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琦君问道:“你后来有没有去找过细细姐姐呢?”葛太虚冷哼道:“她与班思归合伙设下圈套来害我。我为甚么还要去找她?”庄琦君叹气道:“也许你误会她了啦。”葛太虚怒道:“胡说!”话音甫歇,左手轻扬,两枚琵琶钉已无声无息的向她面门袭到。韩啸天急忙伸手抄住,赔笑道:“葛兄弟,小媳妇儿不是有心的。”葛太虚哼了一声,翻身上马,双腿使力一夹,那马向前疾驰而出。焦惊雷叫道:“葛兄弟,你等等我们。”韩啸天转过头来,嘱咐道:“小媳妇儿,你以后少去惹葛兄弟。”庄琦君伸了伸舌头,笑道:“我不惹他便是。”三人纵马撵了上去。经过此事后,庄琦君一路沉闷不语,再也不说笑了。
到了晚间,四人吃了干粮,分别裹一条毛毯在大树下卧倒。葛太虚躺在毛毯上,两眼却睁得大大的,想起五年前的旧事,不仅悲从心起,两行清泪夺眶而出。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折腾到四更时分,忽听得庄琦君轻轻坐起。葛太虚心中冷笑道:“小妮子,想逃?真是找死!”手中暗暗扣上三枚琵琶钉,待她一往外跑,便随手掷射出去。庄琦君却没有往远处跑,而是轻手轻脚的向三人走了近来。葛太虚偷眼凝视,心想:“她想干甚么?”只见庄琦君在焦惊雷身前停住,低下腰来,替他把毛毯边掖好,然后又向自己走来。
葛太虚慌忙闭上两眼,假装熟睡,隐约觉察到庄琦君在身旁坐了下来,紧接着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味,离自己脸庞越来越近。他偷眼看时,只见庄琦君掏出一方手帕,替他轻轻拭掉脸上的泪水。耳听她轻声叹道:“好可怜啊!强忍着心中的痛,表面上装作没事,却在睡梦里偷偷哭。葛先生,我曾在细细姐姐住过的房间里歇过一晚,把那个泥娃娃也偷走了。细细姐姐那么漂亮,肯定不会骗你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妈妈指着我的额头说,漂亮的女孩像你一样都傻傻的,不会害人。我想,细细姐姐既然那么漂亮,她也不会害人。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回去找她,向她问个明白。唉,我多么想跟你这么说,可我一说话,你就生气。”她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孩子话,从怀里掏出那个泥娃娃,放在葛太虚身旁的包袱里,然后轻手轻脚的回去睡觉了。葛太虚待她发出轻微的鼾声时,才翻了个身,摸到那个泥娃娃,拿在手里把玩,又忍不住眼泪潸然。
次日清晨,四人一大早起来,吃了些干粮,上马又行。庄琦君一路唧唧呱呱说个不停,问得韩啸天等人头都大了。葛太虚虽缄默不言,却也并不加以呵斥了。四人晓行夜宿,渐渐临近光明顶界首。韩啸天道:“前面四十里外就是光明顶了。大家小心些!”猛听得阴恻恻一声长笑,一条青色人影,捷若飞鸟,从一棵大树上飞身扑下,左掌一翻,拍向韩啸天头顶。
韩啸天一惊之下,右掌疾出,接了他这一掌,两股掌力相撞,那青衣人身子微晃,向后退了一步。韩啸天只觉胸口气血潮涌,寒气直浸脾脏,坐下白马也吃不住那一掌的威力,前腿突然跪倒。焦惊雷二人吃了一惊,双双纵身抢上。那青衣人身形一错,早已避过,左手一探,已扣住了庄琦君右腕脉门。葛太虚喝道:“掌下留人!”左手呼的拍出一掌,按到了那青衣人后心。这一下来得奇快,那青衣人不及回头,倏地反手拍出一掌,轰的一声巨响,两掌相碰。葛太虚只觉对方掌力中竟挟有一股阴寒之气,霎时间便冷透自己脾脏,身子晃了几晃,不由踉踉跄跄倒退数步。
那青衣人挟着庄琦君,猛地发脚,一纵便是丈余,顷刻间便隐没在岩石后。韩啸天直看得瞠目结舌,惊呼道:“好俊的轻功!”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决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般惊世骇俗的轻功。葛太虚跌身坐倒,闭目打坐,头上冒出丝丝的白气。直过了半柱香的工夫,他惨白的脸色才渐渐红润,长长呼出一口冷气,道:“那青衣人是谁?是百损道人的同门么?”焦惊雷摇头道:“不是。他使的不是北溟神掌,而是寒冰绵掌,再加上这么一身惊世骇俗的轻功,定是明教的青翼蝠王韦一笑了。”
葛太虚叹气道:“我今日始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明教有衣明枫、阳顶天及三大护教法王坐镇,更有雪雕侠杨慕非相助,只怕我们此行吉凶未卜。”韩啸天笑道:“葛兄弟,你也不要气馁。我们的计划百无一疏,明教的那些魔头定会被我们打个措手不及。再说,百损道人、成兄弟他们也快到光明顶了。”焦惊雷大喜道:“有百损道人、成兄弟前来接应,我们自可稳操胜券。”韩啸天叹气道:“只是不知小媳妇儿会不会出事。”葛太虚道:“那小丫头机灵得紧,韩兄弟你不用为她担心。走罢!”三人共乘两骑马,向光明顶方向急赶。
那青衣人展开轻功,狂跑了一气,渐觉胸口气血潮涌,突然哇的喷出一口鲜血。原来,他接连与韩啸天、葛太虚二人对掌,已是受了内伤,拼命忍着奔了一程,终究还是不支,左腿一软,跪倒在地。庄琦君也重重地摔了出去。那青衣人挣扎着坐起来,一招手,道:“小姑娘,你过来。”庄琦君摆手道:“我不过去。你抓得我手好疼。”那青衣人苦笑道:“我不会抓你手了。”庄琦君见他脸色惨白,嘴角津津流血,心下很是害怕,摇头道:“我死也不过去。”
那青衣人道:“好,你不过来就算了。我问你,跟你一起来的那三个人是甚么来头,到光明顶去干嘛?”庄琦君道:“我为甚么要告诉你?”那青衣人阴恻恻地一笑,道:“小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庄琦君摇了摇头,道:“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那青衣人道:“我就是青翼蝠王韦一笑。”庄琦君惊道:“专门吸小姑娘血的青翼蝠王?”那青衣人咧嘴一笑,道:“不错!”庄琦君向后退了两三步,颤声道:“你别吸我的血,我的血不好喝。”
韦一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道:“不吸一口,怎会知道不好喝?”说着,露出满口森森的白齿。庄琦君道:“你敢吸我的血,我就告诉雪雕侠去。”韦一笑一怔,道:“你认识雪雕侠?”庄琦君昂首说道:“不错!雪雕侠是我的好朋友。”韦一笑道:“小姑娘,你想见雪雕侠么?”庄琦君大喜道:“当然想。”韦一笑道:“雪雕侠就在光明顶做客。我带你去见他。”庄琦君仰着俏脸,道:“你没骗我罢?”韦一笑点了点头,道:“我不会骗你。你过来扶我一把。”庄琦君如小鸟般飞奔过来,搀扶着他往山上走。韦一笑轻车熟路,指引着庄琦君,上了光明顶。
光明顶圣火厅,里里外外张灯结彩,一片喜色。韦一笑携着庄琦君,直接进了大厅,只见厅中黑压压挤满了人,少说也有几百人之众。他们或坐或站,左肩衣袖上都绣有一朵红色火焰,显然是明教中人。见韦一笑进殿,那些人皆起身相迎,道:“属下恭迎韦蝠王大驾。”韦一笑微微颔首示意,牵着庄琦君的左手,缓缓向圣火厅正中的火焰形木台走去。
那木台上共设有七把虎皮交椅,其中两把上已坐了两个男子,一个身着青衫,两抹白眉斜Сhā入鬓;另一个是条身形魁梧的大汉,满头黄发,眼睛碧油油的发光。那白眉人见了韦一笑,微笑道:“韦兄弟,你到哪里去拐了这么个美貌的小姑娘?”韦一笑道:“她是雪雕侠的朋友,来这里是找雪雕侠的。”那白眉人道:“既然是雪雕侠的朋友,也就是我明教的贵宾。来人,添一张椅子!”手下弟子连忙搬出一张椅子。韦一笑、庄琦君分别落座。
韦一笑低声道:“殷二哥、谢三哥,我受伤了。”那魁梧大汉怒目圆睁,喝道:“是谁?我去宰了他。”韦一笑忙道:“谢三哥,切莫声张!是三个内力高深的年轻人,只怕是冲我们明教来的。”那白眉人道:“韦兄弟,你的伤不要紧罢?”韦一笑道:“没事,我挺得住。”庄琦君指着那白眉人,问道:“喂,你就是白眉鹰王殷天正么?”那白眉人喜她说话有趣,哈哈笑道:“不错,我就是白眉鹰王殷天正。小姑娘,你也听过我的名讳么?”庄琦君道:“帮中的长老们常常骂你,对了,还有金毛狮王谢逊。”那魁梧大汉怒道:“他们怎么骂我的?”庄琦君见他相貌凶恶,吐了吐舌头,不敢说话。
谢逊喝道:“喂,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哪?”殷天正劝道:“谢兄弟,这位小姑娘是我教的贵客。不得无礼!”谢逊朗声道:“我谢逊自投拜名师,练就这身本事以来,总共杀了一百二十四人,个个杀得有根有据,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我倒要听听他们如何骂我。”庄琦君嘟着小嘴,道:“说就说嘛,我不怕你。朴长老说,五凤刀门下大弟子凌正彪仗义疏财,侠名誉满中原,你却杀死了他,还将他暴尸城门,简直是畜生所为。”谢逊仰天长笑道:“凌正彪也配称得上一个‘侠’字?你可知道,他背地里干出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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