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需要律师辩护呢?花染轻胭看我默不作声,又问了一句。
我摇头,还是不说话。
真的不需要?为什么呢?
这次是迅速的摇头,仿佛不迅速表明态度,就会改变主意。
可是,我怎么也不相信你会杀人。我觉得……
不,人是我杀的,确定无疑是我杀的,我看着她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我毫不迟疑打断了她的话。
她沉默了一会,盯着我看,眼神锐利。我避开她的视线,低下了头。
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你爸的?花染轻胭突然提起我老爸,我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突然揪了一把。
他,还好吧?我艰涩地问了句。
他,还好。我发觉花染轻胭回我话时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有时候我的观察能力是极其敏锐的。
他是不是真的好?你告诉我,他是不是真的好?我的语气有些急促,失态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我当司机后,我与父亲的关系就日渐冷淡,及至我发现了他的某个秘密后,更是有了陌生的感觉。但此时,为什么我会如此牵挂他?难道仅仅是神秘的血缘在起作用?
花染轻胭左手向下指了指,意思是要我安静地坐下来。她说,你放心,你放心,他真的没事。
胭姐,我想求你一件事。我说。
什么事?你说,不要说求,我能做的一定帮你做。
你一定可以的。帮我照顾我爸,行不行?他已经老了,我走了,他就真的无依无靠了。我,我对不住他,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真是对不住我爸,没让他享一天福。我对他冷得像块冰,拿他当陌生人看。有时候晚上在家,他想和我说说话,我都爱理不理。他求我早点成个家,求过好多回,有一回喝醉了还给我跪下了,跪着求我给他生个孙子,说我们家三代单传,我要断了香火,他就没脸去见他爸他爷爷还有老祖宗了。胭姐,我真是不孝啊,这回真要让他断子绝孙了,真要让他死不瞑目了。我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止不住泪流满面,这是来监狱我第一次流眼泪,也是第一次当着人还是个女人的面流眼泪。第一次流眼泪,竟然是为我老爸,这是我之前怎么也想不到的,我原以为他就是哪天死了,我也不可能掉一滴眼泪。
大海,你不说,我也会照顾他的,不管怎么样,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没错,我老爸的确救过她,虽然救人的整个过程有点像事先安排好的一场有惊无险的演出,不足以列入英雄救美典籍,但于我老爸来说,却足够他一生骄傲。事情其实很简单。两年前某个秋日有些阴郁的傍晚,花染轻胭提着大包小包兴冲冲走在回家的路上。突然,一硕大的盆景从天而降,像长了眼睛一样直往花染轻胭头上砸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位老人迅速冲了上去,用力推开了花染轻胭。只听嘭的一声,老人的左额被砸个正着,鲜血立时将他满是皱纹的脸涂得红彤彤的。花染轻胭几乎给吓傻了。
那老人就是我老爸,当时他刚从我的一个表叔家串门出来。奇怪的是,那个表叔其实多年没有走动,老爸那天不知道怎么突然心血来潮,特别想去看看他,就像表叔家有什么绳子使劲把他往那拉。老爸说这是天意,老天让他看表叔是次要的,救人才是主要的。后来,据说那盆君子兰盆景是住五楼的一对夫妻吵架,盛怒中的丈夫扔下来的。那位丈夫原本是要将老婆扔下五楼,结果因为老婆太胖,提了几次没提起来,才急中生智改扔了花盆(看来,老婆胖有时候还是挺有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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