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大洪山有两条路,一条向东过潼关到洛阳,再南下南阳至随州;另一条路是向东南,过蓝田关到商州,沿丹江至襄阳到随州。前者虽平坦,但却要绕远几百里;后者却是最近的一条路,但穿行于高山峡谷间,且又多强盗土匪。经过与丁哥儿商量,我们还是决定走后一条路。“我就喜欢冒险。”这是丁哥儿的理由。
出了京城,我们便来到了蓝关之下。正近午时,初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我们走进路旁的一座酒棚,打算填我饱肚子后再过关。
棚中只有我们两位食客,酒倌在分外热情地招呼着,很快摆上了几样小菜,并端来了一壶酒,告诉我们这是他自己酿制的高粱酒。本来,我和丁哥儿很少喝酒,此时闻言,也不经要尝一尝了。
“啊,好香!好香啊!”我们刚满上酒,一个人带着浓浓的鼻音也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我们,也不管认不认识,便在我的对面一ρi股坐了下来。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人,见他发髻整齐,上罩玄巾,鼻直口阔,浓眉大眼,虽说面色黝黑,但却英武挺拔;他的唇上两撇黑胡很是特别,又细又长,胡子还微微上翘,仿佛个风流公子,尤其是他那丰隆尖削的鼻梁,长得分外俊美,一看便知此人性格果敢,做事豪爽;再加上他话未出口,先带微笑的表情,已使我对他有了七分好感。他的微笑不知怎的,如此有感染力,我不觉得地也对他笑了起来。再看他的年纪也只在二十五六间,比我大不了多少。他身穿一件考究的白布绸缎的衣衫,光滑亮丽,与他皮肤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在我的对面坐正,手中抓着的一把剑顺势放在了桌子边,哦,这是一把多么贵重的剑,只从那剑鞘上所镶的大大小小的珍珠、钻石便可见一斑;那剑柄根本就是纯金所制,连剑鞘的悬丝带也是金的,只怕没有万两黄金,这剑是买不来的。
这又是什么人呢?他既然有如此贵重的剑,穿着又如此华丽,必当是贵族子弟。为什么他的肤色又是如此的黝黑,举止并不文雅,倒更象是个农家子弟?
“你一定在想俺是从哪里来,因何坐在你的对面吧?”这人先开了口,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声音中带着很浓的鼻音。
丁哥儿奇怪地盯着他,我只点了点头,没有开口。
“嘿,其实这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如今你和俺坐在了一起,而且还将举杯共饮。”他笑得那样亲切,说得那样动听,连丁哥儿也连连点头,我却没有说话。他一挥手,大声叫道:“小二,上美酒来!”然后指着我和丁哥儿笑道:“俺最好酒,但最怕无人陪俺喝酒。不是每个人都有幸与俺喝酒的,俺喝酒一找美女子,二找美少年,三找真英雄。”
“你说什么?”丁哥儿问了一句,不明白他的话,但又马上兴奋起来,道:“啊,你是说我们是真英雄,所以……”
“不!”这人打断了他的话,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了看我,又笑了起来,说:“你们是不是真英雄暂且不论,但却是少见的胡人,一个金发碧眼,一个美貌绝伦,俺一见酒瘾便大增,哈哈!”
他的话让我皱起了眉头。好在丁哥儿只听到了好的一面,并未听出这话中还带着污辱性质的挑逗,不然又要暴跳而起,以剑相向了。
那小二又端上来一壶酒放桌上,此人一见不由得大怒起来,拍案叫道:“你怎么如此小气,是怕俺付不起账吗?”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大银放在桌上。那小二的眼睛马上睁得老大,一把接过银子左摸右摸着,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去把大坛好酒搬来,换三个大碗来筛,再多炒几样好菜。”他吩咐着。那小二连声应喏而去,不久果然搬来了三大坛,拿来三个大海碗摆在了桌上,然后退下去又摆上来了好几样好菜,这才点头哈腰地向这年青人告退,到里面去忙活了。
这人提也一个酒坛,只一拍,那坛口的泥封便纷纷落下,又一掀,盖子已被打开,一股凛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啊,好酒!”他喊了一声,倾下坛子,“哗哗哗”地已然倒满了三个大海碗,将其中两个一推,一个大碗便在桌上沿着桌缘而转,准确地在丁哥儿的面前停住;另一个穿过了桌子中央的空隙,也同时到达了我的面前,里面的酒竟不溢不晃,稳稳当当。“来,为大家的初次相逢干上一杯!”他说着,举起大碗,仰脖一饮而尽,倒下碗来时,那碗中空空如也,再倒不出第二滴酒。丁哥儿被他的豪情所感,也随之一饮而尽,也许他还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不免咳嗽了起来,半天才歇。这年青人笑着赞道:“好小子,够条汉子。”说着又看了看我。我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也举碗来饮,好在分几口才咽下,这才发觉此酒并非很烈,反而很是柔顺,而象是南方的糯米酒,又比糯米酒要浓些。记得在军营里与战友们对饮的是六十多度的二锅头,我曾喝过一瓶多也未曾醉,这也我们中队的记录,如今只当是喝得啤酒,反倒觉得畅快了。“好!痛快!”这人说着猛地一拍大腿,又倒上两碗饮尽。我却看他刚才的动作如此熟悉,就仿佛是我的中队长一般,心中所想,便越看他越是象,不免又觉得好笑起来,中队长怎么会有如此的德行,又跑到这里来呢?想着,我摇了摇头,也跟着喝了。丁哥儿也要勉强,我向他摆了摆手,告诉道:“适可而止,莫要以身体作赌。”他终于点了点头,退出了这场酒赛。
这青年并不在乎丁哥儿的退出,好象只要有我与他共饮,他便心满意足。这样一连十碗下去,我已大汗淋漓,腹间汹涌,但微一运功,便发现那酒已随我的意志控制了,两次小解,吞进的酒已化作了尿和汗排了个干净,除了感到热了些外,并未有其它不适,反而越喝越不在乎了。这个黑黑的青年却未小解过一次,喝着喝着,已将上衣脱了个精光,露出一身古铜色、结实得如石头般的肌肉,上面也汗水淋漓,竟象是在下小雨一样滴滴嗒嗒落到地上,很快那地便湿了一大块。我有些不可思议,看这人模样似个酒鬼,为什么身体却健壮得赛过了小牛,没有丝毫虚弱的迹象。
那三坛好酒就这样被我和他“糟蹋”了,他依然意犹未尽,大呼着小二再上酒来。那小二惊奇地看着这一支那切,不敢有丝毫怠慢,将所剩的七大坛酒一一端了上来。这回连丁哥儿也骇然了,他或许并不为这青年感到意外,他意外的却是我;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他的折服,他从不知道我有如此的酒量。他哪里晓得,我只是把我自己当成了个酒管子,那酒从上面喝下去多少,便从下面流出来多少。
“哈哈,痛快痛快!”这人边喝一边大声兴奋地叫着:“俺喝了这么多年酒,今日竟然遇到了一位知己,难得难得。”说着,“呛”地一声,拔出了他那把放在桌边的剑。我的眼睛一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一把剑。一般的剑通体银亮,而此剑却是金光灿灿;一般的剑只宽两寸,而此剑却宽有四寸,且厚如板斧。我见过周心远那把又宽又大如刀般的火里剑,那是剑;但此剑更与众不同之处是其两刃。其实它根本没有两刃,因为那刃足有一指厚,就不上是刃,只有剑脊还在正当中,还有个剑的模样。“此剑名曰富豪。”这人对我道:“此剑乃赤金锻造,未渗任何杂质,足重有百斤,你若拿得起便送与你。”他说着,左手一抛,那剑已向我滚来,我顺势接住,手下一沉,险些脱手,不由暗叹此剑果然沉重,只把丁哥儿咋得伸出了舌头半天未缩回去。是的,只要有这把剑,便可以富贵与天下,无怪人称之为富豪。我摸了摸剑身,确是赤金,左手挥起,随便一舞,那是被我窥透的周心远的剑法中的一招,只见金光万道,耀人耳目。即刻收招立式,握着剑看了看,又扔了回去。
这人接回剑,惊讶地看着我,不知是因为没有想到我会将剑还与他,还是因为见到了我的身手。“你的就是你的,我不要。”我说道。这也是我第一次开口与他说话。
“好志气。”这青年赞了一句,随即又道:“今日能与你这样的绝美少年同杯共饮,是俺一生快事,不得无歌。”说着,举剑在左手,右手弹指剑上,那剑“铮铮”直响,锐耳动听,弹在不同部位,便发出不同的声音,接着他便引颈高唱了起来:
“美酒千杯不醉╱弹剑一曲作歌╱知己难觅╱人间何处寻你我╱只在今朝共和。
兴时也只作乐╱亡时也只作乐╱红尘难留╱笑看人世蹉跎╱哎,管她妈的谁对谁错!“
他唱到最后,尤其是那句带有骂娘的话时,竟十分感慨诙谐,别有特色,引得我和丁哥儿同声大笑起来。他却举起碗又与我干了,也许是过于炽热,当着我们的面,他竟又把裤子和鞋脱了,露出两条黑黑的长满毛的腿和一双大似球拍的脚,只剩下了一条裤衩子。我和丁哥儿相互看了一眼,觉得彼此之间都是男性,并没有因为此人的失礼而不快。
我们之间的酒赛似乎还要进行下去,丁哥儿却拉了拉我的衣襟,向我努了努嘴,我转头望去,不由得暗暗地惊奇。这酒棚中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一位客人,那是位女子,一身的素装如丧了亲人一般,她的身材娟秀,行体窈窕,头的妇髻梳成辫状高挽在一起,还Сhā着一朵清香四溢的栀子花。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因为她戴着一件惨白如同冤魂模样的面具,那面具的左下方还印着个小篆体如指甲般大小的红色印章,也看不出是什么字。而更让人胆寒的是她架在肩上的一只苍鹰,只有一人胳膊长,硬喙钩曲,爪如钢针,一双利眼冷酷无情地盯视着我们。
“是上官容。”丁哥儿低低地叫了一声,我点了点头。再看对面的黑脸青年,他似乎没有听见,也没有注意来人,仍然向我举起酒碗。我更不示弱,与他同饮而尽。可有丁哥儿,一直在注意着那个据说是最残忍的女人。
那女人只向小二要了一盘生肉,小二将肉端上来,眼中充满了疑惑,他也许在纳闷今日为何来了这么多古怪的人。只见上官容耸了耸肩,那苍鹰已经跳到了桌上,用嘴叼起那快肉,大口大口地啄食起来。原来上官容打尖的目地只是为了喂饱她的鹰。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外面,我知道又有人要进来了,果然听到一外瓮声瓮气的男子的声音:“柳妹,咱们就在此歇一下再赶路。”另一个女人温柔地回答着:“嗯,你看庆儿都饿了。”不一会儿,门口处便并排出现了一男一女一对人影,那男的足有三十出头,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络腮胡须,但相貌堂堂,一身正气;他穿着件朱红色的衣襟,后背一把金丝弦红漆弯月般的大弓,腰下跨着箭壶,壶中Сhā满了雕翎箭。在他身边的妇人也只二十七八岁,风韵犹存,高盘发髻,绢帕罩紧;她面目俊秀,少施胭粉,一身劲装,腰悬宝剑,手中还抱着一个男孩子。那个小孩子也只两三岁大,已经会说话了,“嗬嗬”笑着举起双手拍着那妇人的脸。那妇人满脸慈祥地微笑着,亲吻着孩子白白的脸蛋儿。
背弓男子只在门口望了里面一眼,脸色陡得一变,回身拉住那妇人的手道:“师妹,咱们换个地方。”那妇从不明所以地抬起了头,先看到了我们,她注意的却是我对面坐着的近乎赤祼了的黑脸青年,不觉得脸一红,又转头看了看另一张桌前的上官容,微笑骤然消失,只跟着点了点头,回身就走。
虽然他们屈避着麻烦,可那麻烦依然找上身去。只见上官容霍地起身,打了声呼哨,那苍鹰唰地飞出了酒棚,升至高空中,随着一声嘹唳的鸣叫,如箭一样又迅捷落下,一个饿虎扑食直奔那妇人手中环抱的婴孩。妇人“啊”地一声大叫,举起一只手来护住孩子,那鹰一个仰翻又盘旋而起,妇人手臂上的衣裳已被扯了个破碎,柔嫩的白臂上留下了两道血痕,发髻也散落开来。孩子吓得“哇”地啼哭了起来。
苍鹰还要第二次冲击,但此刻,背弓男子的箭已经射了出去,手眼之快令人咋舌,连我都未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取下的弓,什么时候抽出的箭,什么时候上的弦,又什么时候瞄得准。那箭如一道闪电,对着苍鹰而去。鹰又一声嘶叫,受过训练地在空中纯熟地翻了一个跟斗,但还是慢了一步,那箭已然穿透了它的身体,它惨叫着跌落下来。“好!”丁哥儿在旁边拍桌大声喝采着站了起来,嚷道:“这种杀人的畜牲早就该死。”但他的愿望并没有实现,那苍鹰连续翻滚着就要落地的刹那,却又腾空而起,尽管血滴滴地滴落,仍然带着那只箭升上了高空。
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那鹰的身上,而没有注意那鹰的主人——比鹰还要狠毒的忏悔者上官容。
就在那个男子举箭射杀苍鹰的之时,上官容已经飞快地出了酒棚,宛如电光,只眨眼间就到了那个妇人的身前,这动作之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妇人刚躲过苍鹰的一击,正惊魂未定准备第二次与鹰一搏时,上官容已经到了,只一掌便将她推倒,顺势夺过了那个孩子,又打了声呼哨给那只再度腾空的鹰,夺路便跑。妇人爬起来追着,大声哭喊:“庆儿!我的庆儿!还我庆儿!”声音嘶心裂腹,震人魂魄,可是只跑了两步便晕倒在地,不醒人世。是啊,只有母亲才会有如此真情,如此疯狂。我想起了《动物世界》看到的非洲草原上的母牛,为了护小牛,她们甘心与狼群搏斗,最终耗尽了体力与小牛一同落入狼口,那母牛是可以逃的呀!
吉灵儿所讲的上官容用婴儿喂鹰之事印出我的脑海,我再也坐不住,一跃而起。对面的黑脸青年却笑着拦住道:“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来,再干一碗。”他说着又一饮而尽。我有些鄙夷,还是有礼貌地道了声多谢,头也不回地跳出了酒棚,隐隐听得他在身后自言自语:“扫兴,扫兴,飞了这个美少年,可惜,可惜。”我并不理会。
丁哥儿却是先一步出去,正拦在上官容的面前,拔剑在手,也不多说,分心便刺。上官容一手挟着孩子,另一手成掌式又似爪式抓向丁哥儿的脸,只一转身已躲过他的剑,到了近前。丁哥儿大骇,脚下盘旋走起了逍遥步,上官容的那一掌也手了空。
“你跑不了了。”丁哥儿大叫着。
“你在找死!”上官容怒声喝道,手下加紧,她也知道此处根本缠斗不得,当迅速脱身。
“上官容,你拿命来!”那个握弓大汉已然跳了上来,长弓作刀,以弦为刃,直向上官容砍来。上官容却冷哼了一声,随手将那孩子抛向大汉,回身力战丁哥儿。
那孩子如石头一样撞向大汉的长弓,那大汉“啊”了一声,再想收手已经来不及。我正落地,就在这孩子即将撞上弓弦之际,一把抓住了孩子的腿,只一拽,将他拖回,身形再一转已将自己的后背对着了长弓。“啪”地一声,那弓也转了个角度,弓背打在了我的后肩。我滚了出去,孩子却在怀里安然无恙,只觉得后肩火辣辣的如同灼烧了一般。
“庆儿!”大汉叫了一声,扑了上来,我站起身,抱着孩子笑道:“他没事。”
他一把夺过孩子,紧紧贴在自己的胸膛,嘴嗫嚅地安慰着:“别哭,别哭,是爹不好,是爹不好。”那孩子的哭声渐渐低落了,他这才想起要来谢我,刚要行礼,却听旁边“哎呀”了一声。我回头一瞧,大吃了一惊,丁哥儿不知怎地,已被上官容抓住了,他的剑“当”地落下,浑身无力,任凭上官容把他挟在腋下。
“丁哥儿!”我喊了一声,飞身去救,上官容冷哼了一声,脚步一挪,也不知用得是什么功夫,好象是使了法一样,转眼间已经掠出了十余丈远。“趴下!”我听到身后的大汉大喝了一声,紧接着便是“嗖”地箭响。我连忙倒地,三支雕翎箭分上中下三路直向上官容射去,那最下面的一支正从我的背上擦过,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只听到上官容“啊”了一声,两支箭被她躲过,却有一支箭贯入了她的肩膀,但她的脚步并未停下,反而愈加迅捷,只两三个起落已经失去了影踪。
我爬起身还要去追,但却被那个大汉止住了:“你追不上她的,她的鬼影追云是轻功之极,除了流星飞渡,无人能比,连无极真人刘海蟾都追不上。”
我一愣,回过头来问:“她会将丁哥儿怎样?”
这大汉并没有回答,只是面露难色,我想他是不愿意说出结果。可以想象,一个对天真无邪的孩子都下得去手的人,会怜悯一个与她为敌的人吗?
“啊,柳妹!”这大汉这才想起他的妻子,赶忙回身来到酒棚前,可是哪里还有那个妇人的影子。再走进酒棚里,除了一具小二的尸体,更没有其它的人,就连那个与我共饮的青年也失去了影踪。
那大汉呆呆地面对着空空的酒棚发着愣,半天才清醒,大吼了一声,震得我耳鼓“嗡嗡”作响,只听他咬牙切齿地道:“淳于烈,你逃到哪里,某都要将你碎尸万断!”
“淳于烈?”我奇怪地问了一声。
那大汉转过脸来,眼睛红红地诧异地问道:“你难道不知道?跟你喝酒的人是谁吗?”
我惊呆了,耳朵里隐隐听到吉灵儿曾说过的话:“……浪荡者淳于烈放荡不羁,又酷好酒色,这酒一喝多便把持不住自己,总做出些龌龊的勾当……”无怪这大汉要如此愤怒,试想那位孩子的母亲落到一个醉气熏天、赤祼着身子、又毫不知羞的男人手上会怎么样。
“这位小兄弟不知尊姓大名?”那大汉强压着悲愤问我。
“秋月浑。”
“秋兄弟,大恩不言谢,某乃北燕山派第二李广李自笑,今日得蒙兄弟救了小儿之命,某永记不忘,将来再行报答。某想你也要去追上官容,这里暂且别过,但愿日后早日重逢。”说着,他道了声:“后会有期!”便抱着他的儿子,跳上马车向蓝关而去。这里只有两条路,他要去追的淳于烈,一定与上官容所逃的方向相反。
我捡起丁哥儿的剑,往来时的路追去。不管怎样,丁哥儿是与我同患难的兄弟,我不能弃之不顾。
我感叹着这一日的遭遇,先后遇上了两个魔头。虽说对上官容恨之入骨,对淳于烈却如何也恨不起来。我也知道那个小二是他所杀,李自笑的妻子是他虏去,可每当想起他豪爽的为人,不拘小节的性格,以及那极富感染力的微笑,便将对他的恨化作了烟而散尽。我想,如果他是个好人,我一定会和他成为朋友。
上官容受了伤,我沿着路上的血迹直追下去,约摸走了一二里,那血迹却偏离了大路,沿着一条崎岖的山径向东而去,很快便进入了一片茂密的树林中,那血迹也消失了。我小心翼翼地寻找着,每一个声响都叫我紧张,生怕上官容会上暗中袭击。我的担心似乎多余,这里远离人迹,山高林密,上官容的伤势不轻,若遇到了猛兽也够她受的,哪还有力量再来偷袭我。我在山林间缓缓穿行,这里除了风,除了悦耳的鸟鸣,根本没有其它的声音。
走过一块爬满青藤的巨岩,忽听得身后“咔”地仿佛踩断树枝响,我迅捷地回身,一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一晃而过。“上官容,哪里走!”我喊着追了过去,迎面飞来了三点寒光,我暗叫不好,身体横着打了个旋,那三点寒光一上一下,还有一个擦着鼻子而过,“笃、笃、笃”一齐钉在了身后的树上,原来是三把柳叶飞刀。“别走!”我叫着追那个青衣人而去,那个青衣人只在前面飞驰,头也不回。我紧追不舍,眼看着要追上,她只一闪,到了石头之后,可是等我看时,那里却空无一人,她又不见了。
我暗暗奇怪,记得上官容穿得是一身素白,为什么这么快便换上了一身青衣?她不是抓住了丁哥儿了吗?为什么不见丁哥儿的影子?连他的喊叫也听不到?难道这个人不是上官容吗?怎么会有那么多戴面具的人呢?我越想越觉得可疑,此人虽也戴着面具,虽也是个女儿身,但无论是从身法的纵跃、身材的高瘦与上官容都炯然有异。再说若真是上官容,以我这点微末的轻功能追上她,并跟踪了那么长的距离吗?那么这个人又是谁呢?难道又是一个戴面具的七杀门的人吗?
我正十分耐心地搜寻着,忽然听到一阵沉重的喘息声,不由得一怔,竖起了耳朵。那喘息声延续了片刻,又变成了气急败坏地怒骂:“你他妈的怎么如此败兴,俺从不强求于人,但也没有人能拒绝于俺,你知道有多少女人为俺颠狂吗?嘿!若不是今日多喝了几碗酒,俺这欲火难消,哪能用上你这个女人?……”听这话放纵无忌,越来越狎,以及那厚重的极富男子韵味的鼻音,我马上知道了这是谁。
“淳于烈?他在这里做什么?”我不解地自问着,顺声悄悄走去,一眼便看到了他那把靠在一棵大树下的富豪剑,在剑旁堆着他那身在酒棚里就已经脱下的衣裤。我偷偷摸到那棵树后,藏住身形看去,只羞得连忙又缩回了头:在一块堆满厚厚草叶的地上,淳于烈那条遮羞的裤衩子竟然也去除了,脱了个一丝不挂。而在他旁边,躺着的正是李自笑的妻子,果然被他虏了,那李自笑却傻得背道而驰,去另一个方向找寻。
“你哭吧,不会有人来这里的,你那个愚蠢的丈夫往相反的方向去了,他一定想不到俺会背着你转一个圈。”淳于烈得意地调笑着:“人说李自笑的妻子柳无痕是个大家闺秀,极为淑贤好义,是个女中丈夫,今日俺就看一看你这女中丈夫是个什么滋味。嘻,你别哭呀,哦,俺知晓你还在为你儿子担心吧?你放心,只要你顺从了俺,俺得个快活,定将你的儿子要回。那上官容是个极没趣的女人,不过,她对俺倒是不错……”
淳于烈说了那么多话,我却未听得柳无痕应上半句,一想,已知她被淳于烈点了|茓道,只能任由他摆弄了。
那淳于烈说着说着,似乎又来了欲火,沉重喘息着叫人怦然心动。我不由得再看去,却见他俯身亲吻起柳无痕,柳无痕摆着头顽抗着,猛然咬住了他的嘴唇。“啊!”淳于烈叫了一声,挣脱她的嘴,只听他恼怒地叫道:“你这个女人如此不知好歹,俺就不信你是一心一意地为了那个李自笑,你就没有偷过汉子吗?你以为俺不晓得?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瞒得了俺?嘿!那偷汉子的滋味不比你那个毫无情趣的丈夫的滋味要好得多吗?你那蠢笨的夫君也并非只你一个女人,你知道他在外面和谁鬼混吗?还有,你以为你对他的坚贞能换来什么呢?……”淳于烈动情地说着,我却在思索如何来解救这个倒霉的妇人,又担心自己一个人不是淳于烈的对手。我若打不败淳于烈,那么柳无痕的|茓道便不能解开,还是一样要遭他屈辱。想着想着,眼望着淳于烈的宝剑和衣衫,忽然便来了主意。
“一个曾经被浪荡者虏去的女人,这世上还会有谁相信她是清白的呢?”淳于烈还在说着:“那时,你便是有千张嘴也辩不清的,与其那样受尽指责,倒不如现在图个快活。人生在世,青春易逝,不趁着大好年华多寻些快乐,到将来老时想快乐也没人要了。你说不对吗?俺淳于烈别的本事不敢狂言,这让人快活的本事却是举世无双。嘻嘻!只要你顺从了俺,俺放出本事包你心满意足,到时还会帮你证明你是个清白之身,你说这样好的事你哪里找去?嘿!怎么,你肯了吗?哦,看来你终于是肯了……”淳于烈说着,面带微笑,一把扯开了柳无痕的胸膛……
“嘘——”我向那正要俯下身去的人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淳于烈一惊,回身看来,我已经抱起了他的衣服,一手拿着他的剑向他晃了一晃,转身就跑。
“小兔嵬子,给俺放下!”淳于烈再也没有兴趣抒发他火一样的激|情了,如果没有了剑,他就失去了财富;而如果没有了衣服,他最少不能再人模鬼样地走在人群里了;而这个地上的女人是点过|茓的,不怕她跑;就算跑了,凭他一个堂堂的淳于烈还怕找不到女人吗?
我的推测果然不错,淳于烈当真弃下了柳无痕,赤祼着身子向我追来。在这人迹罕至的山间树林之中,他完全不必怕别人的羞臊,何况他根本不知道羞臊。唯一叫他难受的是这地上随处可见的断枝和石子,他赤着脚,想跑快也快不起来。
尽管淳于烈是赤着脚光着身子,但他的速度依然不同凡响,我虽然能够始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但也不敢过于松懈。如果他穿上了鞋和衣服,不怕地上荆棘的扎刺,不怕半腰树枝的缠刮,他说不定可以追上我,不见得次于我,也许我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树林附近我仔细地搜索过,知道不远处有一个溪潭,水面清澈,但冰凉刺骨。无奔向那里,看到淳于烈也赶了上来,毫不客气地将手中的剑、衣裤、鞋袜扔了进去,只听“嗵”地一声,那剑已经沉到了潭底,紧跟着鞋子也沉了下去,只有衣裤还漂在水面,渐渐地浸湿。
“臭小子,看俺不抓住你,有你的好!”淳于烈已经追到潭边,恶狠狠地钢铁长城警告着。我一转身,绕地溪潭,兜了个圈跑去,耳听得身后“扑通”一声,淳于烈跳到了水里,那水立刻没到了他的腰间,“啊嚏”他连打了两个喷涕,没有上来,捞起衣服扔到岸上,又俯身在潭里摸着,只怕没有半个时辰,那剑和鞋是摸不到的。我笑着往回跑去,看来,这冰凉的水完全可以解决他那炽热的欲火了。
我跑回原处,柳无痕依然泪流满面地躺在地上,我哪敢迟疑,气运指尖,按照老魔头霍山翁曾经的指点,迅速地解开了她的|茓道,叫着:“快走,一会儿淳于烈便要来了。”
柳无痕一跃而起,看了我一眼,整好胸前被淳于烈扯开的衣裳,目含泪光,只点了下头,等我刚一转头,她却向后跑去,我忙回身,却见她正以头去撞一块山石。她要自尽!我马上想到,大喊了一声:“别!”已经拉住了她的衣裙。“让我死!”她几尽疯狂了,拖着我依然向那石头撞去,头碰在石头上,只破了个洞,流出了些血。但由于我的作用,这本用尽全力求死的人却没有死成。她还要寻死,我拉住了她的胳膊。“你这人怎如此愚昧”我喊到:“你死了你的儿子怎么办?”她一愣,似乎清醒了。是的,一个母亲放心不下的永远是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你的苦衷。”我大声告诉她:“我可以证明你的清白,我叫秋月浑,你丈夫也认得的。”她惊讶地似乎不相信,泪水默默的流了满脸。“你相信我。”我几乎要哀求她了,我知道淳于烈马上就要回来了:“我救了你儿子,他现在在他爹手里,他们去了蓝关,你快去追。”她像是相信的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淳于烈暴躁的骂声传来:“他妈的,今日栽到这小崽子手里,看俺不抓住你扒了皮!”
“快走!”我推了柳无痕一下,焦急的道:“你若不走,便让我分心;你若走了,我也可以脱身。”柳无痕犹豫了一下,还是服从了,提着衣裙,飞快的跑远了。
柳无痕刚消失,淳于烈便出现了。为了让柳无痕能够逃出魔掌,我早已决定要在此拖住淳于烈,与他一博,看看这个果然浪荡的魔头到底有几分能耐。
“哈哈!原来是你。”淳于列抱着他那一堆湿透的衣物,抓着那把现在还在淌水的剑,光着脚站在我的对面,总算他还知道羞耻,在外面套上了条滴着水的裤衩子,没有露出不光彩的东西。
“是我。”我冷静的答道。
“你果然有些本事。”淳于烈笑着扔下他的衣物,只握着那把剑,反倒显出很开心的样子道:“走了一个美妇人,又来了一个美少男,你要知道,俺淳于烈是男女不拒的。”
“呸!”我讨厌地蹙起了眉头。
“哈哈!看你当真了,俺只不过是与你作个耍,便把你气成这个样子,你也太小度了。哈哈。”他说着又大笑起来,根本不在乎我对他的耍弄,也浑不是方才那欲火中烧、聒不知耻的狂徒。我不由得再一次细细地打量起他一番。“怎么,俺有哪点儿不对吗?你这般看俺?”他被我看得莫名其妙,却还自己不知羞耻地道:“喂,你是不是看上俺了,俺适才只是开玩笑哦?俺可不喜欢男风。”
我却羞红了脸,嘲讽道:“是不是那冰凉的水,浇了你个清醒?”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他竟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末了又揉了揉那俏人的鼻子,笑道:“你这一说,俺倒要感谢于你,原先俺喝完酒总要发泄一通方才快意,如今却发觉在凉水中一泡,原来也别有滋味。不过……”他说着又看了看我,翻了下白眼,沉下了脸,显出不快地道:“你竟敢与俺作对,老虎头上拔毛,破坏俺的好事,还敢戏耍于俺,俺却饶你不得。”
“我本来就是在这里等着你来着。”我并不在乎地答道。
“你可知道俺是谁?”他问道。
“我最喜欢向魔头宣战,连三老都战过,还会怕你吗?”
“哦?”他又惊讶了一声,好象不相信我的话,但随即又笑了起来,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子果然有胆。好,俺就与你走上几招,看看你到底如何?”说着却将手中的剑一扔,摆出架式对我道:“小子,拔你的剑来吧。”
“不,这剑不是我的。”我说着将丁哥儿的剑也扔到了地上,道:“我也不用剑,只用双拳。”
“你的口气不小,气魄也大,只是人身处江湖,还是莫要托大,谨慎为妙,不然只怕要吃亏的。”他向我警告着。
“承蒙相告。”我嘴里虽如此说,心里哪里听得,也摆开弓步,目光直逼向他,在我看来,这当是殊死一战。
我与淳于烈对峙了半天,他却不动声色,并不向我攻击,我知道除非我先动手,他是不会动手的。当下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双拳一前一后,如暴风骤雨一样向他直打过去。“来得好!”他叫道,举掌相迎,我的两拳与他的两掌碰到了一起,只听“篷”地一声,我和他都倒退了两步。“好功力!”他喝采道,再不相让,掌影晃动,人形摇曳,对我打来。我闪转挪移,挥拳相迎,眨眼间便过了二十余招,他却向后一跃,大喝了一声:“慢着!”我也连忙收住了招。
“你怎么会天魔拳?你与黑魔霍山翁是什么关系?”淳于烈惊诧地问道。
“你莫管。”我口中说着,心里暗暗点头,这天魔拳确实与众不同,只要一使出来,有见识的人便能够识破,看来今后行走江湖,此拳还是不用的妙,免得招惹事非。此刻面对淳于烈,我该如何解释呢?对了,我眼睛一亮,又道:“莫说天魔拳,便是你的一招一式我也会。”
“小子吹牛就没有个边,俺这黑虎摧心掌并非平常,只怕你也是第一次见到,如何就说会?”淳于烈很不高兴地道。
“那好,你看着。”我说着闭眼默想了一会儿,刚才与淳于烈过招的情景又出现在脑海,淳于烈的一招一式都如此清晰地反映出来,我随手比划,转瞬间就练完了他那二十几招。
淳于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没有合拢,随即一笑道:“你的招式虽象俺的掌,但只形似神却不似,不过,你这锐利如剑的目力和过目不忘的本领却是世上罕有,俺佩服佩服!”
“你还要与我比试吗?”我得意地问道。
“依俺看,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俺倒是喜欢你这个小子,又能喝酒,又如此聪明。好,俺就饶你一回,不与你计较。”
我心里好笑,知道他一定怕与我过招过多了,我会把他的掌法学去,只是不好说破。再说打久了,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从第一掌,我便看出他内功的深厚,倒不如见好就收,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于是向他一拱手,道:“那好,我就在此别过了。”说着,转身拾起剑就要离去。
“慢着!”淳于烈却在后面喊道。我回过身来看着他,生怕他后悔。他却道:“今日你我有缘,俺与你周旋了半日,还不知道你的姓名和绰号。”
“我叫秋月浑,没有绰号。”我告诉他。
“咦?你果然是个刚出道的。”他点了点道:“这样吧,俺就送你一个绰号吧。”他说着想了想,又道:“看你的这身打扮不象中原人士,连头发都不留,肯定很野;刚才俺和你过招之时,就觉得你的身形动作之快,就好象飞龙在盘旋,这样吧,你就叫作野龙吧!”他说着又看了看我,接着道:“对了,你长得虽不白净,但却英俊洒脱,修伟健美,只怕每个少女见到你之后都要为你动心的,肯定会为你相思,好了,你便唤作相思野龙吧!”
我皱起了眉头,这么个外号不伦不类,略带风流,也只有淳于烈这么个浪荡子能够想出来。虽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我还是有礼貌地道:“多谢赐教,我并不在乎有什么绰号,人有个名字能够区分开别人就行了。”
“你这人真是特别。”淳于烈不由得道,又看了我一眼:“俺想与你作个知己兄弟如何?”
“这个?……”我犹豫起来。说心里话,如果他没有喝多酒杀人放纵的那一幕,我一定非常高兴结识这么个性格豪爽的朋友。
“怎么?你不愿意吗?”淳于烈看出了我的为难,却又笑了起来:“哈哈,你是怕惹上俺这个魔头的名份,对你不利。也罢,俺以为你是个超凡脱俗之人,却也是这般畏手畏脚。”
“好,我就与你作个兄弟。”我经受不起他的激将,更主要的是我想起了一个圣人的话。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为什么不能让我的朋友因为靠近我的缘故而受到影响呢?是的,我要让淳于烈因为交了我这样一个朋友,改变他的恶习。因为,这个人在平时看起来还是满有人情味的。
听我答应了,淳于烈显得很是高兴,当即举剑在手,在地上画了个圆圈,以剑Сhā在当中,双膝跪下,对剑盟誓:“俺淳于烈今日愿与秋月浑结为知己兄弟,若有异心,当以此剑断头。”说着对剑磕了三个头。我也跪在剑前,如他般地发誓:“我愿与淳于大哥结为知己兄弟,绝无异心,否则,当以此剑断头。”说着也磕了三个头。
“好!哈哈!”淳于烈兴奋地一把把我抱了起来:“好兄弟,只是这里无酒,不然我们两人又可以畅饮一番了。”
我却劝道:“大哥今后还是少饮些酒为妙。”
“啊哈,刚认了俺作大哥,就开始教训于俺了。”
“不,我只是为大哥好,我不希望你滥杀无辜,四处奸淫。”我老实地告诉他。
“哎呀,没想到俺这个兄弟原来是个正人君子。”淳于烈笑道:“行了,行了,不说这些了,说说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吧?俺来帮你。”
“你怎么知道我有麻烦?”我惊讶地问。
“看你这情形,拿着你同伴的剑,东找丁寻的样子,俺还看不出来吗?”他答道:“是不是上官容把他抓去了?”我点了点头。他道:“那上官容不得便宜绝不罢手的,当初谁叫你不听俺的话,趟那一趟浑水。你那同伴被她抓去了,如今只怕凶多吉少。”
“那如何是好?”我焦急地问,哪顾其它。
淳于烈沉吟了片刻,道:“哎,谁叫你是俺兄弟呢?这样吧,俺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欠了俺一个人情,他一定可以帮你的忙,也只有他能够追上那个鬼娘儿们。”
“如此多谢了。”我感激地道。
“自己兄弟,哪那么客气。”他埋怨着。
淳于烈带着我到了一个小镇上,叫我在此等候便离去了,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心怀忐忑,但愿他能迅速找到那个能帮我的人,但愿丁哥儿不会被伤害。
夜幕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了,我徘徊在住所,如何也无法安睡,推开小窗,一股清新的风迎面吹来,月色皎皎地照着眼前那片黑暗的树林,里面似乎藏着无数的秘密,每一个秘密都值得人去猜测,值得人去推敲。那月亮如玉盘一样美好,这夜晚如诗一样动人,我只愿永远在这平和的环境里成熟长大,忘却这世上还有痛苦,还有仇恨。我的理想也许永远不会实现,但我坚信,只要人人如我这般思想,这世上没有了坏人,任何恩怨都可以化解,任何事非都可以消逝,我也不必要再从二十世纪末跑到中世纪来为我的前生消灾解难。
一阵悠扬的箫声从远方飘来,啊,那声音如此美妙,如此和谐,该不是天上的仙女们所奏的吧。我的思绪随着箫声飞向了远方。蓦然间,那箫音停了。我一愣,随即那音乐又起来,断断续续,如泣如诉,仿佛有无限的忧愁。
我跃出了窗户,顺着山坡走进了树林,抓着箫音,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在林中的一条溪畔看到了这个吹箫人。她坐在一块岩石上,背对着我,月光照着她窈窕的身姿和盘起的长发,显得如此憔悴,如此楚楚动人。我想,她该不是山林中的女妖吧,慢慢走了过去。
“别过来。”她的箫音停止了,娇脆的声音警告着我。我在离她几步远处停住了,既然人家不愿意我走近,我也没必要去惹人嫌。
“姑娘,你有很多痛苦的事吗?”我问。
“你只管你自己,莫管别人如何。”她并不友好地回答。
“如果你感到痛苦,那就想想美好的事。”我没有理会,这样好心地告诉她。她沉默了,好象在思索。于是我接着道:“人活在世上并不很长,为什么要让痛苦占据呢?为什么不让它更加快乐呢?其实快乐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不知道好好把握它。”
“你痛苦过吗?”那个女子忽然冰冷地问道。
我一愣,随即答道:“我不知道你的经历如何,但我的经历是悲惨的。”我说这话完全是秋月浑的口气,秋月浑确实是一个悲惨的人。见她没有吭声,我又说道:“我曾经几次见过死神的面孔,但我还活着。肉体的痛苦并不会使我精神崩溃,我相信精神的永恒,所以我快乐。”
那个女子仍然不说话,低下头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觉得我的话起了作用,于是提议道:“现在,你为什么不吹首快乐的曲子呢?”
“我不会快乐的曲子。”她依然毫无情趣地回答。
“哦?”我应了一声,随即唱了起来:
“如果夜色已经降临,
你就去听小虫的歌;
如果清风徐徐刮过,
你就去听树叶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