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的时候,阳光已经开始显现出一种干干净净的白色,偶尔有暖风吹来。
这样美好的日子实在是让人不忍心辜负,于是学校决定组织一场远足。
地点定在了附近不远的一座山上,行程是42km,走到一半拿了点卡后可以选择放弃,就此在中转站休息,也可以继续挑战。
作为班长和副班长,手冢和我负责了通知和组织工作。因为按规定学生不能带行动电话,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走完路程,所以我们挨着检查了各个同学,没收了手机,才让他们出发。
由于没有时间限制,一天的时间走完全称绰绰有余,大家都显得很轻松。背起行囊,三三两两地一路谈笑,不紧不慢地往山上走,有的人已经开始约定中午在哪里一起吃便当。
本来以我原先的体力,是准备在中转站直接放弃的,但是参加了田径社近两个月,在经历了一系列痛苦万分的训练之后,我觉得自己已经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身体也轻盈了不少,故而对走到终点这个目标也有了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因为是按班级依次出发的,有点遗憾地跟亚由告别后,我和手冢才作为班级押尾的人踏上了行程。
可能是顾及到我的脚程,手冢走得并不快,大概就以领先我半步左右距离稳稳地在前走着。
跟了一会儿,我觉得这样一直不说话有些莫名地不自在,稍稍提速走到了他的旁边。
却又一时找不到好的话题,只得选了一个最俗气的开头,“今天真是好天气呐~”
“嗯。”短促的肯定音。
我只有再接再厉,“手冢的话,是网球部的吧,喜欢网球么?”
“喜欢。”即使他的声线单一,我还是听出了里面由衷的热爱之情。
不自觉地有点被他感染,“哦~男生的话,到了这个年龄多半会喜欢上一项运动,然后为它拼尽全力,是很好的感觉呐~”
“嗯,因为是梦想。”他的声音有着难以言喻的坚定。
我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自觉地又落到了他的身后。
说实话,梦想这个东西,我基本上从未考虑过,从小唯一的念头不过是要快点长大,成为妈妈的依靠,可是现在妈妈也不需要我了,而我却失去了考虑自己人生的能力。过分快速的成长让我感到自己的心不可遏制地老去,生了锈,一旦想发力,便发出卡兹卡兹的声响。
我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可以成为怎样的人,对这些从未有过憧憬,被迫过早认清现实的残酷,便失去了努力的勇气,所以看着手冢清澈纯粹的眼神,才会萌发出加入田径社那个跟自己较劲的念头。可是怀着满满的不甘心,却不知力该往哪儿使,不由地对前面那个毫不动摇的少年产生了一丝羡慕。
之后我俩都没在说话,途中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我的神色还算好,便又继续沉默地向前走。
同学们由于先出发,我们两个走得又不算快,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附近没有其他的熟人,只有我们两个一起午餐。
手冢拿出一张与他的便当布巾同系列的粉红流氓兔桌布铺在路旁的草地上。
我见状诡异一笑,开始调侃他,“想不到手冢的品味这么特别呐~”
手冢微微摇头,“这些都是妈妈选的。”
“手冢这么听妈妈的话?”想起他那个天然呆的妈妈,我有点黑线。
“妈妈是个艺术家。”手冢沉稳地一点头,声音里有着淡淡的骄傲。
看来盲目崇拜真是害人不浅。我的胃又开始抽搐,有些纠结地开口,“那手冢自己也喜欢么?”
手冢闻言微皱着眉,眼神专注地盯着那块桌布良久,才认真地开口,“不喜欢,这只兔子看上去太大意了!”
我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扑街了,心中再次肯定青学果然是个强人聚集的地方。
以策安全,整个吃饭过程我都一语未发。我对手冢的冷笑话能力深有信心,不想做出喷饭这么失礼的事情。
剩余的路程,我的体力开始渐渐跟不上,有点后悔对于自己的过高估计,早知道在中转站的时候直接放弃就好了。可是不知怎么,手冢在旁边,让我觉得中途就弃权变成一件罪不可赦的事情,心里憋着一股劲儿,连喊累都没有,就一直跟着他走。
在快到达终点的上坡,我的体力终于到达了极限,撑着膝盖不停喘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察觉到我的动静,手冢转过身来,弯下腰,向我伸出一只手,“快到了,不要放弃。”
有些艰难地抬头看他,因为山坡的落差,少年的身形忽然一下子变得高大,重重叠叠的山峰在他背后渲染出深深浅浅的绿色,直到多年后,这仍是我记忆里不曾褪色的画面。
不自觉就勾起了嘴角,将手交到了他的掌中。
借着他的力到达山顶的终点,看着山下起伏的树林,层次不一的密密麻麻的叶子将阳光反射出一种浩浩荡荡的气度,突然觉得,能够坚持下来,实在是太好了。
一步的努力后,海阔天空。
我们不停地前进,所谓极限不过是自己画在自己脚下的一根线,拼尽全力,即使仅仅一跨出一小步,也许就能看到完全不同的风景。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也许我还未找到目标,但并不需要仰望太远的星空,我只要每次每次地努力这么一小步,说不定最后就能看到自己最想邂逅的景色。
自从远足回来后,我开始不自觉地对手冢更加亲近,兴致来时便会找他搭话,虽然大部分时候都以我的扑街而告终,但这并不能打击我交流的热情。
手冢同学,虽然我们不在同一个星球,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你的友情。来吧,让我们以巨大的满月为背景来指尖相触吧,宇宙因沟通而和谐。
偶尔我和手冢进行异次元对话时,前面的美雪会以愤懑的眼光注视着我,为了表达我友情的纯洁性,我也会时不时地拖她加入加入我们的交谈。
这样一来,两个星球间的友好访问便会变成愉快融洽的三方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