刻,嘿嘿一笑,突然提起一口大环刀,一刀斩在身旁那白衣文士的颈中。第一时间更新随即身形窜起,跃上另一辆马车,马鞭一挥马车向前奔出。

那白衣文士颈中中刀,身子一歪跌下马车来,中年美­妇­似是被惊得呆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翻身下车,抱着白衣文士放声大哭。

林凤生和陈凤仪也不由得一呆,快步抢过去查看白衣文士的伤势。只见他颈上伤口长约数寸,鲜血汩汩流出,脸如白纸,双目紧闭。

陈凤仪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还有救吗?”

林凤生伸手探了探鼻息,已然气绝,朝陈凤仪缓缓摇了摇头。

陈凤仪心头一沉,柔声问道:“这位夫人,发生了什么事,那人为何下此毒手?”

中年美­妇­哭道:“这些丧心病狂的强盗啊……小姐、公子,你们可要替奴家做主啊。”

林凤生心中一阵恻然,安慰道:“夫人节哀,在下定当抓住贼人依律惩办。”

那中年美­妇­微微点了点头,但始终不抬眼看两人,只是嚎啕大哭。陈凤仪眼圈一红,竟然也跟着怔怔的掉下泪来。

林凤生摇头叹了口气,正yù起身追那辆马车,那­妇­人的哭声突然停止,紧接着便是一阵yīn戾的怪笑,只听陈凤仪喊了一句“师弟小心!”便觉眼前劲风飒然,­妇­人手爪暴起,径向自己面门抓来。

林凤生大惊,连忙头颈后仰,一只白皙的手爪贴着鼻尖滑将上去,忽觉小腹一痛登时向后跌倒。

眼前白影一晃,陈凤仪水袖飞舞,已和那中年美­妇­斗在一起。

林凤生一跃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这­妇­人到底为何突然发难。暗运鬼谷神功,真气运转自如并无滞涩之感,那­妇­人的一掌并未造成损伤,登时放下心来。

只见那­妇­人出招甚是怪异,指东打西,往往会在意想不到的方位攻到,方才林凤生避过了抓向面门的一爪,而没有避过小腹上那一掌便是前车之鉴。

陈凤仪没有紫檀琵琶在手,无法施展音波功,登时被那­妇­人逼得手忙脚乱。林凤生身形一纵,隔空发掌向那­妇­人背后击去,他不知此人的底细,不愿就此伤了她的xìng命,因此这一掌只使上了五成功力。

哪知脚下一沉,仿佛被人伸手抓住,身子下坠掌力便失去了准头,撞上了一旁的马车,砰地一声掀翻了车厢的蓬盖。拉车的马匹受惊,一声嘶鸣,径直朝自己撞过来。

林凤生连忙向旁闪开,与此同时躺在地上的白衣文士一跃而起,也闪身窜向路边,口中骂道:“这畜牲,好不长眼!”

林凤生见“尸首”突然复活,更是惊愕万分,朗声喝问道:“何方神圣,竟敢如此戏弄于人!”

那白衣文士颈上的伤口皮­肉­外翻,鲜血兀自不止,看上去半点也没有假的,林凤生更是大惑不解,忽然心头发毛,心想难道光天化rì之下竟会诈尸不成?

那白衣文士嘿嘿一笑,伸手在脖子上一扯,竟然扯下一块皮来,随手扔在地上,口道:“神圣不敢当,雕虫小技,倒让少侠见笑了。”

林凤生见状更觉骇异,但听他说话与常人无异,再看他脖子已无半点血迹,才知是骗人的把戏,不觉放下心来,道:“阁下是何人,你我素不相识,为何行此妖异手段戏弄于我?”

那中年男子冷笑不答,此时受惊的马车已在数丈外停住,路上蹄声得得,车轮轧轧,先前逃走的那辆马车又回过头来,驾车的秃顶老者远远叫道:“皇子不识旁人,总识得老儿吧!”

林凤生听声音颇觉耳熟,循声望去那秃顶老者已站在丈许开外,神情yīn厉,一只袖子空荡荡的,竟然断了一条手臂。诧异道:“是你!”

壹佰四九章 狼狈为­奸­

原来这秃顶老者正是当rì和沙麻里、阿宗阿良等人一起攻打皇宫的姓屠之人。林凤生并不知他的姓名,只听得几人叫他“老屠”。

姓屠之人哈哈大笑道:“不错,是我,皇子别来无恙啊。”

林凤生道:“有劳屠前辈挂念,幸喜并未被人囚禁至死。”

说话间只闻陈凤仪轻轻的啊了一声,肩头已被那­妇­人抓了一把,幸好只是抓破了衣服,并未伤到皮­肉­。

林凤生大怒,随手一掌朝那­妇­人拍去,掌力澎湃隔空送出,登时将那­妇­人震退了丈许远近。陈凤仪飞身回到林凤生身畔,与他并肩而立,神sè惊惶不定。。

那中年男子和姓屠之人见状尽皆骇然,想当初这少年人还只是会一门巧妙步法的“皇子”,如今居然已能隔空发掌伤人,这叫人如何能够不震惊。

林凤生道:“你等有何贵­干­,尽管痛痛快快的说出来,又何必在此装神弄鬼故布疑阵!”

那姓屠之人道:“请皇子仔细看看,老屠身上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林凤生瞥了一眼他一只空空如也的衣袖,傲然道:“你身上少了什么东西与我何­干­?”

姓屠之人道:“皇子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吧,老屠折了一条手臂实则是拜你所赐啊。第一时间更新”原来他这条手臂乃是在玉龙雪山脚下北岳庙一役时,被善巨郡府衙的公门八杰擒住后砍掉的。

当时八杰中有一人被卢布阁砍断了一条手臂,姓屠之人失手被擒,八杰便迁怒于他,以牙还牙砍了他一条手臂。后来虽然得蒙皇帝赦罪释放,侥幸逃得了xìng命,但一条手臂终究是废了。

林凤生道:“当rì你们将我掳走,想以此作为要挟与朝廷讨价还价,将我当作囚犯一般,可谓是大逆不道之至,我都还没找你们算账,你反倒怪起我来了。。”

姓屠之人道:“也谈不上怪不怪,有道是相请不如偶遇,皇子大驾光临威楚,老屠既然有幸碰上了自当一尽地主之谊,也不枉我们当rì相识一场。”

回身从马车上抬出那口平rì惯用的大环刀,道:“皇子殿下,请了!”说着单手使刀立了个门户,刀背上的铁环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之声。

林凤生凛然不惧,面sè微沉,抱拳道:“请!”

姓屠之人和那白衣文士对望一眼,呼喝着一左一右攻了上来。那中年美­妇­虽然被林凤生的掌力震开,却并未受伤,双爪一错也向陈凤仪攻来。

五个人登时分作两队,翻翻滚滚的斗了起来。

那姓屠之人大环刀呼呼风响,招式沉雄,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但练就了一套奇门刀法,武功反而jīng进了不少,从正面直撄林凤生的锋芒。

白衣文士招式诡异,武功路数上与那中年美­妇­十分相近,趋避进退从旁突袭。

林凤生脚踩踏雪寻梅步,身形趋避自如,鬼谷神功运转真气涌动,乘风掌法使开隐隐有风雷之声,丝毫不落下风。

另一边的陈凤仪境况就有些不利了,她毕竟不擅长拳脚功夫,面对中年美­妇­的yīn狠招数已然有些左右支绌。

素心门武功虽然以剑法见长,但她平素均已一把紫檀琵琶做兵器,因此从未随身携带长剑,便也无法用剑法对敌。

又斗了一炷香时分,陈凤仪渐渐有些力不从心,身法已不如方才灵活,登时又被­妇­人手爪扫中脖颈,雪白的皮肤上登时现出五条血痕。

林凤生此时分身乏术,无法前去相助,不由得心急如焚。。忽听来时的路上马蹄声响,一个青衣老者纵身从马背上跃起,如一头大鸟般迎面扑来。

林凤生无暇细看,只道是对方又来了帮手,单看来人的一扑之势,武功断然不会弱到哪里去,暗暗叫苦不迭,忖道:“现下强敌又增,今rì只怕难以全身而退了。”

哪知那老者径向­妇­人扑去,一掌击在那­妇­人的背上。­妇­人猝不及防,登时被击得一个踉跄。

那­妇­人大怒回身一爪直向老者胸口Сhā落,老者身子微微摇晃竟不知闪避,嗤的一声五指Сhā入了肩头。。原来­妇­人的指尖戴着尖利的钢套,鲜血顺着她的手指涌出。

陈凤仪情急之下,右手成掌当作剑使,展开师门剑法疾向­妇­人攻去,一连数下斩在了­妇­人的手臂和脖颈上。

以手代剑自然要灵活得多,只是少了剑刃的锋利难以伤人,但毕竟仍是难以抵受,­妇­人吃痛之下生了怯意,身形一滑远远逃开。

林凤生见她抢回上风,心中稍定,一声清啸掌力奔腾而出,将姓屠之人的大环刀击飞,左掌顺势一带便又将他掼出丈许。

那白衣文士心头大骇,身形急纵,也是远远逃开。

林凤生也不追赶,疾步上前点了青衣老者伤口周围的­茓­道,登时止住了流血。

那青衣老者一阵咳嗽,向林凤生投以一个感激的眼sè,转头向姓屠之人叫道:“恶贼,我女儿呢,快还我女儿!”心神激荡之下,又咳出一口淤血来。

林凤生听得细一打量,登时认出了老者,见他安然无恙心头稍慰。但他脸sè似乎比前几天相见之时又难看了许多,想是连rì奔波病情加重。

姓屠之人被林凤生掼倒在地,一张老脸已成酱紫sè,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嘿嘿笑道:“我见你女儿生得漂亮,想抓来做几天老婆,哪知这丫头不识趣,到这里时大喊大叫妄图找人救她,已被老子一刀杀了。”

青衣老者听得只咳了一声便晕了过去。林凤生伸指在他人中上掐了下去,老者这才悠悠转醒,大叫一声起身便yù跟姓屠之人拼命,身子一晃复又坐倒。

林凤生安慰道:“前辈不必担心,令爱平安无恙,现下和我表妹一起追击贼人去了。”

青衣老者听得心神大定,道了声多谢,抚胸不住咳嗽。

姓屠之人嘿嘿笑道:“皇子武功jīng进,真是可喜可贺。老头儿,今rì算你们运气,既然有高手替你们出头,那么就暂且放过你们父女二人。”

青衣老者怒道:“无耻老贼,报上名来,来rì定当登门拜访!”

姓屠之人笑道:“很好,你这老儿倒也有几分骨气,老子大名屠长河。今rì老子有事,就不陪你们玩儿了,要报仇尽管来……”瞥了一眼林凤生接着道:“尽管来找我便是。”

他本想说出详细地址,但转念一想若是这小子狗拿耗子横Сhā一手,自己万万讨不了好去,是以才临时改口。

林凤生至此时方才知道他的全名,朗声道:“我并非皇子,你若心中不服,大可不必顾虑,在下随时候教!”

屠长河听得微微一愕,随即哈哈大笑,单手一礼道:“如此再好不过,那么咱们后会有期,告辞了。”

说着径自纵身上了马车,中年美­妇­和白衣文士也跟着上了另外一辆马车,一声马嘶,两辆马车相继绝尘而去。

青衣老者道:“少侠,就这么轻易放过了这老yín贼么?”

林凤生此前便已知道屠长河乃是沙麻部的头领,人老不尊十分好sè,加之此人曾参与挟持自己,虽然心胸豁达,并无多少恨意,但毕竟甚觉憎恶。然他既然知难而退,自己却也不便咄咄相逼。

况且此来乃是为了剿灭张结巴等匪类,实不宜多树强敌,因此才不与他一般见识,说道:“前辈不必担心,有晚辈在此,谅他也不敢再为难你父女二人。”

起身走过去拾起那白衣文士遗留的“人皮”一看,不由得哑然失笑,原来竟是一块猪皮,皮下有个夹层里面注满了血浆,屠长河割破了外面一层猪皮,里面的血浆便流了出来。

不禁又暗暗心惊,那白衣文士看上去道貌岸然,竟用这种邪门的障眼之法装死暗算他人,行为不轨实非端士。

原来自林凤生从虚恨部逃脱以后,屠长河已从卢布阁口中得知他武功大进。而屠长河的武功与卢布阁相比远远不及,连卢布阁谈起都心有余悸,那么他自己更是远非其敌,因此乍一遭遇之下不敢贸然动手,只得行此诡计。

那白衣文士和中年美­妇­不论是武功路数还是言行举止,处处透着邪气,想必是经常­干­这等狼狈为jiān偷袭暗算的勾当,三人在一念之间便能使出此等似是而非的苦­肉­计来,可谓是配合默契,可耻之余也算得是难能可贵了。

壹佰五零章 古道热肠

不多时梅若雪和那女子快步从林中奔出,远远见各自的刀剑上都沾染着鲜血,林凤生不满道:“表妹,女孩子家下手怎的这般毒辣,看以后能不能找到婆家。”

梅若雪脸上一红,嗔道:“坏人杀一个便少一个,心慈手软只会养虎为患,况且我也没有全都杀了,不过是废了他们的双手而已。”

林凤生听得脸sè稍缓,但仍是觉得有些太过,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

那女子轻身功夫不及梅若雪,落在了后面,远远便道:“爹,你还好么?”

青衣老者咳嗽了一阵道:“还好,刚才真是急坏了为父了,多亏了这几位侠士仗义相助啊。第一时间更新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说话间女子已经奔近,向林凤生等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扶起老者道:“女儿没事,我趁他们不注意,弄断了手上的绳子逃下车来。”说着伸出一双素手,手腕上赫然有两道红痕。

老者欣慰的道:“没事就好……咳咳……没事就好啊。还不快谢谢这位公子和两位姑娘。”

女子敛衣万福,口道:“多谢三位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

林凤生道:“姑娘客气了,却不知这姓屠之人为何抓你?”

女子脸上泛起一阵红晕,扭捏道:“这个……”说了两个字便即低下了头。

青衣老者道:“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不快向几位恩人如实说明。”

女子迟疑了片刻,开口道:“小女子和爹爹本是到威楚府的俄禄城去,在回来的半路上遇见了这些个恶人。那个秃顶老贼见我还算有几分姿sè,便口出轻薄之言,说什么要我做他几天老婆。我气不过便与他动手,怎奈我武艺低微被他所制……”

梅若雪听到这里已是怒不可遏,气呼呼的道:“这老不死的真够无耻的,他人呢,本姑娘非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说着横剑当胸,探首四处张望。

陈凤仪也怒道:“原来只这样啊,这姓屠的真不要脸,这么大年纪了言语中也不知检点。”

林凤生知道屠长河的本xìng,虽然心中有气却也并不诧异,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远处路上的滚滚尘灰。

梅若雪一顿足,便要展开轻功去追两辆马车。林凤生连忙伸手拉住,道:“算了,由他们去吧。”

那女子又道:“要是我有几位的一半本事,真想将此人碎尸万段。当时爹爹有伤在身,被那穿白衣的打晕过去。。我被他们缚住了双手,带到了这里。这一带荒无人烟,唯有这里有家酒肆,因此磨断了绳子呼救。幸喜几位侠士恰巧在此,出手相救。”

林凤生道:“姑娘倒也机智,这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了,可见吉人自有天相。”

女子躬身下拜,口道:“公子过奖了,大恩大德,小女子没齿难忘。”

林凤生伸手扶住,微笑道:“举手之劳无须挂齿,在下还有事在身,两位多多保重。”两人既已脱离了险境,也就不便多作耽搁。

青衣老者道:“敢问三位高姓大名,大恩大德老儿和小女自当铭记于心。”

林凤生笑而不答,拱了拱手道声告辞,牵了马匹转身便走,梅若雪和陈凤仪也随后跟来,几人正yù策马北行,忽听那少女惊呼道:“爹爹,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女儿啊,您醒醒啊。”语气中已有些哽咽。

林凤生回身道:“我们去瞧瞧,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索xìng再帮帮他们吧。”

二女也点头称是,梅若雪笑道:“这就叫做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说的对不对,表哥?”

林凤生微笑着点了点头,三人又一起折回。只见地上有一滩淤血,那老者昏晕在少女怀中,­唇­边和胡须上都是血污。

林凤生道:“姑娘,令尊怎么了?”

女子焦急道:“我爹他晕过去了……公子,你快救救我爹。”

林凤生蹲下身来,又用力掐了一下青衣老者的人中。老者口中唔了一声慢慢睁开眼来,见林凤生去而复返,脸现喜sè道:“老儿多谢公子再次相救,只是公子若有急事尽管去办,莫要为此耽误了。”说完咳嗽了一阵,有气无力的倚在林凤生身前。

林凤生道:“姑娘,令尊的伤势不容拖延,还是赶紧找郎中诊治为是。。若有什么难处,在下自当尽力相助。”

青衣老者听他说得真诚,甚是感动,道:“阿秀,这位公子是真正的好人,咱们来威楚是为了什么,你且说给公子听。”

叫阿秀的少女点点头道:“不瞒公子说,我们正是来威楚求医的,只是时运不济,却没有找到那位神医。”

梅若雪Сhā口道:“神医?谁是神医呀?”

老者咳嗽了几声,道:“便是妙手回chūn钟子罄钟神医,几位可曾相识么?”

林凤生道:“我等并非本地人氏,孤陋寡闻,还是头一次听闻这位神医的名讳。第一时间更新”

老者脸上颇有失望之sè,道:“唉,看来老儿是没救的了,或许是命该如此,秀儿,咱们这便回去吧。”

梅若雪道:“那么你们赶紧去找那什么回chūn啊,您都咳得这般厉害了,若再耽搁只怕有什么好歹。”

阿秀道:“我们去过了,钟神医闭门谢客,我和爹爹足足在他们家门外等了一天一夜,他还是不肯见我们,我们只得返回。”

梅若雪愤然道:“这人好大的架子,见死不救,我瞧多半也是浪得虚名之辈。”

林凤生听得忖道:“这种江湖异人大都脾气古怪,既然号称神医,那自然不是谁都能见的。”问道:“那神医可开出什么条件来没有?”

老者摇头道:“他要是开出条件来倒好了,我们等了一天一夜,连他们家家丁下人的面儿都没有见着。”

林凤生沉吟道:“在下实在是有事在身,不然倒是可以陪二位走一遭。不知这位钟神医仙乡何处?”

老者道:“他就住在俄禄城外。公子不必管老儿了,若是因此而误了你的大事,老儿实在是于心难安。”

林凤生又问道:“不知前辈是因何而受的伤?”

老者道:“老儿是江北地龙派的王正良,前几rì有几个吐蕃蛮子前来罗唣,说了一些无耻言语,老儿心中不忿便与他们动了手,怎奈老儿技不如人伤在了番子手下。”

老者口中所说的江北乃是澜沧江北岸永昌府一带,地龙派林凤生也有所耳闻,乃是一个小门派,极少在江湖上走动,点苍山武林大会时并没有发帖相邀,而他们由于路途遥远亦没有前来参加。

林凤生抱拳道:“原来是地龙派的王老英雄,晚辈林凤生拜见。如此说来我们倒有着同乡之谊。”他得知此人乃是因与吐蕃人周旋而受伤,心中已生出了敬意。

王正良摆手道:“公子见笑了,公子也是永昌府人?”

林凤生道:“正是,晚辈家居庆甸。”

王正良听得很是高兴,神态间登时亲热了起来,只是激动之下咳得更加剧烈了。人生四大幸事之中便有“他乡遇故知”之说,两人虽非故知,却是同乡无疑,异地相逢自然也是一般的欢喜。

阿秀恍如不觉,口中喃喃念着林凤生的名字,侧着头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梅若雪不禁暗自有些不悦,心中暗道:“姑娘家老将别人的名字挂在嘴上也不害臊,啊哟,她只怕是看上表哥了。”

念及至此不禁有种莫名的焦虑涌上心头,忙道:“哎,你爹都咳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念叨人家的名字。”

阿秀脸上一红,随即喜道:“啊,爹爹,我想起来了,这位公子便是当今的武林盟主啊。”

王正良又惊又喜,望着林凤生道:“当真,公子当真便是武林盟主?”

林凤生道:“晚辈不是武林盟主,不过是暂时做了义军的盟主罢了。”

王正良道:“老儿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不知盟主怎会有空到此?”

林凤生道:“晚辈奉命率众前来剿灭威楚一带的匪类,如今却遇上了一件极为棘手的事情。”

说完转向陈凤仪道:“凤仪师姐,你将王老英雄和阿秀姑娘带到威楚府先安顿下来,我和表妹去清风岭,待我回来我们一同去拜访那位钟神医。”心想自己虽然成名不久,但在武林中地位尊崇,那位神医多半会因此而网开一面。

陈凤仪道:“好吧,两位跟我走吧,你们且住下来,等我师弟有了闲暇便帮你们找那位神医,想必人家会卖面子给他的。”

王正良听得心中大定,拉着女儿一起向林凤生作揖致谢。二人此前的坐骑已在混乱中走失,林凤生便将马匹让给了他们,自己和表妹步行前往清风岭。

壹佰五一章 访而不得

林凤生和梅若雪施展轻功一路飞奔,直到气力不继之时方才会停下来稍歇片刻,太阳偏西便即赶到了清风岭。

驻守的几名官兵正在吃晚饭,两人便跟他们随意吃了些。

林凤生问起今rì是否有可疑之人经过,士卒都说没有。两人也不及多歇,各自负了长绳来到西边的悬崖边上。林凤生俯身望着深不见底的崖下深谷,不由得有些心中打鼓,说道:“表妹,我一个人下去,要上来之时我会晃动绳子,你便将我拉上来。

梅若雪有些担心,道:“我陪你一起下去吧,要是下面有什么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林凤生道:“此时匪类早已经散尽了,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你在这里守着,若是有歹人隐伏在侧砍断了绳子,那可就更加危险了。”

梅若雪一想不错,帮忙将绳子一头拴在一株粗大的古木上,林凤生将剩下的两捆长绳挎在肩头,抓住另一头涌身坠了下去。待得绳子到了尽头又将肩头的绳子接了上去,两捆绳子堪堪用尽便也到了崖下。

崖下是一条小河,四周尽是丛生的草木和嶙峋的怪石,根本没有什么山洞,也没有车辙的痕迹,不由得暗呼上当,忖道:“付大恩这厮撒谎,看来正是此人合伙匪类劫走了粮饷,只是他又为何自投罗网,粮饷又是怎么被运走的呢。”

想了半天茫然无绪,只得沿着绳子攀了上去,攀到一半时才用力摇了摇绳子,绳子一点点往上收缩,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崖顶。

梅若雪喜道:“表哥,怎么样,发现什么端倪没有?”

林凤生颓然摇了摇头,道:“付大恩欺骗了我们,下面什么都没有。”

梅若雪愤然道:“这厮太可恶了,你当初就不该替他求情,早知如此让他被打死倒好了。”

林凤生道:“我们回去吧,须得重新好好逼问一番,没了粮饷便是断了义军的命脉,还谈什么杀贼了。”

两人此行徒劳无功,第二rì一早便回到了威楚府衙。林凤生便让李宝华传唤付大恩前来问话,不料其人杀了几名看守的府吏逃了。林凤生听得心头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更是无从着手一筹莫展。

若说付大恩果然是劫匪的党羽,为何如此轻易便被抓住、且供词中并无明显的破绽可循?而若说其人是清白无辜,却又为何杀了看守畏罪潜逃?

心头茫然之下只得命李宝华加派人手,四处搜查付大恩的下落。第一时间更新他查验过被杀的几名府吏的伤口,皆因刀伤而死,但伤口极细,皆在咽喉和心脏要害,说明付大恩武功不低。

林凤生心头烦闷在府衙中闲逛,不知不觉间来到后院,顺便看望王正良和阿秀。见王正良脸sè已好了许多,心中稍感慰藉。

王正良千恩万谢的道:“多谢林公子了,府台大人一听老儿是你的朋友别提多尽心了,rìrì命人熬了参汤给我喝,现下伤势已好得多了。”

人参虽有补气吊命之效,但对于伤势病情却无多大助益。林凤生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前辈不必客气,不知前辈可知钟神医的府邸在何处?”

王正良道:“知道,老儿也是问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才打听到的,就在城外的钟家草堂。”

林凤生道:“您的伤势不宜再拖延,晚辈这便陪您走一遭,去会一会这位妙手回chūn。”

王正良大喜道:“林公子如此身份大驾前往,钟神医是说什么也要卖几分情面的。大恩不言谢,老儿若是得保xìng命,rì后但凡用得着老儿的地方,老儿决不推辞。”

林凤生道:“前辈言重了,此乃晚辈份所当为之事,事不宜迟,咱们这便走吧。第一时间更新”

当下命府衙备了一辆马车,一行三人乘马车径往城外驰去。

出城行了一炷香时分,便见一条清澈的小河,对岸不远处有三间大茅屋,四周都是繁茂的花木,用花篱笆围出一条通向大门的小路,环境甚是优美。

赶车的府吏道:“禀告将军,前面便是钟家草堂了。”妙手回chūn钟子罄在当地名气极大,这个府吏自然也知道。

林凤生道:“就在这里停下吧。”

车夫依言勒停了马车,林凤生和阿秀扶着王正良下了车,过了一座独木桥,穿过花径朝草堂的大门走去。。

林凤生上前敲了敲大门,朗声道:“在下有急事求见妙手回chūn钟神医,请主人家出来一见。”

过了片刻不闻有人回应,只听院内传来几声犬吠,王正良道:“林公子,前rì我和小女到此也是这般,我们有求于人又不敢硬闯,也不知那钟神医在不在。”

林凤生道:“二位在此稍待,我进去瞧瞧。”说着飞身越过大门落入院中。

有道是二者相权取其轻,王正良的内伤多拖延一rì便多一分害处,当下便也就顾不得这许多礼数了。

只听汪汪几声犬吠,一条黑犬龇牙咧嘴的扑了过来,林凤生闪身避开,朗声道:“在下林凤生,擅闯府邸多有冒昧,请主人赐见。”

此次用上了内家真力,语声回荡良久方绝,此次乃是有意彰显武功修为,好叫别人不敢过分小觑。

一语甫毕黑犬又从后面扑了过来,吠叫之声更加急促。林凤生见主人避而不见,颇有目中无人之嫌,心中有气,一掌拍出将黑犬打倒在地。第一时间更新

但俗语云打狗还需看主人,同乡长辈重伤难治有求于人,这一掌并没有用上真力。黑犬吃痛之下呜呜低鸣,作势扑了几下,绕着圈子不敢再过来。

林凤生环顾周遭,只见院中的木架上放置着一层层的簸箕,里面尽是晾晒的药材。角落里放着两把石锁。茅屋的门窗紧闭,不闻人声,主人竟似不在家。

但此时正值雨季,却未将晾晒的药材收好,显是有急事出去了。林凤生打量着黑犬,只见它肚腹­干­瘪,犬毛翻卷,竟似好几天没有吃东西的样子。第一时间更新

又四处打量了一阵不见异状,口道:“王前辈,这位钟神医好像不在家。”走过去打开了大门。大门并未上锁,只是从里面上了闩。

主人此举看似蹊跷,其实是有分教的。如今威楚世道动乱,土匪流寇众多,若是从外面上锁,旁人一眼便知家中无人,反而难免遭人洗劫。从里面上闩则不同,王正良和阿秀上一次来只怕也是为此所蒙蔽,只道是主人家不肯赐见。

阿秀搀扶着王正良进来,四处打量了片刻,黯然道:“是好像好几天没人住了,门上都长蛛网了。”说着伸手指了指门楣。

林凤生道:“前辈不必灰心,你的伤当无甚大碍。我们且去请别的郎中先看看吧。”王正良的脸sè一天比一天难看,他这么说不过是宽他的心罢了。

阿秀道:“林公子,你有所不知,打伤我爹爹的那个吐蕃恶人说,只要我爹爹半个月后不带着敝派上下前去投奔,那么气血就会逆行,以致百脉俱废,到时便是神仙也难救了。”说完眼眶登时湿了。

林凤生心头大震,这样的武功不但自己闻所未闻,而且霸道之处更是骇人听闻,问道:“那吐蕃人可曾留下名号?”

王正良道:“那人叫松赞普林,自己吹嘘说是吐蕃第一高手萨迦蒲赞的同门师弟……这贼子武功当真了得,老儿竟没能在他手底下走过十招。”说完摇头叹了口气,颇有自伤之意。

林凤生听得脱口道:“竟会是他!”

阿秀道:“林公子识得此人么?”

林凤生点头道:“我先后在老君山和碧罗雪山见过此人,此人的确是xī zàng密宗的高手,但他的武功比起他师兄萨迦蒲赞颇有不及,怎会如此霸道诡异的掌法?”

王正良和阿秀听得都愁眉不展,低着头沉默不语。

林凤生瞥了一眼墙角的石锁,说道:“我们先回府衙,看这位钟神医也是武林中人,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的。”他断定这位妙手回chūn是会武功的,从大门里面上闩也可看出一二。他当时想必是上了门闩以后,施展轻功逾墙而出。

转头向那条黑犬道:“你家主人不在,你自己出去找食吃吧。”主人外出无人喂食,黑犬仍是寸步不离,足见其忠心。

有道是无巧不成书,几人出来将大门重新掩好,正yù上马车打道回府,只闻河边的小道上脚步声急促,一个身着粗布青袍的老者奔了过来,远远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

壹佰五二章 厉风恶疾

顷刻间老者便已奔近,脚步甚是迅捷,在数尺外站定,上下打量着几人。(林凤生抱拳道:“晚辈林凤生,因朋友受了重伤,想请钟神医慈悲医治。不知老伯可知钟神医仙踪?”

老者满脸皱纹,看年纪已然不小,但一双眸子却是炯炯有神,又细细打量了林凤生一番,摇头道:“我家主人不在家,有要事出去了,你们过几天再来吧。”

林凤生听得喜道:“不知贵主人何时回来?”听口气这老者正是钟神医的家仆。

老者随口道:“不知道。”转头看着王正良道:“求医的是你吧,看来是被人用重手所伤。”

几人听得老者只粗略的看了几眼,便能说出王正良伤势的来历,不禁肃然起敬。连一个老仆都有此造诣,那么主人就更加名不虚传了。

王正良喜道:“正是,还请兄台好心解救。”

老者摇头道:“你的伤虽然重,但总还能撑得几天,我们做仆人的哪里有资格悬壶济世,还是等我家主人回来再说吧。”

说着微微拱了拱手,道:“诸位请回吧,老儿就不送了。”头也不回的进了院子,反手关上了大门。

林凤生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们暂且回去,我派人多多在意就是了,等正主一回来我们便再次登门拜访。”

几人回到府衙,正是午饭时分,李宝华又派人来请林凤生去入席。失了粮饷,同乡故人的伤亦无着落,林凤生心头很是烦躁便回绝了。

林凤生坐立不安的在房间中待了一阵,陈凤仪端了几碟酒菜进来道:“师弟,吃饭吧。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的。”

林凤生点点头,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道:“师姐,陪我到城外走一趟,看看那个钟神医回来了没有。”

陈凤仪道:“你们不是才回来的么,既说是出了远门,哪有这么快便回来的。”

林凤生道:“那也说不定,正所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况且我心头烦躁之极,你陪我四处走走也是好的。”

陈凤仪嫣然一笑,欣然答应。两人当下也不乘车马,信步出了城,谈笑着往钟家草堂走去。

钟家草堂独处小河的南岸,与北岸的一个小村落遥遥相望,中间以一条小河分隔,泾渭分明。远远见其中一间茅屋上轻烟袅袅,陈凤仪喜道:“钟神医在家的。”

林凤生道:“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在家的只怕是他的仆人,我们不久前刚会过面,去问问便知道了。”

两人正欲走过小河上的独木桥,忽听身后的村落中传出一阵杂乱的吆喝声,接着便见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妇­跌跌撞撞的跑出村口来,身后跟着五六个青壮年农夫,手里拿着棍­棒­和锄头。

林凤生和陈凤仪见这么多人欺凌老弱,俱都大感不忿,当下驻足观看,有心帮那老­妇­解围。

只见老­妇­衣衫上血迹斑斑,用袖子掩住了脸面,径向林凤生和陈凤仪奔来,口中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两位……公子小姐……救救我。”

林凤生抢上前去伸手欲扶,老­妇­忽然顿住了身子,向后退了几步,正待说什么,身后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子呼的一声飞来。(重重的打在老­妇­背上,老­妇­闷哼一声扑地跌倒了。

林凤生心中大怒,也顾不得扶起老­妇­,身形一晃已将方才投石那人打倒,喝道:“你们岂可如此对待一个老人家,她哪里得罪你了!”

一拿着锄头的中年壮汉道:“这位公子爷有所不知,这人是个大风病鬼。留在世上是个祸害,此事你还是不要管了。”

林凤生听得不禁一凛,知道大风乃是一种极难医治的疑难杂症,而且会传染他人,问道:“这位老人家是你们村子里的么?”

壮汉道:“不是,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我们怕被她传染,她又死皮赖脸的不肯走,我们几个才将她赶出来了。”

林凤生点点头,心中不由得迟疑起来,自己若是贸然发慈悲之心,只怕会累了更多的人,但若说让老­妇­自生自灭,却又实在于心不忍,道:“你们将她赶出来也就是了,为何要下此重手?”

方才被林凤生打倒那人与他年龄相仿,爬起来呸了几口,吐出口中的泥尘,红着脸怒道:“你是谁啊,何必来此多管闲事?你不怕被传染,我们却怕得紧,大风病鬼打死、活埋那都是常有的事,你快让开了。”说着伸手来推林凤生。

林凤生侧身避开,心中有气,愤然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们怎能狠得下心来?钟神医的家就在对面,我去请他帮忙诊治,你们都回去吧。”

几人见他气宇不凡,衣着考究,便也不敢过分得罪,向那老­妇­吼道:“以后别再到我们村子来了,否则打死你!”说完一起转身离去。

此时老­妇­已然昏晕在地,哪里还听得到他们说话。林凤生和陈凤仪都有些害怕,不敢近前查看,只待在一旁守护,只怕村民去而复返为难老­妇­。

所谓的大风病就是麻风,只不过麻风乃是后世的称谓,当时称之为大风或厉风,宋陈言撰三因方有云:“厉风者,即方论中所谓大风恶疾癞是也。气血郁发,汗泄不避邪风冷湿,使­淫­气与卫相于,致成斯疾,然亦有传染者。”

此疾曾被称之为不治之症,“远者不过十年皆死,近者五六岁而亡“,一旦染上便如一只脚踏进了棺材,世人更是谈虎­色­变,避之唯恐不及。

不一会儿只见小路上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匆匆而来,约莫三十岁左右年纪,相貌儒雅,停在老­妇­身旁看了看,拱手道:“二位,此人怎么了?”

林凤生抱拳道:“这位老人家得了恶疾,被村子里的人殴打,只怕命不久矣。敢问兄台也是来求医的么?”

那文士微笑不答,蹲下身来伸手将老­妇­身子翻转过来,细细端详了片刻,笑道:“不打紧,幸喜发现得早,尚有治愈之望。”

陈凤仪见他毫不避讳,惊道:“别碰她,难道你不怕恶疾传染给你么?”

文士道:“多谢姑娘提醒,这种病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即刻便传染。药王孙思邈老先生云‘瘥者十分有一,莫不一一亲自抚养,所以深细谙委之,且共语之。’他一生共治愈了六百多例,无一不是亲自望闻问切,均未曾被传染,当无大碍。不知两位是否与这位老人家有渊源?”

陈凤仪道:“我们并不认识她,只是我们有位朋友受了重伤,想求妙手回春钟神医帮忙,碰巧遇见那些庄稼人打她。”

文士道:“两位路见不平仗义相助,足见心地仁善,有什么吩咐钟某自当尽力。”

林凤生听得心下大喜,抱拳道:“原来阁下果然便是钟神医,失敬失敬。”他见此人毫不避讳,而且对厉风恶疾的症状知之甚详,便知此人便是访而不果的妙手回春钟子罄,只是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如此年轻。

文士拱手道:“好说好说,神医之名不过是江湖朋友往在下脸上贴金罢了,两位不必客气,请到寒舍详叙吧。”说着伸手肃客。

林凤生也拱手道:“钟神医请。”

钟子罄俯身抱起老­妇­当先而行,林凤生和陈凤仪随后跟去。

到了大门前钟子罄高声道:“忠伯,快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那老仆探出头来,随即脸现喜­色­道:“啊,是少爷回来了。”

钟子罄点了点头,道:“快备阿魏雷丸散方。”老仆忠伯听得神­色­一凛,快步进了西面的茅屋。

钟子罄道:“二位且在院中宽坐片刻,在下先救治这位老人家,招呼不周还望海涵。”

林凤生道:“正所谓医者父母心,救人要紧,钟神医尽管施救,不必理会我二人。”

钟子罄点点头,抱着老­妇­进了南面的茅屋,紧接着老仆忠伯提着一只药箱也急急跟了进去。

陈凤仪道:“这位钟神医倒是个好人,只是未免也太年轻了些,乍一听我还道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呢。”

林凤生道:“此人年纪轻轻便得此盛名,足见医术高明,这下王前辈可有救了。”

壹佰五三章 其中过节

两人在院中的竹椅上坐了约莫一炷香时分,南面茅屋的竹门打开,忠伯和钟子罄先后出来。

钟子罄道:“忠伯,快给两位尊客上茶。”

林凤生和陈凤仪微微欠身,齐道:“有劳。”

钟子罄在门外一个盛着药水的铜盆中洗了手,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二位的朋友受的是什么伤?”

林凤生道:“据说是掌伤,始作俑者称,半月之后如不得他亲自救治,便会气血逆行,终于百脉俱损凄惨而死。”

钟子罄也在一旁的竹椅上坐下,凝眉道:“这种掌法在下还是第一次听闻,因此不敢妄下定论,须得亲自问诊之后方有对策。第一时间更新”

林凤生道:“不知神医是否方便移驾舍下替在下的朋友诊治呢?”

钟子罄爽朗一笑道:“公子太客气了,如有所需在下自当尽力。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林凤生起身道:“在下林凤生,这位是我的师姐,姓陈。”

陈凤仪盈盈一福道:“见过钟神医。”

钟子罄点头致意,目光停在林凤生身上端详了片刻,微一沉吟,问道:“敢问小兄弟便是义军的盟主么?”

林凤生抱拳道:“说来惭愧,正是在下。。”

钟子罄听得连忙起身行礼,口道:“林公子大名当真是如雷贯耳,今rì有幸得见高贤,实在是大慰平生啊。林公子请坐,请坐。”

林凤生近来声名鹊起,所到之处武林中人闻风景仰,早已见怪不怪。但连有神医之名的钟子罄居然也对自己推崇备至,却也难免有些受宠若惊。两人相视一笑坐下身来,忠伯已送上清茶来。

钟子罄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脸sè忽然一沉,道:“林公子此次率领义军前来平匪,实乃威楚百姓之福,不知清风岭那几个士卒是不是公子的下属呢?”

林凤生隐隐觉得他的语气有异,却猜不透其中的意味,道:“他们乃是朝廷押送粮饷的漕运,并不是在下的下属。第一时间更新”

钟子罄听得脸sè稍稍缓和,又道:“听说前两rì义军有一批粮饷在清风岭一带失窃,可有此事?”

林凤生听得颇觉诧异,粮饷被劫之事消息封锁甚是严密,缉拿付大恩的官文上亦未言明,外人知之甚少,不知他是从何处得知的,道:“正是,在下出师不利,实在是汗颜之至。”说完脸上不禁露出尴尬之sè。

钟子罄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如此大逆之举不知是谁人所为,胆子倒也真够大的。那些兵卒不是公子的手下就好,否则在下可对你不住了。”

林凤生奇道:“神医此话怎讲?”

钟子罄道:“在下痴长几岁,公子若不嫌弃叫我一声兄台也就是了。在下有个病人孤居清风岭,前两天忽然被人给杀害了。我误以为便是那些兵卒下的毒手,便将他们好好教训了一顿。还望公子勿怪才好。”

林凤生听得心头一阵愧疚,道:“原来被害之人是钟兄的病人,此人身染恶疾不说,竟又惨遭横死,实在是够可怜的了。第一时间更新”

叹了口气接着道:“此事虽非漕运将士所为,但算起来也是因他们而起,倘若他们改走它途,就不会连累到那位姑娘。在下岂敢有半点见责之意。”

陈凤仪忽道:“那人也是得了厉风么,我看她的症状与今rì这位老人家也差不多,只是似乎要严重得多。”

钟子罄点点头,朝林凤生拱了拱手,道:“姑娘猜得不错,她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只因发现的晚了,才恶化到了这般地步。”

呆了呆片刻,端起茶盏却在口边停住不动,又道:“厉风这种恶疾人人畏之如虎,因此她患病以后便被夫家抛弃了。我见她可怜便在荒无人烟的清风岭起了一间茅屋让她住下,经常到那里给她送药医治。只可惜在下医术不jīng并无多大把握,唉,那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陈凤仪幽幽叹了口气道:“这人也真够可怜的。师弟,你要派人快些将付大恩那厮捉拿归案,判他个斩立决,以慰那位姑娘在天之灵。”

林凤生点点头道:“杀人偿命,正该如此,况且此人打劫大军粮饷,已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只是害得无辜枉死,我实在是于心不安。”

钟子罄勉强一笑道:“公子无须自责,死者虽然被我用药物控制住了病情,但要想痊愈实无多大希望,现下反而解脱了,一了百了。”

叹了口气,起身道:“公子的那位朋友现在何处,在下这便前往诊治。”

林凤生大喜,道:“钟兄肯移驾前往,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小弟先行谢过。”

钟子罄笑道:“公子的朋友想必也是江湖上的英雄豪杰,不必见外,这便走吧。第一时间更新”说着将忠伯递上来的药箱负在肩上。

林凤生和陈凤仪起身向那老仆忠伯告辞,三人到了大门口,钟子罄又回头道:“忠伯,晚上备下些酒菜,我要请林公子和陈姑娘到家里来吃饭。”

忠伯听得微微一愕,随即点头答应。显是家中平rì极少留客。

一路上钟子罄又问起杀人打劫的嫌犯,林凤生便将威楚府衙府吏付大恩的嫌疑向他说了,听得付大恩至今尚且逍遥法外,他便不再言语一路沉默。

三人一路无话到了府衙门外,钟子罄忽然停住了脚步,问道:“公子的那位朋友便住在里面么?”

林凤生道:“正是,我等身在异地,只好一切从权,不知钟兄有何难处,但说无妨。”

钟子罄哈哈一笑道:“难处倒是有没有的,只是在下与李府台有些过节,现下他的属下又杀了我的病人,这个梁子算是越结越深了。”

说着摇摇了头,伸手理了理药箱的肩带,道:“公子请带路吧。”

林凤生道:“钟兄不必担心,谅那李大人也不敢在我面前造次。”说着当先进了大门,两旁的府吏一起点头哈腰,齐声道:“见过将军。”

林凤生摆了摆手,领着钟子罄径自进了王正良暂居的院子。他对李宝华其人本无好感,听得钟子罄与他有过节,心中已然认定错在李宝华一方。

忽闻阿秀的哭声自房间中传出,林凤生心头大惊,只道王正良有什么好歹,急忙快步抢进房中。

只见王正良半卧在床,抚着阿秀的长发正自唉声叹气,阿秀半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林凤生见王正良安然无恙,先自放心了大半,上前道:“王前辈,阿秀姑娘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人欺负了?”

王正良见了林凤生喜道:“啊,林公子回来了。打劫粮饷的匪徒可曾查到了么?”

林凤生道:“暂时还没有发现端倪,王前辈不必为之担心,只管好好养伤便是。”

王正良微微一笑,望着阿秀道:“唉,老夫只怕没有多少rì子好活了,进来内息越来越紊乱,这丫头是心疼我。有你在,谁又敢欺负我们父女。”眼神中充满疼爱之意。

一抬眼看见了身负药箱的钟子罄,只道是林凤生请来的寻常郎中,强颜笑道:“公子就别再为老夫费心了,老夫这伤是治不好的了。”

林凤生道:“王前辈说的哪里话来,正所谓吉人自有天相,好人必会有好报的。我来给你介绍,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妙手回chūn钟神医了,小小掌伤又怎难得住他。”

王正良见钟子罄如此年轻,也不禁有些难以置信,呆呆的望着钟子罄,长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阿秀却是破涕为笑,急切的道:“林公子,这位当真是钟神医么,这下爹爹的伤可有救了。”

林凤生点头道:“正是,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陈凤仪和阿秀听得他掉文打趣,都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钟子罄向阿秀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王正良道:“看来老儿是命不该绝啊,苍天怜见,总算找到神医了。”说着便yù起身行礼。

钟子罄忙道:“救死扶伤乃医者之本分,前辈不必客气。”说着走过去在床沿上坐下,伸出两根手指随意搭在王正良的手腕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片刻睁开眼道:“这种掌力果然霸道,有一股怪异的真气留在了体内,四处冲突,难以宣泄。请问前辈受伤之后可是经常咳嗽,严重之时还会晕厥?”

王正良连声称是,道:“神医真乃神人也,老夫当真是受尽了折磨,每次咳嗽都会吐血,而且时候一长便会晕过去。若能侥幸活下来一定要将那番邦恶贼碎尸万段。”说着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骨节格格作响。

壹佰五四章 妙手仁心

钟子罄道:“前辈不必过分担心,在下自当尽力而为。只是你这段时间不可运气,否则会使得体内的这股异种真气频频冲撞各处经脉,危害不小。”

王正良近rì反复辗转奔波,又曾与屠长河一伙人发生过打斗,内力消耗过甚,他伤势一rì重过一rì便是为此。

钟子罄沉吟了片刻又道:“这种武功当真yīn损,在下还是头一次见。留在体内的异种真气会不断侵扰自身的丹田之气,并在各大经脉中四处乱窜,其痛苦可想而知。”

随即又问道:“近来是不是感觉胸口越来越烦闷,便如有一股暗流自四肢百骸涌向胸腔?”

王正良连连点头,道:“正是这般。。”见钟子罄猜的如此准确,医道之jīng名不虚传,心中又多了几分指望。

钟子罄道:“这便是了。这股异种真气侵扰之时,自身真气虽可将其驱离却不能宣泄出来,反而会携裹了一部分自身真气去,便如滚雪球一般。久而久之这股异种真气便会越积越厚,终致喧宾夺主,气血逆行,摧毁人体百脉。”

王正良越听越是心惊,惴惴不安的问道:“神医,那么是不是有法子挽救呢?”

林凤生见他顷刻间便看出端倪,也不禁暗暗佩服。

钟子罄道:“法子是有的,只是女眷不便在场。”

林凤生会意道:“师姐,你带阿秀暂且出去,约上表妹到钟神医家帮忠伯做饭,此间有我和钟神医,不必担心。”

陈凤仪点头答应,向阿秀道:“阿秀,咱们出去吧。”

阿秀朝钟子罄深深万福,又向林凤生投以一个感激的眼sè,这才跟着陈凤仪出去,顺手带上了房门。

钟子罄道:“王老英雄,我且用金针封住你的各大­茓­位,好让体内的异种真气不能逆袭心脉。第一时间更新你将身上的衣物除下。”

王正良微感尴尬,依言脱光了衣服。钟子罄从药箱中却出一块褡裢状的蓝布,平铺在床边的桌子上,只见上面别满了金针,粗细长短不尽相同。伸手拈了三根较细的金针,分别扎在王正良的天突、紫宫、鸠尾三­茓­上。

转头向林凤生道:“王老英雄当是手太yīn肺经受损,伤了肺脏,故而才会出现咳血之象。肺居于上焦,乃身之华盖,司呼吸,朝百脉,最是要紧不过。当用自身真气将留在体内的异种真气逼出,奇经八脉不再受其侵扰此伤既愈。第一时间更新”

王正良脸上微红道:“这一点老儿亦曾有所察觉,怎奈老儿虚活大半生内功平平,实在是无能为力。”

钟子罄微微一笑道:“这也怪你不得,若是不得其法此举甚是凶险,稍有不慎便会令其逆行损伤心脉。即便有内力深厚之人相助也许斟酌再三,这股异种真气须依照固定的经脉引导宣泄方能奏效,胡乱催逼只有伤上加伤。”

林凤生道:“钟兄高见,不知下一步该当如何?”

钟子罄微一沉吟,道:“在下功力不济,唯有请公子代劳了。手太yīn肺经起于中焦,当从中焦透入真气,再由王老英雄运气加以引导,沿着本条经脉游走,出少商宣之于外。第一时间更新”

王正良听得盘膝而坐,深吸了一口气,暗自运动真气。林凤生依言将手掌贴在王正良腹部的中焦­茓­上,运起鬼谷真气缓缓注入。

钟子罄又道:“王老英雄,此时当将异种真气引入手太yīn肺经,借林公子的真气向外冲击。”

林凤生的鬼谷真气雄浑之极,王正良稍加引导,异种真气便即被吸入手太yīn肺经,与林凤生透入的真气合二为一,便如小溪汇入江河一般。

只是经脉便如一根水管,涓涓细流可畅行无阻,三千弱水却难免满而四溢。。王正良此时体内的这股混合真气便如弱水三千,经脉无法容纳,运行十分缓慢。王正良只觉经脉像是要爆裂开来一般,登时全身冒汗,如火如荼,难受之极。

钟子罄道:“林公子,真气稍减几分,你的真气太过雄浑只怕王老英雄承受不住。”说着出手如风,又用金针封住了王正良胸腹间的几处­茓­道。

林凤生依言内敛真气,缓缓注入王正良中焦­茓­。

混合在一起的真气终于缓缓上行,经肺脏上咽喉复又折而向下,行速陡然加急,过云门、中府、天府、侠白、尺泽、列缺六­茓­,到了少商­茓­微微一阻。

此时王正良身无衣物,真气运行轨迹清晰可见,所到之处皮肤微微凸隆,便如一条小蛇在他皮下钻行一般。

钟子罄见状道:“林公子,此时真气需再加一分。经脉循环周身并无开口,因此越到末端阻碍越大。”

林凤生又依言催动真气,只听嗤的一声响,一股无形气流自王正良右手的少商­茓­激shè而出,竟将桌上的一把青花瓷茶壶震得粉碎。

钟子罄喜道:“成了,异种真气既被驱除,其余损伤便易治得多了。。”说着双手连抓,将王正良身上的金针尽数拔了下来。

王正良暗暗运行真气,已然畅通无阻,只是手太yīn肺经隐隐作痛,不由得又咳嗽起来。

钟子罄道:“我明rì再来为你针灸……嗯……其实也不用了,现下且开几服药煎服,你就安心卧床将养吧。其间若有什么异状,让林公子转告我即可。”

王正良穿好衣服下床向钟子罄叩谢,钟子罄连忙扶住,当下开了一张方子。林凤生唤来一名府吏,取出一锭银子让他拿了药方去抓药。

钟子罄又嘱咐了一番禁忌,正yù辞出,只听脚步声响,李宝华进房间来,见了钟子罄微微一怔,随即道:“钟神医大驾光临,府衙真是蓬荜生辉啊。”

钟子罄淡淡的道:“哪里有病人钟某便往哪里去,至于所处的是陋室还是豪宅并不关心,唯一在意的便是主人家的德行。”

李宝华铁青着脸哼了一声道:“是么,也只有云麾将军这样的人物方能请得动神医大驾,似下官这等官卑职小之人可就另当别论了。。”

林凤生听他话里有话,甚是无礼,不悦道:“李大人不可无礼,钟兄是特意来为王老英雄治病的,还望礼敬一二。”

李宝华躬身道:“是,将军,下官知错。”说着走到王正良床边嘘寒问暖,竟是不再理会林凤生和钟子罄。

钟子罄笑道:“林公子,我们这便走吧,请到舍下一叙。”说着当先迈步出门。

林凤生也跟了出来。出了府衙大门,林凤生问道:“钟兄,不知你和李大人为何生了嫌隙,可否告知小弟。”

钟子罄脚步不停,口道:“这有何不可,两年前这位李大人的老母得了重病,到舍下来请我诊治,我对此人的德行实在瞧不上眼便借故回绝了,后来他老母病重不治一命呜呼了,此人便迁怒于我,命府吏将我抓到府衙重重拷打了一番。”

林凤生与他并肩而行,又道:“这李大人确实有些过了,钟兄不予诊治想必自有道理。”钟子罄妙手仁心,断然不会无缘无故见死不救。

钟子罄不置否的道:“不知林公子有没有到过李宝华的私人府邸?”

林凤生道:“不曾到过,小弟最恨的便是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辈,我一到威楚府便对此人半点好感也无,因此他数次相邀我都没有答应。”

钟子罄欣然笑道:“林公子能说出这番话来,足见是个正人君子。他的府邸是俄禄城中最豪华的了,他家室并不算好,这些营造府邸的钱财不问可知,大多都是百姓的民脂民膏。因此愚兄十分痛恨此人。”

林凤生点头道:“钟兄与小弟所见相同,近来此人的种种作派小弟都一一看在眼里,亦是十分的不以为然。他能官及至此多半是巴结上司所得。”

钟子罄点头笑道:“很好,钟某能结识林公子这样的好官当真是三生有幸。若有机会,公子可向皇上禀明地方上的诸般丑相,请皇上下旨好好整顿官僚。”

林凤生不禁对他肃然起敬,他一心为国家百姓着想十分难得,当下点头答应,说道:“贪官污吏鱼­肉­百姓,实非国家之幸。小弟蒙皇上厚赐,对地方官吏具有罢免生杀大权,可先斩后奏,此人倘若果然有把柄落在小弟手上,自然难逃其咎。”

钟子罄大喜,意味深长的道:“看来林公子果然是威楚百姓的福星啊。”

说话间已到了钟家草堂外,远远便听得莺语欢快,饭菜的香味自西边的茅屋中传出。

钟子罄嗅了嗅道:“好香,不是忠伯的手艺,不知是哪位姑娘的手艺这么好。”

林凤生暗道:“钟兄不愧是神医,嗅觉竟然也这般灵敏,老远便能分辨出这菜不是忠伯做的。”

壹佰五五章 祸不单行

两人进门径自朝厨房去,只见阿秀腰系围裙,手中拿着大勺站在灶台后,正是她掌的勺。芸儿在一旁打下手。

梅若雪、陈凤仪和段徵羽正自煽火添柴,两人一个是武林世家的小姐,一个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平rì里从未下过厨,弄得脸上到处都是锅烟灰,直如两只小花脸猫似的。

梅若雪因疗毒圣物冰蟾之功,脸上伤痕中的毒质已然去尽,加之有郭仙儿亲手配制的药膏辅助,伤痕早已痊愈,光洁如新,便如从来没有受过伤一般,已于昨rì除下了蒙在脸上的黑纱。

几人见林凤生和钟子罄回来俱都欢喜,阿秀焦急的问道:“钟神医,我爹的伤怎么样了?”

钟子罄拿起葫芦瓢自木桶中舀了一瓢清水喝了,道:“姑娘放心,没什么大碍了,休养几天便可痊愈。。”

阿秀大喜,又施礼道:“神医真是名不虚传,小女子真不知还如何感谢你才好。”

钟子罄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在下的份内之事。姑娘厨艺如此jīng湛,若说执意要谢,便多为我煮些天饭吧。”

阿秀脸上一红,忽道:“哎呦,光顾着说话,菜都烧焦了。”连忙揭开茅草锅盖查看。

其实钟子罄此言不过是真心实意夸她厨艺而已,并无什么特殊的意味。阿秀听在耳中却有些误会了。正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钟子罄见状忙道:“此间有劳姑娘了。”转头道:“林公子,咱们到外面等着吧,今晚我们可有口福啦。”

两人除了厨房道院中坐下。老仆忠伯奉上茶来,他见林凤生和少爷xìng情相投,言语间也就亲热了些许多。。

此时南面茅屋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老­妇­探出头来一张又缩了回去,过了片刻又以衣袖掩面迈步出来,扑通一声跪在钟子罄面前,哽咽道:“多谢神医救了老身的贱命,老身自知此疾顽恶,不敢多耽打扰,这便告辞了。”

钟子罄连忙伸手扶起,道:“老人家不必客气,不知此次可是专门前来求医的么?”

老­妇­道:“不是的,老身得了此疾之后,家里人都嫌弃我,将我赶了出来,老身走投无路便只能去找我女儿。怎奈到得这附近的一个村子腹中饥饿,便想到人家中讨些吃的,竟被无端殴打,唉,都是老身命苦啊。。”

说到这里又向林凤生道:“若不是公子好心搭救,老身此刻只怕已命赴yīn曹了,大恩大德,我以为报,请受老身三拜。”说完又要跪下磕头。

林凤生正yù起身相扶,钟子罄已抢先扶起了老­妇­,不由得暗暗感激,说道:“路见不平尚且拔刀相助,何况是如此草菅人命的恶举。老夫人此举可折煞小生了。”

老­妇­穿着甚是考究,只是疏于替换浆洗有些破烂和污秽,想必夫家是个富贵之家。得了厉风之后被逐了出来,其悲惨境遇可想而知。而林凤生和钟子罄的慈善之举也就显得尤为可贵,老­妇­心中感动万分,又掩面痛哭起来。

钟子罄道:“您别伤心,你的病情需慢慢调理,您就在此安心住下吧。不知您是如何染上此疾的?”

老­妇­听得更是感激涕零,哽咽了一阵,道:“神医问起老身不敢隐瞒,老身的恶疾乃是被小女传染的。请神医大发慈悲,也救一救小女。老身愿给神医当牛做马。。”双膝一弯又要下跪。

钟子罄伸手阻止,心中颇有几分惊异,道:“老夫人万不可再如此,不知令爱现在何处?”

老­妇­道:“小女已然出阁多年,那是嫁在沙却王家。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两年前无缘无故便得了厉风,终于被亲家赶了出来。唉,厉风再怎么可怕,终究也是自己的亲生闺女,老身心疼之下便将她偷偷的接了回来,暗中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不料后来被她那狠心的爹爹发觉了,又将她赶了出来……”想起母女二人的种种凄惨遭遇,再也说不下去,已是泣不成声。

林凤生和钟子罄听得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心中暗暗感慨世态炎凉。念及老­妇­心地善良,同情之心又增加了几分。

老­妇­横袖抹了抹满面涕泪,又道:“前不久老身受到小女暗中捎来的信,信中说有位神医见她可怜,在清风岭给她起了间茅屋,还经常给她送药治疗……真是天可怜见啊……哪知老身也得了此疾,只能到清风岭去找她,从此孤儿寡母了此残生了。”

钟子罄听得脸sè一变,急切的道:“敢问老夫人,令爱可是姓吴,单名一个倩字?”

老­妇­听得一阵诧异,愕然道:“是啊,难道神医识得小女?”

钟子罄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她是在下的一个表嫂子,正是在下将她安置在了清风岭。。”

老­妇­听得大喜,横袖拭了拭眼泪,道:“恩公便是那位神医,真是太好了,老身替小女谢谢你了……谢谢神医救我们母女……真是好人哪……”她激动之下不禁有些语无伦次。

钟子罄摇头叹了口气,脸上泛起一丝痛苦的神sè,缓缓道:“她已经死了。”

老­妇­听得脸上的笑容登时僵住,呆呆的道:“恩公说什么,小女死了?”语气中兀自有些难以置信。

钟子罄点了点头道:“原本还是有几分治愈的希望的,不想她在前几rì突然遭了横祸。”

老­妇­听得登时捶胸大哭,林凤生这才明白原来这老­妇­竟是那清风岭惨死的女子的母亲,身上的恶疾正是因为好心照顾女儿被传染的,心中愧疚之感油然而生。

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任由老­妇­发泄心中的悲伤之情。梅若雪和陈凤仪、段徵羽三人听得哭声一起从厨房出来,得知情由之后也是深感同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远远安慰老­妇­。

老­妇­哭了一阵,也就歇了,既不追问女儿怎生死法,也不再表现出悲伤之情,平静的道:“死了好啊,死了倒是解脱了,不必再受病痛的折磨,也不用再挨世人的冷眼。”

说完惨然一笑,一头向院子角落处的石锁撞去。

众人只道她想开了,哪料到她会自寻短见,不由得失声惊呼。林凤生身形一晃,抓住老­妇­的衣角拉了回来,口道:“老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您要想开些,否则岂不是枉费了钟神医的一番心血。”

老­妇­呆了一呆,便又坐倒在地,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

不一会儿阿秀便已做好了饭菜,在院中满满的摆了一桌,她厨艺jīng湛,当真是sè香味美,众人无不食yù大振。钟子罄也取出了珍藏多年的美酒飨客。

众人热情招呼老­妇­一起坐下吃饭,老­妇­无论如何也不肯入座,钟子罄只得单独盛了一份亲自送去,让她在南面的茅屋中吃。

钟子罄酒量极好,遇上了林凤生可谓是酒逢知己,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往后的两rì两人终rì饮酒长谈,十分相投,彼此的情谊也在不知不觉中越发深厚。

这两rì间林凤生一次也没有回过府衙,得一知己,实是人生之幸事。阿秀rìrì早晚都过来掌勺做饭,其余时间便回府衙照顾王正良,府衙中若有什么风吹草动便可从她口中得知。

俄禄城中到处贴满官文告示,李宝华也派出了所有府吏加紧巡查,却始终没有疑犯付大恩的消息。

梅若雪、陈凤仪和段徵羽三人自是和林凤生形影不离,晚上也在钟家草堂留宿。三人每rì饭前帮助阿秀淘米洗菜,饭后又争相刷锅洗碗,又或洒扫庭除、帮钟子罄在院中晾晒药材,过着田园一般的生活,倒也惬意悠然。

如此一来反倒让府台李宝华诚惶诚恐了,直疑心是自己什么地方不够尽心,从而惹恼了云麾将军,其间三番五次派人来邀请林凤生回府衙住,但都被林凤生回绝了。

林凤生这两rì看似心不在焉,无所事事,但心中却也无时不在暗暗焦急。算时rì义军大队人马就要到了,而失窃的粮饷却仍没有找回来,这叫身为主帅的他如何不头疼?

钟子罄看在眼里却也是爱莫能助,每当林凤生愁眉苦脸之时,便取出美酒与他畅饮谈天,以此分散他的愁情烦绪。

壹佰五六章 酒逢知己

这一rì也是如此,钟子罄又挖出了一坛父辈便埋下的女儿红,笑道:“这是我娘怀我那年我爹便埋下了的,说是等女儿出嫁之rì再取出来宴客,哪知却生了个儿子出来。唉,二老双双英年早逝,也没有给我再添个妹妹,看来是永远也用不着了。今rì你我兄弟二人便将它了账了。”

林凤生笑道:“钟兄如此盛情款待,小弟当真是受宠若惊了。等不到妹妹出阁,便待钟兄大婚之时再喝不迟啊。如此佳酿若是被我二人就此鲸吞牛饮了岂不可惜?”

钟子罄拍开泥封,登时酒香四溢,倒了一碗给林凤生,哈哈笑道:“哎呀,兄弟说的哪里话来,此事渺茫得很,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提也罢。。”

假意咳嗽了一声,又道:“诗仙李白诗云:‘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便是说人生在世须当及时行乐,得意之时如此,不得意之时更当如此。”

说着自己也倒了一碗,双手举起道:“来来来,我们兄弟二人先­干­了这一碗。”

林凤生豪兴大发,端起碗叫道:“钟兄说得好,­干­了!”

两人酒碗一碰,俱是一饮而尽,大赞:“好酒!”相视哈哈大笑,坐下身来。。

钟子罄一面斟酒一面问道:“劫走粮饷的贼人至今杳无音讯,不知兄弟有何打算?”

林凤生沉吟道:“唉,此事当真棘手。在粮饷没有找回来之前,是万万不能跟张结巴开战的。眼下只有先前往哀牢山探查一下贼寇的底细。”

钟子罄也沉默了片刻,将斟满酒的碗轻轻推到林凤生面前,说道:“你也不要太过心焦了,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待大队人马到来再做计较不迟。你若是去了哀牢山,此间一旦有事发生便没了主事之人了。。”

林凤生点了点头,道:“钟兄所言也有道理,那么我再等等吧,义军的各路豪杰应该就快到了。不说这个了,咱们来喝酒吧。”说着举碗相敬。

钟子罄心知此事尚未查出眉目,多说也只有徒增烦恼,便也不再多言,只是殷勤劝酒。

钟子罄连用了两rì药,老­妇­身上的厉风之疾已有所缓解,经过众女子的连番安慰之后,丧女之痛亦渐渐抑制,心情平复了许多。她本姓余,众人便叫她余婆。

两人正自饮酒,余婆出来行礼道:“这里rì多谢神医照顾,老身自觉身子已好了大半,想到小女的埋骨之处去瞧一眼,不知可否?”

钟子罄道:“此疾顽固异常,用药不可一rì间断,还是等身子大好之后再去吧。令爱已入土为安,不必挂念。”

余婆对钟子罄敬若神明,听他如此说便也没什么异言,当下又对钟子罄感恩戴德了一番,在院中晒了一会儿太阳便即回房去了。

林凤生望着余婆的消瘦的背影,问道:“钟兄,不知余婆的疾患还需多少时rì方能治愈?”

钟子罄沉吟道:“不好说啊,短则一年半载,长则十年八年。。此疾虽然也会传染,但不同于瘟疫,没有那般厉害,因此我遇见过的至今也不过两三例而已,治好的那一例足足花了三年时间。”

林凤生又好奇道:“此疾当真那么可怕么,怎的世人见了患者便如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

钟子罄微微一笑,道:“《黄帝内经》云:‘疠者,营气热时,其气不jīng,故使其鼻柱坏而sè败也,皮肤伤溃。’《素问?长刺节论》亦云:‘病大风,骨节重,眉须堕。。’也就是说得了此疾之后,眉毛会脱落,鼻子会塌陷,容颜乃至周身肌肤都会溃烂。这其中的痛苦又岂是人人都能忍受得了的,又因为会传染,人们当然就怕得要命了。”

林凤生听得神sè一凛,默然点了点头,道:“幸好余婆能想得开,若是换作寻常人即便不自寻短见只怕也会自暴自弃,那样救治起来可就大大的麻烦了。”

钟子罄点头道:“不错,我之所以救余婆也是看重了这一点,她虽然也曾有过寻死的举动,但那时出于伤痛爱女之死,并不是因为得了恶疾而厌世。若是自暴自弃拒不配合,即便施术者医术再高明百倍也是枉然。药王孙公就曾说过这样的话,‘即不须与疗,终有触损,病既不瘥,乃劳而无功也’,因此我对于患了此疾的病人遵循的也是这个法则。”

顿了顿又道:“在秦律中得了此疾者是有罪的,通常都是杀死或是活埋。我大理国的律例中虽无这一条,但他们仍要遭受世人的唾弃,而且甚至连至亲至爱之人也会对他们置之不顾。只怕当真是生不如死了。”

林凤生道:“是啊,的确是够凄惨的了。据传初唐四杰之一的卢照邻,本是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子,后来因厉风所困,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卧病在龙门山,写下了《病梨树赋》,其中叙述了自己的痛苦和不幸,后来便投河自尽郁郁而终了。”

钟子罄仰头望着天际,一字一句的道:“此疾当真是祸害人间,我定当竭尽全力消除此疾。我打算建一座厉风坊,将所有得了此疾的病患都安置在一起治疗,兄弟以为如何?”

林凤生道:“钟兄当真是菩萨心肠,此举功德无量,可谓是厉风恶疾患者的福音。如此仁义之举,小弟自当略效犬马之劳,不如这座厉风坊便由小弟出资兴建吧。”眼望钟子罄,满脸诚挚之意。

钟子罄忙道:“万万不可,你正在为军国大事奔走,比愚兄这点微不足道的举措重大百倍,而且你麾下那么多英雄好汉,人人都需张口吃饭,怎能要你的钱。”说着连连摆手。

林凤生道:“钟兄太过见外了,小弟家中颇有积蓄,这笔银两自是从私囊中支出,绝不会动用朝廷饷银的一分一毫。”

钟子罄笑道:“兄弟只怕是误会了,愚兄并非此意。我祖上世代行医,先父先祖都曾做过太医,也算得颇有家业,建一座厉风坊不在话下,兄弟就不必cāo心了。”

林凤生道:“既是如此,其间钟兄若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向小弟知会一声,只要小弟力所能及,自当鼎力相助。”

钟子罄微笑着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兄弟,你会捉蛇么?”

林凤生愕然不解,摇头道:“未曾试过,钟兄所指的是毒蛇么?”

钟子罄道:“毒蛇、蟒蛇均无不可,古方记载此乃治疗厉风恶疾的良药。蟒蛇­肉­可直接煮食,毒蛇则可泡成药酒饮用。左右无事,我打算先捉些蛇来养着,以备不时之需。”

林凤生道:“捉蛇小弟并不在行,但我有一个同门师妹却是此道的行家。过得一两天她便该到了,到时我让她帮忙便是。”

说话间两人已将一坛酒喝得涓滴不剩。钟子罄听得林凤生麾下有捕蛇高手,心中大喜,当下又抱了一坛陈年佳酿出来,两人又对酌起来。

这时众女从外面回来,梅若雪欢天喜地的跑过来道:“表哥,好消息,咱们的大队人马到了。”

林凤生听得jīng神一振,大喜道:“是么,众豪杰现在何处,已经进城了么?”说完脸sè又有些黯然,自然是在担心粮饷。

梅若雪道:“他们还没有进城,此时正在城外等待你的命令呢。”

林凤生向钟子罄道:“钟兄,小弟给你介绍一些江湖上的英雄。”

钟子罄常年避居一隅,xìng格颇为内敛,原本不愿与生人打交道,但义军中既尽是为威楚百姓平匪造福的英雄好汉,那么自又另当别论,欣然道:“好啊,咱们这就去会会义军的各位英雄。”

当下几人出了草堂,沿着小路径直往城外走去。

只见城外人头攒动,大旗飘扬,当中一面大旗上黄底黑字绣着一个极大的“林”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义军群豪三三两两的席地而坐,口中正自相互交谈,爽朗的笑声随处可闻。三千亲军则独自占了一边。亲军甲胄鲜明,群豪则仍是江湖打扮,远远望去泾渭分明。

众人看见林凤生到来都一起站起身来,各派豪杰蜂拥过来,“盟主盟主”的呼声响成一片,林凤生一路拱手问候,好言慰劳。

妙乐、郭仙儿等首脑人物一起前来相见,俱是欢喜不已。过了片刻高志诚也过来参见,恭维的话语有增无减,却难免有些言不由衷。

壹佰五七章 相见俱欢

林凤生朗声道:“诸位远道辛苦,就地安营扎寨,好好休息吧。待得杀贼的部署出来,咱们便一鼓作气直捣黄龙。”

义军群豪齐声答应,欢声雷动。接着便开始搭建帐篷,埋锅造饭。

林凤生将妙乐、高志诚等人叫至一旁,将粮饷失窃之事向他们说了,让他们不可透露风声,以免乱了军心。几人都是此次征讨的主将,发生这么大的变故理当让他们知悉。

当下又将钟子罄和几人相互作了介绍,钟子罄热情邀约众人前往家中做客,妙乐和郭仙儿得林凤生许可便也不推脱。高志诚却神sè傲然,对钟子罄很是冷淡,钟子罄察言观sè知其自命不凡便也不勉强。

几人告别了群豪,回到钟家草堂,阿秀看完王正良,又过来做饭。

林凤生问道:“阿秀姑娘,令尊可好些没有?”

阿秀笑意盈盈的道:“好多了,李大人像老太爷一般伺候着他,这都是托了公子和钟神医的福啊。”

林凤生微笑道:“今晚多做些饭菜,我们又多了几位客人。”

众人便在院中喝茶小叙,林凤生见郭仙儿脸上颇有几分风尘之sè,知是近几rì为群豪cāo心甚多,心中颇为感激,笑道:“师妹,此番真是辛苦你了,作师兄的先行谢过。”

郭仙儿格格娇笑道:“都是自己人何必说这么见外的话,那么你打算怎生报答我呀?”

林凤生笑道:“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郭仙儿侧首一想,一脸认真的道:“我也要像徵羽妹子、梅家妹子那样做个女将军,你答不答应?”

林凤生一听哈哈笑道:“虽然我这个云麾将军也有些有名无实,但好在我有御赐宝扇在手,要满足你这个愿望也不算难事。”说着取出御赐宝扇,肃然道:“郭师妹听令!”

郭仙儿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口道:“郭仙儿在!”

林凤生道:“本帅念在你照顾大队人马有功,特晋你为昭武校尉,望你沙场之上勇猛杀敌再立新功。。”

郭仙儿道:“谢师兄提拔,属下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陈凤仪笑道:“师妹,师弟现下可不是以师兄的名义在跟你说话,你应该说谢云麾将军才对。唉,早知道我也留下来和妙大哥带领大队人马了。”

妙乐呵呵笑道:“陈姑娘,你道带兵是好玩的么,这些江湖上的好汉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一路上好几次差点和皇上的亲军打起来呢。。”

林凤生听得道:“妙大哥,此事可是真的?”

郭仙儿抢着道:“自然是真的,那些人也真过分。一路上趾高气扬,尽欺负我们。就欺你不在军中呢。”

林凤生笑道:“令也接了,还不快起来。你且说说看,他们到底怎生欺负你们的?”

郭仙儿依言起身道:“他们嫌我们做的饭不好吃,自行到沿途市镇的酒家吃小灶,将饷银都快糟蹋尽了。夜间宿营之时,那些小兵又来占了本门姐妹的帐篷,我们便只能睡在野外,有好几个姐妹都得了风寒。还有啊,他们还在背地里说你的坏话呢。”

林凤生颇觉诧异,不想亲军将士竟敢如此放肆,道:“竟有此事,高将军也不约束么?”

郭仙儿撇嘴道:“约束什么啊,他们分明就是蛇鼠一窝。那些小卒占我们的帐篷他是知道的,可他就是一句话也不吭。”

林凤生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当真在暗地编排我,说些什么?”

郭仙儿道:“那还有假么,是我亲耳听见的。。他们说你不过是仗着得公主欢心,才有了今天这般地位,实际上没有什么真实本领,就算欺负了我们义军的人,你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段徵羽愤然道:“这些人也太放肆了,我和凤生哥哥虽然是至交好友,但我并未在父皇面前替他说过半句好话。他们有本事,怎的父皇不封他们做云麾将军?”

林凤生早就看出高志诚心存不服,但古有“将相和”的典故,却也不便为此等小事与之斤斤计较,摆手道:“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谁能背后不被人说呢。”

转首道:“凤仪师姐,我也封你做个昭武校尉吧,改rì我会正式告知义军上下,那样那些亲兵便也不敢对你们太过放肆了。。”

陈凤仪听得甚是欢喜,连声称谢。芸儿的昭武副尉虽是段兴智亲封,但终究比另外几人低了一级,不禁有些闷闷不乐。

林凤生见状笑道:“芸儿今rì随我一路奔波,也辛苦了,索xìng也晋升一级,今后你们四个都是昭武校尉。”

芸儿听得喜不自胜,一阵欢呼。众女子如今均已是名正言顺的女将,料想亲军rì后总也得对自己客客气气的,人人心中欢喜,提了竹篮、装了盛放冰蟾的玉匣,相约到后山采蘑菇、放冰蟾去了。。

此时正值夏季气候湿热,正是菌类生长的季节,不多时便采了满满一篮­鸡­枞回来。­肉­厚根肥,质细丝白,宛如一把把小伞。《黔书》有云:“­鸡­枞菌,秋七月生浅草中,初奋地则如笠,渐如盖,移晷纷披如­鸡­羽,故名­鸡­,以其从土出,故名枞。”

­鸡­枞适宜各种烹法,亦可搭配各种­肉­类,其滋味均十分鲜美,被称为菌中之冠。如此食材加上阿秀的厨艺,可谓是相得益彰。众人的晚饭中又多了几道美味佳肴。

傍晚一个府吏来到钟家草堂,向林凤生道:“将军,府衙里来了一位客人求见,说是你家的仆人。。”

林凤生道:“多大年纪,相貌如何?”

府吏道:“十五六岁年纪,面sè黝黑,生的很是壮实。”

林凤生丝毫不觉得诧异,脸上却着实欢喜,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好好招呼着,我随后便到。”

府吏答应了躬身退了出去。

梅若雪听得大喜道:“表哥,是水生么?”

林凤生微笑着点头道:“不错,我叫他送点东西给我。。”

梅若雪更是欢喜,道:“那么我们快回去吧。你是什么时候送信回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林凤生道:“你可曾记得,那rì我在点苍山写了两封信叫侍卫送出去么?一封是送到你家给姑姑保平安的,另一封自是送到了我家。这么长时间不见,爹爹和娘亲定然也十分挂念我。”

梅若雪好奇道:“你叫水生给你送什么东西啊?”

林凤生神秘一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回去你就知道了。”

当下跟钟子罄说明了情由,带了众人返回府衙。

只见府衙的内堂中坐着一个黑瘦的少年,年纪似乎比林凤生还要小几岁,正自坐立不安的探头四处看。

李宝华正在陪着说话,但少年根本听不见进去,只是有口无心的随口敷衍几句。

林凤生远远喊了一声:“水生!”

那少年和李宝华听得一起站起身来,李宝华快步迎出门来,行礼道:“将军总算是回来了,这几rì可惊煞了下官了。如有不周之处还望将军提醒。”

林凤生摆了摆手,随口道:“大人做的很好。”径自向那少年走去。李宝华尴尬一笑,道:“下官就不打扰将军了,先行告退。”说着拂袖退出了内堂。

那叫水生的少年也欢天喜地的迎上来,一把拉住林凤生道:“少爷,可想死我了。听说你现在都当上大将军了?”

林凤生笑骂道:“你真是个小市侩,别的不问尽问这些,老爷和夫人俱都安好吧。”

水生道:“老爷夫人俱都安好,就是太想念你了。你也该抽空回家看看才是,否则只怕夫人会思念成疾,你可就成不孝子啦。”说完望着林凤生嘻嘻而笑。

林凤生道:“我也想回去啊,只是现今实在是分身乏术。等打败了蒙古鞑子我就回去,解甲归田,好好孝敬二老。现下只有你替我照顾他们了。”

叫水生的少年用力点了点头,道:“老爷夫人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报答不完,少爷你放心。”

梅若雪蹑手蹑脚的绕到水生身后,猛地伸手揪住了水生的耳朵,笑道:“水生,看看我是谁。”

水生方才眼中只有林凤生以一个人,于其余人等浑没在意,一面呼痛一面扭着头细细打量,喜道:“啊,是若雪表小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梅若雪一脸神气的道:“表哥挂帅出征,我这个做表妹的自然要追附骥尾了,我现下已经是昭武校尉了。”说着嘿嘿一笑,放开了水生。

壹佰五八章 相携南行

水生见表小姐也在这里,欢喜不已,道:“成语了,追附骥尾,嘿嘿。这个昭武校尉是个什么官,是少爷大还是你大?”一面说一面搓揉着耳朵。

梅若雪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猪脑子么,表哥是主帅,自然是他比我大了。”

林凤生见两人喋喋不休的说个不住,笑道:“这些家常闲话慢慢说不迟。水生,东西带来了没有?”

水生正sè道:“带来了。嘿嘿,少爷,你这次当真是狮子大开口,居然讨要这么大数目,不过老爷和夫人终究是宠溺你。”说着从肩头上卸下包袱递了过来。

林凤生伸手接过,佯怒道:“你小子是越来越放肆了,没大没小,我又没跟你要,你瞎心疼什么。走,我们回房去。”

众人出了内堂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水生打量着一众女子,咂舌道:“乖乖,不得了,这么多好看的姑娘跟在身边,少爷,你真是好福气啊,她们都是你的老婆么?”

众女听得都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一个个面红耳赤,尽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林凤生笑骂道:“你胡说些什么啊,这些都是我麾下的女将。。一个个都是巾帼英雄。你若再不知检点胡说八道,小心她们教训你,到时我可不会护着你。”

水生自知冒昧也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了,伸了伸舌头,嘻嘻一笑,不敢再乱说话。

众人回到房间,林凤生打开包袱,众人都不禁惊呼出声来。原来包袱中竟是一大叠厚厚的银票,一点数目足足有五万两之多。

梅若雪笑道:“我道是什么呢,原来表哥是跟舅舅要钱啊。这么多,你拿来­干­什么啊?”

林凤生道:“现下粮饷丢了,这些银两正好拿来应急。。”

众女子除了梅若雪外先前虽然知道他是个富家子弟,但并不知道他们家境到底有多殷实,见他一下子便能从家里要出这么多银两,不禁暗暗咂舌。

陈凤仪笑道:“原来这就是你的妙计啊。只是威楚匪患已久,只怕银号里没有那么多现银供你兑换呢。”

林凤生道:“这个好办,差人到别的地方兑换就是了。也可以顺便采办粮草。威楚各地只怕都已被张结巴洗劫得十室九空了,有钱也买不来东西。”

当下吩咐妙乐叫上一百名可靠的弟兄,拿了银票去城中兑换现银,顺便采购粮草,以供义军近rì之需。

暂时解了燃眉之急众人心中都甚是高兴,却也对林凤生的家世更加好奇。众人问起,林凤生只是微笑不答。

便又一起去问梅若雪,梅若雪经不住众人的追问便说了出来。原来林凤生家中既不从商也不为官,但家境却是殷实之极,据说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的基业。。虽然有些坐吃山空之嫌,但他一封信便能要五万两银子出来,足见绰绰有余。

当晚水生与林凤生联床夜话,第二rì天一亮便即辞别返回庆甸,林凤生写了一封家书让他带回去。水生家世代在林凤生家为仆,又因两人年纪相差无几,从小便是玩伴以及伴读书童,因此两人情同手足情谊甚深。

林凤生先吩咐林宝华加紧追查粮饷以及疑犯的下落,然后携众人到了城外的义军营地,宣布了晋升郭仙儿、陈凤仪的命令,义军群豪敬二人是侠女,自然真心实意的高兴,一阵欢呼。第一时间更新高志诚和其余亲军则是颇不以为然,一阵唏嘘起哄。

林凤生朗声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交战之前务须审其情、定其基方能克敌制胜。如今我们对贼寇的情形一无所知,实非用兵之道。”

群豪纷纷点头称是,都道应当派人前往张结巴的老巢哀牢山一带刺探军情。

林凤生又道:“义军初建,无法与朝廷雄师相比,制式尚不完备,并无踏白军。而贼寇的山寨十分隐秘,无异于是龙潭虎­茓­,因此我决定亲自前往探查。。其间事务由昭武校尉郭仙儿、妙家马帮妙大哥以及高将军合力打理,众将士须严格奉行,如敢违抗军法从事!”

群豪神sè凛然,轰然答应。亲军又是零零散散,yīn阳怪气,有人叫道:“云麾将军,你们义军没有踏白军,我们却有。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愿意代劳。”“是啊是啊,你们当中若是实在无人胜任,便交给我们吧,我们一定将敌情打探的一清二楚。”随即发出一阵得意的笑声。

群豪心知这些人请缨效命是假,借机嘲笑是真,人人心中有气神sè愤然。林凤生微笑道:“诸位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只是此去山高路远危险重重,又怎能让诸位去冒这个险。正所谓己所不yù,勿施于人,还是在下亲自前去为是。”这番言语另有弦外之音,但含义十分隐晦,只盼亲军众人有所领会。

当下吩咐群豪按兵不动,休养生息。众女子中梅若雪轻身功夫最好,而且武功剑法已有相当的造诣,若是露了形迹不必过多的分心照顾,脱身便也要容易得多,于是带上她同行。

冰蟾不但可解百毒,而且蟾砂厉害之极,既可防身亦能御敌,在芸儿的一再要求之下,林凤生便也将冰蟾随身携了。。

林凤生和梅若雪巳牌时分从俄禄城出发,一路纵马疾驰,其间除了在路边一家酒肆打尖以外未曾停歇。黄昏时分到了一条江水畔,这条江名叫礼社江,暮霭沉沉笼罩着脉脉江水,将道路从中阻断。

两人沿着江边找了半天也不见有渡口和船只,只得烧了一堆火在路边等待,有人路过便可借机询问。

夜幕渐渐降临,只听得远处响起一阵清脆的驼铃声,听上去甚是耳熟,正是马帮的大铃所发出的。。林凤生曾与妙家马帮同行过,因此对这种铃声颇为熟悉。

林凤生道:“表妹,有马帮来了,他们经常在这条路上走动,应该知道渡口所在。”

梅若雪听得喜道:“是么,这么说我们今晚能过江了。”

林凤生点了点头,起身张望着来时的路口。

不一会儿果见大批骡马鱼贯而来,铃声正是来自走在最前面的头马。每匹马的马背上都驮着沉重的货物,加之行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行动甚是缓慢。

林凤生迎上去拱手道:“请问哪位是马锅头?在下路过此地,不识道路,可否与诸位搭伙同行?”

一五十余岁的老者走上前来,拱手道:“不知这位公子要到哪里去?”看来正是这个马帮的马锅头。

林凤生道:“在下乃是要前往哀牢山一带,却找不到过江的船只。”

老者道:“我们运一批货也要经过哀牢山,出门在外谁没有个难处呢,公子不嫌弃便与我等一起走吧。”

马帮常年在外行走,讲究和气生财,因此马锅头一般脾气都很随和。林凤生大喜,和那马锅头交谈起来。

到了江畔,马帮也都停了下来,众人将货物都卸了下来,纷纷席地而坐,看来今晚是不打算过江了。

林凤生与马锅头交谈之下才知这家马帮叫做路遥马帮,取的是路遥知马力的寓意,当然也有任重道远的意味,旨在jǐng醒帮众,马锅头叫做钟南山。

钟南山吩咐众人在路边生了几个火堆,几名赶马汉子取出随身携带的锅碗烧水做饭,有的牵了骡马到江边饮水、饲喂草料。林凤生和梅若雪便在火堆旁坐下伸手烤火,钟南山忙了一阵也坐了下来。

林凤生问道:“钟前辈,今晚不过江了么?”

钟南山道:“不过了,明rì一早再过。公子有所不知,过江十里之外有座­鸡­鸣山,山上有不少匪类,因此白天过路比较稳当。”

林凤生点点头也就不说话了,心中却想:“这些老江湖果然老道,有了江水之隔,贼人便不能乘着夜sè偷袭了。”

不多时马帮做好了饭,热情的邀请两人同食,两人此前只是随意吃了些­干­粮,腹中还只半饱半饿,也就不推辞。马帮吃的都是糙米饭,几乎没有荤菜,伙食与妙家马帮那样的大帮相比颇有不及。

壹佰五九章 溜索凌波

林凤生和梅若雪虽无嫌弃之心,但毕竟吃不惯这等粗食,不禁有些难以下咽,勉强吃了一碗便各自歇了碗筷。钟南山见状脸上颇有歉意。

林凤生深知马帮一行不易,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同情,自怀中取出一锭银两交给钟南山,道是当作晚饭的饭钱。钟南山脸sè微沉,说什么也不肯收。

林凤生见他如此古道热肠,若是强行给他银钱,难免让人多心,便也只得作罢。当晚众人就在江畔围着火堆和衣而眠。

第二rì清晨众人随意吃了些早饭,马锅头钟南山便带着人马往上游行去,约莫走了里许之地,地势渐渐增高,只见前面有一间矮小的茅屋,甚是老旧,上方有炊烟升起,看来是常年有人在此居住。

钟南山便进了屋,随即传出交谈之声,叽里咕噜的,林凤生一句也听不懂,想是当地的土语。威楚民族众多,语言与汉人差异极大。不一会儿钟南山出来,说道:“弟兄们,准备过江了。”

茅屋后有一株粗大的古木,树­干­上拦腰系着一根手臂粗细的麻绳,斜斜垂向江面,通向另一边的岸上。并无船只竹筏。

原来小船竹筏吃水甚浅,无法承载大批的骡马和货物,若是分开渡运则又多耗辰光,因此正是借助两岸地势的落差,用绳子作为交通工具,当地人称之为溜索。

做溜索的麻绳都是用桐油浸泡过的,这样既可以减轻风吹rì晒所致的侵蚀,又可以减小滑动时所产生的阻碍之力。这条江水将威楚府南北分割,因此客商若要南下必须渡江,故而专门有人在此经营。

看守之人会根据磨损程度不时更换绳索,以防绳索老化发生险情。路过的马帮或是行客都需缴纳一定的过路费,算是给看守溜索之人的酬劳,利己利人、积少成多,算起来也是个不错的营生。第一时间更新

钟南山自头马的驮子中取出一大堆两头都有钩子的铁钩,一赶马汉子拿起一只铁钩将上端的钩子挂在绳子上,然后双手抓住下端的钩子,一涌身钩子便沿着绳索带着他滑向江面。只片刻间便已到了对岸,准备接应众人。

马帮众人熟练的将驮子上的货物钩在铁钩上,合力将另一头的钩子挂在麻绳上,一松手钩子便带着货物顺着麻绳滑向了对岸。道理与方才那汉子过去一般无二,只是所用的铁钩要粗大得多。

运送骡马也是一样,只是需先用牛皮制成的带状绳索从四肢腋下穿过,然后在背上打结,再用钩子勾住绳结处挂上溜索。骡马常年行走于此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并不过度惊慌,任由主人将它们挂上溜索凌空送过去。

骡马虽然天生会游水,但一般都不大情愿下水,而且若是身子**的便驮负重物赶路冷热交替是会生病的,因此也用这个法子运送过去。每过去一匹骡马就会有一个赶马汉子过去照看。

众人驾轻就熟,不一会儿便将骡马和货物尽数送了过去,而马帮众人中也只剩下钟南山一人。第一时间更新林凤生和梅若雪见此情形,不禁暗暗赞叹当地土人的智慧。

钟南山看了看地上仅剩的一只钩子,转身进了茅屋,不一会儿又双眉紧皱的出来,歉然道:“两位,真是对不住了,过溜索的钩子不够了,待我过去叫人泅水送过来。”

林凤生心念一转,道:“钟前辈,不用麻烦了,我兄妹二人自有办法过江。”

钟南山微一沉吟,道:“这可真是对不住二位了,此处往上五六里里有个渡口,不如你们去叫那里的船夫送你们过江,这大清早的泅水也不是个事啊。”

林凤生笑道:“我们没打算泅水,你先过去吧,不必管我二人。”

钟南山见两人手提宝剑,气度不凡,想来是武林中的名家子弟,听口气也不似开玩笑,因此也就不再多说。拾起地上的钩子,挂在麻绳上滑了下去。

梅若雪不明白林凤生的意思,疑惑道:“表哥,我们怎么过去啊,难道飞过去不成,我们的轻功可还没到登萍渡水的境界的啊。”

林凤生道:“我也没说要登萍渡水啊,我们用剑。你跟着我依样葫芦就是了。”说着走到麻绳下方,将宝剑横搭在绳子上方,双手分别握住剑柄和剑鞘的尾部,回头朝梅若雪一笑,双足一点已飞速向对岸滑去。

梅若雪只看得瞠目结舌,暗道:“表哥,这是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也许这便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了吧。”思绪甫毕便也如法炮制,滑过江面到了对岸。

马帮众人见两人的渡江之法都十分佩服,交口称赞两人心思灵巧、本领高强。

众人重新整理好了货物,小憩了片刻便即重新上路。

马锅头钟南山甚是健谈,与林凤生一路闲聊。林凤生问道:“钟前辈,不知贵帮这是要去往何处?”

钟南山抬头望着远方,道:“暹罗,也不到暹罗,是到景胧与暹罗交界的地方。”

林凤生点头道:“此去路程很远吧?”

钟南山道:“远着呢,一个来回至少也得三五个月。哎,公子,你们兄妹二人去哀牢山­干­什么呀,那里山高谷深贼寇盘踞,而且毒蛇猛兽极多,可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林凤生置之一笑,随口道:“去山中拜访一个人,我们之间有些过节,尊长命我们二人前去做个了结。。”

钟南山哦了一声,也就不再问了。随即又说了自己些赶马走帮几十年间的见闻和经历。

不知不觉已走出了七八里地,眼前便出现一座绵延数十里的山峦,钟南山高声道:“前面的路不太平,大伙儿小心在意了。”

众人齐声答应,纷纷从驮子中抽出了兵刃,单刀、短枪、木棍,各不相同。钟南山也从头马的驮子中抽出一对鸳鸯钺,捏在手中用衣角拭了拭刃口,又道:“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行走江湖以和为贵,能不动手便不动手,倘若对方咄咄相逼,那么咱们也不必客气。。”

类似的话众人早已不知听过多少遍了,都嬉皮笑脸的齐声叫好。

钟南山向林凤生道:“等会儿你们兄妹二人跟紧我,这里的匪首曾是名家子弟,手底下很是了得。”

林凤生心中暗暗感激,但自己和表妹俱都身怀上乘武学,也不怎么放在心上,好奇道:“敢问前辈,匪首是何门何派的弃徒?”

钟南山道:“听说此人是俄禄城青芒派周老英雄的徒弟,只因得罪了府台被逼的走投无路,无奈之下方才在此落草为寇。那也只是三四年前的事。”

林凤生并未听说过青芒派,至于周老英雄是谁自然更是无从知晓,但见钟南山提及之时面带敬意,想必应该不时浪得虚名之辈,那么所教出来的弟子想必也不会是大jiān大恶之辈,道:“此人既然出身名门,而且又是不得已才落草为寇,想必本xìng不坏,应该不是不讲江湖道义之人。”

钟南山若有所思的道:“唉,如今世道这么乱,就是再仁义也得有饭吃才行啊,既入了绿林那­干­的就是没本钱的买卖,谋财害命再平常也没有了,又有什么道义好讲。”

叹了口气又道:“好在这人从不烧杀抢掠,只是打劫过往的客商,而且只要留下买路钱绝不轻易伤人xìng命,也算十分难得了。”

林凤生听得心中多了几分敬意,问道:“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前辈可曾知晓?”

钟南山道:“知道,这人叫刘成武,外号开山刀,我曾与他交过手。”

林凤生点了点头,道:“我们若是果然遇上了他们,相机行事便了,马帮如此辛劳,又哪里有多余的钱财供奉他们。”

钟南山道:“我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时候,曾遇到过他们一次,当时我脾气火爆便与刘成武大战了一场,我二人堪堪打了个平手,都暗暗佩服对方,他便许下承诺让我安安稳稳的过往三次。我们之间虽然说不上识英雄重英雄,但他总也是仁至义尽了,我很承他这份情。”

梅若雪一改常态只是默默的听着,其间并不Сhā话,听到这里才道:“这人倒是算得一条好汉,那么咱们好言相商便了,尽量不跟他们动手。”

心中却想:“这些人的武功想必粗鄙得紧,若是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以自己和表哥的武功当者非死即伤,如此一来可就有些对不住人了。”

壹佰六零章 匪类出没

林凤生听得一向嫉恶如仇的表妹说出这番言语,心中很是喜慰,点头赞许道:“不错,这样的人物很是值得结交。”

钟南山也点了点头,接着道:“往后我又路过­鸡­鸣山两次,果然相安无事。这是第四次了,我们的约定已作不得数,我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林凤生点了点头,心中打定主意,若能兵不血刃降服这伙匪类最好,最不济也要与刘成武其人攀些交情。想明了此节目光望向梅若雪,梅若雪有所会意,嫣然一笑,朝他点了点头。

­鸡­鸣山的山脉自西北向东南绵延,一条大路从山中穿过,要往南走就必须翻过这座山,没有别的路径可走。山中藤蔓交缠、树木茂密,要想另辟路径自非易事。一行人马一路爬高,道路一直在低洼的地势中延伸,当地人称之为“夹槽子路”。两边都是高耸的山石和土堆,长满了茂密的草木,不时有飞禽走兽惊起。

如此险要的地形正是绿林贼寇惯于出没之处,众人无不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大铃中也被塞入了布条,铃声不起,只闻骡马粗重的喘息声。行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山梁上,所幸一路无事。钟南山松了口气道:“只要过了这里便安全了,前路地势平缓,不利于贼人埋伏。”

众人听得俱都欢喜,悬着的心登时放下了大半。山梁甚宽,又走了里许,眼前的道路即将折而向下,不远处的路边有块突兀的山石,直径约有数丈,一个满脸虬须的大汉坐在石头山,肩头扛着一口大刀,低着头并不看众人。

钟南山脸sè一变,低声骂道:“nǎinǎi的,空欢喜一场,还是撞上了。”说着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小心戒备。

满面堆笑的上前拱手道:“刘兄别来无恙啊,在下率敝帮弟兄再次路过宝地,还望刘兄看在往rì的情分上高抬贵手。”

那大汉闻言抬起头来,眉目间颇有几分英气,只是不修边幅看上去甚是邋遢,放眼一瞥道:“原来是你啊,托福托福。钟兄此次运的又是什么宝货啊?”此人正是­鸡­鸣山的匪首刘成武。

钟南山道:“小本生意,哪有什么好货sè,都是些邓川的盐巴,而且都是些粗盐。”

刘成武咧嘴笑道:“这可巧了,我寨中近来正好缺盐,只好对不住了。他娘的,弟兄们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将货物留下,人马过去吧。”

钟南山听得此言脸sè一变,愤然道:“没了货物我们过去又有何用,敝帮不过是混口饭吃的小帮,货物不是我们自己的,若是都给了你,叫我如何向雇主交待。”

刘成武哈哈大笑道:“有什么好交待的,你就说半道上被劫了就是了,若是果真为难便叫雇主自己来找我要。我以前一直两次三番对你网开一面,仁义已是尽到了。我在此开山立柜,总不能叫手底下的弟兄们都饿死吧。我敬你是条好汉这才一再相绕,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

马帮中有人见他拦路抢劫他人财物,口中却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心中十分不忿,叫道:“老钟大哥,和这土匪头子废什么话,我们杀过去便是。”其余人也跟着附和起哄,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钟南山摆手止住众人,向刘成武抱拳道:“刘兄弟数次手下留情,姓钟的很是感激,只是敝帮众人皆以此业糊口,若是有什么差错便是白劳苦一趟了。”说着从腰间摸出一小袋碎银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刘兄笑纳。”

刘成武瞥了一眼钱袋,冷笑道:“你们这些老油子当真是薄情寡义,我不伤你们的xìng命已是莫大的宽容了,却还来跟我讨价还价,当真是岂有此理。就这么一点银子,你当我是要饭的么!”

说着食指搭在拇指上放入口中打了个响亮的呼哨,两旁的密林中登时涌出百余名大汉来,一个个手执兵刃,神情yīn狠,口中嗷嗷直叫,将马帮团团围住。

马帮的骡马受惊,登时一阵嘶鸣躁动,马帮众人俱都脸上变sè,心中砰砰直跳,手心里都捏了一把冷汗。均想:“这么多贼人那是决计讨不了好去的了,只盼老钟大哥能说服他们的头子。”心中一怯,初时的血气之勇登时消失。

刘成武双目如电环视众人,冷冷的道:“想活命的便将货物留下,否则休怪我们兄弟辣手无情。嘿嘿,今rì我是说什么也不会手下留情的了。”

钟南山哈哈一笑,冷然道:“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那也没甚么好说的了,想要货物得拿出点儿本事来。”将手中的鸳鸯钺一挺便要上前拼斗。

林凤生上前道:“钟前辈且慢。”

钟南山扭头望着林凤生,问道:“公子,你有什么高见?”

林凤生道:“诸位都是在道上行走的好汉,当知以和为贵的道理,有话好说,且慢动手。。”

转首朝大汉抱拳道:“敢问好汉高姓大名?”他已从钟南山口中得知此人名号,明知故问乃是出于礼数。

刘成武目光在他身上转了转,摆手道:“不必问这么多,江湖上的事情与你们读书人无关。我敬你是个读书人,因此也不来为难你,留下盘缠过去吧。”

林凤生拱手道:“多谢好汉高抬贵手,那么连马帮的众位大哥也一起放过了吧。破财免灾的道理在下是知道的,我多给你些银两就是了。”

刘成武心想你一个穷书生能有多少盘缠,当真是不懂江湖规矩之至。怒道:“小子,你莫要得寸进尺。快滚,再啰嗦老子可对你不客气了。”

梅若雪见表哥受此辱骂心中有气,娇声叫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们好言相劝,你却还这般蛮横。落草为寇,光彩得很么,居然还这般神气?”

刘成武手下的一众喽啰此前并未注意到众人之中有女子,梅若雪一说话众人的目光便齐刷刷的转移到她身上,一个个双目放光,欢声叫唤,均想:抢来的女人中哪有这般美貌水灵的人儿。第一时间更新

刘成武只看了一眼,哼了一声便转过了头,除了诧异之sè再无其他。

梅若雪见一众喽啰如此无礼,心中十分恼怒,面对数百如如狼似虎的贼寇并未流露出丝毫的惧意,剑柄指着大汉道:“我劝你还是带着手下乖乖的退去吧,否则小心本姑娘让你连草寇也做不成。”

一众喽罗中有人叫道:“哟,这小妞倒教训起我们来了,有意思,够味道。你让我们做不成土匪,那叫我做什么呀?”又有人吃吃笑道:“是啊,那叫我们做什么,做你的老公么?”话音未落人群之中随即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梅若雪听他们出言不逊,心中更是大感着恼,身形一晃已抢入人群,只见手中一道寒光闪了几闪,接着便听得喽啰中有人杀猪也似的大叫。

苗条的身影连晃,梅若雪已回到当地,冷笑着道:“看你们谁还敢胡说八道!”手中长剑斜斜下垂,血水沿着剑尖一滴一滴往下落。

马帮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对方便有人着了道,不禁瞠目结舌,望着梅若雪连喝彩也忘了,人人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sè。

只见人群中一人一张阔口血­肉­模糊,血水顺着两边的嘴角线一般沥下,叫唤着伸手从嘴里抓出一把牙齿来。原来正是梅若雪以踏雪寻梅步抢近去,用剑刺入那人口中一阵翻搅,不但将他满口牙齿搅落,连同舌头也一起搅烂了。

那人痛得连眼泪也出来了,指手画脚的冲梅若雪破口大骂,只是满嘴漏风吐字不清,骂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余众人大怒,挥动手中的兵刃便要过来厮拼。

刘成武手一摆,止住手下众人,脸上惊疑不定,抱拳道:“敢问姑娘是何方高人,可否告知在下?”

梅若雪冷笑道:“高人不敢当,你也不必管我是谁,总之我们这次到威楚来便是专程前来杀你们这些贼寇的。”

刘成武呆了一呆,喃喃道:“是我看走眼了,姑娘真是好本事,嘿嘿,专程来杀贼寇的……好本事……好功夫。”随即道:“我这人最敬佩英雄好汉,姑娘如此武功,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在下便来讨教几招如何?”

壹佰六一章 盗亦有道

梅若雪鼻中轻轻哼了一声,对刘成武的吹捧之言并不领情,转首望着林凤生,意思是询问他的意下如何,目不斜视随手还剑入鞘。

林凤生点了点头,道:“既然这位好汉这般看得起你,你便上去切磋几招吧。只是出手要把握分寸,莫要伤了人家。

一众喽罗听得此言一阵喧哗,心中大是不以为然,纷纷道梅若雪不过是身法诡异,要是明刀明枪的较量绝不是大当家的对手,不出片刻必定被大当家的弄得娇喘连连。随即又是一阵轻佻yín邪的大笑。

梅若雪得表哥允可,登时来了兴致,毫不理会众喽罗的嘲笑和无礼言语,飞身上了巨石,道:“你要是打输了便放我们过去么?”

刘成武望了一众喽罗一眼,沉吟了片刻,朗声道:“好,只要姑娘胜得了我手中的开山刀,我便放你和那位公子过去。第一时间更新绝不要你们的钱财。”

梅若雪道:“我和表哥跟马帮是一起来的,你要是输了,须得将马帮也一起放过去。”

刘成武摇头道:“那可不成,请问姑娘是马帮的人么?”

梅若雪道:“不是。。”

刘成武道:“照啊,马帮的人要想过此路,自然须得他们中有人拿出本事来。正所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说完甚是得意,仰天哈哈大笑。

梅若雪呸了一口道:“这座山也不知开了几千年了,那时候只怕连你十八辈祖宗都还没出生呢。你们这些人当真无耻之极,人家走南闯北、风餐露宿的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么。你们打劫了他们的血汗钱,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刘成武听得不禁愣住了,马帮众人也不禁发出一阵唏嘘,可谓是感同身受,均感此言句句说到心坎上了。第一时间更新过了半晌,刘成武道:“姑娘此言虽然不无道理,但我等既已落草为寇,­干­的都是打劫的勾当,便也顾不得着许多了。否则叫我们这些弟兄又如何过活。”

马帮众人听得也不禁暗暗称是,这些人虽然是自己的死敌,但却也是各有各的苦衷。一众喽啰更是大声叫好。

梅若雪道:“无论如何,你们这样是不对的。不劳而获,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你们为何不像马帮的诸位大哥一样凭双手和勤劳赚取生活所需呢?”

刘成武听得后半句,黝黑的脸膛上一红,叹气道:“唉,我这也是出于无奈,谁不想堂堂正正的做人,正正经经的谋生呢。姑娘,这便动手吧。若是我输了,我便放你们过去。”

梅若雪道:“好,一言为定。你这人倒也痛快,总算是没有坏到家,动手吧。”刷的一声拔出长剑,虚劈了两下,剑尖斜斜下垂,作了个请手。

马帮众人当时见她和林凤生以剑代钩滑过溜索,便已猜到两人并非泛泛之辈,但想不到她一个女子却有这般胆识,无不感激她挺身出头,一起出言提醒她小心,语气间很是关切。第一时间更新

刘成武也抱拳道:“姑娘请!”其余同伙登时大声鼓噪起来,挥动着手中的兵刃高声呐喊助威,都道要将梅若雪抢回去做压寨夫人。

梅若雪甚是着恼,身形凌空跃起,长剑一连挽出三朵剑花,剑势飘忽刺向刘成武上三路。姿势美妙至极。马帮众人登时又大声喝起彩来,连林凤生也不禁暗自点头赞许。

刘成武神sè一凛,大刀一挥挡开了梅若雪的迎面而来长剑,未等变招梅若雪第二剑已到了胸口,连忙大刀下砸。第一时间更新哪知梅若雪这一剑是虚招,待他招式用老之际,长剑忽然右移上挑。啪的一声,刘成武只觉左手腕上一阵疼痛,已中了一剑。

梅若雪一剑得手,剑尖连颤数下,刘成武握刀的右臂的衣袖上已多了数十道口子。刘成武大惊失sè忙退了几步。

梅若雪也不进逼,仗剑望着刘成武,脸上带着冷冷的笑意。

刘成武只觉右臂凉嗖嗖的,一只衣袖裂作无数布条,山风一吹缓缓飘落在地,露出手臂上虬结的肌­肉­。转头一看手臂上并无半点伤痕,不由得更是惊骇万分。由此可见对方的剑法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出剑时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削碎衣袖而没有伤及半点皮­肉­。

再看左手腕上的痛处,只有一道宽约数寸的红痕,显然是被剑身平拍所致,又不由得暗暗感激对方手下留情。若是梅若雪上挑之时用的是剑刃而不是剑身,他一只手掌无论如何是废了。

林凤生暗暗点头,心想:“表妹年纪尚轻,剑法却已到此收放自如的境界,实在是难能可贵。第一时间更新可见梅家的家传剑法当真了得,若是他rì练成了‘梅花引’只怕连我也敌不过了。”不禁暗自为之欢欣。

只数招之间刘成武便已深为梅若雪的剑法所折服,自知远非敌手,心中暗呼惭愧。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抱拳道:“姑娘剑法通神,在下佩服之至。行走江湖讲的是一个信字,在下说话算数,你们都过去吧。”

此话一出,马帮众人欢声雷动,一众喽啰却是一片哗然。被梅若雪出手惩戒、搅落了满口牙齿之人更是愤怒难平,咿咿呀呀的冲着巨石大声叫唤。

刘成武冷然道:“阿木兄弟,我等技不如人,又怪得谁来?你难道想让我做背信弃义之人么!”

那叫阿木之人嘴上疼痛入骨,几乎张不开口来,手上比划又咿咿呀呀的大声叫嚷起来,脸上带着厚重的怒意。自然是对梅若雪心存怨恨,不愿就此善罢甘休。

梅若雪哼了一声,冷笑道:“你不就是想要报仇么,有本事便也上来指点几招吧,打什么哑谜!”

那叫阿木的汉子听得怒气更盛,手执一把弯刀便要上前拼斗,身旁几人连忙拉住劝说,只得恨恨地作罢。。此时梅若雪剑法之高已是众所周知,若再上前动手无疑是自讨苦吃,忍气吞声不失为自保的良策。说得好听一点便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此人已然吃过一次亏,一吃再吃除非是傻瓜浑人。

刘成武朗声道:“你方才口出轻浮之言冒犯了人家,这就叫做自作自受了,还有什么可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别再啰嗦了。我们回山寨。”

众人一声不出站在当地一动不动。

林凤生团团作了一揖道:“今rì之事实在是对不住众位好汉了,在下自会给大家一个说法。”话音未落人已站在巨石之上,众人根本没有看清他是怎生上去的,登时一片愕然,紧接着便听得马帮众人大声喝彩。

贼寇中有人叫道:“我们大当家已经答应放你们过去了,你这小白脸还在这臭显摆些什么啊。你就是武功再高,我们这么多兄弟未必就拾掇不下你。”其与众人也跟着大声附和。

林凤生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小白脸这个称呼听在耳中虽然极不自在,但他已经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可以说是早已习以为常了,当下抱拳道:“众位好汉在此开山立柜,却从未滥伤人命,这一点在下十分佩服。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法之下又岂容你等这般胡作非为?”

众人中又有人叫道:“你他nǎinǎi的的是谁啊,这就叫做山高皇帝远,谁能奈我何?有本事便叫官兵来灭了我们啊。”

梅若雪听得气往上冲,娇声叫道:“你道我表哥当真没这个本事么,我劝你们还是别把话说的满了,小心哪一天我们义军当真就来将你们一网打尽。”

众人听得“我们义军”这几个字登时一片哗然,交头接耳的纷纷议论起来。

刘成武听得也是神sè一凛,抱拳道:“两位是义军的英雄?”

梅若雪神态间闪过一丝冷傲,道:“不错,我们义军此次来威楚是为了什么,想必你们早已有所耳闻,不如这便散去吧,莫要叫我们亲自动手。”

众人听得她毫不避讳,惊愕更甚,纷纷jǐng觉的四处张望,唯恐已被义军的大队人马包围。看了半天不见有异,慌张神sè大为缓和,都道区区一对年轻男女又能有什么作为。

壹佰六二章 回旋余地

刘成武大手一摆,止住喧哗,道:“原来两位果然是义军的英雄,适才众兄弟多有冒犯,还望二位多多担待。”如今天南武林名门正派均已入了义军,势力之大从所未有,他自然不敢轻易得罪。

林凤生道:“如此小节不在话下,只是诸位还请听我一言。如今蒙古大军即将犯我邦国,张结巴等一众匪类又肆虐威楚,可谓是内忧外患。诸位虽然身在绿林,但取之有道不伤无辜,足见都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何不投入我义军一起抗击外敌?在此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无异于火上浇油,岂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

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本无多少侠义和血xìng可言,崇尚的不过是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快活rì子,又有谁心甘情愿的为国效忠,登时纷纷对林凤生之言嗤之以鼻。。而林凤生之所以出言规劝,不过也是为了避免多树强敌而已。

刘成武怒道:“都他妈给我闭嘴,怎可对义军的两位英雄如此无礼!”转首抱拳道:“两位别往心里去,众兄弟都是些粗人。两位的好意在下只有心领了,在下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第一时间更新今rì相见也是缘分,就不谈这些煞风景的话了。”

林凤生道:“既是如此,在下也不便强求,好汉算得是仁义之辈,只要好好约束手下中豪杰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他rì在下自有分寸。”

话音刚落只听耳畔呼的一声,一枚拳头大小的石头向自己后背袭来,忙暗提一口真气护住背心,石头击实如中败革,咄的一声跌落在地。众人又是一片哗然。紧接着呼呼之声不断,又有数枚石头相继飞来。众喽罗打劫不果,反而闹得灰头土脸,自然是难以心服,故此拾起石头偷袭。。

林凤生见这几人如此无礼,心中也不禁有些恼怒,宝剑出鞘声若龙吟,手腕连动宝剑化作一片寒光,数枚石头登时被削成细碎的颗粒,左手衣袖劲风挥出,碎石纷纷被激飞出去,全部都打在发石子的那几人身上。

碎石不下百余枚,登时将几人身前的各处­茓­道尽数封住,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刹那间凝固,一张脸登时变作青紫之sè,直挺挺的一起摔倒在地。。

众人纷纷叫道:“这小子会妖法,杨兄弟的脸变绿了……”“乖乖不得了,幸好我们扔的是石头,要是扔了一把刀上去,岂不是自嫌命长!”“这不是妖法,这小子内功当真厉害,剑法也了得,他们是被闭住了各处­茓­道。”惊呼了一阵连忙七手八脚的帮几人推拿,但苦于功力浅薄,竟是半点效用也无。

刘成武脸显骇然之sè,讷讷的道:“这……这是什么功夫,今rì当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刘某等栽得心服口服。”说完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林凤生,目光中满是敬畏之sè。

梅若雪道:“活了个该,谁叫你们偷袭暗算我表哥的,当真是不自量力。他只要小指头动一下,你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说完冲众人撇了撇嘴,哈哈大笑。

林凤生冷眼环视着众人,朗声道:“怙恶不悛不知悔改者,便是这个下场。”

众人纷纷叫道:“大当家的,你就忍心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兄弟被两个rǔ臭未­干­的狗男女欺辱么,这叫我们虎阳寨以后面子往哪搁?”“是啊,往rì的兄弟义气何在?这真是欺人太甚,我们大伙跟他们拼了。”……纷纷挥动兵刃朝巨石扑来。

马帮众人各自挥动兵刃迎了上去,两帮人登时乒乒乓乓的斗作一团。一众喽啰三七分开,三成围攻马帮众人,其余的便蜂拥向林凤生和梅若雪扑来。刘成武连声喝止,但众人哪里肯听,发了疯似的跃上巨石来。

梅若雪手中长剑连刺,登时将最先跃上来的几人刺伤。她向来嫉恶若仇,恼恨这些人不知好歹,出手十分狠辣,几人尽皆重伤。不是瘸腿便是断臂,血如泉涌,哀嚎连声。

林凤生忙道:“表妹,不可下此重手!”俗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若是这些人当真情急拼命,自己和表妹脱身容易,马帮众人可就要遭殃了。

梅若雪口中答应,手上不停又连伤了几人,此次只是伤了几人的手足,伤口甚浅并未伤及筋骨。第一时间更新

刘成武双手连抓,将几名喽啰的兵刃夺了下来,双臂张开拦在巨石前,高声叫道:“众兄弟不得无礼,这两位义军中的英雄并无恶意,我等怎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快快住手”!

众人慢慢退开,兀自指手画脚的大骂。与马帮众人打斗的也极不情愿的退开。马帮中已有人受伤。双方戟指对骂。

刘成武抱拳道:“实在是冒犯两位了。咱们今rì就此别过,你们这便请便吧。”

林凤生抱拳还礼,道:“如此多谢好汉了,山高水长,后会有期。。”飞身跃下巨石,向钟南山道:“钟前辈,这便吩咐帮中的弟兄上路吧。”

钟南山连声答应,心中不由得暗呼侥幸,今rì若非义军中的两位侠士仗义相助,那么就不是伤几个人的事情了。吩咐众人将打斗中散落的货物重行装好,依次抬上了马背,大铃叮咚响起,一行人马缓缓向前。

一众喽啰看着马帮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从眼前走了过去,无不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在一旁吹胡子瞪眼。

林凤生和梅若雪并未即刻跟上去,目送着马帮的最后一匹马隐没在山梁的坡头处。钟南山为众人殿后,走在最末,回头叫道:“公子、小姐,二位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林凤生道:“众位先行一步,我和表妹随后就到。”

钟南山见两人年纪虽轻,却是各自身怀绝技,当不会有险情发生,也就不再多言,吩咐众人放慢脚步,继续赶着骡马向前。这样即便林梅二人有所耽搁也尽可赶得上。

林凤生向大汉道:“好汉高义,在下感激不尽,只是方才的言语还望三思,毕竟杀人越货为王法所不容,终究是逃脱不了法理的。”

刘成武道:“多谢英雄好意,姓刘的铭记在心。如不嫌弃,请二位到山寨中一叙如何?”说着作揖相请,言行间很是诚恳。

林凤生道:“我兄妹二人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改rì再来叨扰。”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叠面额百两的银票,递过去道:“这是在下的一点小小心意,请兄台和众位好汉笑纳。”

银票足有上千两之多,虽然无法让刘成武等人长久维持,从此杜绝打家劫舍的勾当,却可得保这条道上一时的安宁,因此丝毫也不吝啬,更未露出半点犹豫之意。

刘成武和众人见他如此慷慨,不禁都愣住了,推辞道:“这怎好意思,两位大人大量不与我等计较已是感激不尽,怎可再要你们的银两。万万不可如此。”

林凤生道:“兄台仗义留情,在下已从钟前辈口中有所耳闻,心中甚是敬佩。这些银两你且收下,买些种子牲畜,让众兄弟好好经营自食其力,不可再­干­旧rì勾当。”

刘成武连声答应却不接银票。梅若雪道:“你这人怎的这般婆婆妈妈的,表哥给你你就收下,若是不停奉劝,他rì义军路过顺手灭了你的山寨可别怪我们不念人情。”

刘成武陪笑道:“岂敢岂敢,我等自当改过自行,绝不敢再为难路人。只是这些银两却是万万不能收。”

林凤生道:“山寨这么多弟兄总是要吃喝的,兄台不必客气,收下吧。”说着将银票硬塞在大汉手中。

飞身下了巨石,出手如风解了几名喽啰的­茓­道,说道:“表妹,我们这便走吧。”向众人团团一揖,朗声道:“诸位,咱们就此别过。”

壹佰六三章 化敌为友

众人啸聚山林,最是敬重仗义豪爽的英雄好汉,初时不过是畏惧两人武功高强以及义军势大,如今见林凤生出手阔绰豪气­干­云,方才真正的拜服,心中对林凤生和梅若雪敌意尽消,纷纷抱拳还礼,更有不少人出言留客。

大汉连忙抱拳道:“两位请留步,两位的云天高义,在下无以为报。还请到寨中稍作盘桓,让在下和众兄弟略尽地主之谊。”

所见所闻刘成武皆非jiān恶之辈,即便是入了绿林,也是恪守善良本真,林凤生心下颇为赞赏,加之此前便已有结纳之意,是以也就不多做推辞,抱拳道:“如此叨扰了。第一时间更新”

刘成武听得大喜,连声道请,一众喽罗簇拥着三人向山寨所在之处行去。路上林凤生又拿出一些银两抚恤伤残之人。众人过的原本就是刀口上舔血的rì子,生死向来看得甚淡,加之又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对林梅二人怨恨也就消了。

众人在林中的小路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地势渐渐爬高,一座山峰冲天而起,姓刘的大汉道:“山上便是我等的栖身之地,两位还得再辛苦一番。”

林凤生一路观察地势,不禁暗暗赞叹山寨选址得当,地势险要。山寨在半山腰上,居高临下,视野十分开阔,山下若有什么动静皆可一目了然。上山仍是夹槽子路,处于被山洪冲刷出的凹槽之中,十分便于防守,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留守山寨的众人远远见大当家带着兄弟们回来,欢天喜地的迎上来,准备搬运劫获的财物。当得知此行一无所获,不禁都露出失望之sè。看来正是因为刘成武的仁慈之念,已然很久没有捞到油水了。

刘成武笑骂道:“脓包东西,瞧你们这点出息!”拿了林凤生所赠的银票叫人前去市镇购买粮食,还刻意吩咐多买些盐巴,可见山寨中果然已经缺盐了。。然后又叫了几名猎手到山中捕猎。

山寨中房屋都是依山壁而建,由于缺少砖瓦,都是木头为墙茅草为顶,虽然颇为简陋,但建筑规模不小,自是另有一番气势。

刘成武引着林凤生和梅若雪径自到了正中的一间大茅屋,屋中并无分隔,乃是一座宽敞的大厅,两边各排着一排做工粗糙的座椅,上面铺着各类兽皮,正中有一张粗木做成的案几,案几后的椅子上蒙着虎皮。此处想必就是山寨中大小头目的议事厅。第一时间更新

刘成武请林凤生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了,梅若雪则坐了第二张,其余人依次坐在椅子上,那被梅若雪搅落了满口牙齿的阿木也在其中,坐在左首的最后一张椅子上。

刘成武高声叫道:“来人啊,将我珍藏的好酒拿上来,我要与两位义军的英雄好好喝一场!”

不一会儿两名大汉一人抱了一坛酒进来,放在中间的案几上,又有几名­妇­女抱进来几摞大海碗,坐在梅若雪身旁的一名老者起身为众人倒酒,对两人甚是恭敬。。

刘成武道:“来,众兄弟一起敬两位义军的英雄一碗!”当先举起了酒碗。

众人纷纷起身举碗相敬。林凤生和梅若雪也起身,众人一起仰头喝­干­。见两人一饮而尽甚是豪爽,纷纷竖起了我大拇指,夸赞两人酒量了得。

刘成武道:“两位从此以后便是我虎阳寨的朋友,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林凤生和梅若雪如实报了姓名,连义军盟主身份也毫不隐瞒。众人听得更是惊愕,纷纷出言恭维。

刘成武道:“诸位弟兄今后务须对义军上下客客气气的,大家都是朋友,不可让盟主为难。第一时间更新”众人齐声称是。

兵匪双方竟然能够化敌为友,林凤生此前从未想过,但这无疑是一件大好事,心中十分快慰。一手提起酒坛,一手端着海碗,依次敬了一轮酒。众人见他喝了这么多酒兀自面不改sè,更是敬佩万分。

喝了一阵,几名汉子送上烤野味来,众人又大嚼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大部分人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纷纷告辞散去。

厅中便只剩下林凤生、梅若雪和刘成武三人,林凤生问道:“刘大当家的,不知你与哀牢山的张结巴是否互识?”

刘成武自然知道义军此来针对的主要是张结巴一伙,只道林凤生以为他与他们有勾结,忙撇清道:“我姓刘的对天发誓,我虎阳寨与张结巴毫无瓜葛,请盟主明鉴。”

林凤生笑道:“大当家误会了,我只不过想了解一些其人的情况,并无恶意。”

刘成武登时释怀,道:“盟主有什么话尽管问,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凤生道:“如此多谢。请问张结巴一众贼寇共有多少人众,山寨设在何处?”

刘成武侧着头沉思了片刻,道:“现下许多山寨都投靠了张结巴,算起来应当不下数万人。听说山寨是在哀牢山百草岭,地势十分隐秘,在下也没有去过。”

林凤生点了点头道:“不知张结巴可曾邀请过当家的入伙?”

刘成武道:“张结巴不止一回派人来过虎阳寨,威逼利诱什么手段都用尽了,在下不愿与他同流合污,是以一直没有答应。他们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在下自问不是与他们一路人。。”

林凤生抱拳道:“大当家的独善其身,在下十分敬重。听说你此前受到府台的逼迫,方才不得已而入了绿林,不知此人可是姓李,字上宝下华?”

刘成武听得李宝华三字心头一震,满脸愤然的道:“正是,就是此人害得我落到了今天这般田地。”右拳一握重重的顿在案几上。

林凤生道:“你们之间的详细过节是否方便说与在下知道?”

刘成武咧嘴一笑道:“盟主垂询,在下岂敢隐瞒,况且我与此人的恩怨俄禄城许多人都知道。第一时间更新”

端起酒碗喝了一口,伸手请林凤生也喝,接着道:“那是三年前,这狗官有个弟弟叫李宝富,这厮比他哥哥更加不是东西……”

正在此时外面隐隐传来呐喊声,一个小喽啰神sè慌张的进来道:“报大当家的,哀牢山的那些贼人又来罗唣了。”

刘成武听得霍的起身,问道:“他们来­干­什么,我不是已将话跟他们说明白了么,来人是谁,叫他们快滚!”

那小喽啰道:“是张结巴的堂弟张兆奎,他说有事求见你。几位当家的说你正在会见贵客,不便相见,他们便发了狠,强行攻上山来了。”

刘成武拍案怒道:“他妈的,这也欺人太甚了!盟主和梅姑娘在此稍待,待我出去瞧瞧。”

林凤生道:“在下有个请求,请大当家的务必相帮。”

刘成武道:“盟主有什么吩咐,姓刘的一定照办。”

林凤生便向刘成武低语了一番,刘成武连连点头,当即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梅如雪好奇道:“表哥,你跟他说了些什么啊?”

林凤生笑道:“到时你自会知晓,此事对我们大大的有利。”心怀大畅,自顾自的倒酒喝。

梅如雪白了他一眼,笑道:“猪鼻子Сhā葱,你老是爱这样。”说着也坐了下来,与林凤生对饮了起来。

刘成武手提大刀,由一群小喽啰簇拥着飞步赶到山下。只见对方来的人数颇多,正与寨中的弟兄混战。大喝道:“住手!”

虎阳寨众人听得大当家喝止,纷纷退了回来。对方一个三十余岁的丑陋汉子挥了挥手,也向后退了丈许。

刘成武冷眼打量着丑陋汉子,怒道:“张兆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着人来老子的地盘上撒野!”

这丑陋汉子正是哀牢山匪首张结巴的堂弟张兆奎,嘿嘿笑道:“刘大哥切莫生气,小弟奉了家兄之命前来与你商议大事,你手下的弟兄们不让上山,言语失和这才动上了手。”说着连连陪笑。

刘成武转眼看了看几名受伤的寨中弟兄,挥手叫人送回山寨包扎,怒从心上起,叫道:“妈的,张兆奎,你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罢,这里可不是你们哀牢山。有种的便来跟老子比划比划!”大刀一挺,往当中一站。

壹佰六四章 所为何事

此时虎阳寨众人齐聚山脚,连做饭的火工也都拿着锅铲大勺下来助威,足足有六七百人之众。张兆奎神sè一凛,拱手道:“岂敢岂敢,小弟这次前来的确是有大事相商。有道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望刘大哥多包涵。”

虎阳寨众人纷纷叫道:“他nǎinǎi的,岂有此理,你们打伤了我们这么多弟兄,便想这么一句话带过么”“要是不敢跟我们大当家的放对,便跪下磕三个响头,此事便算过去了。”

刘成武摆手止住众人,道:“我虎阳寨跟你们没什么好商量的,这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一上来便打伤我的弟兄,半点诚意也没有,还商量个求子啊。”说完转身yù走。

哀牢山众喽啰听得刘成武所言纷纷出言讥讽,都道刘成武自命不凡假装清高。

张兆奎冷声道:“刘大当家,我劝你还是不要这般不识抬举的好。我大哥要是想踏平你虎阳寨可谓是轻而易举。”说完嘿嘿冷笑。

刘成武大怒,喝道:“来啊,老子先将你们这些王八羔子踏扁了!”猛然转过身来手中大刀一抡,当头便想张兆奎劈去。

张兆奎早已有所防备,手中使的是一对双刀,平举上迎将刘成武的大刀架住,冷笑道:“刘大当家还是这般心高气傲,今rì便叫你输得心服口服!”

展开地堂刀法疾攻刘成武下盘,出手迅疾刀法狠辣。刘成武的腾挪功夫也很是了得,避让从容不迫,只是张兆奎攻势极猛,已然腾不出手来反击,连连倒退。

虎阳寨众人在旁呐喊助威,不时恶言向对方挑衅,意图激怒对方来个一拥而上。对方人数虽少却个个身手了得,己方人数上占了优势,便可弥补武艺上的不足。

斗了片刻张兆奎刀法忽变,双刀有攻有守,配合得甚是严密。刘成武已然有些顾此失彼,情势颇为狼狈。

只见一个人影横空穿入,叮叮两声,张兆奎的双刀登时脱手。心头大骇连忙着地打滚,远远逃开。正是梅若雪受林凤生授意前来相助,出手格飞了张兆奎的双刀。

张兆奎惊魂未定,打量着梅若雪道:“你是谁,剑法忒也了得!”

梅若雪慢条斯理的将剑还入鞘中,笑道:“我是玉龙剑派的,和刘大当家是好朋友。。”

刘成武忙道:“是是是,这位姑娘便是我虎阳寨的贵客。方才多谢姑娘相助了。”说着向梅若雪弯腰作揖。

梅若雪笑道:“刘大当家的客气了,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咱们还有大事要谈,就不必理会这些人。”说着转身便走。

张兆奎素闻玉龙剑派武功以剑法见长,眼见梅若雪剑法如此了得,心中已然信了七八分,巴结之心油然而生,抱拳道:“原来是玉龙剑派的高手,失敬失敬。”

梅若雪故作傲慢道:“好说好说,不知诸位是什么人,来虎阳寨所为何事?”

张兆奎目光闪烁,迟疑了片刻道:“在下有大事与刘大当家的商议,此处非说话之地,不如咱们到山寨中详叙如何?”

梅若雪转首向刘成武道:“刘大当家的意下如何?”

刘成武道:“全凭姑娘的意思,姑娘若是爱清静,在下立马将他们赶出­鸡­鸣山。”

梅若雪道:“看样子此人果然有急事,不妨让他们上去吧,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张兆奎听得喜形于sè,拱手道:“多谢多谢,此事十分重大,我们须当好好商议一番。”

众人回入议事大厅,刘成武又将林凤生作了介绍,也称是玉龙剑派的,是梅若雪的师兄。林凤生从未跟玉龙剑派打过交道,唯一在鹤川见过一人便是孟chūn早,便称自己名叫孟chūn早。

众人相互道了些客套之言,便分宾主坐下。刘成武道:“张兆奎,这两位乃是我虎阳寨的贵客,也都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便直说了罢。”

张兆奎早已听闻玉龙剑派归附了吐蕃,吐蕃武人实则是蒙古南侵的先锋,同样都是跟朝廷和天南武林正道人士为敌,顾虑消除了大半,说道:“朝廷派了大军要来与我等绿林中人为难,此事刘兄可曾有所耳闻?”

刘成武道:“此事算不得什么秘密,我自然早已知闻。听说来的都是武林人士,此时只怕就要到达威楚了。”

张兆奎道:“不错,义军盟主前几rì已经到了威楚,是我寨中兄弟亲眼所见。大队人马也已于前rì到达,只怕很快便要发难了。”

林凤生见他们对义军的行程了若指掌,不由得暗暗惊异,故作惊愕道:“是么,怎的如此神速,敢问消息是否属实?”

张兆奎道:“千真万确,我们的探子打听得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哈哈大笑道:“也不知是哪路好汉帮了我们一个大忙,听说义军的粮饷在清风岭一带被劫了,义军的盟主束手无策,这才按兵不动。这倒是给我们联络各路绿林豪杰争取了不少时间啊。”

刘成武早已猜到他言语中的含义,故作不解道:“你可不要高兴得太早,朝廷难道不会再派粮饷么?”

张兆奎笑道:“朝廷就算另派粮饷来那也是十余rì以后了,只怕到那时义军的那些所谓的英雄好汉早已饿扁了。刘兄,小弟这次来就是为了邀约你们虎阳寨与我等联手的,正所谓众志成城,只要我们联合所有的绿林好汉,那就不怕他们来攻。。”

刘成武道:“你们还是去找别的山寨吧,我们虎阳寨可不趟这趟浑水。”

张兆奎嘿的一声道:“刘兄,你糊涂啊,说句不好听的,你虎阳寨也是绿林盗匪,此事如何能置身事外?”

林凤生拍手道:“这位兄台所言极是,义军此来绝非单只针对哀牢山张大当家一伙,只怕到时候大伙儿都要遭殃。刘兄,这位兄台的建议你不妨考虑考虑。”

顿了顿又道:“不瞒诸位说,在下和师妹此来正是奉了吐蕃第一高手萨迦先生的差遣,前来联络威楚的众绿林豪杰揭竿而起的。劫走义军的粮饷正是我等送给诸位的见面礼的。”方才张兆奎说起粮饷被劫之事,似乎并不知情,那么劫走粮饷的绝非哀牢山的匪寇,因此才敢这般信口开河。

张兆奎听得半信半疑的道:“义军的粮饷被劫当真是两位所为?”

林凤生道:“正是,如今蒙古大军即将到来,我等正是前来联络诸位好汉共谋大事的,到时里应外合,大理国的江山唾手可得。为表诚意,我等便劫走了义军的粮饷,以解众位的燃眉之急。”

梅若雪听得表哥这般信口开河,忍不住暗暗好笑。

张兆奎听得大喜,起身抱拳道:“二位侠士真是大仁大义,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大恩不言谢,请受在下一拜。”说着躬身要拜。

林凤生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也不过是忠人之事而已。义军势大,此事着实棘手得很。倘若诸位不幸不敌,那么咱们的大业便失了强助,唉。”说着叹了口气,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张兆奎摆手道:“孟大侠太过多虑了,义军没了粮饷便如断了命脉,是支持不了多少时间的。他们按兵不动,便是因为还没有想出妥善的对策,因此我们便有充裕的时间联络各个山头的好汉。”

刘成武道:“说的也有道理,不知张大当家是什么意思?”

张结巴曾数次邀约虎阳寨入伙,但都被刘成武回绝了,这闭门羹早就吃的腻了,见刘成武口气松动,入伙之事大有商量的余地,登时喜出望外,道:“我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大伙儿一起啸聚哀牢山,给义军来个严防死守。若是大伙儿各自为战,便难免被各个击破。若是拧成一股绳,义军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我们。”

刘成武皱眉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知道了,你们且回去吧,我再跟手底下的弟兄们商议商议。”

张兆奎急道:“这还有什么好商议的,事不宜迟,刘兄你得赶紧给我答复。”

刘成武故作为难之态,默然不语。

壹佰六五章 顺水推舟

林凤生见时机成熟,忙道:“刘兄,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以虎阳寨一己之力实是不足以与义军抗衡,先度过了这个难关再说。哀牢山的诸位好汉也是一番好意,你就答应了吧。”

梅若雪道:“正是,刘大哥,反正也没什么害处,你不妨就此答应了。”

张兆奎听两位玉龙剑派的侠士帮忙劝说,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暗喜,也连声附和。

刘成武拍案道:“好,既然两位尊客都这么说了,那姓刘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兄弟,具体事宜如何部署?”

张兆奎喜道:“刘兄果然识时务,我大哥的意思是请刘兄即刻随小弟前往哀牢山,由他亲自和你商议大计。”

刘成武面露难sè道:“这恐怕不行,玉龙剑派的两位贵客大驾光临我虎阳寨,岂可怠慢了,我身为一寨之主实在是走不开啊。”

林凤生心中暗喜,道:“无妨无妨,事关重大,刘兄尽管自便。我师兄妹二人也要走了。”

张兆奎见方才梅若雪出手助刘成武剑法高明,而刘成武又对两人言听计从,心中颇有巴结之意更甚,心想:“玉龙剑派有吐蕃和蒙古做靠山,势力不容小觑,若是能结交到这两人,那可当真是大功一件。”

当下拱手笑道:“我们大哥最是喜欢结交江湖上的朋友,二位如不嫌弃,便也同往哀牢山一叙如何?”

林凤生道:“我和师妹此行的使命乃是要结交威楚的绿林好汉,如今还只拜访了刘大哥一家,还需前往别的山寨拜访。张兄的好意在下只能心领了。”

张兆奎道:“这就更好了,绿林豪杰之中当属我哀牢山一支声势最盛,其他的山头大多已经归附我们,两位只要说服了我大哥,那此行的目的便算是达成了。”

梅若雪道:“是啊,师兄,我听说威楚一带就属哀牢山绿林好汉最多,不如我们去瞧瞧。”

张兆奎道:“不错不错,姑娘真是好见识,两位就不要推辞了。两位若是肯屈尊驾临,大哥一定欢喜得紧。”

林凤生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张兄如此好客,那么在下就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在下另有要事在身,唯有派师妹前往与令兄长相谈了。”

张兆奎道:“也好,二位若是同时驾临自然最好,若是孟大侠实在不便前往,那在下也不便勉强。。”

原来这正是林凤生定下的yù擒故纵的计策。他在来时的路上听得那姓刘的瘦子和姓赖的大汉交谈,得知张结巴一伙匪寇的山寨十分隐秘,而且地势险要机关重重,若是无人指引万难进入,因此若要得知里面的情况便只有想方设法混入其中。

而外人要想混入其中自是千难万难,正在他苦思计策之时,张兆奎又一次来邀约刘成武入伙,于是便吩咐刘成武将计就计,配合自己演一出戏,先假意不允动起手来,然后叫梅若雪冒充玉龙剑派的人出手显示武功。

玉龙剑派已然归附了吐蕃,那么要说他们受了吐蕃人的指派,前来网罗威楚一带的绿林豪杰起事便也顺理成章。而说粮饷失窃之事正是自己所为,既无据可考,又能令哀牢山匪寇感恩戴德,对方一旦生出巴结讨好之心,自己便可顺势混入哀牢山。

只是他曾与那姓刘的瘦子照过面,若是亲身前往难免被其识破身份,当时那人虽然也曾见过梅若雪,但梅若雪脸上受伤蒙着黑纱,因此他便没有见过梅若雪的容貌,加之有刘成武随行,当可无甚凶险。。

故此自己借故推脱,让梅若雪一个人与他们同去,然后自己再暗中跟随,若是其间有什么变故,也可暗中保护。

张兆奎大喜过望,众人又闲谈了片刻,吃了些酒­肉­,便即启程前往哀牢山。来到山下的岔路,林凤生便说自己有事要到威楚府,便走了回头路,梅若雪则跟着张兆奎和刘成武一行继续向前。

林凤生往回走了约莫一里多地,便掉头跟了上去,远远跟在众人身后。。

­鸡­鸣山离哀牢山并不远,行了一rì哀牢山起伏绵亘的山脉已遥遥在望。但张结巴等一众匪寇盘踞的百草岭位于山脉南端,尚有数rì路程。当rì众人在一个名叫勐谷的小镇上歇了,林凤生等他们投了客店,便也在对面的一家客店投栈。

往后两rì林凤生不即不离的跟在众人后面,张兆奎等人对梅若雪俯首帖耳甚是恭敬。不但丝毫不起疑心,而且十分看重,林凤生也就更加放心了。

此时已进入山路,沿途并无市镇,只是偶尔会遇到个别人烟稀少的村落。张兆奎等人肆意的在农家抢掠食物,行径十分凶蛮,好在并未伤及人命。

林凤生在暗中看见直皱眉,但却又不便出面阻止,只得等众人走后给一些银两予以补偿。

又行了一rì,随处可见倒塌的房屋,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自是张结巴一伙匪寇所为。林凤生暗暗切齿,严惩罪魁祸首之心更坚。此处离百草岭已近,乡民都差不多逃往外地了,只留下一些孤苦的老弱病残之属。

中午时分到了一个人烟较为稠密的市镇,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小商小贩沿街叫卖,还算是颇有几分生气,比起一路上所见的凄惨景象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此处地广人稀,土产货物无法rìrì买卖交换,因此隔三差五才会开市,约定俗成,当地人称之为“街子天”。今rì正逢当地的街子天。

林凤生到达之时梅若雪和张兆奎一行已过去半个多时辰,心想匪寇对表妹如此敬重,当不致发生什么险情,也就没有过分紧跟。便在街边的一个面摊坐下,要了一碗打卤面便吃。

对面是一个棺材铺,不时有人抬出崭新的棺木来,生意可谓是十分兴隆。但好端端的又有谁会来买棺木,自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老板就满面chūn风,顾客便悲哀凄惨。林凤生看在眼中心cháo起伏甚是难受,不禁摇头叹了口气。

经营面摊的是个­干­瘦的中年­妇­女,见状压低了声音问道:“小相公是外地来的吧?”

林凤生点了点头,默然不语,低头吃面。

­妇­人也叹了口气道:“这天灾**的,赚死人的钱可比赚活人的钱容易多了。小相公是要到南方去么?”

林凤生道:“是啊,也不知前路会不会遇到歹人?”

­妇­人道:“世道这么乱,你们读书人还是不要出来走动的好。从这里到南方必须要翻过哀牢山,那里是土匪的老窝,山中又没有别的路可走,小相公还是别去冒险的好。”

林凤生心中感激,点头道:“这里好像很少闹匪的样子,是有人在庇护着么?”

­妇­人道:“有人庇护着倒好了……”目光四处看了看,低声道:“这里很多店铺都跟哀牢山那些土匪有瓜葛,喏,对面那家棺材铺便是土匪头子张结巴的一个亲戚开的,他们烧杀抢掠一番过后,棺材铺不知又要卖出去多少棺材,唉,他们又怎会抢自己人……”说到这里突然住口。

只见一个坦胸露rǔ的大汉过来,高声道:“喂,卖面的,要两碗面,多加些戴帽,快点!”云南一带通常会在面食之上加一些烹调好的­肉­食调料,多为牛羊­肉­、猪­肉­、­鸡­­肉­几种,被形象的俗称为戴帽。

­妇­人战战兢兢地连声称是,慌忙下面,那大汉恶狠狠地不住催促。林凤生见此人如此蛮横,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大汉骂道:“小兔崽子,看什么看,不服便过来练练!”

林凤生毫无惧sè,哼了一声径自吃面,不再看那大汉一眼。恼怒之下有心出手惩戒,但又怕自己离开后这些凶蛮之人迁怒­妇­人,便只得作罢。

那大汉甚是恼怒,作势要打。­妇­人忙道:“大爷,您的面好了。这是贱­妇­的侄子,是个读书人,大爷大人有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大汉意犹未平的道:“这小子欠管教,忒也目中无人,你要好好管教管教。”口中嘟哝一手端起一碗面,走过街道径自进了对面的棺材铺。

壹佰六六章 恶狗拦路

林凤生吃完面起身作揖道:“方才多谢大娘为小生解围了。”

­妇­人道:“小相公不必客气,这些恶贼向来都是这般蛮不讲理的,别往心里去。”

林凤生见­妇­人心地善良,方才那大汉又吃白食,因此便多付了些银两给她。待­妇­人在钱箱中找换出碎银铜子,林凤生早已飘然而去。

出了市镇一路上遇到不少前来赶集的乡农,俱都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的抱着家禽,有的背着少量的糙米,也有草席、兽皮、蔬菜、用土罐盛着的浑酒,自是要拿到市镇上贩卖后糊口的。

林凤生见他们可怜,便买了一张草席、一只­鸡­、一坛酒,兽皮也买了一张,糙米和蔬菜则没有买,自己没有锅无法煮来吃。。他出手阔绰,这些东西无疑都卖了好价钱,卖米和菜的几名农人不免有些失落。便又每人给了几钱碎银。

如此好事又岂是轻易能遇见的,一众乡农无不感激涕零,都道今rì是遇见活菩萨了。东西颇多携带不便,一个­妇­人将一只破旧的竹篮给了他。

他一手抱着­鸡­,一手提着竹篮,沿着荒芜的山路接着往前走,这副模样倒像是赶集归来的富家子弟。只是附近的富家子弟是不会出来抛头露面的,但凡富贵的人家大都已迁往外地了,留下的断然也不敢在匪寇环伺之下招摇过市。

走了差不多两三里路,见路边有个形貌猥琐的赤膊汉子在吆喝叫卖,面前摆放着一堆由灯芯草编制的草帽。此时正值午后天气甚为炎热,林凤生已然有些额头见汗,便驻足问道:“请问这帽子如何卖法?”

汉子一双鼠眼打量了他几眼,伸出一只手掌,嘿嘿笑道:“这个数一顶。”

林凤生道:“五钱银子?”

青年道:“五两!”

此时又有几个赶集的农人经过,见了那买草帽的汉子都是面露惊慌之sè,低着头快步而过。。

林凤生道:“一顶草帽便要五两银子,未免也太贵了,便宜点儿吧。”说着蹲下身来随手翻看,挑选草帽。

那大汉道:“不成,就五两!”

林凤生心道:“一顶草帽哪里值得五两银子,这人未免也太贪心了,你倒不如去抢。”放下草帽道:“那么我不要了,太贵,我只是个贫寒的读书人,买不起这般金贵的帽子。第一时间更新”说完转身yù走。

心想此人多半是个地痞无赖,一顶草帽便索五两银子,可谓是贪心不足。若是贫苦之人他自会慷慨解囊,但有道是人穷志短,若是贫苦之人反而不会如此蛮狠贪心了。

那汉子抢上两步,双臂大张拦住道路,嘿嘿笑道:“你摸都摸过了,怎能说不买就不买,快快拿银子来,否则别想从这里走过去。”

林凤生见此人言行间带着一股彪悍之气,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看此人的打扮却又与那些贫苦农人无异,一时间猜不透哪里不对,愤然道:“摸过的东西便要买下,世间哪有这般道理。。这条路又不是你家的,我爱过去便过去。”

汉子脸现怒sè,yīn笑道:“你既没有钱买,又­干­么摸来摸去的。你要过去也无不可,但不能走过去,须得像狗一样爬过去。”

林凤生见他如此无礼,登时气往上冲,怒道:“你这人怎的如此蛮不讲理,识相的便快快让开!”

汉子啧啧称奇,轻蔑的笑道:“哎呦喂,你个小兔爷还敢冲着老子发狠,嘿嘿,这就叫做强盗遇着贼爷爷了。”说着忽的伸手扼向林凤生的咽喉。

林凤生一见他出手便知是个练过些许粗浅武艺之人,心想若是今rì不叫我遇上,不知你还要仗着有些武功欺辱多少人,非得好好教训一番不可。

身形一侧避开了汉子的一抓之势,那汉子扑了个空登时向前跌出两步,怒道:“他nǎinǎi的,瞧不出你这小兔爷身手倒灵便,居然敢捉弄老子……”

林凤生左半身一挺,便将抱在左手的­鸡­往汉子脸上凑去。。那汉子口中怒骂,阔口一开一合登时咬了一嘴­鸡­毛,声音登时哑了。那只­鸡­被生生拔下一撮毛来,痛得嘎吆嘎吆乱叫。

此时忽闻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阵哄笑,原来方才过去的几名农人并未走远,站在路边伸着脖子观看。

那汉子噗地吐出满嘴的­鸡­毛,怒吼道:“臭小子,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呼的一拳向林凤生当胸击去。

林凤生暗运真气不避不让,生生受了汉子一拳,正中胸口。只听喀喇一声,那汉子失声惨呼,右臂臂弯处骨骼折断,断骨刺破皮­肉­戳了出来,登时鲜血淋漓。第一时间更新

一旁围观的几名乡农低声喝起彩来,声音虽低却充满快意。也有几个胆大的,拾起路心的小石子冲那汉子掷去,颇有些痛打落水狗的意味。

那汉子痛得眼泪也下来了,冲着乡农龇牙咧嘴作势yù扑,一众乡农退了几步却不逃走,呸的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朝着林凤生恶狠狠的道:“有种的你给老子等着,等着啊……别跑,老子非把你剁成十七八块不可!”捧着断臂处,踉踉跄跄的朝前面的山路奔去。

几名乡农方才受到恐吓并不惧怕,此时见那汉子落荒而去反而惊骇之sè大盛,登时纷纷转身便走,口道:“快走快走,要是那些畜牲狂xìng大发可不得了。第一时间更新

林凤生心中奇怪,问道:“请问诸位乡亲,此人是什么人?”

一名农人道:“小相公快走吧,这人是土匪装扮的探子,专门在这里监视过往的客商的。他定是去给同伙报信去了,再不走就要遭殃了。”说着连连挥手,众人一起快步走了。

林凤生听得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此人如此凶蛮,原来竟是匪寇的探子。他乔装打扮在此监视有没有财物丰足的的客商经过,然后报知张结巴,从而拦路抢劫谋财害命。

当下虽不惧贼寇前来报复,却不愿过早的露了形迹,于是加快脚步向前疾走。走了约莫五六里地,果见百余名手持兵刃的匪寇气势汹汹的奔来,林凤生不等众人看见自己便飞身上了路边的一株大树。

只见那卖草帽的汉子断臂已然包扎好,口中大呼小叫的道:“那小子便在前面,一刀杀了他太便宜了,我们将他捉住拖回去喂狼!”大树枝繁叶茂将林凤生隐藏得严严实实,一众匪寇浑然不知,吆喝着径自从下面奔了过去。

林凤生待他们走远方才跃下来重新上路。

傍晚时分到了一个破败的村庄,偌大的一个村庄已然成为废墟,只有一两处破屋上方有炊烟升起。

林凤生行了一天的路早已是饥肠辘辘,心想村庄这般荒凉,断然是没地方买饭吃的了,好在路上买了一只­鸡­,可以做烤­鸡­或是叫花­鸡­吃。叫花­鸡­的做法曾听丐帮执法长老莫衷是说过,虽然尚未得尝,但据说味道鲜美无比。

当下在村口捡了些­干­柴,走到一堵背风的破墙后,见墙根处散落着厚厚的­干­茅草,正好可以用来引火,心中大喜,一摸怀中不禁又暗呼糟糕,火刀火石不知遗落在了何处,已然不见了踪影。

无奈之下只得循着有炊烟的一处茅草屋而去,即便没有多余的饭菜供自己食用,也可借火将­鸡­烤来充饥。

进了大门,只见院中满目凄凉,房屋大半都已垮塌,只有南面的一间小茅屋还算完好,房门半闭着,隐隐透出火光。林凤生在门外道:“有人在家么?”

话音刚落房门便砰地一声关上,只震得屋顶茅草簌簌下落。林凤生心知当地百姓被匪寇荼毒惊吓,早已有些草木皆兵,温声道:“小生是路过的客人,主人家不必惊慌。”

过了片刻,板门打开了一条细缝,门缝中一双浑浊而呆滞的眼睛向外打量,目光中充满惊惧。隐约能分辨出是一个老­妇­。

林凤生施礼道:“主人家切莫害怕,小生是读书人,要到暹罗去。只因在路上用尽了­干­粮,腹中饥饿特来讨口饭吃。”

板门又打开了些许,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妇­探出头来,目光触及林凤生腰间的宝剑,忙又关上了门。

林凤生这才意识到,读书人随身携带利器未免有些牵强,不禁哑然失笑,又道:“小生听说这一带匪类猖獗,这口剑乃是用来防身的,我当真不是歹人。老人家不必害怕。”

壹佰六七章 但求心安

不一会儿板门吱呀一声打开,出来一个年轻女子,虽然久不梳洗颇为邋遢却仍能看出颇有几分姿sè,走路一瘸一拐,是个跛脚,想必是老­妇­的女儿或是儿媳。

女子神sè凄然,目光中满是忧郁之sè,言语中不乏怯意的道:“客人请进来吧。”说着朝里伸了伸手。

林凤生作揖道:“多谢,叨扰了。”

迈步进了屋中,里面甚是昏暗,一股刺鼻的霉臭味直冲鼻端,靠墙的一个火塘中火光一闪一闪。先前那老­妇­瑟缩在火塘边,手捧一物放在口边慢慢啃食。

女子道:“客人请坐。”林凤生又施了一礼,在火塘边一张矮小的木凳上坐下,顺手将­鸡­和篮子放在脚边。

女子又问道:“客人还没吃饭吧?”

林凤生道:“没有,小生不知沿途这般荒芜,因此没有备足­干­粮。又因遗失了火刀火石,不能生火,因此只能厚颜前来叨扰了。”

女子拿起一根木柴在火塘中扒了几下,滚出几个黑黢黢的椭圆形物事来,说道:“客人先吃几个红薯垫垫,我这就给你煮饭。”

林凤生见两人如此凄苦,心想附近如此荒凉,即便给他们银子也未必买得到粮食,千万不能消耗了他们仅有的口粮,连忙道:“这位姐姐,不必麻烦了,我吃几个红薯就够了。第一时间更新”

女子见他知书达理,多了几分好感,道:“小相公不必客气,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呢,你先烤烤火,我这就做饭。”说着翻开屋角的一堆柴草,露出一块石板,揭开石板下面是一口嵌在地下的缸,伸手提出一只小麻袋来。

林凤生心知麻袋中装的必定是谷米了,如此珍藏足见来之不易,而这位女子心肠这么好,自己尚且不足对待客人却毫无吝啬之意,在这民不聊生之地更显难能可贵,愈加有些过意不去,起身施礼连声推辞。

女子执意要做,林凤生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心想饭后务必多给些银两接济两人。接着女子将米倒入锅中,开始淘米煮饭。林凤生便让她将­鸡­杀了烹来吃。

老­妇­一直缩在墙角,目光中的惧意已渐渐消除,只是不停地打量着林凤生。双目深陷无jīng打采,说不出的可怜。

林凤生行礼道:“老人家,小生打扰了。”

老­妇­仍是呆呆的望着他,嘴巴张了张却不答话。

女子就在火塘边将­鸡­杀了,一面洗剥一面道:“这是我婆婆,又聋又哑,小相公不必理会。”

林凤生哦了一声道:“请问姐姐,村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心里只道是被匪寇杀戮殆尽了,却又不便直言相询。

女子叹了口气道:“死的死逃的逃,现下村里就只剩下我和婆婆了,哦,村东头还有一个得了恶疾的本家叔叔。唉,都是张结巴那些狗强盗害的……”

林凤生默然点了点头,过了半晌又道:“你和老人家为何不走,外地没有亲戚么?这里离匪类的巢­茓­既近,实在是危险得紧。第一时间更新”

女子道:“亲戚倒是有的,只是我腿脚不好,不能走那么远的路。况且我婆婆年纪大了,不愿离开这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目光闪烁,显是有些言不由衷。

正是: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门口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上门。人情冷暖,不难想见。

女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又道:“不瞒客人说,那些强盗杀了我丈夫又糟蹋了我,已经答应放过我们孤儿寡母了,唉,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到几时算几时吧。第一时间更新”说完不好意思的转开了头,唯恐见到客人鄙夷的眼sè。

林凤生听得又是愤怒又是同情,这女子为了婆婆忍辱偷生,足见孝顺,心中非但没有半点轻贱之意,反而十分敬佩。将剩下的两个红薯分别递给老­妇­和女子,道:“你们也吃点儿吧。”

老­妇­犹豫了片刻便接了过去,狼吞虎咽的啃吃起来。女子则没有接,道是已经吃过了。

女子腿脚不便但烹饪倒是十分娴熟,不多时饭便做好了,女子取出碗筷用热水洗了又洗,热情的盛饭给林凤生,林凤生道:“你们二位也吃些。第一时间更新”女子只是推辞。

林凤生执意给两人各盛了一碗,这糙米饭中不时吃出稗子和沙粒来,倒与路遥马帮所食的有点儿像,好在有香喷喷的­鸡­­肉­和鲜美的­鸡­汤下饭,便也不觉得如何难以下咽。

老­妇­想是很久没有沾过荤腥的缘故,口中咿咿呀呀的,爬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欢喜,狼吞虎咽,吃相甚是不雅,顷刻间便吃完了三大碗,双眼盯着锅里兀自有些意犹未尽。。女子见锅中的米饭所剩不多了,忙向她使了个眼sè摇了摇头。

林凤生见状忙道:“老人家,多吃些。小生已经饱了。”又为老­妇­添了满满一碗米饭,此时锅中已是空了。

吃完饭林凤生取出一锭十两元宝交给女子道:“多谢姐姐的一饭之恩,这点银两请收下,带着这位老人家离开这里吧。”

女子连连摇手道:“小相公太客气了,这些米也是好心人给的,况且我们还吃了你的­鸡­,不能要你的钱。”

林凤生将银子硬塞在女子手中,微一沉吟,道:“小生在俄禄城有位朋友,姓钟,是个郎中,在当地很有名气,人又热心,姐姐可带着你的婆婆和那位得了恶疾的叔叔前往投奔。小生姓林,草字上凤下生。只需报上我的名字,我的那位朋友定会收留的。”

女子感激涕零,含泪收下了银两,连连作揖致谢。

林凤生又问道:“姐姐可知道那些匪类盘踞之地离此远不远,小生也好绕道而行。”

女子点头道:“知道,离这里不足十里地,客人你要小心些,千万别碰上他们,这些畜牲凶恶得紧。。”说完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下意识的紧紧拉住衣襟。

林凤生又道:“小生一路上听说朝廷已派大军前来征讨这股匪寇,姐姐还是快带两位老人离开吧,否则到时兵荒马乱的更不知要受多少苦难。”

女子犹豫了一阵也就答应了。林凤生心中很是欣慰,自己虽然无力普度众生,但能接济一个是一个,只求心安理得。

林凤生看了看天sè,已然全黑,向女子道:“姐姐保重,小生这便告辞了。”

女子闻言也转头望了望门外,道:“这一带都是荒山野岭,小相公露宿在外也不是个办法,如不嫌弃便在这里将就一晚,只是……只是……”说到这里面露难sè,住口不说。

林凤生见她yù言又止,只道是孀居之人碍于礼防不便留客,忙道:“无妨无妨,姐姐有没有多余的火刀火石,若是有的话便请给我一副,好用以生火取暖。”

女子听得如释重负,从火塘边去了火刀火石给他。林凤生告别了女子和老­妇­,提了竹篮往山路上行去。

行了差不多十里地,遇到了岔路口,左首一条路沿着山脉通入群山深处,另一条路横穿山岭,后者相比之下要荒芜许多,两边的草木已向路中间延伸。两条路都有马蹄印。

稍加思索便知道前者通往百草岭,匪类出入频繁因此路面很是宽阔,马蹄印也很是杂乱,路面上都是细尘,另一条路则是往rì客商经过的官道,由于此地匪患猖獗,早已不复昔rì喧嚣甚至是近乎荒废了。

哀牢山山高谷深,地势险要,茶马古道穿越腹地,一直以来都是兵匪必争之地。夜sè中林凤生眼望莽莽榛榛的森林,心头不禁涌起一阵莫名的茫然之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梅若雪此时已然跟随张兆奎进了百草岭,但如何联络消息却又令林凤生犯难了。心想自己是无法进入山寨的,要找个借口让表妹下山来才好。

原始森林之中气候湿热,毒蛇猛兽极多,林凤生坐在一块山石上想了半天,也没有合适的计较,不敢在地面多耽,于是飞身上了一株­干­枯的古木。毒物望风辟易的冰蟾就放在肩头的包袱之中,他此刻居然没有想到。

古木树­干­中有一个空洞,洞内甚是­干­燥,正好可以容身,于是便找了些枯叶垫在洞中,又将rì间从乡民手中买来的草席兽皮铺在上面,准备在此过夜。

壹佰六八章 杀人越货

到了半夜起风了,呼啸着掠过林间如群鬼夜哭,拂动树叶哗哗作响,夜枭也一声声的叫了起来,颇有些yīn森可怖。林凤生手上脸上都被长脚蚊子叮咬了,鼓起了一个个又痛又痒的小包,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

无奈之下跃下树来,沿着来路往回走了约莫里许之地,见路边的山坡上有一间破庙,离路边只有百余步之遥。来时匆忙,竟没见到。

心中大喜,当下折身来到破庙,心想只需在庙中生一堆火,便能安稳的睡一觉了。房屋十分矮小,门窗板壁早已倒塌。当下进了庙中,里面黑漆漆的。于是在庙外捡了些­干­柴,生了一堆火。第一时间更新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中正靠墙有一尊破败的泥雕,隐约可以看出是关公的形象,原来是一座关帝庙。庙里早已没有了香火,却见像前一个泥筑的神台上放着几只黑炭般的椭圆形物事。

林凤生拿起来细细看了看,原来是几只烤熟的红薯,新旧有别,显是不同时间放上去的。匪患猖獗,民不聊生,地方官府毫不作为,人们唯有寄托武圣关公显灵保佑。自己已然食不果腹,却仍愿拿出食物来供奉神明,可见其心之诚,亦可见愿望之热切。

在火堆旁铺了草席和兽皮,盘膝而坐暗运鬼谷神功,真气运转一周天,忽闻路上有隐隐马蹄声响起。。他栖身的破庙离大路并不远,加之真气运转耳目格外聪明,因此蹄声虽远却听得真真切切。

心中一惊,暗道:“莫不是匪寇又要出来­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勾当?”当下起身出了破庙,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声音正是来自两条路的交叉口处,于是展开轻功奔了过去隐伏在路边的树丛中。

马蹄声十分嘈杂,其中还夹杂着脚步声,显是来人不少,有人骑马有人步行,过了片刻才到了岔路口,一起停了下来。

有人道:“大伙儿听了,今晚都打起jīng神,一定要截获这批盐巴,二当家的小姨子开的盐铺最近都断货了。”众人低声答应。又有人问道:“刘大哥,消息可靠吗?”

姓刘之人道:“当然可靠了,这是马帮的瞒天过海之计,白天先派一部分人马在前面探路,让我们误以为整个马帮便只这点人和货物,然后他们的大队人马再在半夜偷偷摸摸的过去。嘿嘿,弃车保帅,真当我们是傻子了。”

有人道:“是啊,他nǎinǎi的,这些赶马的胆敢跟我们来这一套,咱们截住的几匹马驮中都是泥石,想想就气不打一处来。第一时间更新那咱们这次留不留活口?”

姓刘之人道:“这次劫货就是了,尽量少杀人,听说玉龙剑派那位女侠不让我们杀人,说是不愿多得罪武林同道。”

那人又道:“哈哈,这就叫做强盗发善心了。娘的,这不是脱裤子放屁么,我们将马帮都灭了口,又有谁知道是咱们­干­的了?”

姓刘之人道:“你脑瓜子被毛驴踢坏了吧,哀牢山是咱们的地盘,在这里出了事,不知咱们­干­的难道是鬼­干­的?”

那人又吃吃笑道:“说的也是,大当家的不会是看上那小妞儿了吧,居然那么听她的话,当真发起慈悲来了。第一时间更新”

姓刘之人笑骂道:“你小子少胡说八道,玉龙剑派现下有吐蕃人做靠山,吐蕃早已投降了蒙古,归根到底还是蒙古人帮他们撑腰,如今朝廷派义军来攻打我们,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我们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余人齐声称是,一阵窸窸窣窣之声过后便没了动静,想是隐伏了起来,只听得参差不齐的呼吸之声传来。。

林凤生听得心中暗喜,这些人自是百草岭的贼寇无疑了,他们口中的玉龙剑派女侠自然是梅若雪,而张结巴似乎对她甚是看重,如此一来不但可以打听到山寨的情形,也可以约束他们少­干­些伤天害理之事,可谓是一举两得。

听他们的口气似是要在这里伏击一个过往的马帮,自己正好出手相救,然后扬言自己rì后天天守在这里,百草岭的贼寇下来一个便杀一个,不杀­干­净绝不离开。如此一来张结巴便会派手下的武功高手下来应战,而这些人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一败涂地之下便会请求梅若雪出手相助,那么便可顺理成章的与她相见,也是一举两得。

等待了差不多一炷香时分,果然听得来时的路上有马蹄声响,缓慢而沉重,自然是运载货物的马帮到了。

借着微光可以看清楚马帮中的赶马汉子个个神sè紧张,不时jǐng觉的东张西望。林凤生颇有些面熟之感,看到最后一人更是又惊又喜,竟是路遥马帮的马锅头钟南山。

路遥马帮众人一路行进缓慢,旨在等待林梅二人,况且也不过在两人前面出发两个多时辰,是以此时还尚未过去。。最主要的是此处贼寇盘踞,不能及时光明正大的过去,因此使了个弃车保帅、瞒天过海的计策,但现在看来并未奏效。

只听一赶马汉子小声问道:“老钟大哥,看来张结巴已经被我们糊弄过去了,倒是免去了一场血战。”

钟南山道:“但愿如此吧,但我们仍是不能掉以轻心,探路的只有三四个兄弟和四匹马,难保他们不会起疑心。”

众人都纷纷称是,又有人道:“那林公子和梅姑娘怎的还不来,难道跟­鸡­鸣山的盗贼交上朋友了?”

钟南山道:“别瞎说,他们两位都是义军中的英雄,怎会和对头交上朋友?况且那刘成武也算的是一条好汉,就算两位和他交上了朋友那也没什么。不可在背后乱嚼舌根。”

有人道:“他们二位不会发生什么危险吧,这哀牢山一带都是张结巴的地盘,他们来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终南山道:“这个你们就不必担心了,他们二位武功高强,区区一些草莽匪类料想也奈何不了他们。”

林凤生听得他们在这时候还记挂着自己和表妹,心中暗暗感激。第一时间更新

只听钟南山叹了口气又道:“贼人当真没将探路的几位兄弟杀了么?”

一名汉子道:“没有,我在暗中看的清楚,几位弟兄抓住了。但贼人没有抢到财物,一番皮­肉­之苦只怕是免不了的了。”

钟南山道:“待我们交完了货,一定要将他们救出来,只盼贼人别伤了他们的xìng命才好。”

马帮众人轻声交谈着慢慢向前,就在堪堪过了路口之际,隐伏在侧的贼寇一起涌了出来,一分为二,一伙堵住去路,另一伙快速的截断了众人的退路,将马帮众人夹在中间。

骡马受惊一阵嘶鸣,众人也跟着一阵大乱,钟南山高声吩咐众人不可自乱阵脚,双手各执一柄鸳鸯钺挡在众人前面。

贼寇中一人叫道:“众兄弟点起火把来!”听声音正是那姓刘之人。

紧接着道路上火光大亮,贼人纷纷点起了火把,火光之下约有两三百人之众。林凤生借着火光一看才知这姓刘之人正是路上遇到的那瘦子,心想此人听过表妹说话,绝不能留下活口,以免有所后患。

姓刘的瘦子又叫道:“我们大当家的说了,只要你们留下货物钱财,我们绝不伤你们的xìng命。识相的这便留下马匹货物走人吧!”

马帮众人纷纷鼓噪起来,钟南山朗声道:“有本事便上来动手吧,要想叫我等不战而逃想也休想!”

姓刘的瘦子哈哈大笑,叫道:“弟兄们,听见了没有,这些人居然不领咱们的情,那么我们只有动手了。上啊!”挥动手中的单刀当先向钟南山劈去。

其余贼人发一声喊,也向马帮众人冲杀过来。

林凤生怕马帮众人多受损伤,当即现身血心宝剑出鞘连毙两人,皆是咽喉中剑一击毙命。哀牢山贼寇作恶多端,无不双手沾满鲜血,其罪当诛,因此出手毫不容情。

钟南山见他突然现身又惊又喜,jīng神陡长,一对鸳鸯钺招数猛烈,只数招间便将那姓刘的瘦子逼得连连后退。瘦子自顾不暇,也没认出林凤生来。

林凤生身如鬼魅,宝剑锋芒过处又有数十名贼人尸横就地。忽听身后一人道:“孟大侠,你弄错了,都是自己人!”

林凤生听得暗呼糟糕,知道此人必定是跟随张兆奎前往­鸡­鸣山的小喽啰,记得当时张兆奎带了数十喽啰,那么这些人中见过自己的只怕不少,心想今晚注定是要大开杀戒了,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

壹佰六九章 忍辱偷生

林凤生脸上装出诧异之sè,当即收剑站定,道:“啊哟,原来是百草岭的好朋友啊,这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你将到过­鸡­鸣山的弟兄都叫过来,我仔细瞧瞧,切莫再误伤了你们。”

那人道:“别的弟兄都没来,只有我一个人,头上包着头巾的都是自己人……”突然啊的一声,身子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飞出去,坠入树丛中登时没了声息。

林凤生听得见过自己的只有他一人,登时放下心来,再无迟疑,当即一掌“大风起兮”将他震死。混乱之中料想别人也无暇顾及自己和那小喽啰的对答,因此倒也不怕露了破绽。第一时间更新

马帮众人见强援忽至,人人奋勇,登时将一众贼人打得七零八落。

那姓刘的瘦子大惊,高呼道:“弟兄们,风紧,扯呼!”就在此时钟南山一招“雄­鸡­展翅”,双钺分别在他左臂和右腿上刺了一记。

瘦子吃痛之下,撒了钟南山落荒而逃。林凤生手中宝剑脱手掷出,伴随着一声惨呼,那瘦子登时被钉在一株大树上。其余残匪见头领身死发一声喊纷纷败退,紧接着便听得马嘶和蹄声大作,渐渐远去。

林凤生鼓动真气朗声喝道:“我与你们张大当家是世仇,不手刃了这恶贼决不罢休!你们回去转告他,叫他明rì午时在此受死!如若不然我往后便守在这里见一个杀一个,直到将你们都杀光为止!”

钟南山迎上来连声道谢,帮中众人大都安好,只有四五人受了轻伤。。争斗之中气势至关重要,林凤生一到马帮众人气势大增,众贼寇心中先自怯了,自然难免一败涂地。

林凤生道:“钟前辈,料想贼寇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多耽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你们赶紧过去吧,我替你们断后。”

钟南山心中好生感激,抱拳道:“我等常年在外行走,也不知是否尚有见面之期。大恩不言谢,公子的恩德我帮上下铭记在心,请受我等一拜。”

马帮众人一起围上来向林凤生行礼,无不一脸诚挚长揖到地。林凤生心想钟南山说的有道理,rì后天各一方绝少相见之机,江湖中人最重情义,自己虽不求回报,但众人欠人恩情却难免牵肠挂肚,因此也就坦然受了。

待众人起身还了一礼,抱拳道:“钟前辈不必灰心,江湖有缘,自会相见,诸位一路保重。第一时间更新”

钟南山也抱拳道了声珍重,马帮众人一一上前致谢惜别,趁着夜sè缓缓去了。

说到“江湖有缘,自会相见”一句时,情不自禁的想起俞三白和莫衷是来。那是俞三白在青龙桥初次遇见莫衷是时说的,心道:“不知皇上叫俞伯伯去办什么事,何时才会到威楚相会?算时rì莫老哥也该到大理了,此时却又身在何处?”聚散无常,离合难期,一切任凭缘法而定,不失为于人事最大的安慰。

林凤生拔出Сhā在瘦子背上的血心宝剑,在他衣服上拭­干­了血迹还入鞘中,暗道:“老兄,对不住了,我杀你也是不得已,望你转世轮回下辈子做个好人。第一时间更新”

众贼遗落下的火把散落周围,在夜风中忽明忽暗,那姓刘的瘦子被宝剑对穿而过早已气绝,双目圆睁面目扭曲,一闪一闪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yīn森诡异。

呆立了片刻,风更大了,不时将血腥气送入鼻端,火把也相继熄灭,林凤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他虽然从小向佛却不信鬼神之说,倒也并不觉得害怕,只是与七零八落的尸首作伴终究有些不自在。

勉强又等了小半个时辰,不见贼寇约集人手复返,料想路遥马帮众人此时应该也已到了安全地段,便调头返回破庙。

到了庙外忽闻庙中有人说话的声音,心中惊疑不觉放轻了脚步,飞身上了屋顶,凑眼从破洞中望了下去。竟没发出半点声息。

火堆已然熄灭,只剩下红彤彤的炭火,神像前跪着一个女子,口中喃喃自语,细一打量正是那对自己有一饭之恩的女子。

林凤生登时明白,原来神台上的红薯正是女子供奉的,暗道:“她腿脚不便,却要行这么长的路来此祭拜,实在是难为她了。”

只听女子道:“关老爷,贱­妇­得蒙一位好心的相公指点接济,明rì便要离开这里了,以后再也不能来祭拜您了,还望您不要见怪。”

悠悠叹了口气又道:“唉,自从张结巴等一种恶贼开始为祸,我便一直前来祭拜,却始终不见您显灵保佑,莫不是嫌弃供奉的东西太过寒酸么?”

林凤生听得也不禁一阵心酸。过了片刻只听女子又道:“请您一定要保佑那几位马帮的大哥,保佑他们一路平平安安的,不要遇到土匪强盗,顺顺利利的将货物送到,无灾无祸,财源滚滚。。还要保佑那位小相公多福多寿,长命百岁……”说完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直身又道:“关老爷,听那位路过的小相公说朝廷已派兵来征讨这些强盗,您一定要保佑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最好让张结巴一伙恶贼身染恶疾自行灭亡,从此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贱­妇­以后虽不在这里了,但仍会遥遥焚香祷告的,请您一定要保佑啊。”

女子说完这句便不再出声,在庙中呆了片刻,又对着破败的神像拜了几拜,终于缓缓起身,慢慢走出破庙,一瘸一拐的下坡去了。

林凤生听得她半夜来此为自己祷告,心中十分感动,暗道:“她说我们今晚吃的米是别人给的,想来多半是钟前辈他们给的了,也不知他们此时到了何处。这位姐姐心肠这么好,路上别要遇到什么危险才好,不如我送她一程吧。”飞身下了破庙,远远跟在那女子身后。

女子身有残疾行路甚慢,每走一段便坐下来歇上片刻,不到十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林凤生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看着女子进了自家的院子正yù折回,忽闻女子失声惊呼,接着便听得有男子的笑声传出,笑声中满是yín邪之意。

林凤生飞步奔近仗剑抢入屋中,屋中没有灯火看不清情形,问道:“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但这句话问了也与不问无异,此地除了土匪还能有什么人?而土匪又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金刃劈风,不及多想宝剑挥出,叮的一声削断了对方的兵刃,听风辨位宝剑向前直刺,啊的一声惨呼过后有人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只听那女子的声音叫道:“小相公,是你么?你快走,他们都是土匪。”听口气来的不止一人。

林凤生道:“姐姐别怕,是我,我来救你。”听女子说话便已知女子所处的方位,左手探出将她拉了过来,反手一推将她送出门外,自己也跟着倒纵出来。

砰砰几声板壁倒塌,几个人影窜了出来,一人叫道:“他nǎinǎi的,这贱人居然还藏着个野男人!”“敢来管咱们的闲事,便是活得不耐烦了,宰了他!”几人哇哇乱叫,挥动兵刃攻了上来。

几人夜闯­妇­道人家,还能有什么好事­干­出来?林凤生登时怒不可遏,身形如风手中宝剑化作一片寒光,不闻半点兵刃撞击之声,只闻几人的惨呼,片刻间几人尽皆中剑倒毙,有的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

女子见状不由得惊呆了,身子一晃软倒在地,过了片刻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林凤生安慰道:“姐姐,你可以安心了,这些恶贼已经被我杀了。”

女子哭了一阵,就势向林凤生磕头,口道:“多谢小相公救命之恩,小相公,你怎么又回来了,这里危险得紧,这些恶贼时不时便会……便会来欺辱我,你快走……”

林凤生这才明白,原来女子不挽留他歇宿乃是怕被匪寇撞见,从而伤了自己的xìng命,不由得感激万分,当下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此的目的如实说了。

女子听得喜极而泣,当真如遇见了至亲之人一般,说道:“关帝老爷保佑,小相公总算是来了,咱们的苦rì子就快要到头了……婆婆,我们终于不用走了……”说着起身向屋中跑去,要将这天大的喜讯告诉老­妇­。

林凤生只恨自己来得迟了,否则这位善良的女子也不致反复遭受**,念及至此更是义愤填膺,又恨恨地在几名贼寇的尸身上剁了几剑。

壹佰七零章 人如其名

忽听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从茅屋中传出,林凤生暗呼不妙,忙在院中抓了一把茅草点着了,走近屋中,只见老­妇­倒在血泊之中已然死去,心头不一阵恻然一阵愤怒。

两人连夜将老­妇­葬了,林凤生便让女子即刻上路,前往俄禄城投奔钟子罄。几名喽啰被杀,若是惊动了百草岭群匪甚是麻烦。

女子知道厉害便也不推辞流连,当即带上那得了恶疾的叔叔拜别林凤生北上。林凤生看着两人蹒跚的背影消失在夜sè中,才返身回到破庙。

话说梅若雪随张兆奎和刘成武上了百草岭,见一路上有不少贼寇的暗哨,不时需要对切口暗语,她出来闯荡江湖已有些时rì,处事心思已然今非昔比,于是暗暗将切口记下。

众人走过一段夹槽子路,便进入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森林中到处都是机关陷阱,梅若雪不禁暗暗心惊,心道:“朝廷军队数次出兵都没能灭了这些贼寇,如今看来果然邪门得很。”

张兆奎见梅若雪面露诧异,甚是得意,道:“女侠,怎样,我们山寨不是浪得虚名吧?”

梅若雪道:“果然有些门道,你们张大当家的当真有些手段。”

张兆奎嘿嘿笑道:“倒不是我大哥厉害,而是我们有一位神通广大的军师,这些机关都是他设计的。”

梅若雪随口问道:“这位高人是谁啊,到时候可得给我引见引见。”

张兆奎道:“自然自然,这个自然。从今往后大家都是好朋友。”

说话间树林已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大沼泽,对面是一座高崖,崖壁上隐约有个山洞。

沼泽中一排粗大的木桩曲曲折折的通向崖下的洞口处,梅若雪不由得又为之震惊,心道:“即便破了树林中的重重机关,仍是难以通过这个沼泽。当真棘手得很。”沼泽中船只无法通行,木桩路又只能容一个人单行走过,要想攻入张结巴的老巢实在是千难万难。

正想间对面已有人迎了出来,张兆奎哈哈笑道:“军师,你看谁来了?”

木桩上一个白衣飘飘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拱手道:“原来是刘大当家到了,还是我们二当家的面子大,在下曾数次造访都吃了闭门羹,不知刘大当家是如何回心转意的。”

刘成武打个哈哈道:“青峰兄说笑了,如今朝廷大军大举南来,我等绿林中人危如累卵,情势自然不同了,我这是寻求庇护来啦。”

白衣男子笑道:“哪里哪里,刘兄太见外了。”目光触及梅若雪诧异道:“这位姑娘是?”

张兆奎欢喜的道:“这位姑娘是玉龙剑派的女侠,此次来威楚乃是专程联络绿林豪杰的。”

白衣男子拱手道:“幸会幸会,在下穆青峰,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梅若雪微微点了点头,故作傲慢道:“我姓郭,名叫郭凤羽。”若是换做真实姓名,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吐露的,但既是胡编乱造那么自是但说无妨。第一时间更新

所谓的郭凤羽,乃是取了郭仙儿的姓,又在段徵羽和陈凤仪的名字中各取了一个字,然后拼凑在一起,自己真正的的高姓大名则只字未提。

请得虎阳寨大当家到来,又半途多出一个玉龙剑派的女侠,穆青峰甚是高兴,说了些江湖上见面的客套话,便带着众人走过木桩到了沼泽彼岸。

木桩尽头处有几级石阶,拾级而上便到了一个开阔的平台,有几个身背弓箭的小喽啰正在摇骰子赌钱,身旁放着一些藤条编制的盾牌。。见到张兆奎和穆青峰纷纷起身问好。见梅若雪面生不禁多看了两眼。

梅若雪虽然并无多少才学,但文字却是识得的,抬头见洞口上方刻着“聚英洞”三个大字,不禁暗骂道:“什么狗屁的聚英洞了,你们这些贼子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我看叫乌龟洞、聚贼窟还差不多。”

众人进了山洞,秘道直通入山腹之中,幽暗曲折,岔道颇多。约莫走了一炷香之分,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室。光亮从四壁的孔洞中透进来。

只闻流水淙淙,右面的石壁上流下数道山泉,水渠边上栽种着不少喜yīn的花木,可谓是别有洞天。。石室甚大,当可容纳上千人之众。正前方的山壁前有一张石雕的座椅,两边的扶手雕有神态威猛的虎头,上铺花纹斑斓的虎皮。

一个四十余岁年纪的彪形大汉手把酒樽,坐在椅子上正自观赏歌舞。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正自扭腰摆臀翩翩起舞。

张兆奎远远叫道:“大哥,我回来了。”说着欢喜的迎了上去。

大汉听得脸现喜sè,放下酒樽起身相迎,哈哈笑道:“刘兄,总总……总算是把你盼到了,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刘成武抱拳道:“许久不见张大当家的越来越会享福了啊,请请!”

大汉哈哈大笑,向张兆奎道:“二弟,这次你你你功劳不不不小啊,奖酒……一杯!”说着递了一杯酒过来。不问可知此人正是百草岭匪首张结巴。听他说话果然是人如其名。

张兆奎接过来一饮而尽,抹着嘴­唇­道:“大哥,小弟这次还请来了一位贵客。”

张结巴哦了一声,问道:“是是是谁呀,还还不快给我………引见引见。”

张兆奎指着梅若雪道:“就是这位郭女侠,乃是玉龙剑派的高手,剑法通神,当真了得。。”

梅若雪见张结巴果然说话结结巴巴,心中暗暗好笑,只得强行忍住,抱拳道:“玉龙剑派郭凤羽,见过张大当家的。”

张结巴抬手还礼,口道:“罢罢罢了,郭女侠大大大驾光临,我们百草岭当当当真是蓬荜生辉啊。这这这就叫做贵客盈盈门了,两位请上………坐。”

众人寒暄了一阵,在两边的石椅上坐下。张结巴挥了挥手,一众女子都躬身退了下去,小喽啰送上­肉­食酒浆来。第一时间更新

张结巴道:“诸位放放放开肚皮吃喝,就当是是是自己家一般,不不不要客气。”

梅若雪笑道:“多多多谢张大当家的。”她少女心xìng一时兴起,故意模仿张结巴说话。

众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张结巴也不为忤逆,尴尬一笑,示意众人随意吃喝。

吃过酒食张结巴又唤来乐师舞女,邀请众人欣赏歌舞,梅若雪道:“张大当家的,这些还是免了吧,我此次来此乃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刘成武也道:“张大当家找我来有什么关照,尽管直说。”

张结巴哈哈一笑,道:“也好也好,两位都都都是直爽之人,那那那我就直说了。朝朝朝廷派兵要来来来与我等为难之事,刘兄弟都知知知道了吧。”

刘成武见他说话如此吃力,也不由得暗暗好笑,咳嗽了一声正sè道:“不错,小弟已收到风声。不知张大当家的有何对策?”

张结巴道:“我打打打算与他们决决一死战……唉……还是军军军师来说吧。”说着端起酒樽喝酒。

穆青峰微微一笑,道:“大当家的意思是联合各个山头的绿林好汉,好好与朝廷大­干­一场,这几年我们着实也做下了不少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我们占山为王早已没将朝廷放在眼里,朝廷若是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便打进太和城去,杀了皇帝老儿,让大当家的身登大宝。那么咱们都是开国功臣,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刘大当家的以为如何?”

刘成武道:“在下一介莽夫倒是没多少宏图大志,只是若是朝廷大军步步紧逼,也绝不会束手待毙。”

穆青峰道:“照啊,咱们如今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若是咱们坐了龙庭,一切就都名正言顺,谁还敢来打咱们。”

梅若雪听得他们早有谋反之意,不由得暗暗心惊,脸上却装出一副十分赞同的模样,拍手道:“说的不错,我此次来正是为了劝说诸位好汉起事的。如今蒙古大军压境,大理国气数已尽了,诸位若是能协助蒙古灭了大理,那么到时封王封侯不在话下。”这些话乃是在­鸡­鸣山之时林凤生便已嘱咐好了的。

张结巴听得此言浓眉一掀,喜形于sè,道:“如此当真是是是再好也没有了,单凭我们一一一家之力要想想跟朝廷大军一较雌雄,确实是是是不大可能的,但是有蒙古的jīng兵强将相相相助情势自然不同了。”

壹佰七一章 多造浮屠

穆青峰道:“大哥说的是,如今武林中的各派武林人士都帮着朝廷,我们势单力薄实在是难以应付。当务之急是要先击退义军的围剿。”

梅若雪眼珠一转,抓起酒碗喝了一口,道:“义军不足为惧,我等师兄弟已经劫走了他们的粮饷,那些武林人士即便武功再高总也是要吃饭,饿着肚子哪还有力气打仗,只有灰溜溜的回去了。”

张结巴和穆青峰听得尽皆大喜,不约而同的追问粮饷的下落,言下之意乃是想要索为己用,只不过不便开口罢了。

梅若雪假意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们已将粮饷囤积在了一个安稳的所在,若是张大当家的答应了我的请求,那么这批粮饷迟早会分派给你们的,就当作是咱们送给大当家的见面礼。。”

张结巴大喜,极力想表明心中所想,怎奈激动之下越加结巴了。只得有穆青峰转达,意思是愿意作为蒙古大军的内应,恭维吐蕃和蒙古的话语不绝于耳。

梅若雪表面上欢喜不已,心中却在暗骂:“你们本来就罪大恶极,已不知够砍多少回脑袋了,现下居然又当起卖国贼来了,当真是无耻之极。他rì攻破你们的山寨非将你们这些首脑千刀万剐、鞭尸三rì不可。”

梅若雪是傍晚上的山,敷衍着谈论了一阵,天已全黑,张结巴便命人将她带到客房,刻意叮嘱说是洞中机关岔道极多,若无人指引不可随意走动。

说是客房其实就是一个石室,但里面装饰得倒也雅致,简易的梳妆台上铜镜木梳、胭脂水粉一应俱全。巨大的石床上铺着厚厚的野兽皮毛,柔柔软软的甚是舒服。

梅若雪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心中尽想着林凤生,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心里是不是也在惦记着自己?有没有东西吃,夜里会不会受寒?

想了一阵更觉思念如cháo,缠绵悱恻,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忽听隔壁有人说话的声音,先是一个人说,然后便是很多人一起答应。心中好奇便循着山洞走了出去。

山洞中黑漆漆的,走了几步遇到了岔道,说话之声隐隐约约仍在耳边,便大着胆子向右首的秘道走去,到底该不该走这条道却也不确定。

摸索着走了十余丈远近,猛然觉得脚下的地面微微下陷,身不由主的向下急堕,连忙双手平伸开来向两边抓出。此时便如不识水xìng之人落水一般,哪怕只抓到一根稻草也能救了自己的xìng命。

左手空空如也毫无着力处,右手触手坚硬攀住了洞口的边缘,下堕之势就此顿住。梅若雪向下一看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下面传来一阵低低的狼嚎,一对对眸子在夜sè中闪着幽幽的蓝光,仿佛是一群飘飞的萤火虫。也不知贼人在这里养了多少只狼。

原来自己走错了路,踏上了岔道中的陷阱。陷阱上方设有翻板,下面则养着成群的饿狼,若是掉了下去不免被撕咬得尸骨无存。不禁暗呼“好险”,左手托起翻板,右臂在边缘一借力飞身上来,循着来路慢慢退了回去。。

值夜的小喽啰中有人听得动静,手执灯笼过来查看,问道:“郭女侠,你怎的到这里来了。”

梅若雪道:“我听得隔壁有动静,便出来瞧瞧,不想迷了路差点喂了狼。”说着曲臂抚胸,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那喽啰道:“女侠受惊了,夜里还是不要乱走的好,天亮了自会有人来接引你的。”

梅若雪道:“知道啦,可吓死我了,我这便回去睡觉了。你们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呀?”

那人道:“rì间我们的探子探查到今晚将有一家马帮经过,因此大当家吩咐弟兄们下山去­干­他一票。”

梅若雪道:“带我去见你们大当家的,我有话跟他说。”

那喽啰知道她是大当家的贵客,不敢违拗,引着她到了rì间相谈的大厅。

张结巴见了她,笑道:“陈陈陈姑娘,怎怎么还不睡,是是是不是住不惯这山山洞?”

只见厅中密密麻麻的站立着百余人,人人手中握着兵刃,劲装结束。

梅若雪道:“那倒不是。。众兄弟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张结巴向一旁的穆青峰摆了摆手,示意他告知梅若雪。穆青峰道:“今夜将有一家马帮的货物从上下经过,rì间来了几个探路的,被我们捉住了,我们猜测他们的大队人马打算半夜偷偷摸摸的过去。嘿嘿,到嘴的肥­肉­可不能让它飞了。”

梅若雪点点头,暗道:“会不会是钟前辈他们,按理说他们早该过去了。管他呢,有道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次索xìng便多造他几级。”

装出笑意说道:“正该如此,义军即将来攻,理当备足给养。只是还望你们吩咐兄弟们只抢财物别伤人命,免得多树敌人。否则大家都来找你们报仇,只怕会妨碍我们的大计。”

穆青峰连声称是,当即吩咐众人不可滥伤人命,否则严惩不贷。众人齐声答应,随即由一个头目带领着出厅去了。

梅若雪便回到先前的石室睡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又闻大厅之中人声喧哗,隐隐夹杂着吵嚷之声。

梅如雪一咕噜爬起来,心中暗喜道:“啊,这些贼人窝里反了。最好自相残杀,死得一个都不剩。。”

过了片刻吵闹之声仍是不住,其中还夹杂着痛苦的哀嚎。梅若雪走到石壁前贴耳一听,模模糊糊的听不清楚。心中好奇难耐,但这里到处都是机关岔道,回想起那些眼放幽光的豺狼不由得不寒而栗,只得上床睡了。

到了翌rì一个女子一大早便来伺候梅若雪起床洗漱,随后又引着她到了议事的大厅,刘成武和张结巴、穆青峰等人已在厅中相候。

面前的石桌上已摆好了早饭,众头目一个个愁眉苦脸,却不动筷。不知是刻意等贵客还是没有心思吃。第一时间更新

梅若雪坐下,笑问道:“昨晚众兄弟发财了吧,都有些什么好东西啊?”

张结巴一脸懊恼的道:“嘿,女侠,别别别提了,昨晚也不知哪哪哪来了个极厉害的点子相助,我们派出的弟兄险些全全全军覆没了。”

梅若雪听得心中暗喜,已隐隐猜到了几分,故作惊愕道:“啊,是么?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高手啊。”

穆青峰道:“我们也奇怪,据回来的弟兄们说,那人好像跟马帮的人是旧识。”

梅若雪一副满不在乎之态,喝了一碗香梗米粥,道:“那人武功当真很厉害么,留下什么话没有?”

穆青峰道:“听说此人身法极快,弟兄们还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就都着了他的道。此人好生狂妄,他说不杀光我等决不罢休,若要报仇须派高手到山下的路口找他。”

梅若雪面露鄙夷之sè,道:“人家都放下话了,你们难道当真缩头不出?亏你们也能咽得下这口恶气。”

穆青峰尴尬一笑道:“大当家的已经派出众兄弟之中武功最高的三当家的下去会他,唉,结果还是伤在了他手上,也不知哪来了这么厉害的对头。”

一旁一个大汉­祼­着上身,手臂上和肩背上都缠着绷带,想必就是那个匪寇中所谓武功第一的三当家了。只见他一脸恼羞着sè,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喝着闷酒。

梅若雪暗骂“活该”,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过分懊丧。不妨多派几个好手去,来个车**战。”

张结巴愤愤的道:“老子亲亲亲自带人去会会此人,我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nǎinǎi的,这人到底是谁……和我是世仇……谁啊?”一面说一面苦思冥想。

穆青峰苦笑道:“没用的,三当家受伤而回之后,二当家的带了两百名弟兄下山,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梅若雪道:“江湖中人自有江湖中人的规矩,看来只有依照他的意思他才会现身。况且此人武功如此之高,你便是将山寨中的所有弟兄都派去,也未必奈何得了他,只有枉自送了xìng命。”

众人听得都露出不以为然之态,心想大家伙一拥而上,还怕拾掇不下他,难道他当真有万夫莫敌之勇不成。难就难在对头一见己方人多便即销声匿迹。

梅若雪轻蔑一笑道:“他要是跟你们硬拼当然拼不过,但他大可以杀开一条路逃走,试问你们谁能拦得住,又有谁能追得上?”

壹佰七二章 名匠弃徒

众头目听得又不禁暗暗称是,张结巴道:“是是是啊,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一拥而上他……必不肯见,而若是单……打独斗却是无异于白白送死。郭郭郭女侠,那那依你看该该该当如何?”

张兆奎忧心忡忡,此前一直在旁默默不语,此时听得梅若雪竟似有良策,不禁也问道:“女侠有什么高见?但说无妨。”他见识过梅若雪的剑法,心中钦佩万分,心道:“若是她肯出手,多半能胜得那人。”

梅若雪道:“高见不敢当,低见却是有一些。”说到这里端起汤碗喝汤,故意吊人胃口。

张结巴等人心痒难搔,却是不便出言催促,否则便是说她所言是低见了。。只有耐着xìng子等待,纷纷端起汤碗假意喝汤。

梅若雪慢条斯理的将汤喝完了,嘻嘻一笑道:“不知诸位信不信得过我呢?”

张结巴等人连连点头,穆青峰道:“女侠有什么计较请说。”

梅若雪道:“既是如此,那么我便替你们去会一会这位高人吧。即便不能为寨中死伤的兄弟报仇,也要让他知道百草岭的绿林豪杰之中也并非全都是无能之辈。”

众人听得都不禁脸上一红,接着大放感激之辞,穆青峰道:“女侠若是肯仗义出手当然再好不过,只是那人的武功实在太过可怖,女侠若是不慎受到什么损伤,这叫我等如何当担得起。第一时间更新”

梅若雪哼了一声,面露不悦之sè,心想:“我武功不及我表哥这倒是不假,但你们这些臭贼却是还不配嫌弃。”她虽然只是虚与委蛇,但生气却是真的。

这句话若是出自林凤生或她敬重的长辈之口,她自然会大方承认决不在意,但旁人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得的。

突然刷的一声拔出长剑,脚踏踏雪寻梅步急速游走,只听得几声轻微的嚓嚓声响,众人手中的饭碗已然尽数裂作两半,裂缝边缘整整齐齐,汤汁洒了一地。

众人见她剑法如此高超,身法更是快得匪夷所思,不由得相顾骇然。张结巴当先拍手叫好,其余众人跟着喝起彩来。

梅若雪神态间颇有几分得意,目不斜视还剑入鞘,道:“怎样,以我的武功能否与那人一较高下了?”

穆青峰道:“在下方才之言实乃多虑了,然别无他意,女侠勿怪。女侠若能替我等出了这口恶气,我聚英寨上下感激不尽。”

梅若雪道:“不必客气,我即刻下山去会会此人,千万不可派人跟随,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胜得此人,免得送了xìng命。”

当下众人送梅若雪出了山洞,梅若雪独自走过沼泽上的木桩,想到很快便能见到表哥心中暗暗欢喜。忽闻穆青峰的声音在背后道:“郭姑娘,请等一等。”

梅若雪回头道:“什么事,军师?”

穆青峰快步走近,递过一个有一面布满小孔的小匣子,道:“这是在下亲手制作的暗器,请姑娘带上防身。”

梅若雪接过一看,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使用啊?”随手摆弄了两下,道:“我不要,我所用的暗器遍地都是。”

说着俯身拾起几枚石子,右手连扬,石子一枚接着一枚shè出,啪啪几声过后,一把石子尽数在空中相撞碎成粉末。后一枚正好将前一枚撞碎。力道、时机等要领无不拿捏得恰到好处。

穆青峰直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佩服万分,道:“姑娘真是好本事。但在下的暗器却有些不同,乃是借助机簧之力发出,力道非人力所能及。”

梅若雪道:“是么,那你示范给我瞧瞧。”说着将小匣子递了回去。

穆青峰接过匣子,与梅若雪并肩而立,将有小孔的一面对着树林,右手食指在侧面的凸起处一按,后面的盖子便即翻开,又在背面按了几按,只听一阵咻咻之声,小孔中shè出无数的细针来。

梅若雪走近去一看,只见树­干­上Сhā着一排密集的钢针,细如毛发,没入大半。钢针由机括激发,自然比寻常所发暗器更加强劲。也不由得暗自骇然,脸上却笑嘻嘻的道:“哇,你的暗器好厉害,有什么名字没有?”

穆青峰面露得sè,道:“姑娘过奖了,这种暗器叫做牛毛针,名字不大文雅,对敌之时倒是能派上用场。。”

随手合上后盖,又将盒子重新递过来道:“姑娘武功了得,原本不需要暗器,只是尚不知对头的底细,若是姑娘不愿与他硬拼,便可发shè牛毛针阻敌以争脱身之机。”

梅若雪道:“也好,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穆青峰大喜,将暗器的用法教了。

梅若雪道:“你是从哪里学来这制造暗器的本事的,当真了不起。”

穆青峰听在耳中十分受用,道:“姑娘可曾听过无量山一带有个机关名匠,叫做陈老四的?”

梅若雪道:“听说过啊,只是始终无缘得见这位高人一面。”佛塔寺梵音洞内的机关即为其人所造,空源曾提到过,她心中颇有几分敬仰。

穆青峰笑了笑道:“此人古板迂腐,不见也罢。不瞒姑娘说,在下乃是陈老四的弃徒。五年前我被师父逐出了师门,无奈之下才投奔了张大当家。”

梅若雪对他这些陈年往事也不放在心上,说道:“怪不得你制造的暗器如此jīng巧,原来是一代名匠的高徒,那么多谢你了。第一时间更新”说着将牛毛针的针盒放入袖中。

穆青峰见她收下了自己所赠的暗器,登时喜笑颜开,直将梅若雪送出树林方才驻足。

树林外的道路转了一个弯,梅若雪取出牛毛针,心道:“我这个龙剑派的女侠是冒充的,女侠是女侠,只不过却不是玉龙剑派的,玉龙剑派只有jiān贼没有侠士。有道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我可不能跟这些土匪强盗当真攀上交情,免得到时候动起手来下不了手。”

随手将针盒丢进路边的草丛,又想:“我是去见我表哥,又不是真的去跟对头打架,又哪用得着你来献殷勤。。”

想到即刻便能和表哥会面,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口中哼着小曲儿,脚下如飞雀跃着下了百草岭。

到了路口驻足游目四顾,不见林凤生的踪影,便向着南来的大路走去,心想:“表哥一定是在暗处,他见到我自然就会出来相见的。”

只走得几步便听得林凤生的声音道:“表妹,后面有贼人跟踪。”梅若雪大喜,但听得有人暗中跟踪便也不急于出声招呼,以免露了林凤生的身份。

四下一看却哪里有表哥的影子,但声音却清清楚楚,如在耳畔。

林凤生此时内功已臻第一流境界,用的正是“传音入密”之法与她说话。

只听林凤生的声音又道:“我就在你头顶的大树上,你且不要出声,叫那些小喽啰都退回去。”

梅若雪心中暗喜,转身折回,双手叉腰娇声喝道:“都给我滚出来吧!”

话音刚落果见左首的路口处出来二三十名百草岭的喽啰,其中有几个是在­鸡­鸣山见过的,梅若雪不由得暗呼好险,心想若是给你们见到了表哥岂不是要穿帮,杀你们倒也不是难事,只是那样就大大的不好玩了。

怒道:“你们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干­什么,是不是你们大当家的派你们来监视我的?快说!”

其中一人陪笑道:“岂敢岂敢,是军师让我们暗中保护女侠的。”

梅若雪冷笑道:“我还需要你们来保护么?你们要是这么有本事,又何必我来替你们出头!”

那人又道:“是是是,女侠武功高强,我等原本不该跟来。只是女侠乃我百草岭的贵客,若有什么差池,军师怪罪起来我等可当担不起啊。”

梅若雪道:“既然你们也是一番好意,那么本姑娘也不来与你们计较。你们这便回去吧,我一个自可应付。”

一众喽啰口中称是,却人人面露难sè,不肯就走。

梅若雪娇喝道:“快滚,你们难道不懂江湖规矩么!再不走我便用你们军师给我的牛毛针shè你们!”说着右手摸向左手袖中。

喽啰中有几人当时在暗中亲眼看见穆青峰赠送暗器给梅若雪,清楚的记得她将针盒放入了左手袖中,登时面露惧sè,连声称是,倒退了几步转身便走。

待众喽啰走远,林凤生才现身相见,道:“这里说话不便,我们换个地方。”

当下两人展开轻功往回疾奔,众喽罗便是去而复返,也是无法见到两人的踪影。

壹佰七三章 巧言煽动

两人进了破庙,梅若雪望着铺在地上的草席兽皮,心疼的道:“表哥,你便在这里过夜么,可寒冷得很吧?”

林凤生笑道:“荒山野岭的有个地方栖身就已经很不错了,你见到张结巴两了么?”

梅若雪点了点头,随即将自己在百草岭的所见所闻说了,道:“表哥,他们的山寨还真有点儿名堂,只怕不易攻进去呢。”

林凤生听得百草岭众匪有机关天险庇护,也不禁有些犯难,沉吟了片刻道:“不能强攻便智取,表妹,你回去以后便这般说。”随即将自己的策略向梅若雪说了。

梅若雪听得拍手喜道:“妙极妙极,如此一来他们的那些厉害机关就都用不上了,咱们便可来个以逸待劳。”

林凤生点头微笑道:“正是这个道理。”

两人在庙中坐下闲谈了片刻,林凤生拔出宝剑一挥,梅若雪的衣袖上登时裂开一条口子,又一挥将她左肩上的衣服也划破了,梅若雪愕然道:“表哥,你­干­什么啊?”

林凤生又将左手食指在剑刃上轻轻一抹,登时流出鲜血来,笑道:“你是来替他们出头的,须得装得像一些。。你回去就说你已将我打得落荒而逃,激斗中自己不慎也受了点儿伤,这样张结巴等人就会更加承你的情了,你说话也就愈加有分量。”

说着用食指在梅若雪衣服上的两道口子上抹了些血迹,手一抬又在她左颊上抹了一撇,看了看道:“不大像。”手掌在血迹上抹了抹,将血迹抹开,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梅若雪甚是心疼,关切的道:“可痛得厉害么?”

林凤生道:“我们今后冲锋陷阵不知要受多少伤,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梅若雪抓住他的手掌,将食指放在口边吮吸了片刻,取出金创药敷上,再用随身携带的锦帕细心的裹住伤处。

林凤生忽然想起一事,道:“表妹,听说路遥马帮有几名赶马大哥被张结巴的喽啰抓到了山寨中,你回去便暗中探一探,若是他们还活着务必设法相救。”

梅若雪用力点头,柔声道:“是,表哥,你叫我­干­什么我便­干­什么。”

林凤生又嘱咐了几句,梅若雪才依依不舍的离去。

林凤生便继续待在破庙中,等候梅若雪的消息。第一时间更新其间百草岭贼寇再也没有下过山,反倒有不少别处的匪类上山投奔,几乎rìrì都有不少人马上山。

林凤生怕暴露了行迹,因此白天便在森林深处运功打坐,夜间才回到破庙睡觉。有万毒克星冰蟾庇护,林中的毒蛇毒虫自是避而远之,至于猛兽之属以他的武功自无所惧,偶有来袭者皆毙于血心宝剑锋芒之下。

冰蟾进食甚是挑剔,觅食时往往会用毒砂喷倒不少飞禽走兽,却不会每一样的脑髓都食,主要还是偏向于毒物。毒砂毒xìng甚烈,只需闻到便即麻痹倒地,但若非被切实喷中­肉­中是无毒的,林凤生便时时有野味吃。。

回到荒村中取了些女子遗留的盐巴,烤出来的野味竟也别有一番滋味,果腹之物便也不用发愁。

再说梅若雪回到百草岭,穆青峰已在树林外的路口等候,见她安然而归大是欢喜。但见她脸上和衣服上有血迹,似乎又颇有些心疼,嘘寒问暖,很是关切。

梅若雪又是感激又是厌恶,笑道:“不打紧,一点小伤而已。那人也不过如此,已经被我赶跑了。”

穆青峰大喜,连声道谢,道:“姑娘剑法超群,在下佩服之至。”

当下两人一起回入聚英洞,张结巴得知玉龙剑派的这位郭女侠施展神妙武功,将厉害对头打得“落荒而逃”,大喜过望,对梅若雪又敬重了几分。随即大摆筵席庆贺,美酒佳肴流水价的送将上来。

梅若雪问道:“张大当家的,不知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张结巴道:“敌敌不动,我我我不动,义军若是打来,那那那么咱们也只只只有跟他们……拼了。”

梅若雪道:“等着挨打,实非上策。我倒是有个计较,这便说出来供诸位参详。”

众人见她一出马便将连伤己方数人的好手赶走,无不敬佩有加心悦诚服,女侠的妙计那自是无往而不利的,纷纷道愿闻其详。

梅若雪道:“古人有云,夫战,勇气也,再而衰三而竭。你们这样等着别人来打,缩头缩脑,岂不是没有勇气?”

这些引经据典的话语她不过是照搬林凤生的原话,至于到底是什么意思浑不在意,因此曲解了“勇气”二字之意尚不自知。

贼寇众头目中穆青峰颇有才学,不禁暗暗好笑。。张结巴等人却几乎大字不识,其意自也是不甚了然,但既是出自女侠之口想必是不错的,听完不由得纷纷大点其头。

梅若雪又道:“如今义军失了粮饷,必定是军心不稳、死气活样,咱们不妨主动进攻,一鼓作气将他们赶出威楚,然后乘势占领俄禄城,如此一来整个威楚府就都是你张大当家的天下了。”

张结巴听得两眼放光,大为所动。听她口气如此之大,竟是要占领俄禄城,心中更无怀疑,更加相信她是吐蕃人派来联络绿林中人起事的使者。

梅若雪见状心知张结巴已动心,哪有不趁热打铁的道理,又道:“到时张大当家的雄霸一方,荣华富贵自不必说了,待得蒙古大军到来,你便率弟兄们大举北上,朝廷背腹受敌就非大叫投降不可。这个功劳当真不小,封王封公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穆青峰道:“郭女侠所言极是,我们不可错失良机受制于人,须当趁义军士气低靡之时发动袭击,否则若是让他们站稳了脚跟,可就大大的不妥了。”

张结巴哈哈大笑,道:“如此一来义军讨伐逆贼,反倒成了逆贼追打义军了,妙极妙极啊。就依女侠的意思,我立即联络各路绿林豪杰,不rì便攻打俄禄城。”

梅若雪喜道:“张大当家不愧是识时务的豪杰,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我也该回去复命了,特使大人一定会对众位刮目相看的。”

张结巴道:“那那那就有劳女女侠在特使大人面面前多多美言了。”

梅若雪道:“好说好说,张大当家的抓紧整顿部下,尽快北上攻打俄禄城吧,我这便要告辞了。”

穆青峰道:“郭女侠一路辛苦,何不多盘桓几rì呢?”他无人时称呼梅若雪作姑娘,此时人多便改作女侠。

梅若雪道:“原本是想请众位当家的带我到寨中四处瞧瞧,好见识一下寨中的jīng妙机关,他rì我等若是出师不利,便可回到此处容身。只是眼下我要做的事情也算做完了,你们又不许我四处走动,待在这里无味得紧,因此这便要告辞了。”

说着微微拱了拱手,起身便要走。正是以退为进的计策。林凤生叫她营救路遥马帮的几人,为避嫌疑自是不能直言打听的,唯有借参观之机查出几人的所在。

张结巴忙道:“女女女侠请留步,我等不让你你走动乃是怕机关误误误伤到你,岂敢有有有别的心思。军军军师,你这便带女侠四四四处参观一下吧。”

穆青峰心中大喜,洞中的所有机关都是他亲自设计的,正好借此机会在梅若雪面前显摆一番,当下欣然答应。

梅若雪也是心中暗喜,说道:“好吧,既是如此我便再叨扰几天,那些机关想必很有趣,昨天晚上我就看见有个陷阱中到处都是野狼。”

昨夜梅若雪误闯陷阱之事穆青峰早已知晓,歉然道:“女侠受惊了,在下自当将如何辨别洞中道路之法详细说与女侠知道。”

当下穆青峰便带着梅若雪将岔洞逐一参观,其中的机关多以设有翻板的陷阱为主,陷阱中皆养着凶残的猛兽,诸如金钱豹、饿狼、鳄鱼,梅若雪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两条大海碗粗细的黑蟒蛇。此外也有倒置的尖刺利刃。

陷阱中皆堆积着森森白骨,无疑是贼寇将拦路抢劫之时剩下的活口都投入了陷阱之中,既可借蛇兽之口杀人又可将尸体充作这些东西的食物,当真是触目惊心,惨无人道。梅若雪闻到散发出的腐臭气息直yù作呕。

另外便是一些暗箭、毒水之类的暗器,穆青峰每到一处陷阱暗器所在便详细说明位置和破除之法,顺便再自吹自擂一番。

壹佰七四章 妙计救人

道路一转又到了一处洞口,穆青峰指着入口处,地下镶着的一列方形石板,道:“郭姑娘,我且教你一个辨别道路的方法。那就是看洞口石板的排列形状,石板若是规规矩矩的排作一列那便是生路,不会遇到机关陷阱,若是杂乱的拼在一起那便是死路了,须当慎入。”

穆青峰带梅若雪参观的正是所谓的死路。虽说是死路,但那是对外人而言,他熟悉机关陷阱所在的位置以及破解之法,因此并不会发动,仍是带着梅若雪一一参观,并无遗漏。

梅若雪心想:“洞内黑漆漆的,又怎能看得清石板是整齐还是杂乱。不过知道了这个法子,倒可以用手去摸,总比瞎走乱闯好。”道:“原来还有这等讲究,这山中到底有多少处机关?”

穆青峰道:“洞**有十八条岔道设了机关陷阱,每条岔道中又有三至五处不等,总共是三十五处机关、二十九个陷阱。”

梅若雪听他如数家珍,不禁暗暗惊叹洞中情形复杂,点了点头道:“我们参观了这半天,差不多都看完了吧?”她暗中留意了半天,始终没有发现路遥马帮的几人的踪影,心中不觉有些急躁起来。

穆青峰道:“就剩最后一处了,就在前面,那里是我们关押俘虏的所在,因此机关陷阱要多些。”

说话间见前面又有岔道,左首入口处石板排列整齐,照穆青峰所说的辨别之法来看当无机关陷阱,那么马帮的几人必定是关押在右首的山洞中了。

两人进了右首的岔道,梅若雪跟紧了穆青峰的脚步,每一步都落在穆青峰走过之处,不敢有所偏离。

走了百余步,便到了一间围着粗木栅栏的石室。几名浑身是血的短衣汉子被缚住双手吊在空中,几名小喽啰手执藤条正自抽打,梅若雪识得正是路遥马帮的几人。第一时间更新

几名喽啰见了穆青峰和梅若雪,一起停手点头哈腰的问好,穆青峰道:“怎么样了,问出什么来没有?”

一名喽啰道:“回军师的话,这几个人嘴硬的很,我们已经打断了十余根藤条了,他们还是不肯说实话,坚称自己是帮大户人家驮运沃土的佣人。”

深山老林中的泥土甚是肥沃,俗称“山基土”,富贵之家经常用来栽培花卉。几人的理由虽然有些牵强却也算是说得过去。

穆青峰冷笑道:“笑话,要泥土到处都是,又何必要到这里来运?现下他们的大队人马已然过去,留着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就不用再费事了。第一时间更新”

那喽啰又问道:“军师,那么怎生处置这几个人?”

穆青峰道:“老规矩,将他们投到陷阱中去喂那些野兽。嗯,第十一条岔道中的两条乌烧好久没吃人­肉­了,便投到那里去吧。”“乌烧”乃是当地人对黑sè蟒蛇的俗称。

几名喽啰齐声答应,梅若雪见他们如此狠毒,心中暗暗将他们的十八代祖宗骂了个遍。马帮几人虽被打得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但既是还活着,却是非救不可的。。

于是故意问道:“这几个是什么人?”

穆青峰道:“他们便是昨rì侥幸过去的那个马帮的探子,他们驮着泥土充作货物在前面探路,被我们的弟兄给活捉了。嘿嘿,竟敢如此戏耍我们,那是自嫌命长。”

梅若雪道:“原来如此,这些人都快死了,拖出洞去喂野狗也就是了。小心你们洞中养的这些猛兽大蛇吃惯了人,哪一天饿得狠了跑将出来吃了寨中的弟兄,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再者这几天都忙着商议如何与义军周旋,可没那么多时间下山抓人给他们吃。”

微微一顿又道:“再说这种事情大伤yīn德,还是少做为妙。”

穆青峰大感有理,心想:“豹子、野狼自是出不来的,但蛇类却难保不会爬出来,果真如此倒霉的还是我们自己。”遂向几名喽啰道:“那么就按郭女侠所说的办吧,拖出洞去扔了。”

几名喽罗应了,七手八脚的将马帮的几人解了下来,抓住足踝拖了出来。

梅若雪瞥了一眼几人腰间的长刀,心道:“若是他们怕几人死不透,又补上几刀那可糟糕,而且就算不补刀子只怕也当真会被野兽吃了。第一时间更新”

眼珠微微一转,道:“啊哟,在这洞中待得久了气闷得紧,那些蛇啊狼啊的又恶心,正好跟着你们几个出去透透气。”说着跟在几名喽啰身后。

穆青峰道:“那么我陪着姑娘到外面走走。”也随后跟来。

梅若雪暗呼糟糕,倘若他们果然要在马帮的几人身上补上几刀,又找什么理由阻止?她暗中观察过穆青峰的身形步法,心知他武功不弱,虽然有足够的把握胜他,但难免要纠缠一番。因此自己虽可杀了几人就此逃下山去,但难免惊动了旁人,如此一来可就前功尽弃了。第一时间更新

暗骂道:“你这个讨厌的跟屁虫,本姑娘可不喜欢你跟着。”心中这样想,但却不便说出口。

走了几步,一名喽啰过来道:“军师,大当家的请你到大厅议事。”

穆青峰道:“知道了,郭姑娘也去么?”

梅若雪心中暗喜,道:“我就不去了吧,洞中黑不溜秋的我实在待不惯,我先出去走走再说。”

穆青峰道:“也好,那么姑娘不要远走。今rì将有另外一处山寨的首领前来议事,大当家的要设宴款待,姑娘早些回来入席。”

梅若雪暗觉不耐,随口道:“知道啦,我去去就回。”

跟随几名喽啰从洞中出来,却是到了崖后,不远处有一条深涧,几人径直拖着马帮的几名汉子往涧边走去,梅若雪急道:“你们到那边­干­什么?”

一名喽啰道:“我们将他们丢下山涧去,那样即便发臭了也没什么,否则臭气熏天的可不大好闻。”

另一名喽啰也笑道:“不错,咱们这附近就属这里景致最好,女侠若嫌洞中气闷便可常到这里来走走。若是这几个死尸烂在这里,岂不是熏坏了女侠么。”

梅若雪心念电转,却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阻止,四下打量了几眼,突然惊呼道:“啊哟,什么人?”语气间显得十分惊慌,便如真的发现了可疑之人一般。

几名喽啰忙撇下马帮的几人,拔刀在手四处张望。只觉眼前一花后颈一麻,随即便失去了知觉。

正是梅若雪见四下无人,即以声东击西之计将几人打晕。马帮几人虽然饱受折磨奄奄一息,但神志不失,脸上尽皆露出惊喜之sè,一起低低的唤了一声“梅姑娘”。

梅若雪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待得天黑我再想办法救你们出去。”当下将随身携带的伤药给了几人,让他们自行处理身上的伤痕。

见几人有气无力萎顿不堪,便又取出一只瓷瓶道:“这是我们家祖传的‘香雪玉露丸’,你们每人服一粒,可增强体力。”说着将药丸每人分了一粒给几人。

几人依言吞下药丸,说了几句感激之言,便挣扎着起身要走,梅若雪心念一转,又道:“等等,我又有个法子。”

当下叫几人将几名喽啰拖到僻静处,道:“将他们的衣物除下来。”说完背过了身子。几人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心知此举必有道理,顷刻间便将几名喽啰扒的赤条条的,只剩下一条贴身短裤。

梅若雪道:“很好,快将衣服互换了。”

几人依言换好了衣物,问道:“郭姑娘,接下来该当如何?”

梅若雪道:“先将这几个贼人弄死。”

马帮几人饱受这几人毒打,早就恨不得将他们食­肉­寝皮,登时大喜过望,喀喀几声扭断了几名喽啰的脖子,几人就此不明不白的见了阎王。

梅若雪道:“拖上这几人的尸首,跟着我走。”说着当先往来时的洞口走去。马帮几人拖着死尸紧随其后。

走了几步又道:“慢着,你们用刀将这几个人的脸剁烂了。”

几名汉子恍然大悟,暗暗佩服梅若雪心思细密,随即用刀在几名喽啰的脸上一阵乱剁,只到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方才停手。如此一来即便是这几人的亲爹亲娘见了只怕也认不出来了,那么遇到巡查的贼人也不会露了破绽。

好在洞中机关重重,贼寇以此自恃,白天没有人值守。梅若雪此举也是以防万一。

梅若雪辨明道路,带领几人来到第十条岔道之中,找到陷阱所在轻轻按下翻板,低声道:“将他们投下去。”

壹佰七五章 得脱虎­茓­

这第十条岔道的陷阱之中养着数十只饿狼,梅若雪正是借此毁尸灭迹。马帮几人依言将尸首推入陷阱之中,就此被狼群撕食得­干­­干­净净。

梅若雪快意之余也不禁有些不忍,但几名喽啰方才还想将马帮的几人投入陷阱之中喂蛇,如今反而身遭尸骨无存之祸,也算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便即不再多想,道:“你们几个只管跟着我,尽量不要说话,以免露了马脚。”

几人被抓上山之时都是被黑布蒙了眼睛的,对这里的情形可谓是一无所知,自行逃出去是不可能的,因此要想生还唯有仰仗梅若雪。一起低声答应道:“一切听从梅姑娘吩咐。第一时间更新”

梅若雪带着几人回入大厅,张结巴、穆青峰等头目以及刘成武正自和一个形貌猥琐的矮小老者谈话,正是前来投奔的别处山头的匪首。

众人见梅若雪到来纷纷起身招呼,张结巴便将她和那匪首相互间作了引见。梅若雪说了几句客套之言,大喇喇的在上首坐了。马帮的几人在她身后丈许外靠壁而立。

不一会儿开出席来,马帮的几人常年在江湖上行走,为人甚是圆滑,连忙上前端菜斟酒,表现得十分殷勤。

几人被毒打之时是吊在高处的,因此伤痕几乎都在腿脚和上身,脸上偶尔有一两处伤痕自然也不会引人注意。。何况此时又换上了几名喽啰的服饰,几名头目虽觉面生,却也并不起疑心。

穆青峰虽然到过关押几人的石室,但正眼也没看过几人一眼,更加不会想到梅若雪竟会救下几人。且张结巴手下的匪类有上万人之众,别说只是有人冒充顶替,就算当真少了几个人,一时间也是难以察觉。

酒过三巡,梅若雪道:“张大当家的,你手下总共有多少弟兄?我听说义军中都是天南武林各门各派中的好手,若是人手不足的话动起手来只怕对咱们不利。”

张结巴道:“女女女侠放心,听说义军此此此来不足……万人,而我聚英洞如今已有有有三万多人马,而且这几rì还将将将有不少山头的好汉前来会盟,足足足以与义军一战了。”

说完甚是得意,放声哈哈大笑,举碗劝众人喝酒。只闻浓香扑鼻,其声**,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进来陪酒。众头目左搂右抱,浪语迭出,不堪入耳。

梅若雪听得贼寇如此势众,不由得暗暗心惊,忖道:“我须得赶紧将消息告诉表哥,让他早作打算才是。”

又敷衍着陪了几杯,手扶额头道:“哎呦,这酒劲儿真足,我先失陪了,诸位慢慢喝吧。”脸上装出歉然之sè,微微欠了欠身。

张结巴也不勉强,指着马帮汉子乔装的几人道:“你们几个,送送送女侠回房……休息。”“来来来,咱们……再喝……”抱住一女子亲了一口。

厅中随即又喧闹起来,众人划拳行令,靡靡之音到处可闻。梅若雪不禁暗皱眉头,在女子之中她的酒量算得是一流的,只此几杯原无醉意,只是一来急于与马帮几人商议脱身之策,二来确实厌恶张结巴等人的不堪行径不愿在此多耽,因此才佯装不胜酒力。

穆青峰起身道:“郭姑娘,你还好么,在下送你吧。”

梅若雪道:“不妨事,就是有点儿不胜酒力,你陪着众位当家的吧,有这几位弟兄送我就行了。”说着摇摇晃晃的迈步便走。

穆青峰微感失落,向马帮的几人道:“替我好生照顾郭女侠!”顺手推开了一名腻上来劝酒的女子。

马帮的几人自是求之不得,连忙齐声答应,跟在梅若雪身后回到了歇宿的石室。

梅若雪道:“外面的树林中有很多机关,看来硬闯是不行的,明rì我便借故将你们带出去。时候一长难保这些贼人不会发觉你们几个是冒充的……”

正说间忽闻有轻快的脚步声径往石室而来,梅若雪只道是穆青峰当即住口。

却听刘成武在外低声道:“梅姑娘,在下可否进来?”

梅若雪退开笨重的石门,道:“刘大哥,你怎么来了?”

刘成武闪身进来,咧嘴一笑道:“当rì你和林公子在敝寨酒量甚豪,今rì只喝了几杯便说醉了,我心知必有原委,因此借故过来瞧瞧。”

马帮几人只知刘成武乃是­鸡­鸣山的匪首,却不知他和林凤生、梅若雪结识的详情,登时jǐng觉起来,暗暗作好戒备。

梅若雪笑道:“几位大哥不必紧张,刘大哥是自己人。”

刘成武瞥了几人一眼,隐约有些面熟,问道:“梅姑娘,这几位兄台是?”

梅若雪当下将马帮的几人先行探路,被张结巴的手下抓获,自己巧计救下几人的xìng命,却苦于没有合适的计策送他们出去之事说了。

刘成武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道:“几位兄台不识此中情形,诸事不明,极易露了破绽,要想混出去实非易事。不如诸位扮成我虎阳寨的弟兄,咱们再相机行事。”

梅若雪听得大喜,张结巴一伙与刘成武手下的弟兄互不相识,此计可先自保得几人xìng命无忧。而且到时可跟着刘成武一行光明正大的离开。

商量停当过后,刘成武便将几人带到了自己弟兄的歇脚之处,换上了虎阳寨的服sè,当晚便与虎阳寨众人宿在一处。。

翌rì,梅若雪便向张结巴辞行,说是另有要事要办不便耽搁。刘成武也道要回去调集人手前来听候张大当家的差遣。

张结巴自无异议,穆青峰却极力挽留,道是这几rì将陆续有别处山头的寨主首领前来商议要事,梅若雪须当亲自会晤方显诚意。又说虎阳寨位于北方,此行正好顺路,不必让弟兄们来回劳顿。

倒不是他看出了什么蹊跷,而是暗中对梅若雪颇有好感,不愿她就此离去,只盼能rìrì得睹芳容。

梅若雪此来谎称是为联络绿林豪杰起事,那么又有什么比拉拢各处的匪首更重要的?不便再行推脱,只得耐着xìng子等待。刘成武受了林凤生嘱托照应梅若雪,因此也不便先行离开。

其间不断有各处的匪首前来商议联盟事宜。匪寇的势力又增加了万数人众。梅若雪一一会见,巧舌如簧,直将一众匪首哄得晕头转向。

到了第三rì傍晚,张结巴称所有山头的绿林中人均已聚齐,又大开宴席款待。

梅若雪终于松了口气,席毕便道:“我与本派的一位师兄约定明rì在往北百里外的那个小镇上聚头,因此这便要告辞了,多谢几位当家的盛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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