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放下碗,双手往大腿上一放,也把头伸向他欲知个究竟。随后,他以羞答答的姿态跟他爹委婉的转达了他媳妇的意思。当然,他在说的时候把语句尽量的拐了点弯,好让他爹听了后能不那么窝心。至少也该没那么快拉下脸。
他爹刚听出点头绪,就把碗往地上一摔。本以为他要说的不外乎就是地里家里山场里的事,谁知这牛犊子刚娶了婆娘就要把爹往外挤兑。“真是可惜了那五头白肉花花的母猪!”他爹说完这句话就气鼓鼓的出门去了,到老韩家喝酒喝到下半夜才回来。
第二天天刚放亮没多久,他爹就抄着根扁担往他屋门口走。还没站稳当就扯开嗓门喊开了:“牛犊子,还不给老子起来?!少挨收拾是不是?”
把这句骂完后,他爹把扁担用手拽着立在地上,威风凛凛的等待他的小牛犊子回话。等了有那么一会,屋里还是没声音,他终于憋不住了。把扁担往地上猛一戳,准备开始第二轮的亮嗓,可嗓子刚喊出个牛犊子,正把分贝往上压的时候从门窗缝里飞出个杯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爹的脑袋上,滚了几圈后落到地上。那杯子就这样立着,在身旁的那根扁担边上还真有点威风凛凛的意思。
他爹正要发作时他却把门开了,然后憋红了个脸蛋子钻了出来,带着几许惭愧跟匆忙的神色从他爹手里拿过扁担匆匆的去河边挑水去了。他爹站在那里骂也不是,走也不是。
当天他爹就收拾衣服走了。说是走,也就是上他哥家,他哥家就在同一村上,跟他家也就搁几道岔岔弯。他爹走时除了带走几身换洗衣服之外,还带起了挨家挨户的交头接耳。那些被生育和劳作压得面如土色的农村妇女见面之后总会问对方听说了“那事”没有。在这些遵纪守法的本分人看来,她把茶杯子往公公脑袋上扔是要遭山神唾弃的,这无异于把一个大石头砸粪坑里,溅起的不单单是漫天的粪臭,指不定还会把千百年来的简朴村风给腐朽了。
把他爹挤兑走以后,这小两口的日子是越过越舒坦,每天不到五更不闭眼睛,不到晌午不掀被子。菜园子因为没有心思打理,杂草的根比人家菜园里的菜还粗。而她每天起床后也不愁,梳洗的花枝招展就笑若桃花的提着菜篮子往他嫂子菜园子里走,每每遇到个人还热情的打招呼或者停下脚来说几句天上地下。
转眼到了秋收季节。眼看别人家地早已收的干干净净了,他家庄稼还在地里扎根扎的欢。于是她又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骂开了:“这些个挨千刀的,我家男人就是亲娘生后娘养的是不是?老不死的,就知道帮老大家瞎忙活,老大家那几亩小麦干地子急个屁劲!都装的像模像样的瞎折腾,俺家男人都要被炸吧干了,是不是炸吧干了你们就乐意了?都等着看咧,是不是?!”
不知怎的,这话就传到了他爹耳朵里。第二天天还没亮多久,他爹跟他哥还有他嫂子就上他家来了,但不是来跟他拉祖宗谱也不是抽他嘴丫子的,而是来帮忙地里的。
地上的时候,他哥实在看不惯他那窝囊样,就跟他说把媳妇往死里修一顿,搞根木棍还是啥的好打一顿再送回娘家去,看她以后还敢站在鸡窝吐鸭话不(意思是乱说话)!
听到他哥的教训他羞不?也羞!他当时恨不得在地上刨个洞爬进去,要知道,他割麦穗的时候脑袋差点没伸到裤裆里。可当她提着茶水过来地里的时候,他把脑袋嗖的提了起来又可劲的往她身边凑了,要不是他爹跟他哥在,摸不准他是不是还会领她到对面的林子里说悄悄话去。
于是看到这里,他哥把镰刀往地里一摔,气鼓鼓的喝水去了。虽说是对这个弟媳八百个不顺意,但他也没好当着她面点明,也就是摔摔镰刀摔折几杆麦子撒撒气。
到了傍晚离地的时候,他哥跟他说明天不过来了。他问为啥,他爹瞪起眼珠子就是一顿好骂:“为啥?你说为啥?刚才看见她我差点没一镰刀剁下去,这娘们败了八辈子祖宗了!”
骂的人是他爹,他没太敢吭声,要是他哥骂的话他估计得还嘴不算,约莫还得对吵起来。未了他小声嘟哝一句:“不来就不来,我叫临时工帮个手。”
他爹听到后把戴了一下午的草帽一扔就走了,他在后面喊话。爹,晚上就在家吃呗!
他爹头都没回:“吃个屁,我怕被你娘们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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