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鞠了一躬,说道:“原来是黄泉剑容七公子,公子这边请。”
容瑾之却道:“不了,你马上准备一辆舒适的马车,我要赶往昆仑去。对了,最近有听到我师父的消息么?”
掌柜的抬起头来,道:“公子要是去找主子的话那可不必了。”他瞧着容瑾之面色冷下来,立刻说道,“最近聪辩先生苏星河向天下发了请柬。”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请柬来,容瑾之结果一看就见上面写着:“苏星河奉请天下精通棋艺才俊,于二月初八日驾临河南擂鼓山天聋弈棋。
容瑾之道:“原来如此,难怪师父要下山了。”
原来聪辩先生便是聋哑先生苏星河,他正是无崖子的徒子,虽然比容瑾之大了许多,但说起来倒是和他同辈。
掌柜继续道:“主子发了通知,昭告所有手下之人打听函谷八友的消息,不几日便要去擂鼓山,公子不如直接去擂鼓山的好。”
容瑾之‘恩’了一声,这时候方才掌柜吩咐的马车停在了门口,容瑾之牵着钟灵上了马车,擂鼓山在嵩县之南,屈原冈的东北,此去并不甚远。不一日便可以到达,而且这样还比去昆仑更加近一些,容瑾之自是觉得更好。
钟灵问道:“容大哥,那聪辩先生是什么人?为何你师父要下山?”
容瑾之拦着她,说道:“那聪辩先生的师父是我师父的师兄,而且神医薛慕华更是聪辩先生的徒弟,如此不是很好么。”
钟灵笑道;“对对,不仅我的毒可以去了,就连阿朱姐姐也有救了。”
马车悠悠前行,经过一片山林,忽听前面有马蹄声急响,就听马夫大叫一声,“前面有马脱缰了!”
他忙的拉住马车,眼见三匹马就要相撞,却见从马车中飞出什么东西来,登时打在那两匹马上,两马相继倒地,车夫这才看见那嵌入马腿的竟然是几枚铜钱。
容瑾之下马一看,就见马背上滚下两个人来,浑身僵直,脸色发黑,显然是中毒身亡,这时候就听有人说道:“这丐帮中人竟然如此心狠手辣,居然杀了聋哑先生的传讯人。”
说话的便是不久前在镜湖见过的朱丹臣、傅思归和古笃诚,还有在河南一带游山玩水的大利正南王世子段誉四人了。
四人见了容瑾之也是大吃一惊,朱丹臣心中挂念钟灵,忙的问道:“容公子,钟姑娘可安好?”
段誉道:“灵儿妹子有什么不好么?”
朱丹臣不敢说明实情,容瑾之道:“还好。”段誉却越发的疑惑起来,钟灵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从马车上下来,说道:“誉哥,许久不见。”她打量了段誉几眼,道,“你倒是又清减了几分,那王姑娘没和你一起么?”
她这话可是正中段誉痛处,原来他那日在无锡与王语嫣分开,心中越发挂记,只记得她们说要北上河南寻找慕容复,然而他又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王语嫣身边公冶乾的下人也与他并不熟悉,便只要自己一人径自往河南而来,心道若是有缘许是会在路上遇到,可是却连王姑娘的衣角都不曾看见。
他哭着脸道:“灵儿妹妹,你说几句顺心的话可好?”
钟灵乐的咯咯直笑,却听段誉又问道:“这么热的天气,你为何穿着披衣,不怕被煮熟了么?”
钟灵道:“今日身子不舒服……”
段誉欲将再问,钟灵却赶紧打断,道:“誉哥,你怎么和朱大哥几人在一起,你见了段叔叔了么?”
朱丹臣却将话题接了过来,将这些事情一一说明。
原来这几日江湖上传言萧峰杀了马大元又杀了他的遗孀,而那个时候萧峰正巧在方竹林中,段正淳得知这个消息,便写了信让朱丹臣带去丐帮总舵,朱丹臣几人来到丐帮总舵,并不见丐帮长老,却又听到酒楼中有人议论一个呆傻公子,听那描述正是段誉,是以随着那一点线索找到了白马寺,终是与他会面。
段誉一听自己爹爹能为萧峰澄清冤情,自是赶紧带着几人来到丐帮开大会的大智分舵在附近,却不想正巧遇到了来丐帮送请柬的使者,他们将信送到,前往擂鼓山的路上,又遇到了容瑾之两人。
钟灵听罢道:“这就好了,如今萧大哥冤情已了,想必心中也是分外舒爽,更加有美人相伴,这以后的日子那可就是蜜中撒糖了。”
段誉奇道:“你说大哥有美人相伴?”
钟灵道:“是阿朱姑娘,她同萧大哥一直在一起。”
段誉着实吓了一跳,复又感叹几乎所有人都成双成对,而只有他一人形单影只,也不知道王姑娘可否有一星半点想起过他。
钟灵瞧见他这样子,拍拍他肩膀道:“誉哥,虽然追求意中人没错,但是若佳人无意,不如就回头看看身边的人吧。”
段誉笑眯眯的捏了捏钟灵的鼻子,调笑道:“你这个小丫头,竟会说些这种说教的话来。”他想起木婉清,叹道,“只可惜我与婉妹是兄妹,没有那般缘分。”
钟灵心道,就算你和木姐姐没有血缘,想必你对她情分也没有对王姑娘深,毕竟在杏子林中段誉的眼光可是无时不刻的盯着那美人瞧。
他们两人说话间,容瑾之和朱丹臣几人已经检查过那两人尸体,朱丹臣又询问了容瑾之钟灵的身体情况,几人交谈声音轻微,段誉和钟灵聊的起劲,什么也没有听到。
容瑾之走过来道:“我们走吧,这毒药和阿紫那丫头的有异曲同工之处,想来便是星宿派的人了。”
他刚说完,就听草丛中有人尖声说道:“阁下好眼光,竟然识得星宿派的宝贝。”
这人却是将那毒药叫做宝贝,容瑾之挥袖一振,草丛中间瞬间炸裂,蓦地飞出一个矮子,那人长的煞是奇怪,他直直的站在几人跟前,笑道:“阁下方才说到了阿紫,请问她人在何处?”
钟灵怒道:“人?谁知道又跑去哪里害人了。”
她这般说道已是将阿紫恨到了极致,似乎连那个名字都不想听到,容瑾之道:“你自己门下事,问我们作甚。”
方才容瑾之仅是一挥袖子,那内力便将附近草丛炸起,那矮子知他内力深厚,不敢怠慢,又听的钟灵话中似是分外记恨阿紫,便道:“那臭丫头偷了师父的宝贝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我们就要将她捉回去……哎哟。”
他大叫一声,原来是容瑾之不知道何时来到了他身边,卡住了他的脖子,问道:“一梦千年可曾听说过。”
矮子忙道:“那是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
容瑾之瞧他不像说谎的样子,将他远远甩开,道:“滚!”
那矮子忙从地上翻起,瞬间身子矮了下去不见了。
朱丹臣道:“容公子,你们现下取道何处?”
容瑾之道:“去擂鼓山,大约会有救治灵儿的法子。”
这下段誉可是听明白了,忙捉住灵儿的胳膊道:“灵儿,你受伤了么?难怪脸色如此差,我竟没有发现,还同你胡乱说了许多,你觉得如何”
钟灵无奈道:“誉哥,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毒药而已,只要见了容大哥的师父就能够治得了,你着急做什么。”
虽然她自己心中没底,但是倒是不愿意将此事宣言的轰轰烈烈让大家都知道。
段誉见她神色轻松,半信半疑道:“真的如此简单?那星宿派的毒会那么好解么……”
钟灵打了个哈哈晃了过去,段誉没什么心思也便觉得只要进了容瑾之的师父一切就都没有问题。
几人往擂鼓山走去,钟灵和容瑾之坐马车,段誉也非要坐上来,说是不放心灵儿,饶是朱丹臣使劲个他使眼色也不管用,钟灵给他讲了分别之后的许多事情,段誉听了不停唏嘘,自己多了一个姐姐,却即将成为萧大哥的妻子,又多了一个妹妹,还害死了褚大哥,毒了灵儿。
钟灵揪他的耳朵,道:“誉哥,你要是将来这般风流花心,我第一个不理你。”
段誉疼的大叫,一边赶紧道:“我一辈子就娶一个妻子,真的。”
钟灵瞪了他一眼,道:“我瞧你和你那爹爹一个样。”
段誉有些尴尬,毕竟姐妹满天下这般说法也真不足为过,但是他也觉得很是委屈,自己的爹爹是大理的王爷,三妻四妾佳丽无数本就是平常事,然而这些个女子们看在眼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钟灵道:“你若是真的爱上一个人了,那便一辈子都想同她在一起,别的美人都不想看了,再也容不下别人了,然后一起去面对生活中的诸多繁杂事,争吵生气,其实这些都要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才最有意思,对不对。誉哥,你若是有三妻四妾了,你的感情要分给她们么?”
段誉想了想,道:“要是哪个都放不下怎么办?”
钟灵一愣,骂道:“我就知道你也是这般花花肠子。”
容瑾之听的好笑,心道若别人不知道,还以为钟灵和段誉有什么不“非同寻常”的……关系。
段誉便不再和钟灵争辩,将自己和王语嫣的事情尽数说给她听,钟灵听了之后道:“傻哥哥,她一心想着那个表哥,你倒是痴心的……你说,她的表哥是谁?”
段誉道:“便是大名鼎鼎的姑苏慕容了。”
钟灵一听,心道,好在容大哥决定不杀慕容复身边的人,不然那王语嫣也难逃一劫,她笑道:“说不定过些日子她就再也无法喜欢那个什么表哥了,誉哥你就有机会了。”
她心道既然段誉和木婉清没有缘分,那若段誉喜欢的女子也能喜欢上他也是一件美事。
段誉不解道:“妹子为何这么说?”
钟灵笑而不答,心道,不久之后那慕容复就要死在容大哥手下了,她留了个心眼,问道:“那慕容复的武功当真如传言中那么厉害么?能够和萧大哥齐名。”
段誉摇头道:“我还未曾见过。”
两人又说了许多话,钟灵觉得累了,便和上眼倒在软垫上,容瑾之将她搂在怀中,防止马车颠簸。看的段誉心中自是万般羡慕,心道若王姑娘能如这般躺在自己怀中,那便是立刻让他死了都愿意的很。
过了山林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来到了一处小镇,容瑾之知道钟灵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便叫马车停下,打算让钟灵客栈中休息休息再走,段誉朱丹臣几人自是不愿意先走而要陪着两人,几人子在镇上找到一处客栈,刚刚落座,就听有人说道:“那薛神医的家中最近住进去了一个神仙般的人物,你们可知道?”
段誉一听‘神仙’二字,心中又想起那山洞中的神仙姐姐,自是聚精会神的听,就听那两人继续说道:“那人可真是好看,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另一个道:“你可别乱说话,我可是亲眼瞧见那人捏死了一个大汉。”
容瑾之心道这人八成便是师父了,他走过去问道:“薛慕华在哪里?”
说是询问,但是他那冷冰冰的表情可着实让两人吓了一跳,忙道:“大侠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那人心道,这人也如此俊美,怕是同那神仙一道儿的,便连滚带爬的走了。
段誉看的满头大汗,忙道:“容大哥,还是我去问吧。”
容瑾之点了点头,似乎也是有些无奈。
片刻后段誉回来了,容瑾之听他说完,叫醒了钟灵,几人简单的用了饭,就往薛慕华家中走去,刚到门口却见门口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人,地上还有许多毒蛇,朱丹臣道:“看着人打扮倒是同星宿派大的弟子很像。”
这时候就听里头有人说道:“进来吧。”
听声音大约二十多岁,字正腔圆,带着一股内力,从房内传了过来,段誉心道这人不知道长的如何,单听声音便觉得叫人如沐春风,都说闻香识女人,听音辨美人,若这人是个大大的丑八怪,那可太对不起这声音了。
54、第五十四章:闻人离
听到这个声音,容瑾之心中甚是高兴,牵过钟灵的手道:“师父在里面,我们进去。”
段誉惊讶道:“师……师父?”
他也同所有人一样,认为容瑾之的师父定然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老太婆,却不想这听声音如此年轻。
实际上,他对年龄的猜测倒是太保守了些。
容瑾之牵着钟灵先行步入院中,朱丹臣三人护着段誉随后跟上,进了屋中钟灵下意识的攥紧了容瑾之的手,那院中七倒八歪的躺着大约有十余个人,看样子都是星宿派的。
朱丹臣道:“星宿派的弟子怎么尽数死在了这里。”
这时候一个中年人迎出了门,那人胡子半黑半白,穿着一身儒生衣衫,身上带着淡淡的中药味道,想必便是那神医薛慕华了。
那人抱拳道:“各位贵客里边请。”他打量了钟灵一眼,道,“这位姑娘怕是中了虚寒之毒。”
钟灵笑道:“前辈便是阎王敌薛神医吧,真是好厉害。”
这时候屋中那人怒道:“什么阎王敌,莫不是专门来克我的么!”
薛慕华立刻变了脸色,朝着屋中恭敬的鞠躬道:“师叔祖切莫生气,这都是别人胡乱叫的。”说着神情越发的紧张起来。
钟灵这才想到容瑾之曾经说到他的师父闻人离有个很形象的称号——活阎王。
她这才知道自己犯了错,赶紧道:“方才是我说错了话,只是前辈您隐居在昆仑之巅,世人哪知有您这般人物,若是知道了,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敢拿‘阎王’两个字做文章了。”
薛慕华赶紧附和道:“正是正是!”
容瑾之心下好笑,他在钟灵这几日断断续续清醒之时就给她时常讲些以前的时候,钟灵也记住了不少,他师父向来喜欢听别人说赞美的话,钟灵这丫头古灵精怪的,知道自己犯了错,赶紧说出一些赞美之词来讨的闻人离欢心。
这便是叫做投其所好了,果然,就听里头那人声音带了愉悦,道:“阿容,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会说话,来,带进来让为师瞧瞧是什么模样。”
逍遥派有个规矩,非俊美靓丽者不收,不论是容瑾之还是他其余的那几个师兄师姐妹么,无一不是男子丰神俊朗,女子玉貌花容。
钟灵看了容瑾之一眼,有些紧张,容瑾之道:“无妨,你须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便可,不该问的千万不能问。”
钟灵点点头,进了屋。
薛慕华的房间收拾的很是干净,几乎到了纤尘不染的地步,这大约便是大夫的通病,钟灵抬头看那悠闲坐在桌边喝茶的男子,只觉得一下子挪不开眼睛了。
大约每个第一眼见到闻人离的人都会被他的容貌所吸引,然而,这也是闻人离最讨厌的一件事,所有的眼神里有羡慕,有嫉妒,还有各种不加掩饰的欲/望。
钟灵也不例外,她是个俗人,所以震惊之余,剩下的便是羡慕了。
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要美丽,举手投足之间自然带着一股吸引力,白衣胜雪,乌发如瀑,端着茶杯的双手如白玉般透白,长而优美。
侧着的脸型几近完美,弧形收在下巴处,就见他轻轻一笑,转过头来。
除却容瑾之和薛慕华意外,剩下几人俱是倒抽一口冷气。
仿佛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他相比。
他这一笑,几乎能让人断了魂去,那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中缱绻了一湾水色,而更为引人注目的则是那眉心一朵绽放的紫色雪莲印记。
闻人离道:“看够了么?”
几人这才回过头来,俱是面色发红,耳根发烫,段誉更是痴痴傻傻,心道自己以为神仙姐姐便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却不想还有人更胜一筹。
闻人离细细打量了钟灵一番之后,点了点头,道:“虽然不是上乘之姿,但是倒也能够勉强入眼。”
若说一年前的钟灵,那的确是只能用可爱来形容,但是如今她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明眸皓齿清新脱俗,虽说不上是闭月羞花,但也谈得上出水芙蓉,一身绿色绸衫更是显得飘逸清丽,身姿绰约。
然,闻人离看了一眼,却也只说了一句只可入眼而已。
不过,钟灵倒也无所谓,她对容貌本身没有许多追求,况且这么一个神仙似的美人说自己的长相不行,她也是心服口服。
这时候她忽然感觉一股力量将自己往前拉去,在容瑾之发现之前,钟灵已经在闻人离怀中。
闻人离打趣道:“阿容,你的武功可是退步的厉害。”
容瑾之道:“是。”
闻人离又瞧见钟灵窘迫的模样,问道:“小姑娘,你爹爹什么年纪了?”
钟灵道:“已到了知命之年。”——她说的便是钟万仇了。
闻人离笑道:“知命之年,你尽管放心好了,我对你这么个小娃娃可没有什么兴趣,若论起年纪,我可是你爹爹的爹爹。”
段誉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朱丹臣傅思归三人更是张大了嘴,俱是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的‘青年’居然已经到了人瑞之年。
钟灵不敢说话,因为她牢牢记得容瑾之说过闻人师父最讨厌别人说起他的年纪,只是她一个女孩子,被一个虽然大自己几十岁的‘爷爷’半搂在怀中着实怪异,而且这人还分外的好看。
……
闻人离的手在钟灵腰间一指,一股冰冷的内力顺着腰脊往上窜去,钟灵打了个寒战,确实不敢动弹,她知道大约是闻人师父在给自己看伤,须臾,闻人离放开了钟灵,指指身边的凳子,叹道:“时隔几十年,再次遇到这种毒药,为师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改笑。”
容瑾之走上前来,站在钟灵身边,问道:“师父可有法子?”
闻人离看容瑾之眼中那紧张的样子,心头觉得实在好笑,但他努力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很是惆怅的说道:“六十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能有解药?”
钟灵有些发抖,只觉得自己这些天来抱着的希望瞬间破灭,她道:“闻人师父,当真没有办法了么?”
容瑾之却道:“师父,现下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钟灵一愣,就见闻人离叹气道:“钟姑娘,你受苦了,摊上阿容这么一个木头,一定很难受吧。”
钟灵这才放宽了心,道:“不是,容大哥对我很好,我们在一起很快乐。”
闻人离撇着嘴不可置否,他实在是想不到跟那个冷冰冰的小木头有什么好快乐的。
容瑾之说:“师父!”
闻人离“哎”了一声,笑道:“这世上哪有你师父我做不到的事情。”
段誉刚想称赞这人自有一股傲气天成,却不想闻人离接下来的话完全颠覆了他在众人心中‘神仙’的身份。
他道:“你师父我号称古往今来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的昆仑智者,这种小小毒药也能难得住我么。”
……
段誉翻了翻白眼,心道自己眼拙,这人根本不是神仙,兴许更像摆摊算命的。
他兀自在那里天马行空的乱想,却不想一抬头,就见“摆摊算命”站在了自己跟前,对他说道:“你这个孩子将来定要为情所累,又是一个痴情的种呐。”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是想起什么般的,眼中倒是浮上了一层笑意,段誉听了这话,心道,这人还真是个算命的,然,他这番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心中有事一番怅然,心想那个让他一生牵绊的女子除王姑娘再无他人了。
虽然闻人离这么说,但是容瑾之却还是放心不下,心道等支走了段誉几人之后再好好问一问,他道:“师父,那院中的人是怎么回事。”
闻人离道:“那些个丁春秋养的小杂碎,来找我这个徒孙的麻烦,我就顺便清理了一番。”
容瑾之便不再问,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擂鼓山便是不用去了,只消的钟灵的毒去除之后他们便可以一同去大理去昆仑,再也不沾染这些个是是非非了。
当然,还要杀了那碍眼的阿紫和慕容博。
段誉道:“那聪辨先生的传讯使就是被星宿派的人给杀了,星宿派的人难道是见人就杀么。”
薛慕华紧张道:“公子说的可是真的?”
段誉见他神色慌张,便道:“是真的,我们所有人都见了。”
薛慕华愤怒道:“这等欺师灭祖的恶徒!”
段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闻人离却叫了容瑾之进了另外一个房间,留钟灵同段誉等人在一起,钟灵转头问薛慕华道:“薛医生,你可曾收到大理镇南王的信件了么。我有个姐姐经脉受损,不知道先生可否救治。”
朱丹臣其实早就想询问一番了,但是一直苦于没有说话的机会,听钟灵问了出来,这才忙道:“我家主公大约是三日前派出的人马前来寻找先生,不知道……”
薛慕华道:“那人可是一个叫做范骅一个叫做巴天石么?”
朱丹臣喜道:“正是正是。”
薛慕华叹道;“他们昨日找到了这里,我已经收拾了东西就要随他们前去,却不想正巧遇到了师叔祖,他老人家要我带他去擂鼓山找师祖……我……”他说着甚是无奈。
钟灵问道:“非要你去你那师祖才会出现么?”
薛慕华摇头道:“非也,我那师祖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段誉奇道:“那为何那位前辈非要你带他上山才可?”
薛慕华道:“说来惭愧,在下正是聪辩先生苏星河的弟子。”
段誉‘啊’了一声,道:“听说聪辩先生的弟子全是又聋又哑……对不住先生,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白玉的面上显出几分尴尬来。
薛慕华笑道:“此事是师门旧事,恕我不再多谈。”他又道,“我师父在擂鼓山摆下了棋局,邀请武林好手前来对弈,师叔祖听到了这个消息,非要让我告诉他师祖的消息,可是当年师祖坠崖身亡之后师父便将我们赶走了,我哪里知道师祖下落,就连师父我也不曾见过。”
钟灵道:“你师父摆下棋局有什么意图么?”
段誉笑道:“灵儿妹子这是什么话,这世上有许多风雅之人,就喜好这般生活,若是这能找到琴棋知音,那可是人生一大幸事。”
薛慕华欲言又止,钟灵道:“我倒不这么觉得,若是为了寻求知己,那边不一定局限于武林之中。”
薛慕华道:“哎,此事便同那丁春秋有莫大的干系。”
钟灵疑道:“为何?”说完又赶紧道,“若是先生门派之事,我们就不多问了。”
薛慕华道:“无妨,师父既然请了江湖群雄,便是要将此事公开了。”他道,“丁春秋是我师父的师弟,二十多年前便是他设计谋害了师祖。师父跟随师祖多年,却一直学习甚广,武艺方面便落后了丁春秋许多,示意才中了他的邪道。”
钟灵不解道:“那可真奇怪,你师祖的功夫应的当很厉害吧。”
薛慕华道;“但那丁春秋跟随师祖许多时候,发现了师祖致命的弱点,便借机……哎。”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似是不愿意再谈此事,他道,“我师父广邀天下英豪,便是要同丁春秋决一死战。”
段誉明白了,道:“原来是借着对弈的名号来铲除邪门歪道。”
薛慕华道:“我是这么想的,但师父他老人家是否有别的心思我便不知道了。”他说完又道,“我再去请示师叔祖,看是否可以随诸位一起去信阳。”
这时候就听闻人离的声音淡淡传来,道:“去吧去吧,我随阿容一起上去就好。”他已经将薛慕华所说尽数听在了耳中。
朱丹臣几人大喜,薛慕华道:“救人之事不可拖延,我们这便赶紧走。”说着又想起钟灵,对她道:“姑娘中的毒药饶是我也无可奈何,此事还要看师叔祖了。他定有法子。”
钟灵笑着点头,薛慕华便提了东西,同朱丹臣几人离开,段誉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随着钟灵和容瑾之上山,心道这擂鼓山必定会聚集许多英雄好汉,届时姑苏慕容定要去,那王姑娘……
当然,有他这个想法的还有萧峰和唐淮谦几人,那日容瑾之带着钟灵离开,唐淮谦便和锦绣出去追上了萧峰,几人听了聪辩先生摆下了珍珑棋局便想到那慕容复没有不来之理,更何况依段正淳的说法他本人就在河南,这种可能性便会更大些,于是三人便马不停蹄的朝着擂鼓山赶来,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薛慕华同朱丹臣三人离去之后,容瑾之走过来对钟灵道:“累了么?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吧。”
闻人离嗤笑了一声,眼中满是不屑和一些羡慕,容瑾之想起锦绣说过师父最恨他人情深意重,便不再多说。
段誉自言自语道:“丁春秋为何要找薛慕华的麻烦?”
闻人离轻啜了一口酒,笑,“因他为了珍珑棋局而来,薛慕华是苏星河的弟子,杀一个少一个的道理你不懂么。”
段誉恍然,只觉‘美人’气势慑人,不敢多话。
容瑾之却是心思不定,想到方才闻人离对他说的话,心头似是乌云笼罩。
闻人离说其实那一梦千年那种缺德的毒药是无崖子研制出来的,而症状也的确如同阿紫所说,会剧痛,会渐渐丧失五感,最后如同活死人一般生活在自己的梦中,然而这一切在钟灵身上似乎都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她倒是每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容瑾之的心便一天比一天悬着。
他正想着,就感到加上重量,原是钟灵又合上了眼睛,段誉手足无措道:“容公子,灵儿方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立刻便睡着了。”
钟灵其实能够听到他们对话,只是方才那一瞬间就觉自己身上力量被慢慢抽干,困得睁不开眼睛,又听两人说了句话,渐渐的便意识模糊了起来。
闻人离道:“这种情况真是反常,我们赶紧上山去,无崖子那老不死的大约是有办法的。”
容瑾之道:“希望……如此吧。”
闻人离道:“那丁春秋还是丁冬夏的弄出这个么失败的玩意儿真是丢光了我们逍遥派的脸,我这次非要将他抽筋剥皮。”
容瑾之心道,你这怕不是怪他丢人而是怪他设计陷害了无崖子师叔吧。
只是,那无崖子到底是或者还是仅仅活在师父心中,那便不得而知了,他此刻倒是希望能够祭拜祭拜神明,祈祷那人是真的还活着。
段誉终是忍不住,轻声问道:“那……无崖子前辈不是死了么?”
他想起大理的时候容瑾之就曾经问过他无崖子的事情,那无崖子不就是神仙姐姐的……爱侣么。他心道自己一直想要找到关于神仙姐姐的线索,这下要好好问寻一番。
只是还未等他问出口,就见闻人离起声怒道:“谁说他死了,再说他死了我便送你去地下喝孟婆汤!”说罢宽袖一摆,进屋去了。
段誉抹了抹汗,心道这个美人真是脾气古怪,自从进了这门,他就没有摸清楚过他的脾性,实在是只可远观只可远观。
容瑾之见他尴尬,便道:“我师父便是如此,你大可放心,他不会那么轻易送你上路的。”
段誉只觉心头寒气更甚,僵着脸皮笑了笑,心道这个见鬼的逍遥派,没一个正常人。
55、第五十五章:往事
容瑾之将钟灵安顿好之后就去找闻人离,他进门的时候闻人离站在窗前,目光直视庭院,不知道在想什么,容瑾之很少见他这种模样,虽说在昆仑时山庄里时年清冷,但闻人离自己却喜欢找点乐子,比方说挑选那些堆积许多的任务委托,翻开书架上放满的书籍画卷,有兴趣的时候他也会自己动动手,总之容瑾之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寂寞,还有怀念。
他曾经以为独自一人听着沙沙的扫雪声便是寂寞,然而那个时候的闻人离最多是没有表情,而不像如今这般。
容瑾之清楚,他无非是因为听了薛慕华的那番话,大约是想起了许多往事吧。
然而,关于师父当年为何离开逍遥派,为何很长一段时间绝口不提自己是逍遥派之人,其实他们
谁都不清楚。
闻人离最疼爱的人是锦绣,他觉得这些孩子里头就属锦绣长的最好看,冷冰冰的性格也最讨自己喜欢,是以闲来无事喜欢同锦绣逗趣说话,但是几个好事的师兄们去问锦绣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师父对于自己的事情总是掩藏的最深的。
即便到了现在,他们也都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后隐藏着多少故事,有多少悲欢离合。但是能够让他隐居在远离江湖的昆仑之巅,那必不是一件小事。
而现在,他才明白,那大约是因为感情吧。
直到现在,容瑾之才懂得,为何感情让人无限欢喜,又让人心力交瘁,他以前嗤笑那‘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傻,而现在,他宁愿用自己的一切来换取灵儿的福寿安康。
闻人离道:“那傻小子么?”
容瑾之道:“不知道。”
闻人离扶额叹气,“你就不能对那小姑娘之外的人稍微关心关心?那傻小子好歹也是客人嘛。”
容瑾之面无表情道:“我们也是。”
闻人离无话可说,觉得只要那小姑娘不在那曾经的容木头就又回来了。
他用手指戳着纸窗,一个小洞一个小洞,“你想问什么?”
容瑾之道:“我想知道那无崖子前辈是否还活着。”
闻人离的动作一滞,沉默了片刻,才道:“他不会死的。”
容瑾之来问他,实际上想知道的便是那无崖子的生死到底他是真的知道,还是仅仅是一种猜测,现在钟灵的情况越发的让他着急起来,他虽然知道逼迫师父当属不孝,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闻人离先前就说过这种毒药的配制十分复杂,指不定这种药性连制造出它的丁春秋都不知道要如何去解,容瑾之的武功又根本及不上丁春秋,加之容瑾之又是闻人离的弟子,丁春秋恨不得将他们给尽数杀光了才开心,是以唯一的希望便是无崖子了。
闻人离见容瑾之面色平静,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待他的回答,他笑道:“你这个孩子,还真是固执,从小时候就是如此,若是没有一个答案便愣愣的站着。”
容瑾之笑了笑,似乎也是想到了从前,闻人离道:“我们逍遥派有个掌门人扳指,那扳指一直都戴在他的拇指上。”
闻人离指了指了凳子,示意两人坐下说,他道:“几十年前我问过他,若是有一日要选定逍遥派的继任掌门,要用什么法子才好?”
容瑾之看着他,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好事来了,闻人离嘴边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很少这么由衷的笑,容瑾之只觉得此刻的他很美,他从来不赞扬别人的美貌,但是这个时候的闻人离让他觉得,世间没有一个人会拒绝这样的人。
只是他的眼角已经出现了些许皱纹,昭示着时间的残酷,也难怪,一晃,他都已经到了而立,而师父……
闻人离道:“我说定是要比武的,因为逍遥派的武功很强,若是武功不及我们的一半,那将来逍遥派定是要没落的,而他却说一定是要对弈的,因为从棋的风格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心性和气度。”
容瑾之道:“是以苏星河在擂鼓山摆棋局,是为了甄选逍遥派的继掌门?”
闻人离点头道:“我是如此想的,况且珍珑棋局便是无崖子自己独创的,苏星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的。”
容瑾之道:“但是按照薛慕华的说法,无崖子前辈许多年前被丁春秋打下了悬崖,若是那个时候他已经将掌门人之位传给了苏星河呢?”
闻人离淡笑道:“不,他不会,因为他知道我还活着,我曾经说过我要陪他亲自挑选掌门人选,他对我的要求从来不曾拒绝,也不会违背。这是我们约好的。”
容瑾之便不再说话,反倒是闻人离道:“你不用太担心,其实这种毒药还有解法。”
容瑾之一听,马上问道:“是什么?”
闻人离道:“若是倾尽我八九十年来的内力,那毒药还是解得了的,不过还有一个法子。”他沉吟道,“你若是能找来那可解百毒的莽梏朱蛤的话,以毒攻毒,也可解了这毒。”
容瑾之自然不可能让师父用自己的命来救钟灵,他道:“那莽牯毒蛤是什么东西?”
闻人离道:“那莽牯毒蛤称万毒之王。形似蛤蟆,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据说见到此物那必是全身化为脓包,不过这是误传罢了,我曾经和师兄在无量山见过一回,只是那个时候年纪还轻,又自恃自己武功高强,自是看不上那什么万毒之王的。而如今我想,那东西大约是有些帮助的。”
容瑾之道:“在无量山见过?”
闻人离道:“是,那莽牯毒蛤生在无量山中,几十年才出来一次,你若是去找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不如这样,若是师兄还活着便让他替小丫头解毒,若是师兄已经不再了,那我这个老不死的就替你心上人送命罢。”
容瑾之忙道:“师父,这万万不可,就算是灵儿知道也定是不同意的,她虽然想要同我一起,但是却也不想有人会为她而牺牲,这样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闻人离听罢抚掌大笑道:“听听这话,还是我那个几天憋不出一句话的木头徒弟说的么。”说罢他又道,“你有心了,师父也很高兴,你这个徒儿也真是没有白养。只是我也活够了,这么多年了,一直在等,一直固执,一直做错事,若是他死了,我便不独活,我还欠着他一条命,有生之年还不了了,到了地下我慢慢还。”
容瑾之不知道有些话当不当问,这时候就听段誉大叫道:“啊,灵儿妹子,你怎么起来了?身体可好?”
容瑾之低声道:“怎么这么快就起了?”
闻人离也道:“的确,这一梦千年的药性怎么在小丫头身上变的如此奇怪,莫非会自己化解掉不成?”
容瑾之道:“哪有这般好事。”他倒是越发心急起来,忙出了门,闻人离瞧他着急的模样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当年心盼着这些孩子们能够活得更加平常一点,能够体会人生百味,而如今又害怕他们一个个堕入情网,如同自己一般万劫不复。
他撑着额头,心道自己终是年老了,心软了,不再是曾经的被叫做活阎王的那么魔头了,活够了,扬雪山庄也该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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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灵醒来的时候就将段誉一个人在欣赏房间内的字画,她问道:“誉哥,容大哥和闻人师父呢?”
段誉朝着那合着的门努了努嘴,钟灵便知道容瑾之在和闻人离说话,便也不过去,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段誉凑过来,细细打量她,疑惑道:“我倒是觉得灵儿妹子你的气色比我头次见到你的时候好多了。”
钟灵摸了摸脸,有些惊喜道:“是么?你莫不是在骗我吧。”
段誉道:“我怎么会骗你,你也太伤大哥的心了吧。”
钟灵刚想安慰他几句,就听见门响,她一看容瑾之出现,立刻蹦蹦跳跳过去拉他的手,容瑾之道:“慢点,别着急。”
他这些天发现钟灵是越发的粘着自己了,以前她很少在人面前同自己有过多的亲密动作,而如今似乎再也不避嫌,只是这些行为看在容瑾之眼中,心中却越发的难受起来,就好似一个人仿佛会对将来有某种预感,便想要在还活着的时候好好弥补一番。
他心疼的握紧钟灵的手,低头观察了下她的脸色,说道:“感觉好多了么?”
钟灵点点头,道:“似乎不是那么困了,是你师父使了什么法子么?”
容瑾之摇摇头,只觉得心中越发迷惑起来,但却不敢当着钟灵的面去说什么,只是柔声道:“我们明日才要上山,大约还要走一日,山路狭窄陡峭,就算是骑马上去也定会很累,你的身体不好,今日便多多休息吧。”
段誉听了直嚷嚷牙酸,钟灵却微微笑让容瑾之不要太担心,她觉得自己身体渐渐好些了,连寒冷的感觉都消退了不少,虽然这无疑是一件好事,但是她也明白有种情况叫做‘回光返照。’
只是她依旧强颜欢笑,她是想不要让容瑾之太过担心,而容瑾之也不显露出担心,只是如常般的嘘寒问暖,他也不想让钟灵心中负担太重,两人这般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还能算是苦中作乐,情意浓浓。但可是苦了一边的段誉了,看着两人那不自然的表情,心想憋死这两人算了,看的他自己都快给难受死了。
既然钟灵醒了,几人便商议要上山,只是所不定上山先遇到的不是无崖子苏星河,而是那丁春秋,那又少不了多出许多是非,委实恼人的很,段誉忧心忡忡,闻人离却不屑道:“门中败类,我一个指头就捏死他。”
容瑾之心知师父本事不小可是也爱张狂,这许多年过去了,丁春秋在武林中的名头越发的大,会的功夫都是些阴损的邪法,怕就怕在这个,闻人离却道:“若是以前我让你去杀丁春秋,你定是立刻动身毫无疑问,如今怎的这般婆婆妈妈。”
容瑾之叹气道:“师父,我自是担心你,你又何必说这些话。”
实际上闻人离说的也不错,若是以前的容瑾之对此情况定是毫无二话,大约是现下牵绊多了,心思便也多了些。
闻人离哈哈笑道:“我的乖徒儿,你真是太小看我了,那丁春秋就算再有什么邪门歪道的功夫能邪的过我们逍遥派么?他不过将门内武功学了三成,你可是学了七成,撇去内力不说,单就是你也可与他斗上一斗。”
段誉见他难得如此高兴,心道机不可失,连忙问道:“前辈,贵派是否有个女子唤作秋水?”他只记得那洞中诗句,是以斗胆叫出了神仙姐姐的芳名。
闻人离一听,先是一愣,复又大笑道:“你叫她秋水?哈哈,真是太好笑了,李秋水那个贱人现下正在西夏的皇宫里头当皇妃呢,一身荣华富贵,却不想都已经九十高龄,还日日淫乐不疲,我当真是佩服的很。”
段誉听了悚然震惊,在他心中神圣不可侵犯的神仙姐姐在闻人离口中竟然成了……他心中怒火烧起,大声道:“前辈切莫污人清誉!!”
闻人离忽然一掌扇去,将段誉掀翻在地,慢悠悠的道:“还从未有人在我面前如此大声说话,你是嫌活得太久了么。”
段誉不敢说话,心道自己实在太鲁莽,又道自己这般冒犯长辈实属不敬,脸色通红从地上爬起,朝着闻人离深深鞠躬道:“晚辈失礼了。”
钟灵看闻人离并不看向段誉,为防他尴尬,连忙问道:“那闻人师父,那皇妃原本是什么人?”
她也是慌乱之中随便扯了一个话头,闻人离笑看她,道:“那人原来是我的师妹,后来勾引师兄无崖子未果,恼羞成怒之下勾引了丁春秋,怀上了一个孩子,后来的事情,我便懒得管了。”
其实那个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擂鼓山去了昆仑,原本还派人打探他们的情况,后来得知此事便觉得人世间的这些爱恨情仇也着实让人觉得可笑又可悲,往后的事情便也不打听了,而直到下山遇见了薛慕华他才知道无崖子被丁春秋和李秋水合计打下山崖的事情,而往事终究不可追。
段誉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钟灵道:“竟然如此,那丁春秋是无崖子前辈的弟子,要小……许多,这是……这是……”
乱常理这话却不知道要如何说的,丁春秋是李秋水前辈的师侄,这等事情,而她竟又去了西夏当了皇妃。当真太不可思议。
闻人离好笑的看着他们的表情,对段誉道:“如今明白了?美梦破灭了?真难得你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还念念不忘,好啦,我们赶快上山去吧。”
段誉这时候脑中忽显一个念头,忙问道:“那李秋水前辈的女儿……”
闻人离道:“她女儿如今也到了中年,我劝你打消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吧。”
段誉连连摇头,道:“不,不是,不是的。”
钟灵见他犹如神智错乱,忙按住他手臂道:“誉哥,你怎么了?”
段誉苦着脸对钟灵道:“那王姑娘可是和神仙姐姐长得一摸一样啊。”
钟灵不晓得神仙姐姐是何人,但是闻人离却一下子听到了其中关键,哈哈笑道:“看来让你小子陷入情网的便是这个王姑娘了?”
段誉道:“可是王姑娘如今也才十七八岁年纪……”
钟灵道:“莫不是那李秋水前辈的……孙女儿吧。”
闻人离更是仿若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哈哈笑个不停,不断重复‘孙女,孙女’似是觉得万
作者有话要说:
分有趣,段誉恍神间只觉得自己眼前一片灰蒙。
他对神仙姐姐的爱慕和尊敬顷刻间轰然倒塌,而对王姑娘的感情有许多是因为她酷似那神仙姐姐的容貌,如今这般,他倒是越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了,再加之王语嫣对他毫无留恋,一时间倒觉得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不断追求的东西都如那江水般东流而去。
钟灵忧心忡忡的看着无比沮丧的段誉,容瑾之摸摸她的头,道:“让他独自一人好好想想吧。”又对闻人离道:“师父,我们即可就要上山么?我觉得灵儿身体不妥,我同她可否慢行?”
钟灵忙道:“容大哥,不必如此,我觉得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就和你们一起走吧。”她倒是不愿意成为容瑾之的负担,也努力的想让闻人离喜欢和认可自己。
闻人离笑道:“你这个孩子很好,算是我家阿容的福气了,这擂鼓山山路蜿蜒怕不好找,我给你们留下记号,你们便稍后跟上,一路上权当游山玩水罢了。”
钟灵忙道:“谢谢师父。”
闻人离轻拍她头顶道:“真不客气。”说罢拎起失神的段誉,飘然离去。
56、第五十六章:情意绵绵
容瑾之和钟灵手牵手往擂鼓山而去,大部分时间容瑾之轻托着钟灵的胳膊,她自己没有使多少力气,有时候调皮起来,硬是双脚离地让容瑾之双手托腰带着她走,容瑾之无奈的笑笑,只觉得这时候的钟灵又回到了过去,天真可爱的很。
钟灵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咯咯笑道:“容大哥,我记起一件事情来。”
此时容瑾之正专心的扶着她的纤腰,一边轻功步伐还要保证平稳,真是好不苦难,他随口问道:“嗯?什么?”
钟灵道:“那时候我被神农帮捉去,你救我出来的时候……”
容瑾之见她表情难得的‘羞涩’,好奇道:“那个时候怎么了?”
钟灵小声道:“你那个时候要抱着我,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记得你说过什么么?”
容瑾之想了想,摇头,“忘了。”
钟灵嘟着嘴,白了他一眼,道:“你说此抱非彼抱,无妨的。”
“……”容瑾之心想那个时候也就是看钟灵傻不愣登的说来玩笑的,却不想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
钟灵见他假装不知道,坏心眼道:“容大哥,那‘彼抱’是什么意思呢?”
容瑾之面色一窘,觉得给钟灵这么个天真的丫头将这些有的没得,实在是不妥,于是祥怒,道:“你还未到知道的年龄。”
钟灵不高兴道:“我将来要作你的妻子,你不能瞒着我。”她已经开始撒皮耍赖了,容瑾之无法,只要凑近她,在她红唇上轻轻吻了下,道:“那……洞房的时候我让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好么?”
两人距离极近,钟灵似乎感觉到容瑾之的睫毛刮过了自己的脸庞,她本想闭着眼睛,但是又害怕看不到他的脸,她害怕错过了,以后就看不到了。
其实钟灵本不是咄咄逼人之人,她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担心自己的毒没有法子解,她不能自私的留住容大哥,便自私的在死之前成为他的妻子。
淡淡的温度从容瑾之的唇上传来,钟灵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容瑾之失笑道:“你这么瞧着我,我可是亲不下去。”
钟灵气的踢了他一脚道:“你……你……”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而容瑾之的脸却依旧距离自己那么近,她鼓足勇气踮起脚凑上去吻住他的唇,心道,你不亲,那我亲好了。
容瑾之知道钟灵素来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姑娘,她喜欢率性而为,却又不娇柔,犹如那不起眼的兰花一般,虽然没有夺目的绚丽,但却清新自然,而这样的她一直深深吸引着自己。
容瑾之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他一边引导钟灵一边心中好笑道,明明是她来‘勾引’自己的,却青涩的连接吻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耐心在她唇上辗转留恋,轻轻撬开她的贝齿,清甜的味道,暖暖的,一如钟灵给他的感觉。
钟灵只觉得头脑发挥,不自觉的跟着容瑾之的节奏,周遭的一切都渐渐的退去,山林树木,小草鲜花,潺潺流水声,世界忽然一片安静,只余她还有身边的这个人。
一吻方毕,她靠在容瑾之胸前喘气,连头也抬不起来,容瑾之托起她低垂的小脑袋道:“我将来的小妻子,方才不是什么都敢说么原来也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小丫头嘛。”
钟灵气的跺脚,只是尴尬的感觉却已经退散不少,唇上似乎还留有他的温度,抬头看进他墨绿的眼瞳,仿佛这一山一水都带上了无比的柔情。
这时候就听旁边树丛中有人清咳了两声,钟灵‘呀’了一声,心下甚是惶恐,心道这里可是大宋,若是这等事情被人瞧见了,那可要被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这时候就听唐淮谦道:“锦绣姑娘,我们走的到底对不对,没有迷路吧。”
锦绣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曾来过。”
唐淮谦道:“那你说着沿路有你师父留下的标记。”
锦绣道:“那不就是了,啰啰嗦嗦一大堆。”
钟灵心道原来是认识的人,虽说尴尬更甚,但是好歹不会有什么……坏的影响。
这时候忽听有人说道:“那就随着锦绣姑娘走吧,今日前来拜山的人定然不少,我们可以找人问问。”
听着声音,正是萧峰。
这时候萧峰三人刚好从旁边的小路出来,就见钟灵和容瑾之两人站在原地等待他们,唐淮谦假装惊喜道:“呀,灵儿妹子,你们也在这里,你的身体好了么?”
钟灵心道,原来他们并未成发现我们在这里,于是欢欢喜喜道:“已经好多了,你们也上山下棋去么?”
唐淮谦道:“是,我陪着大哥和锦绣姑娘一起。”
容瑾之对着锦绣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实际上钟灵凑上前来吻他的时候他就知道那边小路上有人来了,而且对方显然也同样发现了他们,是以放轻了脚步,然而容瑾之耳目过人,很快便听明白了锦绣的脚步声,而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心仪的女子献吻,还能顾得上其他的事情么?是以他并未在意,反倒是瞧见他们的锦绣三人万分不好意思,忙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背过身去,等待两人……结束。之后还要费尽心思的假装三人刚刚出现。不过钟灵那丫头,对于自己人这边从来不多想。稍微一骗也就骗过了。
萧峰看着钟灵脸上红晕犹存,心中却想到阿朱此刻还在小镜湖等他回去,又想起方才看到两人那柔情蜜意的模样,无端生出许多艳羡来,心道自己一定要快快完结此事,同阿朱两人去塞外恣意生活。
唐淮谦拉了钟灵走在前面,说是有许多话要说,锦绣同容瑾之一道,萧峰独自跟在后面,锦绣道:“阿容,是师父么?”
容瑾之点点头,三言两语交代了一下简单的情况,这时候就听钟灵回过头来,对萧峰道:“对了,萧大哥……不对,现下要叫姐夫了。”
萧峰微微笑着看她,钟灵道:“朱大哥已经找到了神医薛慕华,已经去了小镜湖了,阿朱姐姐的身子很快就好了。”
萧峰听了大喜,唐淮谦和锦绣也是面露喜色,只觉得困扰萧峰的一切磕磕绊绊尽数过去了,五人一起上山,一路上有说有笑,也是轻松了不少。
这一路走了许久,大约有两个多时辰,景色忽然变了,只见道路两边俱是高大树木,景色清幽,山涧旁边还有竹子搭成的凉亭,容瑾之见钟灵有些疲乏,心道也走了许久,她竟未曾觉得困顿,实在奇怪,便对几人道:“我们稍事休息吧。”
萧峰却道:“容兄,你侧耳听听。”
容瑾之面色一肃,凝神听去,良久说道:“似乎山道上有人来了。”
萧峰道:“我适才也听到了些声音,好似是少林寺中高僧。”他停顿了下,道,“这里山风太大,听不清楚,似乎和那丁春秋有关,我觉得事情好似有些不对。”
钟灵知道容瑾之说要休息是为了她,赶紧道:“那容大哥我们赶紧上山去吧,若是和丁春秋遇个正面那可如何是好”
唐淮谦道:“灵儿你太小瞧我们了,我们四个人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钟灵却道:“唐大哥,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那星宿派素来以毒物见长,我的武功虽然比阿紫稍微好些,但终究是中了她的招数,若是稍微粗心大意,指不定会出什么差错,我们若是赶紧上山,山上俱是些武林中人,也算是——有恃无恐吧。”
萧峰道:“正是。”他虽然向来不曾怕过谁,但是唐淮谦锦绣还有钟灵的武功显然比丁春秋差了不是一个层次,他和容瑾之两人合力,也难保那人不使出什么阴险的法子对付其余人。
唐淮谦道:“是我托大了。”
容瑾之对钟灵道:“来,我背着你。”
钟灵知道自己已经体力不支,也不勉强,容瑾之半蹲□,背起她,几人拔足而上,此时的山道已经变的十分狭窄,不说是马车,就连三人并行都显得很是困难,大约走了数里,眼前出现了三间木屋,屋前的一株大树下面有两人相对而坐,左手那人是个干巴巴的老头儿,右手那个便是早先到了的段誉了,段誉身后站着一人,身穿及地白袍,带着纱笠,从头遮到了脚,十分醒目。
钟灵道:“他什么时候带了面纱?”
锦绣吃吃一笑,“老妖怪。”
刚说完,一粒石子飞来,打折了她的发簪,一头乌发倾斜,唐淮谦看的目不转睛,又使劲嗅了嗅,心道锦绣那缎子似的秀发竟然如此清香,萧峰却暗自心惊,心道距离这般远,那小小石子竟然有如此威力且劲道刚好,实在是不容小觑的人物。
锦绣刚想说话,容瑾之却道:“别说话!”
锦绣不明所以,容瑾之却知道闻人离的身份更是万万不能暴露的,闻人离自己也说过,他的画像挂在无崖子的房间内,苏星河等人都是见过的,而雪月堂的名号,他们也都听过,以前容瑾之觉得很是奇怪,后来才知道原来逍遥派也曾一直打听他们的下落,如今想来,那便是无崖子在不断的寻找他吧。
这时候便听山间一声炮仗声响,苏星河的手顿了顿,叹道:“很好,他来了。”
段誉长吁了一口气,道:“前辈这珍珑深奥巧妙,晚生破解不来。”
苏星河笑道:“段公子棋艺甚高,这十几路棋已臻极高境界,只是未能再想深一步,可惜可惜。”段誉收拾了自己下的数十枚白子,转眼看到容瑾之钟灵几人,高兴道,“灵儿妹子,容大哥,你们来了!”
苏星河转头看到容瑾之和唐淮谦,似乎很是满意,道:“两位公子可要试试?”
唐淮谦赶紧摆手,道:“谢谢前辈,只是小可与棋道一窍不通。”
容瑾之也笑道:“在下亦然。”
苏星河叹气道:“罢了罢了,那人也来了,我且在这里恭候。”说完冷笑一声。果然,一会儿功夫,松树林中转出许多人来,为首的那人虽然头发全白,但容颜却并不显老,正是星宿派掌门人丁春秋。
而丁春秋身后跟着二三十个弟子,抬着竹椅,上面坐的竟是几位少林高僧,还有苏星河的几个弟子。
苏星河道:“百龄,这是怎么回事?”
范百龄恨恨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丁春秋,不想中了他化功大法的招数,武功尽失。”说着跪下来朝着苏星河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响头。
苏星河道:“百龄,你过来看看,若是能解开这个棋局自是好事。”
范百龄本就是个棋迷,听师父这么说,立刻走了过去端详起来,苏星河单手举起身边一块巨石,走至少林高僧玄难身边,道:“大师请坐。”
钟灵对容瑾之道:“你瞧这位聪辩先生的内功也是很厉害。”
容瑾之点头道:“他是逍遥怕的嫡传,有此武功不算什么,可奈何他学的太杂,终究不是丁春秋的对手。”
他说的声音非常低,钟灵了然,偷偷捏住他的手。
这时候忽然见范百龄倒退了几步,一口血吐出,丁春秋冷笑一声,道:“枉自送命又是何苦?那老贼舍得这个机关不过是要害人性命,折磨人的,范百龄,你这是自投罗网。”
苏星河斜睨了他一眼,刚要说话,却觉得眼前一暗,一道白绫自眼前划过,只取丁春秋面门,丁春秋见此白绫来的速度极快,连忙出掌,袖中一道绿光闪过,白绫末端尽数变成了灰烬。
丁春秋道:“阁下是谁?为何参与我门中之事。”
闻人离手中白子轻轻落下,笑道:“你门中之事?笑话,不过——”他却没有说完,只是道,“我只是看你不顺眼而已。”
丁春秋却不生气,微微一笑,心道此生功夫不低,而如今苏星河已经打定主意要对付自己,万事应当谨慎小心。
却听苏星河颤声道:“公子,你将白子放入黑子中间,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闻人离微微一笑,道:“非也,这也可以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星河应了他一子,只想看他如何化解黑子攻势,却见闻人离从容不迫的落下数子,一一被黑子所吃,等过了几路,苏星河忽然发现那白棋已不若先前死棋,反而有了回旋余地。
他心道,原来这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意,心中委实钦佩,渐渐白棋依然占了上风,又过片刻,闻人离笑道:“好像成了吧。”
苏星河道:“公子真是天赋英才,可喜可贺。”他对闻人离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道,“公子,里面请。”
闻人离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觉得竟有些紧张,他掌上一用力,推开了那扇门,忽然之间却觉身后劲风大作,丁春秋大声喝道:“这是本门要地,岂能让你随意进入。”
闻人离却并不在意,闪身进了屋中,耳中听到屋外传来砰砰几声,却是容瑾之对掌过去化解了丁春秋的掌法。
丁春秋哈哈大笑道:“如今武林真是人才辈出,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已经能与我的内力相抗衡。”
这时候忽听个清脆的声音道:“师父师父!你在这里么?”
丁春秋沉了脸色道:“阿紫么?你竟然还敢回来。”
众人转头看去,就见阿紫同一个丑和尚从树林中转出,阿紫拉着那合上衣角,说道:“臭和尚,这里都有些什么人。”
这时候玄难说道:“虚竹,你不是去送拜帖给姑苏慕容氏了么,怎么会来擂鼓山。”
虚竹苦着脸,磕磕巴巴道:“师叔祖,我……小僧……路上遇到了这位姑娘,她说自己被人弄瞎了眼睛,要我带路,却不想她要来的是这里。”
丁春秋道:“好端端的眼睛怎么看不见了?”
阿紫顺着声音到了丁春秋跟前,嗔道:“师父,您武功盖世,一定会帮徒儿报仇的对不对,如若不然,世人都当我们星宿派好欺负。”
丁春秋道:“你先下说些好听的话,那神木鼎呢。”
阿紫道:“师父你帮我杀了伤我之人,我便乖乖的听你的话,那神木鼎立刻便交给您。”
丁春秋捋捋胡子道:“那伤你之人是谁?”
容瑾之道:“在下当真没有想到竟让姑娘如此挂怀。”
阿紫一听他声音面色大变,立刻躲在丁春秋背后,大声道:“就是他,就是他!”
钟灵笑道:“真好笑,若不是你先下毒手,我容大哥又怎会动你?”
阿紫大骇,尖声道:“你怎么还活着,不可能的,都这么些天了,不可能的。”
钟灵淡淡一笑,道:“让你失望,那可真对不住了。”
57、第五十七章:相见
闻人离进了门就见房内空空荡荡,只有左侧竖着一个隔板,这时候一个略微苍老的声音说道:“来了就进来吧,阿离。”
闻人离的身子一颤,似乎觉得已经一辈子没有听过这人说话了。
原本无惧的他竟然觉得腿如灌铅般沉重——他的声音苍老如斯,是不是他容颜还在,他却已经白发苍苍?
这其实是他最害怕的事情,他不怕那人已经离开,不怕阴阳两隔,怕的却是面对面才发现时间是最大的一道鸿沟,连思念的机会都留不下。
这时候忽然对面那道隔板炸开,无崖子道:“你原本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竟然害怕见到我了。”
闻人离这才瞧见了端坐在内室的那个人,面容如几十年前一般,只是那面上有着浓浓的倦意,额边的发也斑白了,他心中一紧,道:“你不再驻颜了么?”
逍遥派驻颜的法子是每日要周身运转一遍至阴的内力。而无崖子面上明显有了衰老的痕迹。
无崖子淡淡一笑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便打算传了掌门人之位。”
闻人离怒道:“以前是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你莫非还记恨着我么?”
无崖子叹气道:“你都说了,这么多年了,那些还算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
闻人离道:“好,好,你不记得了。”他气得便要转身而去,心道自己来这里作甚,这个人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已经决定要变成那地上的黄土了,他还多情做甚么。
无崖子忽然从踏上纵身飞来,一把将闻人离搂在怀里,闻人离挣扎了几下,便也不动了。无崖子道:“我等了你七十年。我等不起了,阿离。”
闻人离不说话,无崖子揭开他的面纱,道:“你的脾气太倔了,当年一声不吭的走掉,后来还在那昆仑山上修了一座什么生死碑。”
闻人离道:“你上来过么?”
无崖子道;“去过几次,你立了碑,发下重誓,我知道你是说到做到之人,我怎么还敢再去。”
闻人离推开他,道:“你这是在怪我么,好,我发誓说今生再不见你,如今我还是见了你。”
无崖子道:“你见了我,要如何?”
闻人离道:“那我就挖去这双眼睛便一辈子见不到你了。”说着两指举起,却被无崖子一掌打了下去,道:“胡闹。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闻人离一愣,复又哈哈大笑道:“我们已经不再是二十几岁了。”
无崖子也跟着他大笑道:“是,我们已经是老头子了。阿离,别再折磨我了吧。”
闻人离笑容一顿,道:“你原谅我了么?”
无崖子道:“我早说已经忘记了。”他微微一笑,轻轻抚过闻人离额头的那朵雪莲,道:“真好看。”
闻人离打掉他的手,道:“老都老了,还说什么不正经的话。”他抬起头细细的看了看无崖子,眼睛几乎挪不开,喃喃道,“一辈子一晃就过去了。”
无崖子揽过他,覆上他的唇,含糊不清道:“那一起过完吧。”
——
且说屋外,钟灵的反应让阿紫恼怒不已,大叫道:“师父你挖了她的眼睛给我。”
丁春秋笑道:“小阿紫,你这次可吃了大亏了。”他心道自己方才同这位黑衣公子动手,十招之内并未拿下他已经丢了星宿派的脸了,若是不答应阿紫的这番要求,那真是太让武林中人小瞧了。
容瑾之面色一肃,冷笑道:“我原想多留你一些时间,却不想你这么着急来送死。”
萧峰道:“阿紫,你为何独自跑出来,你爹妈和姐姐呢。”
阿紫一听是萧峰的声音,顿时喜笑颜开,道:“姐夫,你快帮我挖下钟灵的眼睛。”她自恃是阿朱的妹妹,心想萧峰那么喜欢阿朱,对自己的话定然也不敢违背。
萧峰摇摇头,却不说话。
钟灵嗤笑一声,心道这可真是失道寡助,她竟然在这个紧要关头站找上了丁春秋,而如今既然有闻人离在此,丁春秋还能安然无恙么?更别说阿紫了。
正在这时候松树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星宿老怪真是名不虚传,单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女弟子就如此歹毒。”
清风微微吹过,树枝微动,众人面前已经站了一位器宇轩昂的公子。
钟灵甫一瞧见那人,竟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昏厥过去,容瑾之扶了她一把,柔声道:“这么了?”——他知道钟灵并不是害怕了阿紫。
钟灵定定的看着那位公子,容瑾之随之看去,就见那人穿着一身淡黄轻衫,腰悬长剑,乌发用玉冠束起,更加显出几分儒雅来。
这时候忽然从树林中走出许多人来,段誉一眼看去,那衣裙蹁跹,缓步走来的绝美女子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王姑娘。
这时候那位公子对苏星河和几位少林高僧抱拳道:“在下姑苏慕容复,唐突而来,请各位莫见怪。”
玄难道:“阿弥陀佛,施主可曾收到少林的拜帖?”
慕容复恭敬道:“小可并未回苏州去,但许多事情也有耳闻。”
玄难点点头,再无话,但众人都知道这便是要等此事过去再议。
容瑾之的表情微不可查的变了下,心道,原来这便是姑苏慕容复,倒是多次不得见,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这时候他也知晓钟灵在担心什么。
钟灵攥紧了容瑾之的手,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她从未见过慕容复,就连那名字也是知道了‘北乔峰’之后才听来的,但是这位公子的面容却和梦中一般无二,她此刻恨不得自己的眼睛真叫阿紫给挖去了,看不见也倒好了。
她抬眼看向容瑾之,就见他依旧是那般冷清的表情,似乎面对这个大仇敌也没有什么变化似地,容瑾之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头微微一笑,道:“有我在不要担心。”
钟灵点点头,心中却依旧忐忑,并不是她不相信容瑾之,而是那个梦太过真实,让她不得不信。
这时候就见王语嫣走至慕容复跟前,轻声唤道:“表哥。”那眼神饱含深情,就连局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段誉心中苦涩,心道那闻人师父果然说对了,自己这一辈子都要牵挂着王姑娘了,而她竟然仿若瞧不见自己一般,满眼全是那慕容公子,哎,哎……
他在心底不断叹息,又拿眼偷偷去看她,只觉得分别这么久来,她比以往更加好看些,复又想这大约是因为她见到了慕容公子,新下欢喜,人看起来也精神多了。
慕容复笑着对她一点头,然后同在场众人一一见礼,态度谦和,他对萧峰道:“多年来乔兄弟的名号一直常伴我左右,怎可奈今日才见的乔兄弟,真实在下的荣幸。”他说着微微一笑,抱拳鞠躬,这些日子来对萧峰之事他也得知了详情,这般说来除了有意交好之外,也的确有许多仰慕之情。
萧峰却并不解释什么,当下抱拳回礼,淡淡道:“慕容兄客气了。”
苏星河道:“有劳慕容公子远道而来,只是那棋局已经被有缘人解开了。”
慕容复心中微微觉得遗憾,但依旧笑道:“哦,原来竟有如此能耐之人,不知小可可否一睹高人容颜?”
段誉道:“那人已经进去了。”
慕容复方才已经经人介绍得知段誉乃是大理世子,便也不怠慢他,朝他一笑,王语嫣这才瞧见段誉,‘啊’了一声道:“段公子,你也在这里。”
段誉这下便是更加沮丧了,原来王姑娘当真根本没有看到他,他浑浑噩噩道:“是……是——”
是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只觉得自己那一番思念被一盆冷水彻底给浇灭了,这时候林中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呀,誉哥你也竟然有这般口吃的时候么。”
虽说那一身‘呀’字带了些许顽皮的意味,可那声音中却带着些怒气,段誉许久未听到这个声音,此刻一听,竟笑起来道,“婉妹也来了么。”
木婉清自林中走出,面上已经不再覆着黑纱,同她一起的还有那日在大理见过的秦红棉。她看了段誉一眼,脸上似笑非笑,容貌比起王语嫣来自是另外一种冷清的美,她看到了站在段誉身边的钟灵和容瑾之两人,对他们两人微微一笑,秦红棉对段誉道:“你爹爹呢?”
段誉道:“我还未见。”——他其实也不敢说爹爹正在小镜湖,在大理的时候他就已经见识过争风吃醋的女人的厉害。
秦红棉哼了一声,道:“小镜湖也见不到人,又跑到哪里去了。”
大理段氏风流之名在外,在场的几人均是心知肚明,心道这段氏的情人竟然追上了擂鼓山。
木婉清道:“既然他不在我们就回去吧。”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却还是偷偷看了段誉一眼,期望他能留下自己,然而她也明白,这种感情是万万要不得的。
正在这时候忽然那一扇紧闭的门打开,闻人离出现在门口,苏星河转眼一看,立刻被骇的说不出话来,在场众人俱是愣住,心道世间竟还有如此俊美之人,丁春秋更是倒退一几步,仿佛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人一般。
苏星河颤颤巍巍道:“师……师叔,阁下是闻人师叔么?”
闻人离轻轻一点头,一伸手将钟灵从容瑾之身边拉了过去,容瑾之心头一喜,心道依现在这个情况,那必是无崖子前辈在屋中了。
木婉清道:“他将灵儿妹子卷进去了。”
容瑾之道:“师父要为灵儿疗伤。”
木婉清道:“灵儿受伤了?”苏星河道:“原来容公子也是逍遥派之人。”段誉道,“逍遥派?”——他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神仙姐姐在那秘籍上交代要杀了所有逍遥派的人。
当然,对段誉来说这个实在是太困难了。
容瑾之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回答谁的问题,他现在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扇门,似乎要将那门看出个洞来。
且说钟灵随着闻人离进了门,就见屋中榻上坐着一位老者——说老者也只是根据闻人离的年纪推断出来的罢了。
那人看起来明显要比闻人离显老一些,也穿着一身白袍,无法披散,面容英俊,没有闻人离的妖冶,多了许多英气。
那人定定的瞧了瞧钟灵,道:“嗯?就是这个小姑娘么?”他招招手道,“你过来,我替你看看伤势。”
钟灵依言走过去,无崖子握住她纤细的手腕,须臾将一股阴冷的内力顺着手腕顺着钟灵的周身脉络走了一圈,这一番下来也耗费了不少时间。
他道:“嗯?似乎遗留的毒素,看来清理的不太干净。”他想了想道,“不过暂时对生命并无威胁,若是小姑娘无事的话可以跟着我,等我想出解药的方子如何?”
闻人离道:“你还需要想么?这不就是你弄出来的?”
无崖子道:“制这毒药的人功夫不到家,还未到我那个水平,倒是比真正的一梦千年更加麻烦。”他说完微微一笑看向闻人离,打趣道,“嗯,我记得曾经你也服用过。”
闻人离立刻闹了个大红脸,闭了嘴不说话。
钟灵却抓住了无崖子话里的重点,问道:“前辈,我是不久前才中了毒的,根本没有服用过任何解药。”
无崖子惊讶道:“哦呀?没有服用过解药么——”他兀自沉思了起来,闻人离不耐烦,在屋中转来转去,问钟灵道,“你以前服用过什么百毒不侵的东西没有?”
钟灵摇头,心道那什么百毒不侵的药丸哪里轮到她用。
无崖子道:“当今世上能够自然化解这种毒药除了百足玄虫、莽牯毒蛤之外还有天山白凌雉。你想想可曾有些印象?”
钟灵想来想,忽然道:“对了,誉哥说过他巧合中吞了一只大大的癞蛤蟆。”她已经忘了那个东西的名字,倒是对段誉的形容记忆犹新。
她见闻人离和无崖子定定的看着她,忙道:“有一次誉哥让小白咬了一口,我忙了去帮他吸毒,后来发现他安然无恙——”
闻人离打断道:“那就是啦,小姑娘福大命大,不需要救了,过些时候就自己好了。”
钟灵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颜逐开,闻人离道:“这下开心了吧,我那木头徒弟都要等急了,我们快出去。”
无崖子道:“嗯……我听丁春秋也来了。”
闻人离冷笑道:“你瞧瞧你收的这些徒弟哪一个不是歪瓜裂枣的——对了,你当年为何掉下山崖去了?”
他真是不相信无崖子竟然会被丁春秋给陷害。
无崖子叹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我们先出去吧。”
闻人离笑道;“方才你不愿意出去,这会儿开始躲避话头了,好的很,我今天便不让你出去了。偏生要你闷死在这里。”
无崖子无奈道:“你这人——哎,罢了,你要是真想听,那我便告诉你吧。”
他招招手,让钟灵坐在榻上,慢慢道:“你那年离开了擂鼓山,我自然是朝思夜想,瞧着那书房内的一卷画像聊以慰藉,后来秋水提议让我去收几个徒弟,我历时两年下山找了两个资历上佳的弟子,便是丁春秋和苏星河了。又过了四五年,我发现苏星河喜欢研习不同的学问,学的繁而不精,但丁春秋却不断的寻求武功上的精进,我心甚慰,便打算出去游览山河,那时候秋水非要跟着我,被我拒绝了,我去了大理,去了许多地方,后来便兜兜转转的去了西域,在昆仑山脚下住了些日子,后来便又回到了擂鼓山。回来后丁春秋便不断的向我询问一些门派秘籍,我哪里能将那些秘密说出,便厉声斥责了他几句,却不想他竟怀恨在心,同秋水一起……”
他似乎颇为伤心,便停住不说了,闻人离道:“咦?那李秋水不是对你爱慕的紧么?怎么会这么做?”
她复又想起那大理山洞的事情,便道:“你们不是还曾在山洞中‘无日月,享至乐’了么?”
无崖子一脸茫然道:“甚么?”
闻人离便将容瑾之告诉他的事情说了一遍,无崖子道:“唔,我是去过大理,不过并未住过甚么山洞,我怎么会去住山洞?”
闻人离想想也是,说道:“那李秋水真是可怜,自己弄出甚么诗句来,好似风花月雪的招人羡慕。”
无崖子微笑的看着他,直到闻人离不好意思起来,才问道:“你方才说的是为何被打下了山崖,现下怎么又乱七八糟的胡扯。”
无崖子笑道:“嗯,我训斥了丁春秋之后被他怀恨在心,从前他们也曾经打听过挂在书房的那画卷,我有兴趣的时候也会同他们说上两句,后来有一天我方从房内出来,却忽然发现你从我房门出掠过,朝后山走了,我便提足追上,生怕你瞬间又不见了。”
闻人离争辩道:“那可不是我,我可不会去偷看你。”
无崖子道;“好好,我知道。只是那时候一心想要见你,追了过去,也不知道怎么一丝迷了心窍,便被丁春秋使计打下了山崖,当真是丢脸的很。”
闻人离嘲笑道:“是啊,那李秋水还怀上了丁春秋的孩子不是么。”
无崖子一愣,复笑道:“你说不曾来偷看我,但为何这些事情这般清楚?嗯,连对我那些徒弟徒孙们都清楚的很。”
闻人离道不说话先动手,钟灵就见房间内两道白影上上下下,乒呤乓啷一阵子,连那道门也给拍飞了。
此时屋外却也热闹的很,方才钟灵刚刚进了屋,慕容复还同众人客套寒暄的时候,忽听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道:“哦?原来慕容家的小畜生在在这里么。”
说着便觉得眼前飞过一道黑影,那蒙面人却是什么话都不说,先就一掌送去,慕容复不知道这人为何一出手就是杀招,连忙推开了身边的王语嫣,眼见避不过去,连忙双手接招,只觉得身体仿佛要裂开似的,一股大力将他推了出去。
萧峰面露喜色,心道他早就在想,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
玄难道:“施主请先停手——”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嘴角裂开笑了笑,一声不吭的朝后倒去。
虚竹大叫道:“师伯祖,师伯祖!”
他扶住玄难的身子,就发现玄难全身僵硬,面上呈现出青黑色来。
这时候玄难周围的几位高僧还有苏星河的两三个弟子也忽然倒地。
苏星河怒道:“是三笑散,我——我——”还未说出个什么来,便僵着身子朝后倒下去了,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师父一面颇为遗憾。
这时候慕容复也已经给萧远山给打了个半死,萧远山停了手,琢磨了下,道:“嗯,他爹真的死了么?”
“……”唐淮谦几人面面相觑,觉得现在的情况实在太复杂。
王语嫣几步奔了过去,哭道;“表哥,你要紧么?表哥……”
慕容复此刻只觉得自己实在是无颜活在世上,大声道:“你干脆给我个痛快,我姑苏慕容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所以闻人离和无崖子钟灵三人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如此混乱的场景,闻人离道:“咦?这是什么情况?”
无崖子一眼扫过倒下去的几位少林高僧,道:“大约是我那不孝的徒儿又作恶了,且让我去收拾了他。”
58、第五十八章:报仇
丁春秋见了出来的三人,顿时脸色变得非常的好看,无崖子一看苏星河的尸体歪在一边,怒火中烧,道:“我原本已不想再管世事,只是这是我自己种的因说什么也要清了再走。”他忽然宽袖鼓起,一道劲风朝着丁春秋射去,“今日就是你这个不孝徒的死期。”
丁春秋道:“原来你还未死——”他心道这个老妖怪且不说掉下了万丈悬崖,就单是李秋水下的毒也够他升天的了。
他脚尖点地借力,迅速往后飘了几丈,却还是被那掌风波及,身子一晃,哈哈大笑道:“妙极妙极,三十年未见,师父还是一样俊朗潇洒。”他看了眼站在无崖子身侧的闻人离,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头,觉得今日自己要万全的离开恐怕不太可能。
无崖子道;“为师还活得好好的。”他面皮白净光洁,头发乌黑顺滑,比丁春秋看起来都要年轻许多。只是丁春秋除了学了许多无崖子的武功之外,这些年来也不断的在研究一些狠毒的功夫,一时间倒是还与无崖子过了许多招。
钟灵自出来之后就迅速跑到了容瑾之身边,容瑾之道:“如何?”钟灵笑嘻嘻的说道:“你师父都说啦我福大命大。不过这都要感谢誉哥啦。”她转头看去,就见段誉兀自发着呆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拉拉容瑾之的手道,“他又怎么啦。”
容瑾之道:“嗯,大约是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吧。”
他宠溺的看着钟灵,那墨绿色的瞳中满是欢喜,钟灵也高兴极了,一想到自己能够一辈子和容大哥在一起就禁不住想笑。她道:“哎呀,闻人师父可说的对,段大哥天生是个多情胚子,和段叔一个模样。”
这时候唐淮谦走过来,问道:“灵儿,你的身体不要紧了么?”
钟灵笑道;“是是,马上就好了。”
唐淮谦高兴道:“那可真好,我方才和锦绣商量了一番,打算回大理去了。”
钟灵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要同锦绣姑娘一起去的。”其实她心中倒是觉得非常好奇,唐大哥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将那冰美人给融化了的,莫不是他那一股子傻劲?
锦绣感觉到容瑾之和钟灵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撇过头去,假装关心场中战况,然而那实在没有什么好看,便又悻悻的低下头去。
这时忽听一声爆炸声音响起,不知怎地那场中忽然有一团火冒出,直直冲着丁春秋而去,萧峰赞道:“好功夫。”
容瑾之道:“这便是逍遥派最高深的武功了,我资质不佳,倒是也没有练成功过。”
钟灵道:“真好看。”那火柱就像一条长龙一般,仿佛有着生命,吞吐着火团朝着丁春秋扑去。
过了片刻就听一声惨叫传来,丁春秋的头发和长跑已经被火点燃了,阿紫早就在丁春秋和无崖子动手的时候藏到了一边,虚竹见她那可怜的模样,心道是自己的祖师伯是被丁春秋害死的,和这位姑娘没有关系,便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钟灵也瞧见了阿紫,心道她们的账也是要算一算的,现在丁春秋死了,星宿派就是树倒猢狲散,阿紫也没地方可去,势必是要回到阮星竹那里去的,然而——
她方产生了些动摇,复又想到褚万里惨死的情景,定了定心,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转头看向周围,说道:“咦?萧大哥去哪里了?”
段誉这才好似从梦中惊醒似的,也说道:“对啊,大哥去哪里了?”
唐淮谦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将才那个黑衣人离开的时候跟去了。”
段誉‘哦’了一声,其实他也迟钝,他知道唐淮谦不怎么看得上自己,也知道王姑娘不喜欢自己,但是那是看到王姑娘对慕容复那么上心的样子,只觉得心中无限凄苦,再想到自己仿佛很被人嫌,心情顿时跌倒了低谷。
秦红棉看木婉清的眼神是不是就飘到了段誉身上,叹气,道:“婉儿我们走吧。”
木婉清道:“好。”话虽然说得坚决,但她还是回头看了段誉一眼,段誉刚想要叫住她,复又想,叫住做什么呢,就算他对她有些情意,那也只能是兄妹之情,不可越限了,便不说话,木婉清似乎很是失望,随着秦红棉下了山。
钟灵心中一动,问容瑾之道:“容大哥,那慕容公子也算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怎么就这般轻易的被人打伤了?”她心想莫非那慕容复只是浪得虚名?如果那样那容大哥岂不是更无性命之忧。
容瑾之却道:“我的武功比起慕容公子来犹差一两分,然而比起萧远山来却远远不及。他的功夫虽然看起来那般朴实无华,并不出彩,但那一身深厚的内力又岂是寻常人能比。”
钟灵奇怪道:“那……少室山上?”
她心道她自己都能在萧远山手下躲过一两掌,那为何慕容复——
容瑾之道:“那日正是萧老先生手下留情,况且我那偷偷摸摸的法子也勉强占了上风,若是再多拖延一阵子,我看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钟灵明白了,她想大约是在那破庙里头萧远山听到了她和唐淮谦的对话,这才放了她一马,然而她始终不明白,萧远山既然如此关心萧峰,那为何要处处给萧峰下绊子,先后要取萧峰养父养母和师父的性命,真是奇也怪哉。
她兀自发呆,容瑾之却唤道:“灵儿,阿紫要走了。”
钟灵抬头望去,果然见阿紫躲在那叫做虚竹的小和尚身后,慢慢往后移动。
此时丁春秋大约已经烧成了一滩黑灰,苏星河收的那些哑弟子们默默的替同门收尸,阿紫跟在虚竹的身后,只觉得自己若是稍微离开一点,就会丧命一般。
她心道师父已经死了,她便能够用神木鼎来练成举世的毒功,倒时候再让钟灵和容瑾之尝尝看不见的痛苦。
然后还未等她暗自高兴完毕,就听钟灵笑道:“阿紫妹妹这就要下山了么?不知你可还记得我立过的誓言?”
阿紫忙慌忙后退,大叫道:“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你杀了我我爹娘饶不了你的。”
钟灵笑道:“恩,不错,不过我倒是一点都不拍。”
虚竹忙挡在阿紫前面,说道:“这位姑娘,不知道你同阿紫姑娘有什么深仇大恨,但阿紫姑娘的眼睛已经瞎了——”
钟灵厉声道:“是,她的眼睛瞎了,是因为她下毒害我之果,可是小师父你想过没有,她还活着,但我师父却已经死了。”
虚竹想起师伯祖的惨死,不知道说什么好,闭了眼睛,嘴里念起经来。
阿紫知道自己逃不过一劫,说道:“好,那我便与你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只是现下我眼睛看不见,你却能看得见,岂不是太不公平。你须得把眼睛蒙上,否则的话堂堂大理段氏的女儿欺负残弱,说出去可不好听。”
她故意将那‘大理段氏的女儿’大声说出,想要借机为自己扳回点胜算,她这几日已经渐渐适应了黑暗,能够听声音辨别出位置,但若钟灵忽然间蒙上了眼睛,那自己岂不是占了上风,而且她心道她已经说明是要堂堂正正的比试,当着这么多人的其余人又怎好意思Сhā手,就算是她会丧命在这里,那也要拉着钟灵但垫背的。
容瑾之听了这话大为不悦,脸上跟结了一层冰似地,锦绣害怕他一生气会直接将那阿紫一掌拍死,忙道:“阿容,若是她使出什么诡计我们再动手也不迟,现在动手不免会给钟姑娘带来麻烦。”
容瑾之点点头,道:“我知道。”
却听钟灵笑道:“哦?蒙着眼睛么?你可要想好了,我练武的时候蒙着眼睛的次数可比睁着眼睛的多。”
“……哈哈”段誉首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解释道,“高君侯总说练武之人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而锻炼听觉的最好办法便是蒙着眼睛练武。”
容瑾之紧绷的脸上终于有些笑意,唐淮谦也笑道,“啊,钟灵这丫头果然天生的好命。”
钟灵低头看着自己那浅绿色的裙子,一把捉住虚竹,将他僧袍割断一条,说道:“恩,那阿紫妹妹可要接招了。”
她蒙上眼睛,手腕一抖,剑花散出,却听嗖嗖两声响起,正是阿紫从怀中掏出了两颗圆润的珠子,那珠子光彩亮丽,煞是好看,锦绣道;“这姑娘浑身上下都是毒。”
钟灵反手一档,将那两枚珠子从中削开,阿紫吃了一惊,听的声音不对,连忙朝后奔出几丈,她并无什么擅长武器,除了使毒便是掌法,然而钟灵带着剑,根本不好近身,她倏然转身,一排极细的银针朝着钟灵射去,钟灵本就防范之心甚甚,听的微微声响,便知道其中有诈,然而那一排一银针数量极多,侧耳细听,竟有二三十枚,她宽袖一展,一招‘一剑动四方’使出,就见脚下土地裂开,炸裂许多石子,挡掉了大部分的细针,钟灵挥剑在周身绕过一圈,已将漏网之“鱼”系数打落在底下。
唐淮谦看的心潮澎湃,喝道;“好好!”
无崖子笑道:“恩,这便是那碧落剑了?失踪了许多年终于是出来了。”
闻人离道:“咦,你不说我倒是给忘了,那剑鞘换了,我一时还未认出。”
无崖子道;“恩,八十年前你将那剑扔在了大理,如今留在了小丫头手里,也算是有缘有缘。”
闻人离微微一笑,道:“是啊,那黄泉还在我乖徒儿的手里呢,恰好一对儿。”
无崖子无奈道:“是,你倒是聪明,‘离家出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个宝贝。”
阿紫一听钟灵竟是将那细针全部打了下去,心中暗自心惊,忙的运气内力,接连击掌劈过,被钟灵一一躲过,阿紫眼见不敌,心中一横,竟是朝着钟灵的长剑飞身扑来,就听容瑾之叫道;“小心!”
钟灵长剑未来得及收回,听了容瑾之这一声大喝,顿觉不妙,立刻往后撤去,却不想阿紫已经朝着剑尖扑来,那一剑正中阿紫胸口,阿紫诡秘一笑,如此接近的距离,用尽全身气力,一手紧握那碧落长剑,一手朝着钟灵腹部刺去。
钟灵并未想过阿紫会用此两败俱伤的法子,可惜她已经来不及抽身,正在这时候忽然一道白绫卷来,缠住她的腰往外拉去,正是闻人离。
他气定神闲的将钟灵扶起,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笑道:“功夫不到家,可要丢人现眼了。”
钟灵惊魂稍定,朝着闻人离深深一揖,道:“谢谢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闻人离也不同她计较这个‘前辈’的称呼,说道:“瞧我那可怜的徒儿可是急坏了。”
钟灵回过头,就见容瑾之站在阿紫尸首跟前,脸色煞是难看,原来方才容瑾之眼见不对,想要过去救钟灵的时候却被闻人离抢先了,然而,饶是如此也够让他懊悔。
钟灵走过去轻握住他的手道:“对不起,容大哥,又让你担心了。”她知道她几次受伤容瑾之越发的内疚,然而这次不同,这次是她和阿紫的宿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容大哥帮她。
容瑾之松了口气,道:“你没事就太好了。”
钟灵低头去看阿紫,就见她的手还紧紧的握着碧落,双眼大睁,她俯身抽出宝剑,掏出帕子拭擦掉了上面的血迹,道:“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我自也明白,师父也曾经说过善心若水,然我却总就是个俗人,没有这般品行,这这血海深仇不报,我良心难安。”她看一边紧闭着眼睛的虚竹,说道:“小师父就请替我念段经文给她吧,让她来世可以活的安好幸福。”
59、第五十九章:下江南
且说众人见事情都尘埃落定了,逍遥派的师祖都出来了,丁春秋也死了,这珍珑棋局算是圆满结束了,无崖子问闻人离道:“要回昆仑么?”他心想反正自己是‘垂暮’的无家可归的老人了,阿离去哪里他便跟着就好。
闻人离果断道:“去西夏。”
无崖子哪能不知道他的思量,皱眉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倒还惦记上了,秋水的儿子已经登基做了皇帝,那些年少时候的荒诞事,过了就过了吧。”
闻人离冷冷道:“她扮作我的模样害的我,想起来就令我作呕。”
无崖子叹气道:“好歹同门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闻人离想了想,说道:“也好,算是给我们两个老鬼积点德,好多活几年。”
无崖子微微一笑,替他拔去了乌发中那眨眼的白。
场地中央那燃烧的火焰最终渐渐熄灭,钟灵看着唐淮谦和锦绣在一边低低说话,忽然又想起自己梦中的事情来,她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只顾着高兴了,竟然连最重要的事情也忘了,她简单的给容瑾之说了下,便去找和闻人离‘你侬我侬’的无崖子去了。
无崖子见她过来,笑道:“恩?小姑娘想好了要跟我们走么?”
他始终担心钟灵的身体,闻人离也道:“一起回昆仑也好,让你这个大理的丫头受受冻。”他现在说话都带着三分笑意,什么活阎王都是狗屁,和那个在薛慕华家中阴晴不定的人判若两人,简直像是邻家慈祥的老爷爷——好吧,美少年。
钟灵道:“无崖子前辈,晚辈还有一件事情要询问。”
无崖子道:“请说。”他似乎总是这般文雅,对谁都这般温和客气,不过也就这种脾气的人才能忍受闻人离那种傲娇到不行的性格。
钟灵问道:“前辈,我中毒时候曾经做过一个梦。”
闻人离身子微微一颤,这点小小的变化没有逃过钟灵的眼睛,她的心越发的沉了下去。
无崖子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道:“那个毒药,说起来还挺邪……”闻人离翻了个白眼,心道,再邪门的东西不也是你做出来的么。
他问钟灵:“你都看到了什么?”
钟灵便一一将看见的事情说了,又强调了慕容公子的长相同梦中一模一样。无崖子略一沉吟,道:“你说你看不见你和容公子?”
钟灵点点头,闻人离道:“叫什么公子,那小兔崽子该叫你爷爷了。”
无崖子温温和和的说:“别打岔。”
闻人离噎住,转头看到和唐淮谦说话的锦绣,见她脸颊淡淡的红色,眼睛一亮,逗小徒弟去了。
闻人离一走,钟灵就放松下来了,她说:“不知道为什么,意识非常清楚,想要努力的找,却总不见容大哥,总觉得梦中的日子过了很久,然而却丝毫没有容大哥存在过的痕迹。”
无崖子道:“这是不应该的,毕竟……你和容公子都是存在的……”他忽然问:“你小时候发生过什么意外么?”
钟灵想了想,时间有些久了,她记不起来,无崖子道:“也有一种可能,是你和容公子其中一人的命格变了,但是命格的改变需要极为苛刻的条件,若你没有那便是容公子,只是——你说看不见的人是容公子,那改了命数的多半是你。”
钟灵被这么一大段话给绕晕了,不仅如此,还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她绞尽脑汁的想,终于在快下山的时候想起来了,她大叫一声道:“无崖子前辈,我知道了,我小时候有一次从剑湖宫后面的悬崖下掉了下去,后来听娘亲说我那时候烧的很厉害,醒来之后先前的许多记忆也没有了。”
容瑾之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凝了神去听,无崖子笑道:“那就无妨,梦已经不真了,它反映的是你命格未改之前。”
钟灵舒了一口气,这才笑起来,拉着容瑾之的手道:“容大哥,我们要去哪里。”
容瑾之心道这都走到了一大半路了,才知道要问问去哪里的,他道:“去江南。”
钟灵笑容一滞,道:“去找慕容公子么。”
容瑾之道:“他受了很重的伤,此刻定是要火速去找大夫的,而镇子上只有薛慕华一家,薛慕华虽然走了,但他还有一个小徒弟开了个药堂坐诊。”
钟灵道:“难道容大哥是要去薛神医家中么?”容瑾之摇头道:“不,我们先去江南等他,去燕子坞探探虚实,然后等。”他淡淡一笑道,“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这般趁人之危的事情却做不出来。”
钟灵总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这才听容瑾之又说:“前几日你睡着的时候雪月堂来了信,说是姑苏慕容家的棺材里头可没有慕容博的尸骨。”
钟灵惊呼道:“空棺?”
容瑾之点头,冷冷道:“这次慕容公子受伤之事不久便会传遍整个武林,我们便去江南守株待兔。看慕容博能不能忍得住不来看他儿子。”
到了岭下,唐淮谦道:“容大哥,我同锦绣直接取道南下了,咱们来日大理相见。”说着朝着钟灵微微一笑,道:“保重。”又向两位前辈行了礼,无崖子轻笑点头,只觉的这个后生文质彬彬,十分对他胃口,娶了逍遥派的女子也正是郎才女貌,好的很。
锦绣也道:“那师父,师兄,咱们后会有期了。”
她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已经和钟灵初次在大理见的她完全不同,钟灵道:“锦绣姑娘,等我们到了大理的时候就赶上你的喜宴了吧。”
锦绣不好意思起来,唐淮谦立刻道:“你怎么还这般没大没小的。”
钟灵翻了翻眼睛,心道这个时候你倒是装起哥哥的模样来了。
说起哥哥,钟灵一回头果然不见段誉身影,叫道:“誉哥怎么不见了!”
唐淮谦道:“方才提前我们一步下山了,大约是又跟了王姑娘走了,这种大理世子真叫人瞧不上,一双眼睛直盯着那姑娘瞧,谁都知道那姑娘与他一点感情都无,这下更好,眼巴巴的跟着人家走了,果然跟……一个德行。”
他本就是大理人士,不敢再次妄言镇南王的不好,况且镇南王除了风流多情一些,于朝政之事却是尽心尽力,是以他也算是口下留德了。
钟灵心道段誉身边每个人跟着,那时候朱丹臣几人放心段誉也只因有她和容大哥在身边,这若是让誉哥一个人出去了,那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恐怕她首先会过意不去,况且那王语嫣姑娘对慕容公子那般深情款款,誉哥跟在身边不时自讨没趣么。
不过,复又想,反正大家去的都是江南,说不定还就在燕子坞遇上了。
锦绣和唐淮谦两人驾马离去,闻人离叹道:“哎,嫁了一个女儿家中还有三个。”他对无崖子说:“走,我们去把那三个也嫁了。”他现在自己的心愿圆满了,就想要自己养的这些个孩子们也都娶媳妇的娶媳妇,嫁人的嫁人去,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闻人离也是个很……单纯的人。
无崖子道:“哦?你不陪着后生去找姑苏慕容了么?”
闻人离道:“我自己的武功十有八九都教给他了,若是败给慕容复那小孙子可别回来见我了。”
容瑾之皱眉道:“师父,你自己也没有多少工夫罢。”闻人离年轻时候离开擂鼓山,身上揣着不过一本内功心法和几本武学宝典,说白了,他自己那高深武功不过就是因为内力浑厚,剑法精妙的缘故。
但是容瑾之不同,他不过二十年内力,和慕容复相差无几,但对方出身名门,自小练武,群览百家书,容瑾之若使出来那逍遥派的武功,岂不就让他给‘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了么。
这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当然,若是拼尽全力的话,想来也能和那慕容复打个五五平分,若是以前的容瑾之倒也觉得无所谓,只是现在不同了,事情若没有八分把握,他是不能动手的。
闻人离似乎对容瑾之期望颇大,说了些什么杀了姑苏慕容扬我逍遥派之名之类的屁话,便拉着无崖子不见人了,无崖子临走前嘱咐钟灵说无论如何一个月之后都要上昆仑,让他看看那毒药的药性如何了,是否还需要彻底的清除。
这便算是分道扬镳了,钟灵大大方方的挽着容瑾之的手,下了山岭,就见那道路两边还拴着上他们租来的马车,容瑾之拉开了车帘,钟灵正要上去,却又忽然笑道:“我也同容大哥一起驾车。”
容瑾之微微一笑,两人并肩坐在车架上,容瑾之手中缰绳一抖,往小镇上驶去,将要进镇,却听路边小林中有人说话,那声音颇大,隐隐含着些怒气,钟灵道:“萧大哥?这是怎么了?”
容瑾之停下了马车,两人往树林中走去,就听萧峰问道:“那为何要杀我恩师和养父母?”
萧远山冷哼一声道:“那老秃驴竟将我的孩儿擅自带去,他杀了我的妻子我的部属,却将我的孩儿带给宋贼收养,我自然是要将他们杀个干净。”
钟灵一听,心道这人的想法真是奇特,他将孩子扔在地上,自然是希望孩儿能活着,可是萧大哥活的好好的,他又开始埋怨别人害他们分离三十年,真是个怪人。
萧峰道:“可是那些人却已经一切都是孩儿做的,让萧峰受尽世人诟骂,我是契丹人,但我也不愿做这种不孝不仁之事。”
萧远山没有做声,斜眼看了看走来的钟灵和容瑾之,容瑾之抱拳道:“萧前辈。”又对萧峰道:“萧兄,可见慕容复了?”
萧峰点头道:“慕容复受伤不轻,正在薛神医家中疗伤,大约等身体稍好便要去江南。”容瑾之微微一笑道:“上次相见时间紧急有个消息没有告诉萧兄。”他说,“我得知消息,那慕容博的棺材是空的。”
萧远山闻言一震,哈哈大笑道:“好好,那老匹夫还没有死么,他儿子被我打伤,这次我们便新仇旧账一起算一算。真是快哉快哉!”
萧峰也道:“如此……容兄有什么打算?”
容瑾之道:“立刻下江南,守株待兔。”
萧峰道:“正合我意。”他心情极好,又说道:“我听慕容复随身家臣说这下去那什么万仙大会的事情便泡汤了,我瞧着慕容复那表情似乎十分遗憾。”
钟灵问道:“什么事万仙大会?”
萧峰实际上也只是听说过,具体那大会是做什么的,他也不甚清楚,却听容瑾之道:“那万仙大会便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洞主岛主的集会,为的也不过是为了我师叔的之事,这些年来每年搞出这么个集会,实际上我那师叔也只是没心思管这些而已。”
钟灵只觉得容瑾之的门派实在是太有派头了,但不说出了个无崖子和闻人离,还有个‘大名鼎鼎’李秋水,这下更出来个能够制服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师叔来,实在是不可意思。
容瑾之道看她满脸兴味,笑道:“这事以后当做故事讲吧,我那师叔脾气也怪的很,不喜欢见人,这几十年来也只来见过师父两三次,礼尚往来,师父也带着我们去看过她几次,不过她似乎一直沉迷于不老药的研制,倒是这些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
他说完又对萧峰说道:“慕容复早年挑拨契丹和武林便是为了复国做计划,恐怕这次去万仙大会也有此意吧。”
萧峰叹气道:“我看那慕容公子也是个仪表堂堂的潇洒君子,却不想他竟然有如此执念,只是他仅仅凭借这么些人要如何在宋帝的眼皮子底下复国。”
萧远山道:“管他是要复国还是要返祖,我们即刻便走,先来个釜底抽薪,将他的老家一锅端平了才好。”
容瑾之道:“我也有此想法,慕容复身边有个叫做公冶乾的家臣,是青云庄庄主,擅长内功,内力浑厚,武功修为不可小觑,青云庄中现下是慕容复复国的主要力量。”
萧峰却道:“我与那公冶乾交过一次手,他能与我对上三掌,而且为容瑾之道:“公冶乾的确是个人物,比那包不同和风波恶好了太多。”
说起这两人,萧峰问道:“慕容复一直在查他们两人的死因。”
容瑾之点头,道:“是我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萧远山不知道容瑾之和慕容家有什么仇恨,但这一番谈话也知道了几人的目的是一样的,心里更是大快,道:“我已经许久不曾开过荤了,这次便要血洗了慕容家。”
萧峰却道:“我以为有仇报仇不错,却不必将公冶乾和邓百川也杀了,他们二人为人不错,正直爽快,是好汉子,若不是跟着慕容复那定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钟灵一听这些人们还未见仇人已经红了眼,忙说道:“你们答应了阿朱姐姐要留下无辜人的性命的。”
听钟灵这么说来,容瑾之又想到了智光和尚说的那番神神叨叨的话来,便道:“如此也好,杀了慕容复和慕容博便好,其余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萧峰喜道:“好!”
旋即想起阿朱,又道:“我且顺路看看阿朱去,薛先生大约已经到了信阳了吧。”
萧远山道:“很好。”他其实也想看看让自己儿子挂心的姑娘到底如何。
钟灵笑道:“那我们便即刻启程吧,希望那慕容复公子别再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完又呸了三声,自己骂道,“乌鸦嘴。”
几人去镇上换了马车,买了三匹马,一路往信阳走去,走了大约一日,中午在一处小茶棚中纳凉,却听许多人说道那少林寺广发请柬,与这月中旬在少林召开武林大会,似乎是为了萧峰之事。
60、第六十章:少林大会
此时才是六月中旬,离召开大会的日子还有足足一个月,几人边走边合计,钟灵觉得这是玄慈方丈调查了事由要为萧峰洗清冤屈而为,容瑾之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实际上一路上除了钟灵叽叽喳喳和萧峰说个没完之外,容瑾之和萧远山仅仅是时不时补充两句而已。O(╯□)o
萧峰心中虽然知道钟灵所说的可能性极大,然而此刻得知了事情真相却并不想方丈能为自己澄清,毕竟人是自己的爹爹杀的,父债子还,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是以这时候却有些忧心了,只觉得少林这么大的声势自己不去的话也于理不合,而去了,又要如何呢……
马车一路朝着信阳而去,就要进城,容瑾之忽然问道:“灵儿,我们也要进去么?”
萧峰道:“钟姑娘还是不要去了吧,我去看看阿朱就出来。”
钟灵知道他们都是再为自己考虑,笑道:“不管任何时候总是要面对的,总不能隐瞒一辈子吧,而且,杀了别人的女儿,总要有个交代的。”
容瑾之皱眉道:“我只是觉得现下事情太多,你的毒素还需要再次清除,一件一件慢慢来,而且我想此刻段王爷已经知道了阿紫的死讯了。你这会儿去对上全无理智的阮夫人那可又说不清楚了。”
钟灵冷笑道:“是了,她失去女儿是很可怜,可是我的毒是阿紫下的,我的师父是阿紫杀的,褚大哥在大理还有妻女,他们也同样很可怜。我杀她谁能说出半个不对来?”
虽然她也清楚母女连心,就算阿紫再怎么错阮星竹也不会让别人来苛责自己的女儿,苛责倒不要紧,可阿紫现在已经一命归西了,而且这个‘别人’还是自己情敌的女儿,就算阮星竹再怎么温柔娴淑也定是恨的想要将自己挫骨扬灰了吧。
容瑾之知道她正在气头上,无奈笑道:“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钟灵打断他道:“我知道,容大哥,我只是一时气恼,并无怪你之意。”
萧峰也道:“我觉得容兄说的有道理,钟姑娘还是避一避吧,等容兄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也不迟。”
钟灵知道两人是为了自己好,便不再多说,当下点头答应了,又道:“萧大哥,你不用着急,你陪着阿朱姐姐也好,我和容大哥先去江南,若是有什么变化再联系你也不迟。”她知道和爱人分别的滋味,那定是又是想念又是担心,萧峰微微一笑道:“好。”
到了信阳城,萧峰同萧远山两人下了马车,容瑾之驾车同钟灵一起往江南而去,四人约定六月二十七在苏州城中相见。
然而“巧”的是钟灵的乌鸦嘴还真的说准了,慕容复还真的是出了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两人到了江南已经将近十天,六月将尽,慕容复却并未返回燕子坞,不过既然房子不会自己长脚跑了,那慕容复迟早都会回来。所以两人也并不担心,毕竟大仇将报,迟迟早早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而已。但是两人却也不能无所事事的呆着,又容瑾之已经安排了雪月堂时刻关注少林大会的动向,这下子可是真的清闲起来了。
钟灵的身体一天天的好了起来,睡眠的时长也趋于正常,两人便趁着养病的时间将江南浏览了个遍,碧水晴空、繁花翠柳、亭台楼阁,勾阑边有美人拉长了音调的唱: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呀。
软软的江南口音和和那处处可见的美人构成了让人欲罢不能的江南美景,、
钟灵满心欢喜,只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能和容大哥携手并肩更好的事情了,她笑靥如花,
容瑾之的脸上亦是带着淡淡的温柔,来来往往的人们也总是忍不住多看一眼,深情如斯叫人无不羡慕。
钟灵忽然感叹道:“江南的风景虽然好,但是却又热又潮湿。如是住的久了可要生出许多痱子了。”
容瑾之失笑,知道她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道;“那我们便过些日子就走,看看雪月唐有什么消息没有,或许慕容复直接上了少林了也说不定。”
钟灵道:“不太可能吧,他受了伤,没有理由不回家反而上少林寺去凑热闹。”
容瑾之道:“罢了,先不说这个,你长年住在大理,可若是去了昆仑,你怕是要天天抱怨了。”
钟灵哈哈笑道:“是了,我有一个愿望,那便是要和容大哥一起走遍大江南北,昆仑是我们出发的第一站如何?”她说完又道,“而且,这许多人想要去昆仑怕还没有机会呢。”
容瑾之道:“恩,去昆仑要骑白驼,你可喜欢么?”
钟灵惊讶的瞪大眼睛,激动的难以言表,“啊,白驼!我听娘亲讲过,终于可以亲眼看见了。”她缠着容瑾之讲了许多昆仑趣事,又扬起手腕道:“我先去看看这些贝壳的那个……唔,是叫昆仑海么,锦绣姑娘说那里的沙滩是白色的,海连着雪山,天空蓝的很明净,但是却很冷,需要裹着裘衣才可以去沙滩。”
容瑾之一直含笑听她兴奋的叙述,他原先挣扎过,要如何面对钟灵,毕竟她才刚刚到了碧玉年华,而他不仅已直而立,还身负血海深仇,更是过着晦暗的生活,他那时候想不过是一场萍水相逢,而钟灵对他更是依赖和感激胜过感情吧。
那时候两人分开时钟灵还似乎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似的,然而,这次相见却让大出他的意外,就是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姑娘,竟然会为了一个也许永远找不到的人不远千里万里只身一人来到大宋。
她都这么勇敢了,那他还能退缩么?更何况钟灵的努力他看在眼中却牢牢的记在心里,这个小女孩儿飞速的成长,一点点变得的坚强果断,他为她欣喜,也一日日的陷入这种感情。
容瑾之嘴角扬起,手又紧了紧。
也许一开始这种纵容的感情就不是他想的那样。
也许一开始这个小姑娘的笑靥就印在了他的心里。
有他护着,让她天真一辈子又何妨呢。
等到了六月二十七这天,两人也将苏州周边的景致看了个七七八八,萧峰和萧远山如约来到苏州雪月堂,钟灵见萧峰神情愉悦心情极好,便知道阿朱姐姐身体必然无恙,笑吟吟的问道:“萧大哥,阿朱姐姐身体好了么。”
萧峰道;“是,薛神医不愧是‘阎王敌’,阿朱的已经无碍,但必须要静养,她便留在了阮夫人身边。”
容瑾之问道:“那阮夫人可知道阿紫的事情了?”
萧峰道:“是的,阮夫人问了我情况,我便如实说了。”
钟灵道:“谢谢萧大哥。”她知道若是萧峰说,必然是不偏不倚,将事情如实告知段叔叔,但是若是旁人说来那就不知道会说成怎样,萧峰也正是这个打算,他道:“段王爷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阮夫人伤心过度昏了过去。”
钟灵赶紧问道:“那……阿朱姐姐呢?”
萧峰笑道:“勿要担心,你阿朱姐姐也是个明白人,虽然那阿紫是她的亲妹子,但她心术不正,不知悔改,想与你两败俱伤,这般下场也让人早就预料到了。”
钟灵自嘲的一笑,道:“生平第一个丧生在我手下的,竟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三人又断断续续的说了些话,回头一看萧远山不见了,钟灵朝药店门口张望了下就见他正在路边的一处小摊点上研究吃食,萧峰哈哈一笑道:“我爹爹嘴上说宋贼宋贼,实际上这么多年没有下过山自己倒是好奇的很,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容瑾之也笑了,心道不论爹爹是宋人还是契丹人,最起码他还活着不是么,他道:“对了,萧兄,慕容复回过燕子坞。”
萧峰一听,表情顿时严肃了下来,说道:“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约了,他竟然没有回来。”
钟灵百无聊懒的翻看着药铺的药柜子,看见喜欢的药材便买一点,她对药品毒材也稍有些研究,心道自己买点大理见不到的珍贵药材,回家好好跟妈妈请教一番,好歹对付使毒之人。
萧远山心满意足的从外面进来,就见容瑾之和萧峰两人俱是一副沉默的模样,他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萧峰抬头,说道:“慕容复没有回江南。”
萧远山表情肃杀,怒道:“这个龟儿子养的果然缩头缩脑,难道是怕了我了么。”
钟灵怀中抱着一堆药材心满意足的走过来,说道:“容大哥,你的人没有打听出来什么么?”
容瑾之道:“还未曾,我想还应该不出两天就可以有消息了。”
他说完朝着掌柜看了一眼,掌柜恭敬的说道:“是的,容公子,我们办事您放心,最多两天。”容瑾之点点头,对萧峰道:“萧兄,我们在等两日再做决定如何。”
萧峰道:“好。”
然而事情却大出几人意外,两天之后消息传到,慕容复同段延庆太子一行正往少林寺中赶去。
61、第六十一章:少林大会(二)
既然慕容复要去少林寺,那萧远山第一个要过去寻仇,他从河南追到了江南,却见不到仇人心中已经十分不耐,萧峰心下觉得忒是奇怪,在小镜湖的时候也知道了段延庆便是大理前太子,那一段恩恩怨怨倒也是知道了六七分,只是现在慕容复竟然同他厮混在一起,这其中深意便不言而喻了。
钟灵说道:“延庆太子一心想要杀了段叔叔和保定帝夺回自己的皇位,慕容复又执迷于复国,我看这两个不安好心的人是苍蝇见了臭狗屎了。”
萧峰哈哈大笑道:“姑娘好见解。”就连萧远山和容瑾之脸上也带了淡淡笑意,容瑾之道:“姑娘家,可不能这般遣词。”
钟灵嘟嘟嘴巴,说道:“可是我只能想出这句话来了。”
萧峰哈哈一笑道:“姑娘所言不错,这两人想必是一拍即合,只是萧某却不知道他们去少林所为何事。”
容瑾之道:“既然延庆太子要去少林寺,那段正淳也不能容他将大理国事在大宋武林中宣传的沸沸扬扬,阿朱的身体也好了,那他理应也要过去看看。而且我想这半月之后的大会,大理来人必定只多不少。我们三人对付慕容复父子,段延庆便交给他们好了。”
钟灵愁眉苦脸道:“那万一段叔叔不知道或者不来呢,要怎么办?难道还要对付段延庆三人么?”且不说那叶二娘和岳老三,单段延庆就够他们耗费时间的了。
萧远山道:“管他们是为了什么原因要去少林寺,我只管杀了那慕容一家就好,况且我若是现下去契丹借兵,也定能将契丹最好的铁骑借来,又有何惧?”
容瑾之也道:“镇南王此刻就在河南,少林寺这般大的动作他不可能不知道,而且那段延庆也是他心头的一根刺,要尽快除掉才好,现在段延庆和慕容复勾结在了一起,势必引起许多人的怀疑,我想段王爷有八成可能要去,即便不去,我们也不是没有胜算。”他微微一笑,看向萧峰和萧远山,三人心中都明白,若是要一对一的话,那也是有许多把握的。
萧峰和萧远山翌日便离开江南直接去了契丹,几人约好届时在少林寺相见,钟灵便提议同容瑾之去江南小镇上住几天,容瑾之自然应允,两人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里租了一间小阁楼,便住了进去,镇子虽小,却别有一番宁静温婉之感。钟灵十分喜欢这种日子,午后依栏看风景,听对面湖上采莲女子悠扬婉转的歌声,这里不怎么热,空气里也混合着水汽,两人时常携手在青石板路上散步,或者在湖中泛舟、垂钓。住了不久便和这里的街坊邻居混了个眼熟,打招呼闲聊买菜做饭,倒和平常人别无二致。
这般平静的生活钟灵和容瑾之从来没有享受过,钟灵十分喜欢,便拿出自己带来的所有钱财买了一处小阁楼,说是将来要同容瑾之住在这里享受晚年,容瑾之笑说钟灵可不是个会过日子的女子,这见一处爱一处,将来两人的钱可全部用来买房子了。
钟灵可不高兴,说就活这么一辈子要对得起自己,可不能像爹爹妈妈一眼一辈子窝在树林子里不出来,她合计着回到大理之后也要怂恿爹娘出来游玩一次,心道这游玩的途中才最能增加感情。容瑾之宠溺的摸着她的头,心下倒也向往起这种生活来了。
不过两人虽然一直在一起,但倒也没有什么越距行为,虽然会亲昵的拉拉手,或者情不自禁的深吻,但却终究没有越过雷池一步,毕竟容瑾之心中明白,两人还未成亲,他不能这般不负责任,既然认定了钟灵是自己的妻子,那便要好好珍惜,是以两人也总是分房而住,钟灵自是明白容瑾之的一番苦心,心中更是感激和欢喜。
不过毕竟有事在身,这般逍遥自在的日子过了不到十天两人便启程去了少林寺,雪月堂的消息传来,说慕容复虽然同段延庆在一起,但他身边却也只有王语嫣一人,公冶乾和邓百川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钟灵现在是越发的通透起来,听了这个消息,第一个想起来的便是窝里反,虽然这是毫无根据的事情,但容瑾之却觉得她似乎从中了那一梦千年之后便开始有了个奇怪的感知,当然他曾经这么说过一次,钟灵却只说他神神叨叨,明明这是自己脑子聪明而已。 O(╯□)o
两人不能去的太早,容瑾之以为走在慕容复和段延庆之后便刚好,是以快要接近大会日期了,这才晃晃悠悠的到了河南。
少林寺在河南嵩山脚下封登镇上,河南府的少林寺也算是大宋的一处名景,被誉为天下第一名刹,往日里游人较多,镇上虽然小却也热热闹闹的,只是自从少林寺要召开大会之后这里来来往往的俱是些江湖人士,游客们大都听说了这件事一件江湖大事,便也害怕惹祸上身,纷纷离开了。
钟灵和容瑾之策马而来,进了镇子便要先去找客栈,远远的就听段誉大叫道:“容大哥,灵儿妹子!!”
钟灵早就知道哪里有热闹绝对少不了段誉,尤其是这个热闹还和那什么王姑娘有一丝半点的牵扯的时候,她抬眼一看,段誉高高兴兴在一处酒楼二层挥手,钟灵对容瑾之道:“哎,原本见了誉哥还挺高兴,可是见得多了就觉得只要有热闹,总是能够见到他,一点惊喜都没有。”
话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高兴的,她也挥了挥手示意已经看到了段誉,两人栓了马上了楼,段誉已经沏好了两杯好茶等着他们,容瑾之微微点头,道:“段兄。”
他对段誉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他是灵儿的哥哥,自然辈分要大些,多些礼数也是应该的,段誉一愣,心道好似这容大哥现在越发的平和起来,和原先在大理见的完全判若两人,他心中也替灵儿高兴,便道:“我就知道你们也回来,哎》我大哥呢?不是和你们在一起么?”
钟灵心中有些微微恼怒,讽刺道:“你还记得萧大哥是你大哥么?我倒以为是我大哥了呢。”
段誉好不尴尬,求饶道:“灵儿妹子,我知道错了,这不是听了消息立刻就前来少林了么。”
钟灵瞪他道:“可别折煞我了我的好哥哥,我哪里敢说你错呀,你若不是同那王姑娘闹了什么别扭恐怕还乐不思蜀吧。”
段誉便不说话了,钟灵气呼呼的看他,就知道自己全说中了,容瑾之心道这小丫头现在是越发的灵异起来了,莫非那天还能看穿自己的心思不成?
实际上钟灵也并没有什么预知,只不过预感都是稍微强烈了些,她见段誉神色黯然,也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便道:“誉哥,我是当你是我亲哥哥才这般说的,那王姑娘明显只顾着她表哥,你这又是何苦,倒是给天下人看了笑话,丢了大理皇室的脸了。”
段誉道:“我知道,灵儿妹子是为了我好,我也知道……”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便又换了话题,说道,“对了,那日我跟着王姑娘一起下山,慕容公子受伤严重,我们便先在山下找了大夫疗伤,过了几日慕容公子已经能够下床走动,只是六月末的一天王姑娘同慕容公子出去散步,我心想这些日子来我帮着她们跑腿打杂,可是王姑娘却瞧也不瞧我一眼,一颗心只扑在慕容公子身上,我觉得无趣的紧便要回去,那日原本想等王姑娘回来与她告别。却不想几人回来之后慕容复十分高兴,王姑娘却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多时候慕容复便叫邓百川和公冶乾去屋中谈话,我为了避嫌便将王姑娘叫去一边,却不想我还没有开口说话,就听里头传来怒喝之声,原来慕容复不知为何同邓百川公冶乾两人大吵一架,不多时候便动起手来,王姑娘在一边哭的几乎昏厥,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救了公冶公子出来,却也被慕容复伤到了几分。”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道:“我们出来之后便找了大夫,公冶乾现下还在养伤,邓百川在一边守着,听说慕容复同段延庆一起上了少林,我便过来看看。”
钟灵皱眉:“这慕容复真是个狼心狗肺之人,难道公冶乾做了什么非要动手才能解决的事情么?对待自己的家臣,若一心想要复国那便要采取更加明智的做法才对,我都明白的道理难道慕容复是傻子么?”
段誉还不知道慕容复的身世,纳闷道:“复国?”
容瑾之道:“罢了,先不说这个,明日便是武林大会,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此刻全凭猜测,反倒会乱了思绪。”
段誉点头,这几日同慕容复几人在一起,虽然对他没有什么冷嘲热讽,但是到底将他视作外人,言谈间也颇为生疏,更者王语嫣一门心思全在慕容复身上,与自己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到让他心越发的沉了下去,一番热情哪里能够禁得起几番折腾,是以这些天来少林寺的路上,他也想了不少,以前那厚着脸皮的勇气倒也没了。
钟灵知道他的心情,她一直觉得若是双方都有情,那便是去追,去付出也是无所谓的,只是誉哥这般动情努力,那王姑娘却也不喜欢那又有什么用呢。好不如放了手,让彼此都舒服点,她叹了口气,心道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事情,方才那般动怒已是不该,便随便点了几样饭菜和容瑾之吃过之后准备去外出逛逛。
这时候忽听外边马蹄声声,三人往外张望,就见一女子身着藕色丝衣,扬鞭策马而来,那女子肤色白皙,容颜娇美,气质清冷淡雅,简直让人错不开眼睛。
钟灵难得这般失态,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女子道:“天……天哪,那是木姐姐么……我的……天哪……”
段誉闪了神,喃喃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似乎是感觉到了几人的目光,木婉清抬头看到了几人,勒住了缰绳,微微一笑,道:“誉哥,灵儿妹妹,我正要找你们。”
62、第六十二章:表妹
木婉清笑盈盈的上了楼,藕色的衣衫摇曳,煞是美丽,钟灵赞道:“好一个清水出芙蓉的美人儿呀,你都没有瞧见方才誉哥的那表情。”
木婉清表情稍微不自然了一下,握住钟灵的手,说道:“妹妹身上的毒如何了?”她从怀中取出一个赤红色的药丸说道,“我去了一趟大理,问你师父求了药来。”
那药丸正是那时候钟灵送与玄苦和阿朱服用的药丸,是天龙寺高僧所制,没想到擂鼓山一别木婉清竟然去了大理求药,钟灵心下感动赶紧接过,连声相谢,木婉清笑道:“灵儿妹妹见外了。”——说起见外,木婉清神色微微犹豫,钟灵见状,问道:“木姐姐可有什么事?”
段誉也道:“是了,婉妹,你说是来找我和灵儿妹子的么?”
木婉清急道:“是的,誉哥,那王姑娘可是你的心上人?”
段誉一怔,想起王语嫣来,心头又是一番惆怅,说道:“空有一番念想而已……婉妹问这个作甚?”
木婉清道:“你可记得我说过那时候我与娘亲去江南刺杀那个贱人……”她说着又刹住了,微微一笑道,“就是住在曼陀山庄的王夫人。”
段誉道:“是的,我记得。”旋即一惊,心道阿朱和阿碧救了自己见了王语嫣的那个庄子,不就是叫做曼陀山庄么那山庄里面种了许多的茶花,茶花是大理最为有名的花种……还有那什么姓段的杀无赦……
他心一沉,只觉得手脚发凉,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道自己以前竟然被迷昏了头,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想明白的。段誉看着木婉清,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嗓子发干,头越发的疼起来。
钟灵皱了皱眉头,问道:“木姐姐,你的意思是……”
木婉清点点头,郑重道:“我那时候见了王姑娘只觉得十分怪异,只是当时我以为是自己心中作怪,便也没有多想,可是后来我娘亲受了那阮星竹的唆使,再次去杀王夫人的时候我才发现那王姑娘的长相竟然同王夫人一模一样。”她对钟灵说道,“我不记得是谁说过那王姑娘是江南人,但是见了王夫人之后我便觉得这事情有些古怪,我怕誉哥……”
段誉后退了几步,钟灵忙的扶了他一把,关切道:“誉哥。”
段誉只觉的又可悲又可笑,细想自己动过情的女子,钟灵、木婉清、王语嫣,哪一个不是自己的妹妹,他表情呆滞,复又哈哈大笑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外走去,木婉清随即跟上,说道:“誉哥,你且别伤心,这世上还有许多好女子……哎,誉哥,你要去哪里?”
木婉清的声音渐渐远去,钟灵问道:“我们要过去瞧瞧么”
容瑾之道:“去了做什么?反倒是让他难堪。”
钟灵微微一笑,她方才没有追去实际也是这般想法,害怕反倒让段誉难过,况且有木姐姐在段誉也出了岔子。
这一日一直到了戌时段誉和木婉清才回来,段誉虽然还是一副颓然的模样,但心情似乎好了许多,他同钟灵和容瑾之打了招呼便进了房。
天色已晚,容瑾之也让钟灵早些休息,钟灵嘻嘻一笑,拉过木婉清道:“今夜我要和木姐姐一起睡,好好聊聊,我们已经许久未见了。”
虽然钟灵和木婉清是在大理相识,但两人关系却一直不冷不热,钟灵一直挺喜欢木婉清,但以前的木婉清那冷冰冰的表情总让她退避三舍,可是这次相见木婉清的变化已经让她大为惊讶,实在是好奇的很。
木婉清笑道:“好,我也许久未同妹妹说过话了。”
木婉清说完又笑着看了容瑾之一眼,打趣道:“那……我可将灵儿妹子借走啦?”
容瑾之不说话,但眼中却带着笑意,倒是让木婉清一愣,心道自己好似算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微笑,果然灵儿妹子的魅力不可估量,竟然将这座冰山给融化了。
钟灵挤眉,嗔怒道:“木姐姐,说什么呢。”
木婉清装作没事人一般,钟灵心道木姐姐这是受了什么刺激么,怎么完全变的与以往不同了,不过,这样子倒是比以前好太多,她笑着对容瑾之道到了晚安,和木婉清两人打打闹闹进了房。
直到两人躺在了床上,木婉清才道:“你这些日子来一直同容公子在一起么”
钟灵却不知道她的担心,只道:“是呀,我们在少室山见了面,然后一起去了河南,之后便遇到了你们,现下为了容大哥的私事又回来江南。”随后她又兴冲冲的将江南小镇上的美景说了一遍,又道,“日后让木姐姐也去瞧瞧,那阁楼我买了下来,是个十分美丽的地方。”
烛光已经熄灭,夏日的凉风时不时从纸窗中吹进,带来一丝凉爽,因为月光的缘故,房内并不黑暗,木婉清握住钟灵的手,轻轻捏了下,还是将心中的担忧问了出来,“你同他住在一起么”
钟灵一愣,复又笑起来,侧过头看着木婉清道:“这倒是没有,容大哥和我并没有……”
两人的容颜中看的不是很真切,虽然看不清钟灵的表情,但木婉清却放了心,她知道钟灵天性天真率直,即使如今已经成熟许多,但骨子里并没有许多改变,她便转而说道:“灵儿妹子,你为何要掺和这些事情?”
钟灵道:“不是我,是容大哥,他要找慕容复报仇。”
木婉清凝眉道:“为何?”
钟灵叹了口气,心情也有些沉重,她说:“我从来没有问过,我也不敢去问,心里倒是也有了些猜测。”
她不是圣人,她也是有私心的,自从梦中看到了自己爹娘丧命于慕容复手中,她心中越发的不安,虽然无崖子也说过因为她命格的改变梦中的预言都是假的,但她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心中倒也期盼着容大哥能够杀了慕容复,好去了她心头的大患。
木婉清知道她心中自有思量,也不多问,况且她现在自己心中也颇为烦恼,她握着钟灵的手,似乎在寻找某种慰藉,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满是段誉悲伤彷徨的神色,钟灵听她呼吸就知道木婉清并未睡着,问道:“木姐姐,你什么脱下了那黑乎乎的衣裳,这般打扮起来倒是光彩耀人。”
想她们在擂鼓山见面的时候木婉清虽然并未蒙脸,但依旧是从前装扮,这一别一月,变化之大,让她不由惊讶。
木婉清笑道:“擂鼓山一别我自己也想了许多,看开了许多,人就活这一辈子,我却千万不能同妈妈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断送了自己,心伤、记恨、无奈、悔恨……我发现自己正在一步步踏上她的旧尘,我不能这样……”
钟灵笑道:“这就对啦,即使木姐姐你心中依旧喜欢着誉哥,但却不能将自己迷失了,许多人都是那般爱的太深就看不见自己了,不过,姐姐能够这么快想明白那可真好。”
木婉清忽然问道:“那你呢,你对容公子又是什么想法?”
钟灵沉默了半晌,这才缓缓道:“他对来我说十分重要,但却不是我生命中的全部,还有我的爹娘,哥哥姐妹,我爱他爱了五分,剩下的用来爱别人,爱自己。”
木婉清听罢,感慨道:“你却是比我想的要深了许多,不过我还是十分羡慕你,两情相悦本就是世间难得,你可要好好珍惜才对——其实你比我明白多了。”
钟灵握着她的手道:“这世间一定还有其他的男人可以入的了你的心,只是你还未遇到罢了,木姐姐可别丧气。”
——
翌日,几人草草收拾一番便策马上了少室山,中午刚届,几人来到了半山腰,就听满山遍野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几人面面相觑,钟灵细细听了一会儿,说道:“这星宿派的余孽竟然还敢上少林寺,真是胆大。”
清风送来余音,什么“星宿掌门,德配天地。”“威震寰宇、古今无比。”容瑾之道:“星宿派大约是又有了新的掌门人,擂鼓山一战实在是让其颜面扫地,恐怕这次是来寻回威风来的。”
钟灵道:“真是不自量力,难道不怕他们祖爷爷的威风么。”
容瑾之知道她在玩闹,便道:“走,我们且前去看看。”
四人旋即上山,就见半山亭处人头攒动,围在中间的赫然是擂鼓山上被萧远山打伤的慕容复,此时岳老三叶二娘两人正与星宿派几人交手,地上零散的倒着几个死人,看那装扮俱是星宿派门人,而最为醒目的则是一绿袍华服的青年,此刻正双目含笑,注视着场内,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一般。
钟灵见星宿派之人对其大为恭敬,对容瑾之道:“恐怕那人便是星宿派的掌门了。”
这时候忽听有人叫了一声:“灵儿妹妹。”
钟灵四人俱是侧头看去,人群中那一袭绛衫的女子满脸笑意的看着她,似乎极为高兴,钟灵眼睛一亮,忙奔了过去,喜道:“阿朱姐姐,你的身体好了么?”
那绛衫女子正是原本在小镜湖养伤的阿朱,她随着母亲一起来到了少林寺,一方面是为了寻找段正淳而来,另一方面她也猜测到大会必定是为了萧峰之事,是以一心要跟来,阮星竹耐不住她的软磨硬泡,便带了她一起。
阿朱左右看了看,忙道:“我们去容公子那边。”
钟灵不解,阿朱又道:“你这丫头,我妈妈还惦记着阿紫的事情,一心要让爹爹……为阿紫报仇,你还是稍微躲避一下的好。”
钟灵恍然,又问道:“阿朱姐姐……你……不恨我么?”
阿朱却不说话,只是神色有些悲伤,钟灵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虽然阿朱和自己要好,但是她的亲妹妹丧生在自己手中,哪里有不恨不怨的道理,她赶紧住了口,忙问道:“那段叔叔呢?”
阿朱道:“爹爹不知道收到了什么消息,有天我听得他们房里似乎有争吵的声音,我偷偷听了一会儿,便听妈妈哭泣埋怨。第二日爹爹便走了,妈妈说是好似是大理来人了。”
这时候木婉清走了过来,问道:“灵儿,你瞧见誉哥了么?”
钟灵摇摇头,木婉清心下也猜得几分,心中黯然,钟灵见她神色郁郁,便拉她将阿朱介绍了一番,虽是姐妹相见,却着实有些尴尬。
钟灵一袭碧色裙衫清爽灵动,不施粉黛却灵秀天成,阿朱气质温婉,犹如芙蓉花开明艳娇媚,木婉清更是清冽秀美,三个俏丽的女子站在一起,引得江湖英雄频频侧目。
63、第六十三章:爱恨情仇(全)
这时候就听场中慕容复大声说道:“星宿派乃西域门派,岂能参与我大宋武林盟主之争,且星宿派做事狠毒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星宿老怪已死,强弓之弩又怎是我中原武林的对手。”
慕容复脸上带笑,温文尔雅又不失气势,一番话说的周围江湖英豪大声喝赞,碍于阿朱在场不好说什么,心下只道这慕容复定时想要拉拢人心才说出这番冠冕堂皇之言,什么大宋武林,他自己都眼巴巴的但大燕的皇帝呢。
阿朱往场内瞅了一眼,奇怪道:“为何只有公子一个人,那公冶大哥和邓大哥呢。”她也仅仅是疑惑而已,慕容复武功高强,自然是不会再星宿派人手下吃亏的,只是因为萧峰和慕容复之间的仇恨,是以她也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一边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公子,一边是她的心上人,虽然她已经决定要同萧峰去塞外牧马放羊,但若是公子有个好歹,那定会是她心中一辈子的疙瘩。
钟灵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便将公冶乾两人和慕容复闹翻之事尽数告诉了她,阿朱听后大为惊讶,一脸的不可置信,钟灵紧了紧她的手,阿朱叹气道:“公子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对王姑娘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他这一辈子就被复国大业给束缚了,一辈子只有那一个目标,真是糟蹋了……”
说着眼眶已经发红了,先不说死去的包不同和风波恶两人,邓百川和公冶乾一直都是公子爷最大的助力,他竟然为了认段延庆为干爹而和自己的家臣割席绝交……
她背过身去擦去了滑落的泪水,钟灵知道她心中难受,但是这总比让她一辈子背负着心结的要好得多。
木婉清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不过依着她的性子也不喜欢打听,她一双美目盯着场中,就见方才不见了踪迹了段誉站在那美若天仙的王姑娘身边说着什么,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和跟自己在一起完全不同,
她这才想明白了娘亲所说的‘若那个人不喜欢你,则不论你做什么都是入不了他的眼的。’她低头拽了拽了衣裙,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说不清是难过还是释怀。
此刻场中慕容复已经同摘星子抖在了一起,王语嫣的目光时时刻刻随着慕容复而动,是不是朱唇轻启指点利弊,慕容复更加游刃有余,俊美的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段誉在一边想尽法子跟她说话却始终换来不在意的敷衍。
两人大约斗了几十招,慕容复明显占着上风,少顷,半山腰上便被少林寺中的僧人围满了,慕容复一招以力借力打了出去,将摘星子打出了三尺远,摘星子吐出一口血来,脸色阴沉,只觉得面上挂不住,慕容复微微一笑道:“承让了。”
四周一片叫好声,王语嫣脸上露出喜色,迷的段誉晕晕乎乎,这时候有人朗声道:“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道我丐帮可有这个荣幸于慕容公子切磋切磋。”
自从丐帮帮主萧峰卸下帮主之任之后全冠清便坐上了帮主之位,他心机深沉,思虑长远,虽然设计诬陷了萧峰,但却是真心实意的要带领丐帮成为武林第一,心是好的,只是手段。
阿朱转头看见混在人群中的阮星竹,连忙捏了捏钟灵的手,低声说了几句,钟灵点了点头拉着木婉清到了容瑾之那里,容瑾之方才一直在观察慕容复的招数,这时候心中已经有底,见钟灵回来,伸手抹掉了她鼻尖上的汗珠,道:“段王爷果然来了。”
钟灵踮起脚尖一看,果然见段正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这半山亭中,身后跟着许多人,他身边还站在以为神色冷淡的女子,虽然是中年之姿却十分端庄美丽——正是在镇南王妃刀白凤。
段誉自然是瞧见了段正淳,刚要过去,又看了王语嫣一眼,说道:“王姑娘我爹爹来了,我带你去见我爹爹,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他这时候早已经将王语嫣很可能是自己妹子的事情给忘了个通透。
王语嫣只顾着看慕容复,听了他这么说,只淡淡道:“我不去。”
段誉两难间又忽然看见了从爹爹身后出来的娘亲,立刻笑着跑了过去,王语嫣见他忽然离去,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但不免有些失望。
此刻日头已经越发的大起来了,木婉清和钟灵在树木下乘凉,全冠清同慕容复最终还是没有动手,一番唧唧歪歪的大道理说的钟灵脑袋晕晕乎乎的,只觉得这些人话中有话处处是陷阱丝毫没有什么武林中人的豪爽,她也懒得去听,容瑾之更是在树下盘腿一坐,似是在看戏一般。钟灵悄声问道:“容大哥,你说那慕容博到底在不在这里。”
容瑾之道:“必然是在,等会儿萧兄来了我们合力将他逼出。”
钟灵点点头,将水囊递给容瑾之道:“容大哥喝点水吧,这天气是越发的热了。”
容瑾之接过水囊喝了几口,他和钟灵一路上水囊都是共用的,这些小的细节方面已经是不分彼此了,木婉清心生感慨,笑骂道:“灵儿妹子,你这是故意让我羡慕的吧。”
钟灵知道她在开玩笑,也笑道:“我可没这么大的胆子,若是木姐姐冷下脸来,可比容大哥厉害多了。”
木婉清忽然问道:“灵儿妹子,你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我?”
钟灵一怔,道:“为何这么说?”
木婉清轻声道:“我喜欢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况且……他心中还没有我。”
钟灵摇头道:“我只是替姐姐觉得惋惜,那夜我就对你说了誉哥这个人虽然风流了些,但是这次对王姑娘却是真心的,姐姐若是觉得心中压抑沉重,不如多去江湖中走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个遇到一个如意郎君呢。”
木婉清嗔视了她一眼,道:“你这个丫头,现在说话是越发没有顾忌了。”
容瑾之深感赞同,道:“是要管管了。”
木婉清哈哈一笑道:“那可是因为妹夫太过宠爱的缘故。”
容瑾之想了想,颇有深意的看了钟灵一眼,钟灵立刻辩白道:“容大哥,你莫要听姐姐的,她可是故意拿我开玩笑呢。”
容瑾之眸中笑意更深,虽然他的模样钟灵日日都能见的,但是每次都被他注视,那墨绿色的眸子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她禁不住沦陷。钟灵红着脸转过头去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不多时候少林寺方丈玄慈带着玄字辈的高手,下的山来,虽然星宿派掌门被慕容复打伤,但他到底带了数千名乌合之众,本事不大但数量着实多,所以玄慈下山之时,少林寺僧人已经将星宿派弟子团团围住,整个半山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热闹非凡。
众人见玄慈方丈出现,嘈杂声渐渐低了下去,玄慈朝众人点头示意,说道:“众位江湖友人,我少林寺这次聚集各路江湖为的并不是分个高下好坏。”他环视了一周,缓缓道,“想必各位已经知道,少林这次正是为丐帮前任帮主乔峰之事。”——他此刻并不知道萧峰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改了姓氏。
这本就是众人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上山来的人各怀鬼胎,非要弄出个什么武林盟主不可,慕容复退后几步,站在王语嫣身侧,王语嫣关切问道:“表哥,你还好吧。”
慕容复方才同全冠清唇枪舌战了一番,心中已是大为不耐,对王语嫣的温文软语也觉得厌烦起来,他皱了皱眉,并没有会话,王语嫣心中一凉,她转过头去,段誉并不在身边。
玄慈道:“我少林弟子玄青曾经在少林寺山下许家集中见过乔施主,那时候正是五月初二。”
他这么一说便有许多人记了起来,铁面判官单正是五月初一被灭门,若是乔峰五月初一还在许家集出现,那……
玄慈又道:“我玄苦师弟也并非被乔施主打伤。”他伸手示意,玄苦被人搀扶缓缓前来,他年纪已经大了,又受了萧远山一掌,虽然性命无忧,但身子却是大伤了。
玄苦道:“那日伤了贫僧的是一位黑衣人,并不是乔峰,他虽然是契丹人,但他却也是我的徒弟。”后面的话虽然没有说,但其意已明。
玄慈又道:“老衲收到了一份大理段王爷的书信,信中已经为乔施主洗去了杀马帮主夫妇的冤情。”
段正淳跨前一步,道:“不错,我托人将书信分别交给了少林和丐帮。”
这一句话却在丐帮引起了滔天大浪,奚长老怒道:“全冠清,为何这般大事我们几位长老却不知道!”奚宋陈吴四位长老本就对萧峰忠心耿耿,这时候得知萧峰完全是被冤枉的,立刻怒火中烧,眼见就要动手,全冠清却道:“即便乔峰没有杀害马帮主夫妇,但他的确是契丹走狗,大宋人人得而诛之,难道不是么。”
全冠清这番话立刻将武林仇恨引伸到了民族大义,玄慈摇摇头,道:“少林已经将此事澄清,各位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可是全冠清一心要让丐帮同少林分个高下,星宿派想要通过这次大会将丢了的面子找回来,在中原扬威,而慕容复更是想要有个矛盾的激化让他能够收揽人心,段延庆也准备伺机而动。人人心思千回,要是这么简单就回去拿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时候容瑾之忽然站起身来,道:“萧兄来了。”他虽然并未同萧峰结拜,但是心中却也对萧峰佩服的很,这么多年,也仅有这么一个人让他觉得是个真英雄。
话音刚落就听蹄声如雷,尘土飞扬中数十匹精壮马匹疾风般卷上山来,马上之人俱是穿着玄色布衫,但见人似虎,马如龙,威风凛凛,待那马匹到了跟前,众人只觉得眼前金光闪闪,原来那马铁蹄边缘都是黄金镶嵌,来着二十,奔至跟前,前面十八骑勒马分为两排,一人从后策马驰出———正是萧峰。
丐帮中许多弟子本就一直挂念萧峰,又得知全冠清所做之事,更是深觉对不起萧峰,此刻见萧峰忽然出现俱是惊喜交加,辈分稍微低一些的弟子已经将萧峰团团围住,各各兴奋叫做“乔帮主!”“帮主!”五六袋以上的弟子虽然心中也如同其余人一般激动,但是毕竟知道萧峰是契丹人,是大宋的头号敌人,行事也多有忌防,奚宋陈吴相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点头,都努力按耐住再见帮主的喜悦,原地未动。
萧峰自从卸任以来已有几月不曾见过帮中兄弟,如今见他们这般热情参见,思及以往兄弟情义,竟是虎目含泪,立刻翻身下马,抱拳还礼,又道:“众位兄弟,别来安好,契丹人萧峰已经被逐出丐帮,各位不必再行李。”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乔峰忽然变成了萧峰。
萧峰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这时候就听段誉走至萧峰跟前道:“大哥,近来可好,可想煞小弟了。”
萧峰道:“好兄弟,如今大哥俱都安好,只是别来多事,一言难尽,待下山咱们再痛饮一场。”他和段誉虽然在无锡酒楼结拜之后并未多见面,但是却倾盖如故,肝胆相照。
段誉喜道:“甚好甚好。”又悄悄道,“我那阿朱妹子也来了!”他从钟灵那里得知了阿朱和萧峰的事情,也知道了阿朱是自己妹妹。萧峰“哦”了一声,急转头朝着人群处看出,就见阮夫人身边站着的少女一袭绛衫,双颊绯红,双目含情正瞧着自己,他知道阿朱身体无恙心中宽慰,只是现下并未过去的时候,他躬身对玄慈道:“多谢方丈为我洗刷冤屈。”
玄慈微微一笑,道:“萧施主,你知道自己的姓名,想必也知道了当年之事,现在我就在天下英雄面前坦言相告,你一心想要寻找的那个带头大哥,便是老衲玄慈。”
众人听了,浑身巨震,不敢相信。萧峰却道:“是,萧峰已经得知——”
他还未说完,玄慈却摆手道:“老衲当年做了错事,如今甘愿就死,请你一掌打死我吧,为父母报仇乃为人子女之义。”
玄慈神色淡然,双手垂下,静等萧峰动手。萧峰却道:“方丈大师为何不对萧峰说当年是因为受了别人唆使?”
玄慈抬头道:“原来这个你都知道了么。”
萧峰道:“是。”他侧身朝着燕云十八骑方向躬身道:“爹爹。”
满场霎时间静了下来。
玄慈一震,就见一黑衣蒙面人从人后转了过来,对玄慈道:“玄慈方丈,可还记得老夫?”
玄慈面现愧色,合掌道:“萧施主。”
这边钟灵问容瑾之道:“容大哥,萧大哥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么?”
容瑾之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说道:“萧兄此番仅是为了慕容一家而来,不会为难少林高僧的。”
钟灵这下便放心了,仰起头看着容瑾之笑道:“我倒是怕这里许多人为难萧大哥,那可就麻烦了。”
容瑾之看她笑的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钟灵一囧,朝着容瑾之眨眨眼睛,表情十分古怪,站在一边的木婉清忍不住抚额,心道,习惯成自然……日后可再也不和这两人单独在一起了,这不是找刺激么……
原本喧闹的场合因为接二连三的变故安静如同静止的画面一般,钟灵也不敢悄悄和容瑾之说话,只是轻轻拉住容瑾之的手,容瑾之瞧她笑的一脸满足的模样,低声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64、第六十四章:大仇得报
且说场中玄慈朝着那黑衣人道:“萧施主。”
慕容复身形一晃,心道原来当日打伤自己的正是这位黑衣人,但是思来想去也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他,更何况这人和萧峰的关系……他心思一转,已经有了计策,他身后还有段延庆撑着,倒是不怕。
萧远山哈哈笑道:“老和尚,我儿说不杀你我便不杀你,但是当年的旧账我却要算个清楚。”
玄慈恍然,问道:“单正一家是你杀的么?”
萧远山道:“正是。”他看向玄苦,笑道:“玄苦大师,可还记得我”
玄苦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那日是萧施主驾临鄙寺。”
这时忽见萧峰忽然疾走几步,跪在玄苦面前,朝着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道:“师父对徒儿的恩惠,没齿难忘。只是萧峰已经成了契丹人,自此之后同大宋再无瓜葛,萧峰在此向师父发誓,绝不伤害一个宋人的性命。”
玄苦道:“造化弄人,一切都是天意,愿你往后可以信守诺言,此生平安顺遂。”
这时忽听慕容复道:“玄苦大师,萧峰现在乃是契丹英雄,视我中原英雄有如无物,区区姑苏慕容复今日想领教阁下高招,在下若是死在萧兄手中也算是为中原豪杰尽了一份微力,虽死犹荣。”①—原文
虽然萧峰现在允诺绝不伤害一个宋人的性命,不过武林群雄自是不信,尤其是那燕云十八骑的排场就摆明了萧峰和萧远山在契丹的身份必定不低,将来若是领军南下定是中原一大灾难。虽然许多人都跃跃欲试,但是终究是摄于萧峰高强的武功不敢动手。而此刻慕容复率先表态,不论胜败,中原武林中人自将他当做可交之人。这正是慕容复“收揽人心,以为己助”的计策。
段誉气不过,上前一步,道:“慕容公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大哥已经表明将来不会伤害宋人性命,况且那些命案并非他所为,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慕容复厌恶皱眉,他虽然对王语嫣没有多少感情,但是一直以来围在自己身边的表妹后头忽然多了个尾巴他倒也烦得很,冷声道:“早闻大理段氏之名,若段公子不服气,可以一并来讨教。”
萧峰心道这姑苏慕容竟是这般目中无人,加之灭门之仇不由恼火更甚,喝道:“贤弟退后,正好我与慕容复将此仇怨一了。”
慕容复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表情一滞,就听萧远山道:“慕容博当年假传讯息害我一家死的死散的散,这笔仇恨今日我非报不可,我等了三十年,哈哈哈哈,慕容复,你爹要是不出现,那你就代替他送死吧。”
萧远山说着就要动手,却听萧峰道:“爹爹,让孩儿来罢,我与慕容复齐名已久,今日才有机会切磋。”他向前一步道:“慕容公子,请。”
慕容复本就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自是要萧峰先出招,
他说着一招‘见龙在田。’便朝着慕容复打去,一掌甫出,萧峰身子往前掠进几步,又是一招‘见龙在田’两掌齐发排山倒海般的压向慕容复,见龙在田乃是降龙十八掌中的招数,即便是慕容复也没有办法轻易的化解,一时之间只觉得呼吸凝滞,气息不顺,他不敢贸然接掌,立刻脚尖点地借力朝后飘出数丈。
两人对招几十余,慕容复吃力应对,虽觉得面上无光,但是好歹在中原武林中留下了个好名声,萧峰步步紧逼,他根本没有办法思考萧远山所说之话,只是直觉上觉得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对招余百,萧峰再一掌‘神龙摆尾’打下,慕容复已经无法应对,心中只盼望着段延庆能够出现,眼见掌风迎面,就听王语嫣紧张大叫道:“表哥!”
她紧忙跑至段誉跟前,说道:“段公子,你让你大哥手下留情吧,救救我表哥。”
段誉瞧着王语嫣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忽然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道:“王姑娘,我大哥个人恩怨我如何Сhā得了手。”
王语嫣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心中愈发绝望起来,眼见表哥就要丧命在萧峰掌下,这时忽然一道人影从山上飞速略来,拎起慕容复往后退了几步,萧峰收了掌,转头对容瑾之微微一笑,容瑾之点头,放开钟灵的手,走至萧峰身边,低声道:“果然出现了。”
萧峰哈哈大笑道:“容兄,今日你我家仇即将得报,痛快!”他抽出腰中酒囊,揭开喝了几口递给容瑾之,容瑾之仰头一饮而下,将空酒囊扔至一边,对萧峰道:“慕容博武功不可小觑,你我应当不是对手,且要小心谨慎,还有人等待你我回去。”
萧峰点头,神色严肃,朗声道:“慕容博,还不快快前来受死!”
慕容博早在听萧峰和容瑾之对话之时便已经将容瑾之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忽然哈哈大笑道:“哦?原来是容家的小子么,不想这么多年还能见到容家后人,老夫真是不虚此行。”
灰衣人并未否认自己身份,慕容复又惊又喜,颤声道:“你是爹……爹爹……么……”
灰衣人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只是丢了两大家臣之事略为不妥,日后需多多注意。”
慕容复躬身道:“爹爹教训的是。”他虽然表面并无异样,心中却已经汹涌澎湃,只觉得有爹爹在此,那萧峰和容瑾之又算得了什么!燕国复兴更是指日可待!
慕容博回头细细看了容瑾之一眼,笑道:“都怪老夫当年未曾斩草除根,酿成今日祸害,也罢,老夫今日便将你也送你同你爹娘团聚吧。”
慕容博话音未落掌风已经袭来,却不想容瑾之并未正面接掌,反倒是快速退后几步,转而黄泉出鞘,直指慕容复,他速度极快,慕容博来不及回转,刚要出口怒骂,就见萧远山已经到了跟前,只得先接他一掌,萧远山道:“你堂堂一个前辈何必和晚辈厮混,便让他们去一边玩耍吧。”
他一掌甫出,袖中弯刀跟着递出,慕容博从容接招,一边观战的段正淳忽然对身边的本因大师道:“慕容博的这个掌法不正是当日在身戒寺中杀了玄悲大师的手法么。”本因道:“正是!”
这边一黑一灰身影交错,那边容瑾之已经同慕容复斗了几十招,慕容复擅长的是‘以彼之道还彼之身’,自身武功虽然名列前茅但却并未其他特色,然而容瑾之的武功乃是来是逍遥派的核心,许多招数连苏星河和丁春秋这般的关门弟子都不曾学过,更何况慕容复呢,是以感慨是两人不分上下,可是渐渐的慕容复便有些吃力了。
慕容复虽然一心想要复国甚至不择手段,但是他所学的武功俱是名门正派,所以容瑾之所用的黄泉剑法对他而言便觉得委实刁钻了些,他小时候听慕容博说起过容家,当年后燕时期容家一直与邓、公冶两家并称慕容家三大家臣,后来渐渐演变为了风、包、容、邓、公冶五家相辅相成,共同辅佐慕容氏,他一直都在打听容家后人,但却丝毫没有线索,今日才知原来容家早已经被爹爹灭门。
容瑾之墨绿色的眸子中满是杀意,黄泉甚至兴奋的微微颤鸣,慕容复只觉得心惊,看看避过他一剑,忽然说道:“原来你便是黄泉剑容七。”
这话一出口,顿时引来了所有人目光,只觉得实在是不虚此行,不仅连棺材中的死人都瞧见了,更是见了传言中昆仑山中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容七。
慕容复笑道:“传言中俊美无比的容七公子,今日区区慕容复能够的见实在是三生有幸,不知道丧命于容公子手下的生魂有多少呢?”
容瑾之又怎会不知道他的那番心思,冷笑道:“我杀了多少人与你何干?我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怎及得上你慕容一家深谋远虑,为了大燕国的复兴不惜挑拨中原武林不惜灭了我全家二百余人!”
直到这个时候武林群雄才第一次听说慕容一家复兴大燕之事,玄慈合掌,深深一叹,道:“阿弥陀佛。容施主怎得知这一切?”
容瑾之道:“方丈大师可曾记得当年慕容博传信之日有人于你在院中喝茶之人?”
玄慈沉思片刻,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不知故人可好?”
容瑾之淡笑道:“他若是不好,那定要先将这天下搅混了。”
玄慈微微笑道:“正是。”他目光扫过周围众人,又见萧远山同慕容博的身影已经越发远去,说道,“当年,正是八月,我与容施主的师父在院中喝茶,忽听有人报说有人秘密求见。那人正是慕容施主,当日他说有要事需秘密相告,是以知道此事的人甚少,但容施主的师父本身就是好奇之人,我见他藏匿在殿外偷听,便知道当做不知,那日慕容施主告知老衲说辽国派出高手于重阳节前后大举进攻少林寺,意在夺取寺中武功典籍,以上乘武功传授辽军,以攻大宋。”
他长叹道:“我得知之后立刻召集天下英雄,终于在雁门关外守得萧远山一行……却不想老衲糊涂中了诡计。”
慕容复早就在玄慈说这话的时候知道事情不好,眼见自己爹爹和萧远山已经打斗至远处,立刻转身便走,容瑾之又怎会让他逃跑,当即将至阴内力凝聚在掌心,化为偏偏寒冰朝着慕容复而去,慕容复右臂被刺中,慌忙旋声躲过其余寒冰,这时忽见一铁杖掷来,直取容瑾之面门,容瑾之一掌打过,将铁杖打偏几许,再一回头,慕容复已经站在段延庆身后。
段延庆铁杖倒回手中,随手一指,内力便如将剑锋一般戳来,萧峰挡开容瑾之,低声道:“我来。”说罢双掌齐发挡住段延庆内力,容瑾之刚一退后,就见几枚柳叶镖朝着自己飞来,他挥剑挡开,叶二娘同岳老三两人齐齐朝着他攻来,钟灵着急,心道叶二娘同岳老三武功虽然比不上容大哥,但是两人一起毕竟是一朵对少,况且容大哥方才对慕容复也费了好多气力,这不就是趁人之危么,她气不过拔出碧落就要上前,却不想慕容复却比她还快了一步,钟灵大骂道:“好个姑苏慕容,竟是这般无耻之徒。”
说着碧落出鞘,她身姿如清风,虽然温柔飘逸但却能以柔克刚无处不入,钟灵同容瑾之并肩,黄泉与碧落齐出,岳老三道:“我才不欺负小娃娃。”说着竟是退到了大树下面,闭了眼睛养神去了。
叶二娘知道岳老三素来喜欢钟灵也不说什么,她对钟灵,慕容复对容瑾之,钟灵毕竟不长和人对招,很快便有些不敌,这时候忽听有人凌空说道:“黄泉中有执子之手,碧落中也有与子偕老。”
钟灵喜道:“师父~”她与容瑾之对望一眼,已经知道闻人离所言,碧落中有剑法名叫与子偕老,她曾经觉得那剑法好生奇怪,总觉得缺了什么,现下经闻人离提点才明白原来那竟是两人合练的剑法。
钟灵还未来得及思考,便见一道白绫从空而降,将她卷至场外,那白绫缠绕在腰间根本容不得她转身,只觉得一股热力从背后缓缓而入,她惊道:“闻人师父!”竟是在为她传入内力。
那人道:“抱首丹田,缓缓将此内力化为己用。”——原来并非闻人离,而是无崖子。
这时候就见闻人离笑眯眯的站在钟灵眼前道:“我可舍不得那三十年的内力。”
无崖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哦?那是谁吵着闹着要来帮自己的宝贝徒弟。”他收功之后轻轻将钟灵一推,钟灵顺势将剑送出,她有无崖子三十年的内力,和容瑾之不相上下,自然能将碧落剑法运用的更加精妙,和容瑾之的黄泉剑法配合的严丝合缝,两人合力渐渐慕容复竟觉得不敌,更是心下恼怒,今日屡屡挫败,且复国大计被人揭露,只怕日后在武林中立不住脚。
慕容复心道钟灵的武功无论如何是比不上容瑾之的,就算她刚得了三十年的内力,但也不见得就会使出来,便朝着叶二娘递了个眼神,由叶二娘缠住容瑾之,他先制住钟灵,却不想钟灵一剑递出,容瑾之剑尖随后就至,两人剑法根本找不到间隙,钟灵和容瑾之也渐入佳境,只觉得心灵相通,不点自明。
斗至酣处,容瑾之趁其不备剑身一划,擦过慕容复胳膊,这时候忽听远处一声炸雷响起,慕容复心中大惊,略一晃身,右臂竟被卸下,他苍白脸色盯着断臂傻傻摇头,就听远远传来萧远山的大笑,钟灵和容瑾之对视一眼,均是一笑,心道大约是慕容博已经死了。
叶二娘见慕容复被砍掉了胳膊,自己一人自然是无法和钟灵容瑾之相比,她不愿意吃亏,自是推开不打,段延庆微微被萧峰压制,心中已经是不悦,又见慕容复父子已经落了下风,便收了掌,朝着段正淳一笑,道:“我且在回去途中等着你。”说罢竟也不理会叶二娘同岳老三,径直走了。
王语嫣见慕容复犹如失了甚至一般,心中甚是惶恐,赶紧奔至跟前,颤手拉住他被鲜血然后的袖子,道:“表哥,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家去吧。”
慕容复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笑道:“回去回去,我要当皇帝,我们回去,我要当皇帝!”
王语嫣浑身剧颤,只觉得无力支撑,段誉见她如此,忙将她扶住,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此刻也终于明白无论如何王姑娘的心思也永远不会在他身上,即便慕容复落魄至此,她的心中也终究只有他。他道:“王姑娘,慕容公子怕是伤了心神,我帮你点了他的|茓道吧。”
慕容复却挣脱了王语嫣的胳膊,似乎也根本感觉不到胳膊的疼痛,蹦跳起来,王语嫣定定看着他,点了点头,段誉伸手点了慕容复|茓道,却不知道王语嫣要如何带他回去,这时候就见邓百川公冶乾二人从人群中走出,对段誉道:“段公子,将公子爷交给我们吧。”
公冶乾从段誉怀中接过了慕容复,邓百川扶起了王语嫣,四人离开了人群,渐渐走远了。
钟灵收了剑,问容瑾之道:“不杀了他么?我瞧着他……”
容瑾之淡笑,看着四人身影远去,他撩开左臂宽袖,那上边缠绕着层层白布,钟灵早就见过,只是她不好过问,容瑾之道:“还记得那时候在大理皇宫,你将茶水不小心倒在了我左臂上么?”
钟灵吐吐舌头,道:“怎么不记得,容大哥那时候似乎还挺不高兴,我可担心死了,害怕是不是被你讨厌了。”
容瑾之笑笑,一层层白布渐渐拆开,钟灵见了倒吸一口凉气,道:“慕容!”
容瑾之的左臂上,狰狞的写着两个大字,笔画深入肌理,扭曲可怖,容瑾之道:“我那时候年幼,娘亲带我逃了出来,却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说不出话来,便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仇人的名字刻在了我的胳膊上。”他轻轻拂过那两个字,道,“我现在都还记得娘亲那眼神,像是能将人千刀万剐一般,我爹爹那时候当了一个小官,我们几位兄弟姐妹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倒也从小养尊处优,我哪里讲过那种阵仗,满目都是红色,哥哥姐姐的嘶喊哭泣、扑鼻而来呛人的血腥。”他摇摇头,道,“若不是师父找到了我,我想我一定是血流干了。今日我不杀他,却要让他疯疯癫癫过一辈子。”
钟灵紧紧握住他的手道:“我真不应该同情他的,容大哥,我们去你家吧,去见见你爹娘好不好,丑媳妇也是要见公婆的嘛。”
容瑾之遮住伤痕,笑道:“好啊。”
往事终究成为过去,家仇终已得报,他反手握住钟灵的手,和她相视一笑,如今,最重要的便是娶媳妇不是么?
65、第六十五章: 痴缠怨恨
萧远山身影飘然而至,对萧峰道:“我看那慕容小子疯疯癫癫,便没有动手取他性命。慕容博已死,大仇已报。”他又对周围群雄道:“我萧远山再次踏入大宋之时便是大宋亡国之日!”
萧峰虽然允诺不再伤害宋人性命,但并不代表萧远山也会如此,他本就是偏执之人,岂能放过当日所有与此有关之人,他看了一眼玄慈,忽然古怪一笑,又对场边的叶二娘道:“ 你可还认得我?”
叶二娘方才就觉得这人十分熟悉,此刻见他去掉了面罩,忽然浑身一震,几乎发狂,“啊……是你!!就是你!!!”
她忽然奔上前去,却又在离萧远山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似乎极为害怕一般,萧远山道:“你的孩儿是我抢走的,你的脸也是被我抓破的。”
叶二娘神情凄凉,咬牙切齿道:“我和你无冤无仇,我那时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你为何要抢走我的孩儿,害我这二十四年来日思夜想……”
萧远山哈哈大笑道:“的确,你是和我无冤无仇,但是你孩儿的父亲却害得我家破人亡!”
这等秘事可就连岳老三都不清楚,他这才恍然道:“难怪二娘你要每日抢夺一个孩儿,原来是因为你自己的孩子被人抢走了,真奇怪,莫非你的姘头是慕容博么?”
叶二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并不说话,萧远山道:“你当年在你孩儿身上烫了三处戒疤,可还记得?”
叶二娘怒视道:“我的孩儿现在何处?”——她竟是不否认。
只是虚竹身形一晃,竟然站不稳脚,他心道自己后背股间正有三处二十七点戒疤,他曾经以为是自己同佛门有缘……却不想……
萧远山微微一笑道:“叶二娘你曾经也是……”
他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寒光闪过,以他的内力竟是没有发现,他忙侧头躲过,那枚极细的银针忽然消失不见,原来那竟不是实形,萧远山心中大骇,心道自己这般高深的内力都无法做到激昂内力化为实形,这世间竟还有这般厉害的人物么。
他转眼一看,就见一白衣人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那人极美,眉心处一朵紫色雪莲更是显得有些妖异,他压下心中惊异,拱手道:“不知道阁下是何方高人?这本是萧某私事,阁下为何Сhā手?”
闻人离冷哼道;“我闻人离向来没有朋友,百年来唯一一个友人,自是要帮帮他了,他人家中私事你却没有道理说三道四。”他微微一笑,又道,“不过,你要是想说我也有几十种法子让你说不出话来。”
萧峰本就觉得自己爹爹有些咄咄逼人了,况且他是真不打算随萧远山去辽国,他唯一的念头便是后半生能够如同玄苦所言,平安顺遂就好。况且容瑾之的师父他也有所耳闻,当即微微举手挡住了萧远山,对闻人离道:“前辈说的是。”
萧远山哼了一声,却也不再说话,叶二娘这时候才终是松了一口气,只是站在一边的虚竹心中却委实不是个滋味,这时候却忽然见玄慈朝着闻人离微微一笑道:“昆仑之约老衲怕是要失约了。”闻人离叹气,退到无崖子身边,神色莫测,玄慈走至萧远山身边道:“原来这么多年我以为自己的孩儿被恶人掳去了,却不想竟然就在我跟前。”
群雄大哗,玄慈却对虚竹慈祥一笑道:“当年虚竹被人抛在寺外,我见他后背戒疤还道这孩子从小就与佛门结缘,没想到竟然是二娘烫的么。”
虚竹忽然普通跪在玄慈面前,愣愣道:“你是我爹爹么……”
玄慈道:“好孩儿,这么多年,让你们呣子受苦了。”
叶二娘这时候才似反应过来,忙奔过去扑在虚竹的身上放声大哭,道:“我的孩儿,你是我的孩子,来,让娘瞧瞧你的样子。”她板过虚竹的脑袋,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又伸手去捉玄慈的手,玄慈却反手握住她的手,道:“这么多年,让你受苦了……”
叶二娘痴痴看着他,泪水不断话下,她摇摇头,道:“不是,我没有受苦,苦的是你……”
众人原本只觉得少林方丈犯了淫罪,又是鄙夷又是不屑,只是现在见了叶二娘如此痴情,一家三口在此相聚却凄凉胜过喜悦,均觉得心中酸楚,玄慈站起身来,说道:“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伤鹳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寂道:“这个……师兄……”玄慈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
玄慈又道:“玄慈犯了淫戒,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
玄寂道:“师兄,你……”玄慈厉声道:“我少林寺千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玄寂含泪道:“是!执法僧,用刑。”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方丈,得罪了。”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少林众僧,都是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堪堪又打了四十余杖,玄慈支持不住,撑在地下的双手一软,脸孔触到尘土。叶二娘哭叫:“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受人之欺,故意去引诱方丈。这……这……余下的棍子,由我来受吧!”一面哭叫,一百奔将前去,要伏在玄慈身上,代他受杖。玄慈左手一指点出,嗤的一声轻响,已封住了她|茓道,微笑道:“痴人,你又非佛门女尼,勘不破爱欲,何罪之有?”叶二娘呆在当地,动弹不得,只得泪水簌簌而下。
好不容易二百丈刚刚打完,玄慈却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他虽然武功高强,但却并未用内力护体,况且他本就年事已高,慈挣扎着站起身来,刚想迈步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得招手让虚竹和叶二娘前来,他左手拉住叶二娘,右手拉住虚竹道:“过去二十余年来,我无时不刻想念你们呣子二人,又自知自己犯下大错,却无人可诉,如今解脱了也好,只是我却无法进到一个父亲和丈夫的责任。”
他声音越来越低,手也越发的冰凉起来,虚竹和叶二娘不敢动弹,片刻之后叶二娘发现不对,摊手玄慈鼻尖,惊叫道:“你,你怎么忍心抛下我一个人。”原来玄慈已经闭气,她呆呆愣了半响,对虚竹道:“娘亲作孽太多,要随他去了,我的儿,我对不起……”
虚竹叫道:“娘,娘!你……你……不可……”刚要扶起她,只见一柄匕首Сhā在她心口,只露出个刀柄,已是活不成了。
他刚刚找到自己的爹娘,转眼却已经天人永隔,虚竹悲从中来,放声大哭,半山亭中一片寂静,岳老三走过来朝着叶二娘的尸体下拜道:“老三佩服二娘义烈,也不跟你争老二的名头,我做老三便是。”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的走了。闻人离走过去拍了拍虚竹的肩膀道:“你是玄慈的儿子,便从此还俗跟着我吧。”
虚竹自是知道他是玄慈的老友,而他也再无心向佛,点头道:“谢谢前辈。”
闻人离道:“我却不肯收丑徒弟,便让大师姐收了他吧,大师姐这些年来也没有徒弟。”无崖子想了想道:“也好。”
虚竹道:“我要先将爹娘葬在一起。”
——
少林大会以出其不意的结局结束了,玄慈和叶二娘大被埋在少林寺后青翠的竹林之中,闻人离和无崖子带着虚竹去往天山。
全冠清在丐帮无法立足,已经不知所踪,萧远山带了燕云十八骑回辽国,阿朱放心不下慕容复说要回江南一趟,去看看公子和夫人还有阿碧,最起码道别一番再陪萧峰一起去塞外,阮星竹却不愿离开段正淳,又见钟灵武功剧增已经无法报仇,只得心中闷堵,兀自下了山去,阿朱同萧峰立刻跟上,劝说阮星竹同他们一起去塞外。
钟灵和容瑾之两人打算先去大理见过甘宝宝和钟万仇提了亲然后再来中原拜见容瑾之的父母,段正淳一行也要回去大理,段誉便要钟灵和容瑾之同行。段誉见了钟灵身边的木婉清,柔声道:“婉妹,你现下要去哪里?不如同我们一起回去吧。”
木婉清为了救钟灵去大理求药的事情刀白凤是知道的,也因此而知道了段誉对王语嫣的一番深情,以及王语嫣的身世,她唯恐段誉克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之事,便急忙前来。
木婉清淡淡道:“我要去同我娘亲会面再作打算。”
段誉微微一愣,忙道:“也好也好。”心中却有些失望。
几人刚下了山,就见山脚下有人打斗,正是秦红棉和阮星竹,刀白凤冷冷一笑,段正淳心虚不敢和她对望,木婉清道:“娘!”说着便出手要帮秦红棉,阮星竹本来武功就比不上秦红棉,这下再来个木婉清更不是对手,阿朱拉拉萧峰的袖子,萧峰暗叹一声,出手点了两女|茓道,段正淳下马走过去好一番闻言软语,劝的两位女子相视一笑,似是方才仇怨不曾存在一般,刀白凤冷笑一声道:“有一趟大宋来的倒是值了,大理又添了一位公主么。”
段誉知道娘亲生气,忙岔开了话题,刀白凤却忽然对段誉道:“你是真的想要娶那什么王姑娘么?”
段誉霎时间茫然起来,面上神色忽而甜蜜忽然难过,喃喃道:“妈妈,她也是我妹子。”刀白凤哪里见过段誉如此表情,想那时候他对木婉清也没有如此深情,一路上段誉魂不守舍,想起王语嫣陪着那疯疯癫癫的慕容复更是心中酸涩。刀白凤心中更是挣扎,竟也无心关注阮星竹和秦红棉两人。
她只低声道:“冤孽冤孽,为何我儿爱上的全是他的妹妹,这便是报应了报应。”她美目扫过段正淳和几位女子,想起段延庆临走时候说的几句话,心中越发不安起来。
段誉挥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妈妈,想什么呢?”
刀白凤对他微微一笑,踢了踢马肚子,纵马先走了,段誉随后跟上,段正淳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只好走在中间,神情越发尴尬起来。
钟灵和容瑾之远远缀在后头,钟灵见状对容瑾之道:“容大哥,这可就是三妻四妾的坏处了,你可勿要学了段叔叔,将来可有你受的。”
容瑾之现下一身轻松,也起了玩笑之心,对钟灵道:“那你可知道何其余人ℚi妾成群都无事,偏偏段王爷这边这么多是非?”
钟灵不解,她从未见过别人ℚi妾成群,问道:“为何?”
容瑾之道:“怪就怪在他招惹的尽数是江湖女子,若是寻常百姓家女子,倒也没有这么多的事端。”时至宋,富贵人家三妻四妾都是极为平常之事,容瑾之所言并非玩笑,钟灵不高兴,威胁道:“你若是敢如同段叔叔一般,我可不像她们那般心软,第一个拿你是问。”
容瑾之看她龇牙的模样,心里痒痒,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角道:“嗯,我有你一人就够了。”
他说的这般坦然,倒是让钟灵闹了个大红脸,嗔道:“你这么花言巧语我怎么觉得同我那哥哥一般模样呢。”
容瑾之宠溺的拍拍她的脑袋,并辔缓行。
这日来到了四川,段誉忽然接到阿碧的秘报,说是段正淳的打对头正在四川等着,让他们绕道而行,几人商议,俱是认为那对头便是段延庆,只是那密报在路上受了耽搁,一行人已经进入蜀地,段誉道:“段延庆武功高强,我们恐怕都不是对手,爹爹,立刻掉头转向吧。”
此时一行人正在一处小道上,道路两边俱是朵朵鲜花,花香扑鼻,树木苍翠,刀白凤首先觉得不对,道:“蜀地怎么会有茶花!”
段正淳这才恍然,难怪方才进入这片地带就觉得不对,原来竟是如此,这时候忽听几声长啸响起,路边忽然出现许多人来,个个手拿武器,将段正淳一行团团围住,段延庆凌空站在他们跟前,笑道:“段王爷,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拿出一个小瓶子,揭开塞子,钟灵眼尖认得此物,方要说话已经被容瑾之带着跃上了一处大树,其余人没有防备,除了段誉之外全部跌倒在地。
段誉道:“悲酥清风?”段延庆惊讶道;“咦?你这小子竟然没事。”说着铁杖就往段誉头上戳去,段誉使出凌波微步不断躲避,段延庆碰不到他身边,怒道:“王夫人,看够了热闹也该出现了吧。”
这时候树后缓缓走出一个女子来,段誉意见立刻三魂丢了六魄,这女子虽然年纪稍长,但却和王语嫣有七八分相像。
段正淳脱口道:“阿萝。”
原来这个女子便是曼陀山庄的王夫人,王语嫣的娘亲,更是李秋水和丁春秋的女儿,段正淳昔日的情人——李青萝。
这一声阿萝让王夫人满腔怒火顿时化作柔情,她轻声道:“段郎,你可还记得我?”
段正淳心道李青萝同段延庆不知道为何勾结在了一起,他若是顺着李青萝的意说不定还能将家眷尽数救下,便柔声道:“阿萝,分别的这些日子来,我无时不刻都想念着你,我见这里种满了茶花,便第一个想到了你,原来真的是你,我还当是做梦一般。”
李青萝心中虽然对段正淳万般思念,但此刻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冷冷的道:“我瞧你在温柔乡里可出不来了。”段正淳还未说话,她声音忽然变的温柔,又道:“不过现在可好了,我杀了你的四位红颜知己,让延庆太子饶了你的性命,你便和我从此在曼陀山庄过世外桃源的日子如何?”
段正淳心道李青萝莫不是糊涂了?他身边只有三个女子,哪里来的四个?
李青萝忽然妩媚一笑,轻一拍手,便有人压着一个女子过来,钟灵一看,顿时脸色发白,立即跳下树来,大叫一声:“娘!”
原来那女子正是甘宝宝。
66、第六十六章:完结
甘宝宝看见了钟灵原先的担忧和惶恐顿时消散,喜道:“灵儿,你无事吧,真是太好了。”——她当日得知唐淮谦和锦绣回来,便亲赴苍山想了许多法子从他口中套出了钟灵的消息,得知了女儿被人施毒之后便立刻前来大宋,结果竟不想先被李青萝给捉住。
钟灵也知道娘亲大约是因为久不见自己所以来了大宋,她咬咬唇,道:“娘亲放心,我很好。”又低声对身边的容瑾之道:“容大哥。”
容瑾之轻点头,道:“我知道,放心。”他曾经允诺过定要保钟万仇夫妇的性命,自然不会食言。
钟灵只觉得那梦中预景如同噩梦般缠绕着她,虽然慕容复死了,但是眼前的情景同梦中何其相似。
段延庆一直注意着他们,此刻没有中毒的只有三人,而段誉和钟灵根本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但容瑾之不同,他摸不透容瑾之的武功,心道这人就算武功不及自己也定然会耽误不少时间,是个大麻烦,要尽快除掉才好。
忽然,容瑾之身形微动,已经在李青萝跟前,他扬手一掌打在李青萝后颈,李青萝没有防备直直朝后倒去,段延庆冷笑一声,铁杖一栏,将李青萝半腰拦住,容瑾之下手虽然不重但也不轻,李青萝已经昏了过去,钟灵趁着段延庆分心的这一点时间,将甘宝宝从那两个下人手中救了回来,这一番动作无比迅捷,看似不过眨眼间,甘宝宝担忧的看了一眼正和段延庆缠斗的容瑾之,对钟灵道:“这如何是好!”
此刻段正淳虽然心中焦急,但是不管他怎么用功,浑身依旧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却见情急之中段誉忽然出手,使出了六脉神剑中的‘商阳剑’直直朝着段延庆刺去,段延庆心道这个小子还算有些出息,没有丢尽段家的脸,他一掌迅速朝容瑾之打去,另一手握着铁杖,嗖嗖朝着段誉点去,此时李青萝带来的人已经将段誉给围住,虽说武功轻微,但以人数取胜,伤不了段誉十分倒也伤了三分。
容瑾之和段延庆已经过招几十余,两人虽相差不大,但容瑾之的内力毕竟比不上段延庆,若是再耽误下去必定会落了下风,容瑾之横剑格挡段延庆的铁杖,额头已经冒出细汗,此时就见一袭碧影闪过,钟灵已经于他并肩一处,碧落刺出,段延庆无法只得退了铁杖。
两人先前在少室山上已经联手对付过慕容复和叶二娘两人,此刻更加娴熟,就见一黑一碧双剑合璧,身姿飘逸,煞是好看,段延庆心中碎了一口,怒喝一声,双掌朝两人打来,恰在这时段誉突围出来,一招‘少泽剑’挡掉了即要挨在容瑾之胳膊上的铁杖。
容瑾之对段誉感激一笑,倒让段誉不好意思起来,段延庆心道多一个段誉也不打紧,毕竟段誉功底不扎实,六脉神剑也是时灵时不灵的,只是这三人联手的话事情便不好办了。
但是事情比他预料的要糟糕很多,李青萝微微转醒就见自己双手被甘宝宝缚住,她四处一看,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甘宝宝忽然一笑,双手掐上李青萝脖颈,道:“拿解药来,我就不信你没有。”
李青萝恨恨地看着她,却不答反问道:“你来这里也是来找段郎的吧。”
甘宝宝见她表情眼神和昔日的自己一摸一样,叹气道:“我来只是来找我女儿的,我是‘马王爷’钟万仇的妻子,姐姐可不能记错了。”
李青萝怔怔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心中想什么,只觉得脖颈上的手越来越紧,心道甘宝宝对段正淳并非忘情,恐怕是巴不得杀了自己,她费力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让他们闻闻就好了。”
段延庆此刻正同段誉三人打得热闹,哪里顾得上去看李青萝在做什么,只是一晃神就见段正淳、刀白凤、秦红棉几人已经将他围住,四人各自跳开,站在一边,段延庆瞧着跌坐在地上的李青萝,怒道:“女人果然是不可信的!我真是瞎了眼才相信你是真的要助我一臂之力。”
李青萝神情痛苦的捂住脸,段延庆怒喝道:“段正淳,就算是我今日杀不了你,也定不让你好过。”说完竟是铁杖朝着李青萝指去,这一下来的又快又准,还未待人反应过来,李青萝已经一口血咳出,说不出话来,原来段延庆已经铁杖灌满内力,竟直直穿透了她心脏。
段正淳刚刚解毒,身子还软,跌跌撞撞奔去,扶起即将咽气的李青萝,眼见她要归去,心痛流下泪来,李青萝双眼蒙上水汽,呢喃道:“段郎,我不恨你,真的,无论你心中有没有我,我都是爱你的,我时时刻刻都在回想当年曼陀山庄……”她声音越发低下去,段正淳只觉心中疼痛,忙道:“阿萝,我怎么能不爱你,我也一直都在想你,我对你的心意一如当年。”
李青萝怔怔流下泪水,道:“那可就好了,那就好了。你能为我流泪,真是太好了。”
段延庆知道此刻他是无法赢过段正淳,而且巴天石、范骅等人的毒已经解了,虽说对他都不成威胁,但毕竟都是身负武功,他段延庆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以一敌百,段延庆心道我虽不能杀你,但却也不能让你好过,铁杖过去,一片血肉模糊,先是王夫人随后便指向秦红棉、阮星竹几人,但阮星竹本就聪慧,早在李青萝中招之后立刻料到了段延庆的心思,早已经拉着秦红棉几人远远避开,说道:“好姐姐们,我们躲去后面,虽说你们都有武功,但毕竟抵不过段延庆,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擒去了,岂不是让段郎困扰。”
刀白凤微微一皱眉,虽然阮星竹说的倒是没错,但相比起来秦红棉等人,阮星竹这人倒是心思多得很,不可不防。
段延庆眼见她们躲远,而自己又被团团围住,狂躁之下竟然生出同归于尽的想法,举起铁杖不顾一切的朝着段誉打去,心道我打死了你的儿子看你将来的王位要传给谁。
容瑾之和钟灵欲出手相助,却不想段延庆是抱了必死之心,竟将两人震飞出去。
段正淳抢上前来,却终究慢了一步,段誉仓皇躲过,却见段延庆一掌就要拍下,刀白凤眼前一黑,大叫一声:“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化子遢遢,观音长发。”
段延庆猛然一怔,掌却是拍不下去,刀白凤流下泪来,段延庆忽然想起那漆黑夜晚,白衣观音洒下的滴滴清泪,心蓦然就软了,缓缓问道:“你要我饶了你儿子的命么?”
刀白凤却道:“誉儿,你脖子里的长命锁给他看看。”
段誉不知所以,但却不敢违抗母亲命令,从脖颈处取下一个黄金锁子递给段延庆,段延庆接过一看,只见牌子反面写着“大理保定二年癸亥十一月廿三日生。”
段延庆看到“保定二年”这几个字,心中一凛,心道王妃忽然让他看这个牌子已经有蹊跷,后又想到天龙寺外那一场缠绵,忽然心中一凛,保定二年?他正是那一年被人围攻身受重伤逃到了天龙寺外,莫非……段誉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他回过头去看刀白凤,刀白凤缓缓点了点头,段延庆心中刚是大悲这会儿又是大喜,一番悲喜之后渐渐归于平静,他一生从来没有过男女之情,上天忽然给他送来一个儿子,他脑中急乱,不知道要做什么好。手顿在空中,就连手中铁杖也扔了出去,只觉得什么王侯将相都是虚化,自己有一个儿子了!!
他激动的看着段誉,就见他眉清目秀,下巴尖尖,和段正淳一点都不像,倒是和自己年轻的时候有几分相似,他心中更无猜忌,又转头看段正淳,段正淳显然什么也不明白,刀白凤轻轻朝他摇了摇头,他心中已经明了,心道段正淳替他养了十八年的儿子,将来还要将他送上皇位,他有什么可争的,当下腹中发出几声怪叫,似哭似笑。
段誉心道现在可是杀了段延庆的最好时机,若是段延庆真的要当大理的皇帝,那很快平静的大理便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他自然不愿意看到自己国名遭受苦难,当即右手一举,就要朝着段延庆使出六脉神剑,刀白凤道见状也不管场中情况如何,当即叫道:“誉儿!不可。”无论段延庆是不是十恶不赦,她都不能让段誉背上弑父的名声,即便段誉根本不知。
刀白凤走至段誉跟前,对他低声说道:“孩儿,我知道心中疑惑,但是这个段延庆……他才是你真的父亲。”
刀白凤声音很小,她伏在段誉耳边说话,场中嘈杂,风声又大,听到的人只有和距离很近的段延庆一人,刀白凤道:“你不能杀了他,否则便是杀父大罪,我当年和他………也不过是受了你爹爹的刺激,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一直都爱着你爹爹,我本来不想和你说,但是却没有法子……”
刀白凤声音渐小,段誉却浑身发抖不敢低头去看,只因他感觉到那灼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在自己手背上,刀白凤就要往下倒,段誉一把拦住她,忽然撕心裂肺道:“妈!!妈我不杀他了,我不杀他了,你别这样——”
段正淳恍然发现不对,飞奔过来将刀白凤搂在怀里,不可置信道:“小凤凰,你这是做什么!”他瞧着刀白凤定定的看着自己,轻轻拂上她的脸,刀白凤脸色极为苍白,她轻轻一笑,对段誉道:“你喜欢木姑娘对不对,还有王姑娘,你爹爹的那些女儿们,许多姑娘,你要是喜欢就一起娶了,你喜不喜欢?”
段誉泪水滚滚落下,哪里有心思想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慌忙的点头。
刀白凤拉住段正淳的手道:“淳哥,我以前总是生你的气,但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对不起你,淳哥,我对不起你……”
段正淳所有的女人中只有刀白凤一人和他一起生活了许多年,他对刀白凤一直都是又敬又爱,此刻见她忽然就要离去,只觉得痛彻心扉,他轻轻道:“小凤凰儿,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我早就知道……誉儿他不是我的孩子,但是我一直当他是我亲生的一般。”他虽然知道段誉不是自己的孩子,但也才是今天才知道竟是延庆太子的孩子,他搂着已经闭气的刀白凤,对段誉微微一笑道:“誉儿,你始终都是爹爹最好的孩子。”
段誉只觉得浑身无力,瘫软在地,段延庆见眼前这般场景忽然放声大笑,向段誉传音道:“你母亲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你叫我不叫!”
这声音直直灌到了段誉的耳中,原来段延庆用的是传音入密的法子,段誉忽然疯了一般抱头大叫道:“不,我不认,我不认!”
段延庆低低传音道:“此刻你的性命就在我手中,我杀你便是易如反掌,更何况你是我的亲生儿子,你若不认我岂不是大大的不孝?”
段誉无言以对,虽知段延庆说的对,但根本无法接受,他咬咬牙道:“那你杀了我吧,你害死了我妈妈,我和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便是要杀我,我也不认你!”
段延庆又气恼又失望,怒气霎时间被段誉激发,提起铁杖就要往段誉背上戳去,刚提起却又停了手,见段誉被段正淳护在背后,那几个女子站在段正淳身边恶狠狠的盯着他,他复又看看地上刀白凤的尸体,心道,我吃了一辈子的苦,这世上本无亲人,却忽然有了个儿子我又怎么忍心将他杀了,我虽然做不成皇帝,但我儿子终究要当皇帝,我心愿算是已了。
他长叹一声,对段正淳道:“我再也不杀你,但你回去要将皇位传给我儿。”话落人已飘远,段誉怔怔半晌,心中一片茫然。
段正淳心道,李青萝对他一片心意,心心念念要同自己在一起,刀白凤更是自己的结发夫妻,对自己深情不移,便忍痛起身,将两人尸体抬上马车,对众人道:“回大理!”
第二日清晨,到了一处市集,华赫艮几人采购了棺木,将王妃和王夫人分别入殓,段誉段正淳父子抚尸大哭,悲痛难忍,连带着秦红棉、阮星竹、甘宝宝几人都是双目含悲,均心道,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到头来也中将不过是一杯黄土,何不好好珍惜剩下的岁月,几人对视一笑,前仇尽去。
次日到了大理,保定帝已经得到了消息,见了段正淳双眼已经红肿,一腔话语不知道从何说起,又见段正淳一路奔波憔悴至极,便安顿他们先做休息,段誉却找了段正明,将一切事由说了个明白,段正明道:“我窃取了延庆太子的皇位数十年心中常常惭愧,上天如此安排,当真是我。”他说着脱下头上的黄缎帽子,头发已经剃光。
段誉惊道:“伯父,你、你……”
段正明道:“我早就要将皇位传给你爹爹,只是你爹爹一直在中原,国不可一日无君,我替了他这些日子,只是现下我便将皇位传与你。”
段誉忙推脱道:“孩儿才疏学浅,能力不足怎能担当大位,况且孩儿身世……我还是……还是遁入山林吧。”
段正明喝道:“你爹妈对你情深似海,你难道要辜负他们的一片心意么?”
段誉愣怔间又想起了当日段延庆的一番话来,段正明又将治国之道慢慢道来,其后的日子大理国典礼重重,先是为保定帝退位赴天龙寺出家为僧的大典,之后便是段誉登基为帝,年号“日新”,恭谥母亲刀白凤为文安皇后,段正淳退位隐居家中,给阮星竹秦红棉儿女置办了房屋,二女知道段正淳心中悲痛也不便打搅,只道这般生活也该知足,日后陪伴在段郎身边一定不再争风吃醋,好好将这一生过完。
——
且说那日在大理城中,钟灵几人和段誉一行人分开,直接回了无量山中,还未到家门口就见许多人站在门外翘首以盼,钟灵见家中那古怪的房门已经不见,换成了院墙,心下高兴,拉着容瑾之的手连连说道:“容大哥你还记得我家么?现在这般可比以前好多了。”
容瑾之笑道:“你高兴就好。”
甘宝宝笑看两人,心道虽然容瑾之年纪大了些,职业阴暗了些,但对钟灵的确是好的没话说,而且母女两在路上也聊起过,甘宝宝知道容瑾之今后便不再去做那杀人的勾当,心下更是满意。
钟万仇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甘宝宝笑着对钟灵道:“你瞧你爹爹,脸上这般难看,其实心里乐开花了吧。”
虽说这段日子甘宝宝对钟万仇的态度大有改观,钟万仇心中却越发惶恐起来,尤其是发现自己老婆留书一封说要去中原找女儿,更说要是自己追来那便再也不肯原谅,钟万仇便日日等待,又打听到段正淳也在中原,这段时间真是度日如年,可如今看见甘宝宝笑眯眯的对自己说话,甚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钟灵扑在钟万仇怀里,撒娇道:“爹爹,灵儿好想你。”
钟万仇摸摸女儿顺滑的头发,心里早都乐开了花,却拉着脸道:“以后不准乱跑了,看我不打死你。”
钟灵捂嘴偷笑,甘宝宝道:“你这个死老头子,女儿都快要嫁人了,还这么恶狠狠的,将来灵儿若是不回来瞧你呢?”
钟万仇看了容瑾之一眼,心道这人长得比自己女儿还漂亮还是个男人么,不过听说武功很高,钟灵也好,那就勉强吧,他哼了一声,扭头进了屋。
钟灵捏着容瑾之的手,顺儿笑嘻嘻的缠上钟灵,只觉得将近一年半未见,自家小姐越发的水灵貌美,跟容瑾之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真真是一对璧人。
这时候忽然一道白光闪过,一团事物趴在钟灵怀里,使劲蹭来蹭去,容瑾之一把将它令起来,心道这小东西就会占便宜,心里不爽的将它扔出去,小白委屈的嘶嘶叫了两声,跳上容瑾之的肩头不动弹,钟灵点它的头,道:“欺软怕硬的小东西,过两日就带你去昆仑山讨老婆去!”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住了几日,甘宝宝就摩拳擦掌的要嫁女儿,消息刚刚传出,李静就带着唐淮谦和准儿媳锦绣来拜访甘宝宝一家,说要一起为儿女举行婚事。
婚礼前一天,木婉清找到了钟灵,拉着她笑眯眯的道喜,就连段誉也暗中派人送了礼物,他现在忙得分不开身,保山一带天花流行,渐渐蔓延而来,段誉新帝登基,更是忙了个焦头烂额。
钟灵见木婉清一副远行的模样,心中有些担忧,问道:“木姐姐这是要走了么?”
木婉清笑道:“是啊,我看娘亲如今过的很好,我也放心了,我想出去游历一番,就像你说过的,要顺着自己的心生活,不是么?”
钟灵笑着点头,木婉清道:“真是越发的漂亮了。”她绾过钟灵鬓间碎发,语气温柔起来,钟灵犹豫了下,还是问道:“木姐姐你和誉哥呢,他……现在你们也不是兄妹。”
木婉清抬起头看着这山间一片青翠,道:“他如今忙得很,我也不便打搅,只是那日他询问过我,我拒绝了……”
钟灵愣住,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木婉清道:“如今我不是他亲妹子,王姑娘便也不是了,我让他好好想想,若他说的那番话是真心的而不是可怜我,我便回去。”
钟灵道:“木姐姐真厉害,让皇帝来追你么?”
木婉清扬眉一笑道:“有何不可?”
两人絮絮叨叨了一番,心中均是不舍,刚见面的时候不过年少,而如今就要嫁做人妇,时光流转,已经两年逝去。
木婉清跨马而上,对钟灵道:“后会有期!”又对钟灵身后抱了抱拳,钟灵回头,容瑾之回抱拳示意,马蹄声渐远,一袭粉裙淡出视线,容瑾之走过牵住她的手道:“回去吧。”
钟灵点点头,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容瑾之道:“你娘亲拿了许多套衣服要我试来试去。”话音里带了些无奈还有些委屈。
钟灵哈哈大笑道:“我妈妈的新喜好真是奇特。”复又忍着你的看着容瑾之道,“能嫁给容大哥我实在欢喜的很。”
容瑾之见她眉目带笑,俯身轻吻她的唇,道:“我也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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