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算命先生算过的,他说我第十年肯定能怀上。三霸说,屁话。你怀上也没用了。
我城里那个,肚子里已经有了。你快点想好,莫等手续没办,那边伢儿已经出来了。
我警告你,到那个时候,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客气了。
天美呜呜地哭着。她把头抵在三霸的ρi股上,使劲撞着。天美说,当初我们也
是相好过的,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求求你,在这里歇一晚上,我好好侍候你。你会
觉得还是我好些,你还会再爱我的。我求求你。三霸说,这年头,哪有什么爱不爱?
都是些蠢话。你松开,我得赶紧回,晚了那边不好交待。
天美依然紧抱着三霸的腿不放。天美说,留一晚上,好不好?我好寂寞。你只
陪我一夜。你跟她要怎么样都可以。三霸说,真他妈的蠢女人,当初我怎么看上了
你。你松开。天美嚎着,我不,我要你留下来。她把三霸抱得死死的。三霸挣扎着
往前走,结果裤子险些被扯脱了下来。三霸长叹道,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莫怪
我不客气了。三霸说着,将腿朝后猛踢了一下。三霸的大脚正踢在天美的胸口。天
美惨叫一声,仰着倒了下去。
水下一直呆看着这场景。水下为他的姨心里愤然不平。突然听到了这凄惨的声
音,又眼睁睁看着天美倒下,水下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快喷出来了。
水下惊叫道,姨呀———!水下扔掉手上的碗,朝天美奔过去。碗砸在铁砣上,
叮叮当当响了几下,碎在了地上。三霸看了碗一眼,说,水下,碗能这么扔么?那
也是钱哩。你也都看到了,日后别学你叔。找女人千万别找这样的。生不出伢儿,
还死缠着男人不放。三霸说着接着往外走,嘴里又开始哼起了什么,依然不成调。
水下生气了。水下说,叔呀,姨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走呢?三霸说,我扶她进
了屋,我今晚上还出得了这门?出不了这门,我跟她的事就没个完。该狠心时就得
狠,要不就成不了事。老话说长痛不如短痛哩。
说话间,三霸已经走到了门外。只一会儿,就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轰轰几声
过后,车远去了。三霸当然也远去了。
只是躺在地上的天美还在哭泣着。水下使着劲将天美扶起来。水下说,姨,叔
已经走了。你想开些。姨,你躺这里要得病的。姨,你回屋里去吧。姨,事情得慢
慢来哩。姨,自己的身体最要紧。
水下将天美扶进了屋。水下又为天美倒了一杯冰水。天美眼睛红肿着。天美说,
给我拿条湿毛巾来。水下忙不迭地进到厕所里。他在拿天美毛巾时,看到旁边挂着
一条粉红的月经带。水下脑子“轰”了一下。他情不自禁伸手摸了一摸,却似烫手
一样,又缩了回来。
水下把湿毛巾递给天美。天美说,水下,姨在你面前丢丑了。水下说,怎么会。
丢丑的是三霸叔哩。天美说,是吗?你是这样想吗?水下说,本来嘛。天美用湿毛
巾捂了捂眼睛。然后说,你歇着去吧。水下说,我不累,我陪陪姨。天美说,我想
自己一个人想想看。水下只好往外走。走到门口,水下不甘心,又回过身来。水下
说,叔想要跟姨离婚么?天美说,是,他不要我了。水下说,凭什么?姨这么好,
他凭什么?天美说,他嫌我没有跟他生下伢儿。水下说,没有伢儿就做不成夫妻?
天美说,他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果他没有伢儿,就是对他的祖宗不忠不孝。
对他自己不仁不义。他挣下钱来也没有意思。水下说,这是什么鬼话?城里人还特
地不要伢儿哩。天美说,他在城里的相好,怀上了。说是不离婚,就去打胎。他舍
不下自己的骨肉。水下说,那姨怎么办?天美叹道,我也不晓得怎么办呀!所以我
要好好想想。水下说,姨,千万不要轻易放过他们。天美说,我说不放过,就能不
放过么?水下说,姨,总会有办法的。天美说,你歇下吧。我头好疼。让我静一静。
水下说,姨要有什么事,就叫我。天美说,我晓得的。水下说,姨如果想要喝水,
要毛巾,就叫好了,我听得见的。天美说,我晓得。
水下走出了门。月光先是落在院子里,现在又落了他一身。院子里的地是褐色
的。铁砣子蹲在地上并不打眼,但它旁边白白的碎碗片却好是醒目。水下找来笤帚,
把碎碗片扫了起来。水下想,我天美姨嫁给你,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你凭什么这
样欺负她?我姨是月亮,你只不过是这碎碗片。砸了你,扔了你,把你甩进臭粪坑,
都不亏你。你竟然反过来弃我姨。水下想想就觉得三霸简直是天下第一混蛋。
水下把碎碗片狠狠地甩到外面的污水沟里。水下觉得他是在把三霸往污水沟里
扔弃。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