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被街里乡亲们灌了二两酒,在新房门前踌躇许久,终还是推门进去了。他现在才知,原来这喜酒并不单代表祝贺喜庆,还有一层意思——壮胆。盖头一掀,不论这新娘是美是丑,是贤淑还是娇气,你都必须与她度过余生,并必须当即、立马就和她行房,不能离开不能别头,并且要装作目不转睛、喜滋滋甚满意的模样,不然,新娘会觉得受伤害。
所以,做新郎忒不容易。而这一掀,又到底需要多大勇气?故此,壮胆是必须的。不过还好的是,奶娘知宋玉自小性子别扭,免去一切繁文缛节,又挡下所有闹洞房的宾客,只留少爷一人在房前徘徊。
终还是,推开了门。
宋玉凝神,只见他的小娘子乖乖地坐在床前一动不动,只露出雪白的葇夷搭在腿上,两缕耳发垂在胸前引人遐想。早在拜堂时宋玉就悄悄打量过,这新娘不高,头只挨着自己肩膀,如此玲珑小巧的身段正是自己所爱。只是不知这样貌……
宋玉深呼口气,咬牙拿起床边的喜杆一挑,新房骤亮。正是那:
月宫嫦娥不如,水月天仙难赛,
若比巫山神女,一样烧香诚拜。
实然,登徒尔雅确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姿,也被宋玉说得过了。只道登徒尔雅精致可爱,正是宋玉平生最爱类别,于是盖头一掀,自然自生欢喜。
宋玉觉得,他中头彩了。前一刻还把兄嫂抱怨到别无他法,这一刻又把两位已故老辈千恩万谢一番,今日劫亲,真是值了!
再说登徒尔雅这边,盖头一掀,盯着“新郎”当即傻了眼。正所谓百密一疏,宋玉等人精心布置换轿劫亲,却没料到登徒尔雅早与未来夫婿见过面。是以,尔雅此刻一见宋玉那张无坚不摧的少女、少妇杀手俊脸,竟没一丝反应,而衍生出来的词汇却是:整容了?带面具了?化妆了?还是当日寺庙烟熏得太厉害,自己花眼了?
尔雅满头问号,眼睛也越鼓越大,可在宋玉看来,却委实可爱。明珠蓄光,五彩绚丽,她这是在害羞吗?(宋玉你好孔雀,捂脸= =~)
宋玉不敢怠慢,忙作揖道:“敢问娘子闺名。”
二丫抖了抖,一时半会儿也不知哪出了错,只得诺诺:“尔雅。”
宋玉思忖一番,爱屋及乌觉得这名字果有大气之风,却不知正是自己最不屑的奸臣登徒子想了三天三夜所得之名。这厢尔雅也是眼眸打转,想了半天只猜两个新娘子花轿抬错,可就算抬错这新郎为什么又是眼前人?她明明记得这个声音是新娘的哥哥,这会儿子自己又成新郎了?
有诈!
尔雅不动声色,只管凝神对视宋玉,宋玉却不知其中就里,被看得心神荡漾,只道新娘也欢喜他的面容,当即大着胆子伸了魔爪,握上玉人儿葇夷,又低上几分道:“我叫子渊——”
新娘小手柔软无骨,宋玉左右捏着就有些恍惚,只低低挨头过去要成就好事,却闻尔雅突然大喝:“慢!”
宋玉本被激起的一些情 欲和勇气全被这么一喝没了踪影,这是如此较弱女子该发出的河东狮吼吗?登徒尔雅吼完,也自知失态,忙坐正继续装纯良道:
“我只是……觉得好像不太对劲。”低着头,登徒尔雅绞着香绢又掀起眼帘偷偷看了看宋玉,生怕自己失态辱没了登徒家的声誉。可这边宋玉却被盯得猫爪挠心,她在紧张,在害怕。
不然不会使劲绞手上的香绢(尔雅:我只是怕一时忍不住,一拳打倒你这个偷香窃玉的小人),不会这么可怜兮兮地偷瞥自己,宋玉春心大动,好想好想立刻就拥住娇美人。
宋玉悄声,唯恐吓到佳人:“哪里不对?”语毕,宋玉才突然想起,一天一夜,自己在外边敬酒之际倒是被奶娘跟在ρi股后面,胡塞了些食果,可他的新娘就……
舒展精致的五官,宋玉大笑:“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准备些宵夜。”
宵夜?登徒尔雅瞪大眼眸,在这里吃了宵夜还走得了?她正欲开口阻止,宋玉却已大步流星向前,尔雅情急,一把拖住了对方的水袖。于是,当宋玉在回头之时,就见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美人儿可怜兮兮地仰望自己,眼眸闪烁,似纠结似期待。她舍不得自己离开,一定是!宋玉心里胀得满满的,恨不得立刻扑上去一亲芳泽,却偏偏要忍住装圣人,尔雅,求我啊,说不要我走。
可事实上,尔雅说得是:“你不是我相公。”
晴天霹雳!
一向淡定的宋玉石化了。
登徒尔雅以为对方没见过新娘,不明缘由,忙又补充道:“我想大概是在十里坡时花轿给抬错了,我与我家相公见过面,所以……”
话未毕,登徒尔雅就被宋玉打断:“你和你家相公是青梅竹马?”
顿了顿,尔雅还是老实回答:“呃~这倒没有。”
“两情相悦?”
“不是。”
“一见钟情?”
“这……”尔雅连答几问,这才反映过来不对劲,歪头道:“这对换错花轿很重要吗?”这个男人在想什么,现在最重要不是把花轿换回来吗?
宋玉摸摸鼻子,讪讪地笑了笑。当然很重要,只要你们没感情,我就有把握今晚搞定你,新郎对你是不是一见钟情已经不重要了,我对你却顺眼得很,并且我大哥、大嫂、还有侄子侄女奶娘管家书童都已经认定你是我娘子。
“那公子,现在是不是试着联系一下我夫婿?”
宋玉答得云淡风轻:“不了,姑娘不是饿了吗?我先去准备夜宵,吃罢再议。”说罢,宋玉果真闲庭信步地往外走。
登徒尔雅本就性急,只因初到“夫家”一直忍着火未发,此刻见对方如此怠慢,哪有不火大的,干脆跳起来一把扯掉盖头,大叫道: